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阿四过起了每日在被气吐血和被喷自闭间来回循环往复挣扎绝不停息的日子。

“错了!”

“不对!”

“你是猪吗?”

“猪都比你聪明!”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做,你是故意的吗?”

“你到底是不想学还是学不会?你告诉我!来,快,别犹豫啊?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告诉我昨天晚上的时间你做了什么?别犹豫啊?”

“你是不是就是单纯的想滚蛋?那我可以大声的告诉你,滚啊?我没拦着你啊,你看,路就在那边,你一直滚到天边都没人拦着你,去啊!用不用我上脚帮你啊?”

“哦,有勇气摔东西了?那你怎么没勇气扇自己两巴掌啊?”

“你错了?你错了?有用吗?有用吗?人要是认错有用,那还要巴掌,要刀枪干什么?来,你告诉我啊?你的道歉值几个钱?值这满洞的人命钱吗?”

“哦,气性还挺大?那你怎么不晕过去啊?快晕啊?你气晕了我正好直接把你扔山下去,从此眼不见心不烦,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给自己两巴掌把自己扇晕啊?”

“你记不住?那你怎么能记住吃饭呢?就因为不吃饭会死是吗?那是不是你做错三次以后我直接砍你一根指头,你就记住了呢?来,告诉我?是不是?”

“又不动了!又不动了!你是个死人吗?一说你你就像个木头一样不动了,有用吗?还自哀自怨,你演给谁看呢?有用吗?没听说过亡羊补牢吗?非等着羊跑光了?等羊都TM跑光了你TM吃屁喝风去呀?”

“你这么有志气,怎么不去绝食呢?你怎么不去吃屎呢?不知道山上茅厕在哪儿是吧?来来来,我领你去,多吃点!看能不能把你那猪脑子填满!”

“你TM觉得你NB,你TM觉得你委屈,你觉得你不该挨骂,那你怎么不去找个你喜欢的地方呢?你来我这儿干嘛啊?你以为我TM愿意带一个骨子里透着懒惰的SB吗?”

“老子早说过了,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犯了错不说你,你想懒就任由你懒下去的人,笑呵呵的捧着你让着你忍着你的人,大有人在,你找他们去啊?你找我干什么?”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老子有屈说过你一句吗?哪怕是一句?一句?”

“无知无能还TM懒惰,那你就干脆选个安逸点的地方啊?来这里干什么?来证明你的理想多么崇高,你的修行梦多么伟大吗?你TM从头到脚懒得跟个臭虫一样,伟大你M啊?”

“咱们好好谈一谈,来,好好谈一谈。你是真的笨吗,你是真的蠢吗?来!不要带丝毫犹豫的告诉我!来!别犹豫啊!如果你直接被我问傻了,问懵了,问吐了,问哭了,问怀疑了,问害怕了,等等等等我都会立马给你跪地道歉。把你问疯了我会负责照顾你一辈子!可你照照镜子,自己好好看看你自己眼睛里的是什么东西?你犹豫什么?你心虚什么?你TM眼睛亮的发光!还TM是狡猾到死的,直到现在还有心情去想着怎么去分锅、去狡辩的光!这已经是四天过去了,我给你的笔记你翻了几遍?我没让你记也没让你背,我就问你翻了几遍?出了兵源洞,你翻了几遍?大声的告诉我啊?从头到尾一遍有没有啊?你的时间呢?你的时间呢?”

阿四每天都觉得自己快疯了。

当着兵源洞所有外门弟子,他被阿二骂的毫无尊严,毫无脸面,甚至还被骂成猪狗。

重点是他想反驳,想往死了去反驳,却往往发现根本就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比谁都知道自己浪费过多少时间,也比谁都恨自己浪费时间。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认认真真的去活每一分每一秒。可他却因坚信着这一点,而一直在故意的放纵着过去的每一秒钟。

甚至放纵了很多年都不自觉不自知不自止。

在无名山上时,他用修行做为掩饰的借口,每天都用很长的时间去做很少的事情,然后看着微小的结果洋洋自得。

——看,这是我的成果。

可是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投入的时间都去了那里,转化了多少,浪费了多少。

因为他不愿意去考虑。

他只想要安逸,不要命的想要安逸(借用一下著名台词不算抄袭吧 瑟瑟发抖.jpg)。

他只需要一个结果来心安理得地欺骗自己。

可是现在,他不能了。

或者说他突然不想了。

然而这改变太过于猛烈让他感受到了一种灵魂从头到尾彻底割裂般的痛楚。

他要疯了。

没有一个人愿意看愿意听愿意想愿意面对这些。

每个人都在拼命否认着自身存在的恶。

他急切渴望着脱离空虚却又打骨子里不想去改变自己浪费时间的习惯。

他一边无法忍受着他庸碌的现状,可又一边无法忍受着改变带来的痛楚。

他每天都觉的自己要疯了。

当一个人既无法忍受灵魂肮脏下去,却又其实早已在内心深处慢慢把肮脏当做某种隐秘信仰之时,人不疯还会怎么样呢?

“没名字,老娘跟你说,这铁剑山上可好玩了,那些人每天晚上都在树林子里打坐,跟一个个傻木雕一样,还一个个都发光。老娘就到处去吓唬他们,不过吓得次数多了他们都不怕老娘了。好遗憾啊。”

“没名字老娘跟你说,有一个女孩想要养老娘,给我好吃的好喝的。可老娘吃完就跑了,把她给气的直跺脚。她又不是钟灵体,又不能帮老娘修行。”

“没名字老娘跟你说,那个女孩儿不死心,带了一群人想困住我。可惜老娘是谁呀,老娘我是真妖啊,轻轻松松就跑了。那个女孩还想找她师父帮忙,就是那个女副门主苗遥生,结果苗遥生看见了我把那个女孩骂了一顿。听说那女孩叫什么白玉莲,好俗的名字。”

“没名字,我听说你今天又被那个黑皮鬼给骂了,要不要老娘帮你去报仇?那种货色老娘挥挥手就灭他十来个。”

“没名字,我碰见那个胖子地缺了,他还帮我一起去吓唬那些晚上修行的弟子,结果我俩都被那个瘦麻杆儿天残教训了一顿。”

“没名字,你修行的怎么样了呀……没有你在脚底下趴着……老娘我总感觉少了什么……等你修行成功……咱们一起去吓唬那些弟子好不好?”

听懒懒说话,这是阿四这段时间里唯一的乐趣,他慢慢捋着她的毛,听她讲那些铁剑山上的事情,就会觉得心情稍微好一点。

他不想把自己心里每天的挣扎讲给天性洒脱活泼的懒懒听。

甚至不想讲给任何人听。

因为跟个无能狂怒的SB一样。

“嗯,快了。快了。我现在的修行,很有成果呢。”

几日后的夜里,一座半山亭。

牧流生、萧今生、萧风生、任平生四人分四角对坐。

萧今生:“师兄,我们做的是不是实在有些过分了?我只想着把他扔到阿三手里,不冷不热的半揉捏半笼络着,好让咱们看看他是不是真能把心安在这铁剑山上,顺便也从他背后的大人物手里给咱们铁剑门讨要点收留他的好处。可我真没想到师叔会把他直接扔给阿二。阿二手底下,那可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啊!要不咱们几个明天去找趟师叔?”

任平生:“几天了?”

牧流生:“十天了。勉强凑合吧。他最难熬的时候应该快过去了吧?这几天阿二骂他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任平生:“京城没有消息?”

萧今生:“没有。”

任平生:“那其他一些隐世门派或散修呢?”

萧今生:“都没有。咱们是不是根本就想错了,他和二公子只是普通的认识而已啊?”

牧流生:“不可能,朱明那个老家伙说他和二公子是师兄弟,那这个背景就一定是真的。只是到底是哪个混蛋啊,收了徒弟教都不教,就直接往咱们铁剑门安插。二公子时还好,锦都城那位舍得掏价钱。其他门派的那些人,多多少少也得懂得给点好处。可这位就实在过分了啊,那是一点好处都不想给咱们啊?”

萧风生本来一直在笑,听见牧流生的话把头一摇:“你们就从没想过,来铁剑门是他自己和二公子商量后的主意吗?”

三人同时沉默。

牧流生:“更换门庭过去一直都是大忌。也就是锦都城里那位异想天开的,才整出这种幺蛾子的新模式。目前也只有咱们铁剑门和玄机门搞了几年而已。他本身自带师承的情况下,还来咱们铁剑门拜师应该……不会是……其他情况吧……”

萧今生:“叛逃?还是被驱赶?或者……”

萧风生神秘的笑了:“哥哥,你与其瞎想,有时间去问问师叔不就得了吗?”

任平生突然叹了一口气:“其实说白了还是咱们自己想收下他。咱们铁剑门毕竟亲身受过天生钟灵体的益处,所以也存着一个心思,想复制一次当年的奇迹罢了。只是可惜了苦浮生这个唯一修行有成的钟灵体啊。”

三人齐声:“过去了,都过去了,师兄,莫要再提那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了。”

阿四住处。

夜空中闪过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落在不远的两棵树上。

刚刚搬矿回来的阿大,奇怪的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人,就回屋睡了。

土豆儿地缺:“师兄,你觉得,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身为天生钟灵体,他根本感受不到天地间的灵气,所以基本是不可能修行的呢?”

麻杆儿天残:“所以,你,浪费时间。”

土豆儿地缺:“不不不,万一我能看见个奇迹呢?你忘了吗?这铁剑门,可是出过一个入道成功的钟灵体啊?”

麻杆儿天残:“好,三个月,陪你玩。”

土豆儿地缺:“所以说,这就是命啊,小子。等你熬过去,你就有了魂,有了心,不再是张人皮了。正好那时候,你也该发现自己没法修行的,找个别的事儿继续做下去了吧?”

铁剑山某处。

石室中,无名子走来走去,焦躁不已。

“你心不静。”一个与剑山面目八分相似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师父……我……我是不是害了师……阿四?”

无名子还是不喜欢无名生这个新名字。

剑川天人摇摇头:“你和他不一样。每个人生来都是不一样的,自然会做不一样的选择;可就算做了同样的选择,也注定得不到同等的结果。”

“他总会有他的道要走,有你没你,他的道都相差不多。可问题是你自己的道呢?”

“七年将过,马上八年了吧?你连灵气灌体都做不到,真的是因为你资质差吗?还是我没有传你修行的法门?都不是,是你没有自己心中的道。”

“这个东西,二皇子,恕我无能,我教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