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松溪镇北三十里。

麻杆儿天残,土豆儿地缺。

“师兄,你说咱们直接去锦都城里把小妹的孩子带走不就得了?师父还让咱们特地跑一趟这荒山野岭是几个意思?”

“不知,师命必然有理,勿焦躁。”

“嗨,算了我就不该问你这个连话都说不机密的单蹦词机。”

麻杆儿不乐意了:“师弟,我,懒而已。”

土豆儿也不乐意了:“好,是,是,说话儿费您嘴,走路儿费您腿,师弟我有什么话只好憋成满嘴口水。”

“你?憋不住。”麻杆儿一针见血。

“师兄你挑事儿是吧?你是不是想打架?”土豆儿捋胳膊挽袖子的,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麻杆儿膝盖高。

“你?打不过。”麻杆儿嘴如尖锥。

土豆儿终于被气的不吭声了。

麻杆儿终于耳朵清净了。

两人斗嘴刚结束,就都只觉后心被人轻飘飘拍了一掌,宛如苍蝇叮了一下般轻盈。

接着无名山上的老神仙就落在了两人面前,左手捏着一团“呜呜”打转的虚无青风,右手捏着一团脏浊粘腻的黑黄泥土。

“九霄罡风?这种凶烈之极的灵气你也敢修?不怕被吹的魂飞魄散?九幽葬土?这种污秽之极的灵气你也敢练?不怕沉沦恶欲化为肉鬼?”

麻杆儿土豆儿两个先是看着那人手里的两团灵气惊的面无人色。

他们都是散灵舍几踏上天境的天人,早已没有真灵可言,可被这人把这两团灵气捏在手里,却偏偏像是被人捏住了心脉一样。

把早已散去不该存在的真灵再生生从身体里重新拘出来,这是什么骇人听闻的手段?

待二人看清那人的长相,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师叔您这么吓唬我们两个晚辈好玩吗?我还当这世上何时又多出了一个开天境的高人。”土豆儿颇感无奈。

“师叔,有事?”麻杆儿问道。

“嗯。”老神仙一甩手,将两团真灵还给两人,却各留了一点在手心里,“本来是想让你们给你们师父那个老残废带件东西。不过正好我那两个不省心的徒弟被我赶出山门了,你们就陪着他们一起在天南走一趟吧,反正他们跟你们要办的那件事也大有关联。你们的灵气倒是有点意思,之前从没人敢修过,我留下一点研究研究,你们不介意吧?”

麻杆儿土豆儿对视无语,从老神仙哪里问了他两个徒弟的名字,拿了那半本无字天书,追赶无名子和无名生去了。

“所以呢,咱们现在其实本质上还不算同门,我们师父暂时还没传我们这些弟子无名道,说什么时机还不到。咱们这一代里真正能算是无名门徒的,也就大师伯的四个徒弟、你还有你那个三师姐而已。但好歹也算是一个道统里的,总得讲点师门情谊不是?比如呢,你看我跟你那只老猫儿,一看长得就非常有缘,不如你忍痛割爱把它让给我怎么样?”

“滚滚滚!快滚!有多远滚多远!老娘才不要跟你这个肥土豆儿有缘!”懒懒脚踩虹光就要扑过去挠死这个肥土豆,被无名生眼疾手快半空中抓住,只能凭空踢蹬四只小胖爪,模样滑稽。

无名生把懒懒往头顶一放,心里想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呢?

自己眼中这个修假仙的无名门,出乎意料的难道是个著名隐世门派不成?

天慧疯魔?天谴邪生?天弃废人?

自己那个啥有用的都不教的混蛋无名老师父,叫做天谴邪生?

无名生现在对这个浪费了自己八年时光的蛋疼无名门,真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所以他并不想去深究这个师门传承到底如何。

反正他已经被赶下山了。

他只是对眼前这个土豆儿样的叫做地缺的另类师兄很感兴趣。

就跟另一边围着麻杆儿天残打转的无名子一样。

“那个,地……地缺师兄,你好像很厉害?”

“那当然了!你去打听打听,天底下谁不知道我地缺的大名!”

“……我好像就不知道。”

一般毫不犹豫就自称高手的,高不高不清楚,但绝对会是个逗比。无名生现在就觉得,这个肥土豆儿其实和懒懒完全是一路货色。

也许他们真的挺有缘?

“老娘也不知道!”无名生头顶的懒懒也来凑热闹。

“嘿,你俩怎么说话呢?怎么和你们聊个天就这么困难呢?不冷场是能死怎么地?咱们关系臭了!别管我叫师兄了!”肥土豆儿把脸一甩,开始低头捏自己手里的小土人。

无名生:“……”

过了一会儿,肥土豆儿又悄咪咪的小声问:“你就真的没啥想问我的?比如你师兄我实力如何?比如你师兄我有什么光辉事迹?比如咱们无名门都有哪些高手?再不行咱们聊聊你,或者聊聊你头顶那只老猫妖?或者聊聊那边那个细麻杆儿?也或者那个小瞎子?”

“老娘不是猫!老娘不是猫!老娘不是猫!”懒懒趴在无名生头顶上呲着牙抗议。

无名生继续:“……”

他现在对这个师兄不感兴趣了,因为他发现这个肥土豆儿其实就是个——一分钟不说三句话就得生生憋死的主。

而且他也确实没啥想问的。他现在听见“无名门”这三个字就跟吃了颗老鼠屎一样恶心。

那边,无名子走过来了,后边跟着麻杆儿天残。

蒙着眼的无名子伸手一指前方:“出发,目标,铁剑门!”

无名生懒懒人妖二人组:“…………”

这就是偶像的力量吗?

肥土豆儿把手里捏了一路的小土人团成土球:“果然TM的装逼不光会上瘾,还TM的会传染!”

“师弟,休得粗鄙!”这是麻杆儿天残

人妖二人组和无名子有样学样,异口同声:“地缺师兄,休得粗鄙!”

土豆儿地缺:“……我……去啊!”

嗯,就这样,四人一妖组合初见面,就相处的很融洽很愉快。

建立在某土豆儿的悲愤之上。

一路上,无名生开始悄摸摸的偷偷观察这两人。

这一个没腿肥土豆儿和一个缺胳膊瘦麻杆儿,都绝不是一般的怪。

那个肥土豆儿,虽然没有腿,却走的贼快,无名生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只觉得他就像跟土里生土里长一样。大约他的灵气属性跟地有关,掌握着什么缩地成寸的妙法。

另外,他是真的话痨,就连在路上碰见个迷路的老太太,他都要拉着人家的手从祖宗八代谈到天地至理(也不知他是怎么扯的)。平时赶路碰不见人时呢,他就低着头团他的小土人(另外三人都不理他)。

再说那个瘦高麻杆儿,您见过走路腿不打弯儿的吗?这麻杆儿天残就是。他那根本就不叫走路,而是直着两条腿脚下生风的飘来蹦去。别人升天要么腾云踩雾要么御器驾虹,这天残可倒好,脚底空空两道清风,直来直去就上了高天,看的人妖二人组是目瞪口呆羡慕不已。

这个麻杆儿天残,那是真的不爱说话,好像嘴里多出一口气就能减他三年活寿一样,总是小短句小短句的往外嘣。土豆儿总说他这叫装清高,可无名生却觉得,大约是真有这样的人。

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会有,就好像真的有和无名生一样死不悔改无可救药的人一样。

不过这天残地缺两人怪是怪,但是一身天人的修为,也是实打实的厉害。

就在四人一妖组合成立的第三天。

“小瞎子,这就是你带的路?难道你们天南的铁剑门,就是这么个山贼寨子不成?”土豆儿地缺跟懒懒斗嘴时间长了,也开始这么叫无名子。

“当然不是啊,只是,这怎么突然多出个山贼寨子呢?这里离铁剑门最多不过两日路程,怎么会……”

无名子感应着立在眼前的巨大山寨门,听着箭楼上小喽啰的叫嚣,满脸儿疑惑。

人妖二人组现在倒是淡定了好多,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懒懒:“就立了排树干子挡路,后面随便搭了几个木楼,这也好意思叫山贼?老娘一巴掌就能拍平它。”

无名生:“嘿嘿,别吹了,当心把我吹跑。你那胖爪子,拍个虫子都费劲。”

懒懒:“呦,没名字你是真胆肥了啊?敢笑话你监护人?”

天残不理会耳朵边的真·头皮发麻,空荡荡袖管自动飘着扫开几支飞来的箭,问了无名子一句:“可拆?”

得到无名子肯定的回答后,他抬起一条不会打弯的腿,从脚尖甩出一道风刃。

“……暴力拆迁的利器啊!”人妖二人组看着“轰隆隆”倒塌成一堆木柴的山贼寨子,同时感慨了一句。

那些晕晕乎乎的山贼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除了几个机灵的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外,剩下的大呼小叫的就冲上来了,像是一群没了王的猴子。

胖乎乎的土豆地缺看天残还想出腿,急忙拦住:“师兄,您打住,我来吧。别肠肚子漫天乱飞吓坏这俩孩子。我动手比较干净。”

他说着把手里团了一路的小土人往前一丢,那土人迎风暴涨三丈高,拦在那群贼面前。

有个不知死活的拿着矛就捅了上去,然后就连人带矛被土人吸进去了。

剩下的看大事不妙,立马做鸟兽散,可那土人焉会放过他们?

于是,几分钟后,除了那个长到十丈高的土人和他手里提的一个活口外,山寨里再没有其他人了。

地缺打个响指,那土人应声而散成一座不知埋了多少人的大坟堆,然后他手从地上又抄起一把土,开始团一个新的土人。

“怎么样?厉害吧?”他把胖乎乎的脸凑到人妖二人组眼前求赞。

得到是一句不冷不热的:“哦哦,挺厉害的。”

——再厉害也不是我的本事啊。

无名生心里想着。

无名子拿剑一指那最后的一个活口:“你们,铁剑门下,谁给的胆子?铁剑门,不管?”

他现在越来越有天残亲传的气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