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正盯着我。

我只能这么说,因为我的眼睛里只有作业本。

我不知道来自背后的目光到底是看着我还是看着眼前的作业。

只有一件事是必须知道的:只要她盯着我,我就只能做作业。

她的眼神很好使,任何异动都不过她。

我认为写作业是静谧又诡异的事。

我恐惧于写作业,也觉得它是浪费时间。

而我的母亲告诉我“必须面对恐惧”,所以我正坐在这里,面对无法战胜的敌人,更像是恶魔。

周围是一片寂静的黑,我看到作业本上的黑字一个个从惨白的纸页里飞出来,把窗外的鸣蝉压死了,把唯一的光源——太阳遮蔽了,把时间压弯,把我的心一点点压缩,压缩到只有一点点。

但母亲盯着我。

“嘭!”

我的心好痛…………

好想哭,所以真的哭了。泪水被白纸吸去,白纸变成褶皱的澄黄。

母亲依然盯着我。

凝重的黑字没有把“母亲”压死,反而与她融为一体,她盯着我,我必须写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她当然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做题”和“未来”。

所以这个世界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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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老王,搬家呢!”

我惊醒过来,发现黑字还在原来的位置,空调开到26摄氏度,桌边有一瓶我最爱喝的牛奶。

窗外的鸣蝉也还在唱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但我只觉得它们吵闹……

母亲在那一天被老王杀死了……

老王掠夺了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和我母亲的生命。

该死的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