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今天照例和夏玉卿卓玉凡几个一同吃了顿午饭,和他们去山下胡混了会儿,又往山上走来。

他转着转着,就转到了藏书楼。

四层的青石小楼,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个巨大的宝藏一样,藏着无数的道书秘籍。

可是该怎么能得到他们呢?

阿四苦恼着。

山下外门弟子统一发的教材,他已经从夏玉卿哪里读过几遍了,可他始终无法照着教材上的办法去修行。

因为他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

这世间所有的修行,都是要先感知到灵气的存在,然后按照每个人体质、所感知灵气属性的不同,沿着几套前人总结出的最基础的灵气运转路线让灵气在体内不断运转循环。

功法是否精妙高深,只在于灵气运转路线的不同。

可阿四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

在他问过几个山中见到的长老和内门弟子之后,得到的结论是也许他的资质真的很差,所以感知灵气要比常人难上一些。

这个结果对他的打击还是相当大的。

不过让阿四郁闷中又有些高兴的是,这些人开始接受自己的存在了。

阿四特别希望去藏书楼里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解决自己问题的方法。

藏书楼有弟子守卫,硬闯是肯定行不通的,至于贿赂吗,他试过几回好像没什么效果。

偏偏管藏书楼的长老索秋生还是个干脆见不到人影的,阿四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索长老具体长得什么样子。

没法可想的他,有些郁闷的转着转着,就不知不觉转回了兵源洞。

兵源洞里,今天只有阿三一个人。

阿三皱着眉头,盯着一大堆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字,在心里盘算着每个单子背后的种种信息,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委托,整理成有序的工作安排。

哪些能够稍微拖延,哪些立刻就要办,哪些材料还有所欠缺,按照兵源洞目前的工作量每个单子完成需要多长时间,是不是需要加班加点…………

这些种种,都需要阿三来考虑,之后去和山上各个洞府的长老交涉。

阿三见阿四过来,急忙叫住了他。

“阿四,你现在有事吗?哦,没事的话你帮我个忙,去灵风洞跑一趟,问一问他们的单子什么时候给。我记得几天前他们说过有个柔线金的单子要给我,结果到现在也没给。你去帮忙问一问,我这里要在天黑前赶紧把明天工作表赶紧排出来,走不开。”

阿四答应了一声朝着洞外走去。

他一路走到灵风洞口。这灵风洞虽然没有禁制,可也是不能随便乱闯。他在灵风洞口的石碑上找到一个巴掌大的机关,拍了两拍,就立在树荫里等待起来。

太阳从头顶经过,很快阿四就找不到树荫,只好站在日头下继续等着。

也许这会儿灵风洞没人?他边想着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极其不友好的声音:“谁啊?”

只见灵风洞里走出来个描眉画眼,婀娜作态的黄衣女孩。

那女孩一边梳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随意的瞟了阿四一眼:“你谁啊?”

语气轻蔑至极。

阿四之前不曾见过她,见了她这幅样子,不想跟她说话,便问道:“我是兵源洞的阿四。这位仙子姐姐,你们灵风洞蒋玉华师兄呢?”

“蒋玉华!蒋玉华!怎么都是找他的!有什么事跟我不能说吗?当我不是人吗?”那女孩开口就满嘴的火药气。

阿四皱了皱眉:“这位仙子姐姐您是?”

“你眼瞎认不出来云天宫的飘云带吗?我是云天宫的飞霞上仙!”那女子傲气十足的一指自己身上缠着的一条金丝飘带,嘴里还不满的小声嘀咕着,“铁剑门的乡巴佬,人俗见识浅的夯货。”

阿四眼耳通灵,全都听在耳中,却不说什么。

他只是在心里想着,飞霞上仙?说的那么好听其实不也就是个上人?

他知道这人大概也是从别的门派空降来的,对自己又神色不善,便不再和她废话什么。

你问阿四怎么认出来的?听名字啊!

凡是铁剑门弟子,只要隶属同一届,在入道成功后便会被赐名,名字里必然含有同一字。

上一届名字里带的是个生字,这一届名字里带的便是个玉字。

“哦,飞霞姐姐打扰您了,刚才牧流生长老让我来看看各洞都有谁在。很抱歉浪费您时间,飞霞仙人再见。”

阿四随口扯个慌就走,不愿意跟这种人浪费时间。

“站住!”飞霞上仙飘带一伸,把阿四拦了下来。

“飞霞仙子何意?”阿四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个小小杂役,能见到牧副门主?你TM给我吹哪门子NB呢?老实说,你到底来我灵风洞有何事情?若是不老实交代,我今天便抓你去掌门那里,定你个私闯洞府之罪!”那仙子冷笑着看着阿四。

“真的是牧副门主让我来的。您要不信我这就去找牧副门主来给您解释。”阿四听了不屑摊手。

牧流生昨天确实来找过他,让他这个山中唯一一个工作相对轻松又不修炼的凡人打探打探最近拜了师的亲传弟子都有谁在山上。

他阿四就算扯谎也绝不可能空扯。

“我不信!你TM的少放屁,我劝你老实交代,省的受皮肉之苦!”那仙子冷笑更甚。

阿四心中猛的窜起一股子滔天的怒火,可是窜到一半就又消失不见。

因为他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她根本就只想显摆她的权势,她根本不会去信阿四的任何话。

她就是想仗势欺人而已。

这个世界上,终究是什么样的人都会有。

阿四做好了今天不能善了的准备,平静的开口道:“你们灵风洞的混金单子没有给我们,阿三让我来要。”

果然那仙子当场就炸了膛。

“你放屁!那柔线金是掌门特批,要给本仙子打造道兵用的!我早就给你们送过去了,已经三天了你们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还想打上你们兵源洞去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把我的单子丢了吧?”

那仙子一边气的唇齿扭曲,一边拍着手叫到:“本仙子知道了,一定是你们把本仙子的单子给丢掉了吧?好好好,好一个兵源洞啊!走,老娘倒要去兵源洞好好问问,看你们这铁剑山到底是什么规矩!一个小小的杂役竟敢来诬陷我堂堂亲传弟子!”

“您随便,如果要去兵源洞和我们对质,我给您带路。”阿四转身就走。

“对质?你想太多了!老娘是要拿你去问罪!”那仙子说着脚下一点“啪啪”给了阿四两耳光,把阿四双臂往后一扭就硬推着他向前走去。

阿四以为自己做好了受气的准备,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可当这两耳光打在他脸上,他还是感到了疼。

刺骨的疼!

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样,忍着疼痛来回挣扭着,却又不得不在飞霞的推耸下向前走去。

甚至他连叫都叫不出一声。

因为飞霞直接把他的嘴堵上了!

她就是要仗势欺人的把阿四侮辱到底!

“哎呦哎呦,飞霞妹妹,阿四这是怎么惹你生气了呀?来来来,妹妹消消气,先把阿四放了,姐姐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柳玉平你起一边去,今天老娘一定要好好问一问这兵源洞是怎么个规矩!”

“把阿四给放开!”

“呦呦呦,白玉莲你来做好人了是吧?我告诉你,今儿就是掌门来我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你们铁剑门上下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飞霞姐姐,你要去找阿三对质,那我也陪你去,那家伙还欠我三百斤烈火铜精呢!只是又不关阿四的事,咱们找场子也不能找错人对不对?来来来,咱们先把阿四……”

“索小玉你给我闪开,好狗不挡道!”

“罗玉松你也来凑热闹是吧?”

………………

阿四赤红的双眼里噙满了泪,却倔强的不肯让它们流出来。他脑子和心脏里就像是一遍一遍的过着天雷一样的又扎又痛。

可是强烈的痛苦反而让他的思想更加的清醒。

他被扭着双臂压着头颅,泪水糊满了双眼。

可他的耳朵听的见。

索小玉、柳玉平、白玉莲、罗玉松…………

他把每个名字都记在了心里。

不管他们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有没有效果,他们都在尽力的帮自己。

——我,阿四,发誓,这些人情,我会还给你们!

——至于这份恨,我也一定会……

“放开他!”一个冷硬如铁的声音炸响。

“玉华师兄,我……”

“我让你放开他!”

阿四被扭住的双臂突然被松开了,跌跌撞撞的扑进一个人怀里。

是阿三。

“哎呀哎呀,飞霞仙子不好意思啊。今天这事确实是我们兵源洞做的不对,我们把您的单子不小心给弄丢了。您先别着急,我们再自己垫付多赔给您三百斤柔线金如何?对对,明天就动工。来来来,阿四,给飞霞仙子道歉。飞霞仙子啊,这事都是我不对,您就别责怪阿四了,您要怪就怪我阿三。对对对,您说的对,我回去就扣他的门派值…………”

阿四宛如一句被挖出来的死尸一样,机械般的在阿三的带领下给飞霞道歉,然后噙着泪眼看阿三给人点头哈腰,赔礼谢罪。

他不知道这一下午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的过来的,满脑子只有说不尽的怒和恨,恨不得把眼里的一切都一片一片的捏碎,捏成碎碎的细末。

等他彻底回归平静的时候,是在和瑞饭堂。

只有他和阿三两个人。

阿三拿了一瓶酒过来:“和瑞本来都下班了,我特地请大厨专门给你摆了这一场谢罪宴,来来来……”

阿四看着那半杯酒,却不喝。

阿三把脸凑过来:“怎么,在恨我啊?恨我让你白受了一顿委屈?恨我不帮你找场子?恨我让你最后给她道歉?恨我最后低声下气?”

阿四摇摇头。

说不气是假的,什么气都能忍得了那是死人。

“我们根本就没错……算了。明天我就去练剑坪学剑!”

阿三笑着笑着不笑了,重重的拍着阿四的肩膀:“对!对!明天!明天你就去练剑坪学剑!我帮你找个内门的教你!不对,我找个亲传的教你!”

然后他才又坐下:“阿四,今儿这事,是我阿三对不住你。不过你放心,这事不算完,不算完!”

他说着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砸,酒花四溅。

“这个月,我的门剑随便你拿去刷,我阿三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拿去随便用,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全都算我的。不过你放心,这事绝不算完,不算完!”

阿三说着又把酒一饮而尽:“从现在开始,你就只当这事儿跟你无关了。该吃吃该喝喝,回去睡一觉,就当是被恶狗咬了一场。从现在开始,这事儿我帮你抗,你别伸手,千万别伸手,你就冷眼看着这条狗被我怎么整治就行了。等这条狗被我整治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你要还是气不过,再上去踹她两脚出气。总之,你看着。”

“这事儿,她要不给个说法,不算完!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