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疯的齐天宇被人发现的四个时辰后,另一场集会在天义道盟的某个角落召开了。

“看来道长空那边摆明了憋不住了。”

“齐天宇他活该,让人认出来模样了就不该留他。”

昏暗的房间内没有任何灯火照明,禁制法阵的光将这一片空间死死地封锁住。

这片空间是绝对安全的,里面发生的谈话绝对不会被外界的任何人听到。

坐在房间里的是三个男人,禁制的光芒只能勉强映亮他们的面庞的轮廓,其中一人满含愤怒地破口大骂着。

“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当初行动的时候非要跟着一块掺和,那群蛮子分明就认识他,留一个活口对我们来说就是灭顶之灾,道长空竟然接回来十几个!他不死谁死!”

第二个人看起来到是没那么近战,只是有些焦虑。

“……别着急,我的这位天宇叔别的能耐没有,嘴巴还是硬的,关于咱们的事儿我相信他一个字都不会吐出来的。不过道长空既然打算动手,他就不会善罢甘休,以后的日子,咱们得小心了。”

第三人,自始至终沉默着一语不发。

“……”

几轮的讨论下来,愤怒者的怒火没有得到遏制,焦虑者的忧虑没人能够解答。

“妈的!!你当初就不该邀请那个实心眼的废物!现在倒好了!逼的道长空那毛小子开始动真格的了,委任的那个巡使到底是什么来头?!我怎么一丁点都感觉不出来他有什么修为?”

“我说你要是执意把所有黑锅甩给我们齐家人的话,那这话可没必要聊下去了吧?你有你们自己的兵马我知道,反正也用不到我们这些‘天义道盟的狗’不是么?”

“你!”

终于,一直沉默着的第三个男人咧嘴,露出了笑容来。

“怎么?要散伙?”

“……”

发怒的男人声音顿时萎靡了下去,另一个人也连忙解释:“不,没,没有。”

“大计面前,容不得异心。你们若是没有觉悟和打算,那也没必要在这里勉强。”

“是……先生教训的是。”

一人不吭声,一人在低头认错,终于不再沉默的高位者皱着眉头。

“既然齐天宇什么都没说,他疯了,那他就不再是我们需要顾虑的人。现在的问题是道长空下一步打算怎么行动,他的这个巡使到底又是个什么来头。”

“那个巡使不就是几天之前在大厅上,对您出言不逊的那个……”

“他杀了伍可仁,还发现了伍可仁的私兵,有些手段。中州城延续百年至今都未曾发生过城主遇刺的事件,他能以一己之力完成必然不简单。”

“按理来说,伍可仁屁股后面的那些不干净让人发现了,道长空必不可能留他,为何……”

那焦虑之人的声音有些不安,他低头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听闻道长空将天宇叔抓去处刑,为的就是给这新来的巡使接风洗尘,他跟麒麟门莫不是有旧仇?”

“新仇旧恨,无关紧要。他已经是麒麟门的敌人了,现在只是不清楚他有多大能耐,能让道长空如此看中。”

“那人不是负责那几件案子么?如今公主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其它的案子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最年轻的,也是最不安的人心存侥幸的自我安慰着:“也许,情况没那么糟。他对我们的事情没什么了解的应该,只是,只是跟齐天宇有仇,对,是齐天宇网罗的冤狱,而且那些人当中只有齐天宇的身份被认出来了,所以,他应该……”

“哼,他应该报复完齐天宇就会罢休?你觉得可能么?”

“不然呢?!他还想怎么样?!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

“是啊,跟他无冤无仇,载他来的那辆马车后面跟着的就是你们当初杀干净的那个野宗门,你说无冤无仇?你们除了打仗之外真的一点脑子都不长的?”

“那,那怎么…………诶,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黑暗的房间内忽然泛起了一股异样的,暖融融的红色光芒来。

就像是炉火当中被烧灼着的煤炭一般的暖红,这股红色在逐渐吞噬禁制光芒原本的颜色,让四周变得如同大灯笼的内壁一般通明。

“这是——”

咔吧。

禁制发出了悲鸣,法阵的纹路出现了裂缝,这隔绝一切杂音和感知的禁制犹如落地的鸡卵一样很快便裂纹密布,赤红色的光芒从缝隙当中透入,周遭温度陡然之间提高。

“不好!!!!!”

——————————————————————————————————

“轰!!!!轰!!!!!!轰!!!!!!!!”

三条火龙在天空之中盘旋飞舞了两圈,紧跟着接踵撞在了眼前的二层楼宇之上。在楼宇之外百米远的地方,墨寻抱着肩膀,眯眼欣赏着面前这座在大火之中熊熊燃烧的建筑。

“炎龙九戒,到底还是好看。”

在他身边站着的是个身穿赤袍,长相粗犷,身材魁梧的赤须老人,他信手掐着手决,在腾空火龙撞击,烧毁这建筑之后,于大火之中又催生出数道火龙来将这座建筑包围,缠绕。

在距离建筑更远一些的地方,黑压压的挤着数量相当之多的看客。

时隔半个月,天义道盟总部终于又有一座建筑被炎龙九戒烧毁。不过这次不同的是没人赶在第一时间去灭火,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场烈火熊熊燃烧。

因为这是墨寻巡使在天义道盟下达的第二个命令,而执行这个命令的是正阳教当代教主,熠火真人杨烨。

一个是道长空意见的代言人,一个是在天义道盟内数的上号的名门大派。

没人知道为什么杨烨在接到如此荒唐的命令后能如此不假思索的采取行动,但这两个人既然都在场,那这场放火几乎可以是代表天义道盟的意志了。

大火烧的很旺,比之于那天夜晚的也分毫不差。

在看客当中有一个老人,他笑嘻嘻的捋着胡子看着墨寻。

“有趣,真有趣,当初在监狱里那会儿就知道你是个百无禁忌的疯子,没想到你比我想的还疯,嘻嘻,到底是你在玩儿火,还是我长空侄儿在玩儿火呀?嘻嘻嘻。”

他是邵高明,道长空的左膀右臂之一,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就是他与另一个老人联手阻止了道恩法策划的炎龙九戒,而今天就他一个人站在这儿干巴巴的看热闹。

他身边的人虽然不知道这疯癫颠的老头嘟嘟囔囔说的是什么东西,但既然这位邵高明都不打算出手阻拦了,这帮看客对新巡使的身份就不得不更高看一眼。

真就敢在天义道盟的总部放火啊……

很快的,大火将殿宇摧毁成了一片废墟,火海之中有什么东西闪烁着金光。墨寻抬了一下胳膊,站在他身边的杨烨立刻双手一拧,火龙们纠缠在一起腾空而上,汇聚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在空中旋转一周,散作漫天的流光焰雨洒落在地,燃烧着的“雨珠”利落在金色的禁制防护之上,一直到“雨”停了,禁制也被里面的人取消。

站在废墟当中的是三个人。

一人是个身穿绣着金麒麟的白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一人身穿黑灰色的衬衣。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还有一个人,形容瘦小,须发皆白,双手背在身后,五十岁上下。

这小老头震惊的扫视了一圈周遭的废墟,目中透出慑人的精光来,额头上青筋绽起,直直的瞪着墨寻。可他还没说话,围观群众当中却有一个高声大笑:“哈哈哈,我说,曲老儿,你原来在这儿呢?!你是早知道这里要起火,提前一步赶来这儿的是嘛?哈哈啊哈哈哈!!!!!”

墨寻听到人群里的这声吆喝,笑了笑,对着出现在面前的老人一拱手。

“又见面了。”

“你……这是做什么?”

“例行公事,顺便见你一面咯。”

“你所说的公事,就是在天义道盟里放一把大火?放肆!!!!”

老人皱着眉头一抬手,他身周的空气骤然压缩凝聚出了三四道疾风利刃。

“怎么?要对我这个巡使直接出手?我不管在这天义道盟做什么,道长空都是同意的。莫说是烧一把火,就是再杀几个人又怎样?有意见找他啊。”

墨寻满不在乎的说到。

老人对他的放肆一阵愤怒,拳头一攥,风刃齐刷刷地切向墨寻,却在飞至半路的过程当中被凭空生出的烈焰所焚毁。

正阳教教主杨烨站在墨寻的身边,替他化解了老人的攻势。

“杨烨,你让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追责下来,你以为你跑的掉?”

杨烨闻言,那张粗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那你让上面追责我就是了,废话什么啊?”

“你……”

“既然我说过的我行为是道长空同意,你还在念叨什么追责追责的,那你口中的‘上面’,是另有其人吧?”

墨寻背着手,仰着头,信步走向了老人。

“麻烦交代一下吧,您身后的这两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你们会躲在一个有禁制的房间里?炎龙九戒都轰不碎,你们是很小心啊。”

“这与你何干?”

“哦,有关系,因为我是来抓你身后那位麒麟门的齐阳小兄弟的。”

墨寻抬起一只手来,笑眯眯的招了招手:“来吧,把他交给我。”

被点名的那名麒麟门生齐阳立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下意识的想要往老人的身后躲藏。

曲老头直直的看着墨寻,怒极反笑:“好,好啊,给小老儿一个理由。我身为天义道盟的右掌旗,总不能让你无缘无故的把人从我这儿拿走吧?”

“理由?理由因为是我觉得他有嫌疑,有嫌疑就可以先给他扣个帽子戴上,至于他是否清白,等我把他下了死囚牢后再慢慢审就是了。我现在手头的事情茫茫多,别耽误我功夫。”

“好一个仅凭嫌疑就能抓人下狱,墨寻,你这不就是拿半个月前的事情报复么?”

老人阴森森地冷笑两声,回头伸手抓住了齐阳的腕子,往墨寻跟前一拽:“好啊,你便拿去下了狱。我看过几天监狱里会不会又让特使弄出一个疯子来。齐家人跟你的仇怨得死几个人才能了结。”

“我跟齐家人可没仇,倒不如说,齐家人是我少数发自内心尊敬的。”

墨寻笑着看抓住了齐阳的胳膊,将其一把拉了过来,后者到底是没沉住气,他看着墨寻的骨面,憋红了一张脸,因为恐惧而催生的愤怒让他叫嚷道:“你这凶犯,纵火行凶,你想做——”

“所以我讨厌的不是齐家人,而是不配做齐家人的杂种。”

啪嗒!!!!

墨寻冷不丁地抬掌抓在了齐阳的脸上,十指和无名指箍着他的太阳穴。

声音冷而含笑:

“听着,孩子,一个合格的齐家人既不会放过凶犯,也不会信口开河的咬定谁谁就是凶犯。他们不会对认定的囚犯无能叫嚣,也不会在出现危险的时候试图躲在队友身后——记着,你姓齐,一个一度被我尊为可敬对手的姓氏。已经有一个人在我面前侮辱过这个姓了,我希望看不到第二个。”

“你……”

齐阳挣扎了两下,挣脱开了墨寻的钳制,抬手要对着墨寻的脸砸下一拳,可刚抡起手臂,手腕上一阵刺痛,脖颈和手腕都被丝线切咧开了一道殷红的伤口,这一拳收不住力量还是砸了出去,墨寻只后退一步躲开,而挥出拳头的齐阳手臂上却被刮开了一大片的皮肉,后脖颈子更是被切开了三厘米长的一道口子,鲜血涓涓淌落,打湿了后背一大片。

“你的手腕和你的脖子哪个不够结实,先被切掉的就会是哪个。已经上枷了,就别再乱动了。”

墨寻伸出手,轻轻的在齐阳的下巴与手臂之间一勾,殷红的鲜血旋即顺着一条固定的轨迹滑落,由血液将原本无形的丝线勾勒了出来。齐阳的脖子,手臂,耳朵,都被一套复杂纠缠的丝线缠扣连接。

“这,这……曲叔叔……”

“你就跟他去。”

曲老头面沉似水:“我倒要看看这位墨巡使可以嚣张到几时!!”

墨寻一耸肩膀,

“哦?那劳您多费心了。以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抓捕行动,麻烦曲先生爱惜羽毛一些,瓜田李下的,别再出现在这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