准确来说,池部踉并不算是取缔队的成员,他也几乎没有参与过取缔队的任何行动。如果用更正式的方式介绍他,那么池部踉是神堂会下池部组三代目组长,也就是俗称的黑道。

虽然和取缔队几乎没有瓜葛,但池部踉和小林大介可以说是私交甚密,十年前,在神堂会与伊东路联合的战争中,几乎要面对废组危机的池部组,就是凭池部踉和大介合力杀了回来,但在七年后,被称作“神堂会门神”的两人便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池部踉继续在神堂会效力,而大介却因为连池部都不清楚的原因彻底脱离了神堂会。

正常而言,黑道中很少有做到高位的人能够把自己洗的一清二白,但大介还是做到了。退出地下世界的大介,仍然如同地下世界时的小林大介一般无所不能。池部踉并没有打探小林大介之所以退出的缘由,虽然二人私下仍旧经常一起出去喝上两杯。有时池部踉会怪罪大介退出的太快,把所有苦差事全部留给了自己。黑道的工作随着世界改变而改变,眼看着一个个交不上会费的老组被解散,说池部踉心中不焦虑自然是骗人的。

偶尔,在酒后,池部踉会向大介透露自己的心声,直言不知道自己这“神堂会门神”的破旧招牌还够他吃几年。他自然是打算向新任会长神堂取尽忠,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距离他被扫地出门也没剩多少时日了。新会长曾多次在组头会上讥讽池部,坦言就算如今的神堂会缺少了池部组,也不过就是断了一根尾巴而已。池部踉倒是可以接受新会长对他明嘲暗讽,但他着实无法接受神堂取将组里的弟兄当作没用的“尾巴”。时日长了,心中积压的不满也就越来越多。但如今,他姑且仍在神堂会治下做着组长。若问其原因:池部踉并没有带领池部组脱离神堂会的资本。

池部踉与大介不同,大介脱离神堂会时,前任会长仍旧在世,凡事好商量,且大介只身一人,走的也干净利落。如今他池部踉在新会长的吹毛求疵下,又要如何带着一众弟兄,以组长的名义彻底脱离神堂会呢?

但实际上,牵扯池部踉脚步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在远江市的地下世界中,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而池部踉和大介,碰巧是知道这一秘密的最早一批人。而这秘密,正是使大介如此轻松脱离神堂会,及池部踉苦于难以脱离神堂会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秘密的内容,也同样与超能力者有关。神堂会和伊东路联盟的内部,都有不少的选人。这是双方都明白的秘密,十年前,以某种契机为因,神堂会与伊东路联盟得知了超能力者的存在,并开始了各自对超能力者的收集和拉拢。而池部踉和小林大介,就正是当时神堂会中重要的干部,二人被委任为在缺少超能力者的空档中对抗伊东路会的门神,并几乎得知了神堂会内部关于超能力者的一切情报,包括新任会长,神堂取。

而身负如此秘密,池部踉久久想要退出神堂会却不得的原因也就十分明显了。他有时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早早陪兄弟一同退出地下世界,但木已成舟,他也只能坐在酒桌旁独自叹气了。

即便大介已经申明自己是彻底离开了地下世界,但三不五时还是会打来电话叫池部踉动用关系帮忙,池部踉每次都答应他,但条件是下次出来喝酒时要大介请客。久而久之,现在大介打来电话时,池部踉都会微微皱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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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的同学,你过来一下。”

试图藏在沈约身后闪走的六分仪停下了脚步。沈约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六分仪,两步一回头,和青池一起慢慢走开了。

“真是个好女人啊,”大介叼着还没点的烟咧开了嘴,“刚认识的?”

“同学而已。”六分仪有意避开人群,走到了人少的窗边。

“你怎么那么开心?”

“没事,打了个电话而已。”大介摇了摇手机,“先不说那个,你明天还有课没有。”

“没有了,今天也没有了。”六分仪老老实实回答。

“那就好,省得任务途中还要送你回去上课。”

“任务?”六分仪瞪大了眼睛,“不会真要我去做事吧?”

“是你和我,你,和我。”

大介伸出手指,指了指六分仪,又指了指自己。

“放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去接个人而已。”

“接谁?”

“你马上就知道了,我送你回家,咱们下午就要出发了。”

“既然下午就走,你问我明天有没有课做什么?”

“你不会是以为我们要去市区散心吧?要过夜的啊编外小哥,离近郊可远得很呢。”

六分仪在内心哀嚎。

六分仪收拾好换洗衣物后,时针已然指向了下午三点,两人这才正式出发。

“现在可以说了吗?”

坐在后排座位上,六分仪把脸朝向车窗,感受厢型车带动的冷风。

“说什么?”

“我们不是要去接人吗?接谁。”

“一个预言师,”大介把手伸向窗外,“虽然只看过照片,但我可以确定是个美人。”

六分仪翻了个白眼。

“不过,可惜对我来说她还太小了,太小咯太小咯。”大介摇头晃脑。

“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你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现在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那么,关于这个少女预言师。”

“嗯?”

“你们怎么确定她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的。”

“其实不是我们发现的,是河野教授。”

“河野教授?是那个河野眠吗?”

“啊,你还知道河野教授吗?”

“当然,他来我们学校开过讲座的。”

“他这么有名啊。”

大介拍了拍方向盘,看上去很惊讶。

“总之呢,长话短说好了。总之,那个河野教授是个超能力热衷者,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超能力,包括咱们亲爱的哑炮小哥石田,也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人才。”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河野教授的研究所了?”

“不错,编外小哥,还挺聪明的。”

“女孩是一年前被河野发现的,也不知道他动用了什么关系,总之最后女孩落到了他的手上。这话听着是不是有点别扭,”大介重新考虑了一下用词,接着说了下去。“这女孩最后被河野教授找到。并被保护了起来。”

“保护?但她还只是个孩子吧,听你这么说。”

“就因为她是个孩子啊。”大介有些不耐烦,“你想想,她可是个预言师诶,谁拥有她,不就等于拥有了未来吗?”

六分仪心想未来应该也不是那么好拥有的东西吧。但他没说出口。

“那河野教授为什么要把她交给取缔队?”

“因为我们是公务员啊。”大介扶了扶帽子,笑出了声,“开玩笑的,河野教授很早就开始支持取缔队的工作了,虽然都是因为石田的原因,不过他姑且也算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河野教授也和十天干学者有私人恩怨吗?”

“不清楚。你也不要总盯着十天干学者好吧,其他还有很多单独犯在。”

“超能力犯罪者?”六分仪问。

“对。”

“那不是早就应该暴露了吗?”

“没有啦,他们是这两年才出现的。准确地说,超能力犯罪者的增长是在三年前才发生的事情。和十天干学者攻击军部的行动是同一年。”

“以前没有过这种事情吗?”

“大多数都是自己把自己害死的,”大介掏出烟点燃,“你知道人体自燃吧。”

“知道,那又怎么了?”

“那就是把自己害死的超能力者啊,你不要以为超能力多么便利的东西。有将近四成超能力者都是死在自己手上的,顺便说一下,这是我自己统计的数据。”

“而且和你想象的不同,真正拥有相当力量的超能力者是非常少见的,大部分基本只能弯弯勺子或是把自己烧光而已。超能力者本身就极少见,没把自己蠢死的更少见,而那些既没把自己害死又掌握了自己能力的人,就和亿万富翁一样少。”

“这女孩算是亿万富翁吗?”

“要我说,可能也就算个百万富翁,你仔细想想,预言未来的能力也没那么好用。”

也对。六分仪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如果假设未来是不会改变的,那么即便提前得知了也没有用处;假设未来是可以改变的,那也同样可以被别人改变。也就相当于没有用处了。

“但是陈要我们去接,我们也不得不接。”

“还有多久才能到?”

“再四个小时吧。”大介看了看表,“今晚要住在研究所里,明天一早再出发。”

“还有,别说我没提醒你,研究所里的人几乎都是像石田那样的怪人。”

“河野教授不是挺正常的吗?”

“这种一心扑在超能力身上的人能说是正常吗?”

“这就和其他科学家没什么两样吧。”

“我反正是觉得他们挺怪的。”

大介又踩了脚油门,两人向研究所驶去。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