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哦，不对。玄星叔叔早上好啊！”
“来了啊！你今天可总算没叫错。诶，不对，你怎么突然就有道行了？等会儿啊，你头上顶的那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玄星上人同时面对三件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不知该先吐槽哪个。
道行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在聚灵之前无形无相无法动用，更多的是一种类似气质的存在。可对于玄星上人这种虚灵大成的上人来说，却绝对不会看不出来。
从几年前刚见到这孩子的时候起，玄星上人就发现他周身灵气惊人，却奇怪的绕身而不入。之后这三五年间，他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始终没积攒下半分的道行。
可怎么突然几日不见，他就道行猛涨，几乎要渡殒身劫了？
难道这山上的无名老神仙还真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而且他这头顶灰猫皮帽子的造型——是个什么鬼？
那帽子好像——还是活的？
“哦，这是我在山上时的伴儿。来，懒懒，我们给玄星叔叔打个招呼。”无名生拍了拍头顶小兔狲毛茸茸的扁肥身子。
把小肚皮担在无名生头上，四肢尾巴耷拉着的懒懒小妖，如名字一样懒懒的眼睛都不睁，懒懒的虚抬了抬前爪，也不管抬的方向对不对。
——所以，老娘最后咋还是叫这么个破名字？
闭着眼的懒懒郁闷到。
玄星上人看的啧啧称奇——这“猫皮帽子”还听得懂人话呢？果然这无名山上的东西都不可以常理论度。
要是让他知道，懒懒还会说人话会化形，指不定就把他大成的虚灵给吓散了。
正儿八经会化形的妖精，在凡间已经算是顶厉害的妖精了。
——虽然懒懒看着确实过于蠢萌给妖精丢尽了脸。
你问为啥同样是聚成虚灵，玄星上人看不出来懒懒是妖？
懒懒她傻乎乎的刚聚成灵根本不知去及时温养，没当场灵散道消已经算是上天眷顾了。这才刚到第三天，她的道行刚刚开始恢复而已，玄星上人又不是无名山上那深不可测的老神仙。
“你这道行是怎么回事？你开始修行了？”玄星上人问道。
“是啊。”无名生挠了挠头，也说不太上来怎么回事。
“咱们走吧。”玄星上人不再深究，把这一切反常都归到老神仙身上，一驾祥云，招呼无名生上来。
无名生双手各提着两个满筐，背上还背着两个，踩上祥云，两个人就朝着松溪镇飞去。
玄星上人驾云并飞不了太高，只能离地十数丈而已，不过一路上倒也没什么人稀奇。
像松溪镇这种常年有着大宗交易进出的城市，有钱的商家雇几个会飞天的上人、真人往来运点货，并不算什么稀罕事情。走天上价钱是高，但也总比走地上快捷安全。
并不是谁都像玄机门一样放不下脸面，只要没有彻底踏入天境成为天人，那些个上人、真人乃至于有些半步天人，总归是要赚钱吃饭的。
反正只要你不在松溪镇周围十里内故意捣乱，想怎么飞就怎么飞，那镇里坐守的几个天人老怪理都不会理你，撞出了空难自己去协调，别打架就成。
一路上不断有同样飞在天上的上人、真人人跟玄星上人打招呼，大家都往来多了，早就混成了脸熟。谁都知道这玄星虽然只是个上人，却是玄机门在松溪镇这块的总负责人，专门负责试种人的接送和名帖的发放收集。
玄机门的大宗生意，全得双方执名帖上门去谈、去做，是从来不会走这世俗界松溪镇万香园的。
什么？你问那还要万香园里这个摊位干嘛？那当然是打口碑啊！只要是大市镇的果蔬市场，全都有玄机门的果蔬专卖位，只不过有的是正经做生意，有的则和万香园里一样纯粹是占个地卖点样货钓客户。
这几年里，因为无名生吹嘘推销的不给力，万香园的业绩一直维持着不好也不差的尴尬状态。不过好在玄星上人早就跟门派里打过招呼，这是给自家不争气的子侄找个事做，这万香园摊位上的盈亏全算他的账上，所以门派里也没谁多说什么。
谁还没几个需要照顾的亲朋故旧？只要不狠赔，玄机门家大业大，不差这一两个闲人。
谁让玄星是人掌门的女婿呢？
驾云飞到万香园门口，玄星把云头一按落下，无名生提着大筐自去守着自己的摊位，而玄星则把真实面目一隐，继续去那万香园里到处闲逛，美其名曰市场考察。
无名生把大筐里的果子、菜蔬挨个摆上柜台，将写好了价的纸签往上一插，把腰一挺，阳光灿烂的一笑，往边上一站，看起来来往往的顾客来。
他嘴笨，这么些年也还是没学会怎么吆喝怎么主动招徕顾客。其实也不能光怪他嘴笨，主要还是因为他现在并不靠这些东西谋生，所以自然就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在这里摆摊，大概是老神仙想让他体验一下这人间的市井。
可来自外行的体验，和迫于生计的本职，这两者总归是不一样的。
比如他眼中看多了讨价还价、吆喝吹嘘、锱铢市侩，却依然觉得自己怎么学也不及那些商贩的圆滑。
他只能尽力，按自己的理解去做。
就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拾掇的利索一点，腰杆挺得直一点，脸上笑的灿烂一点，眼睛尖一点，看见有人往摊子上瞅步子往过移就主动的走前一点甜着嘴给人家介绍:
“姐姐，你是要看这个青果吗？这可是玄机门老神仙刚弄出来的新种子，今年种出来的头一茬，吃起来滋润又补水……”
“爷爷，您看这绵瓜个大量足，回去不管是烧是煮，都软糯香甜……”
可其实他心里都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形似而神缺。
——因为他不靠这些瓜果吃饭，没有真的在心里把这往来的顾客当做他的衣食父母。
就例如，他根本不会和顾客讨价还价，因为他并不靠这些谋生，心里就估不出一个合适的价格底线，所以他只会死咬着师父定好的价格不放——顶多把筐里最后剩下的被人翻烂彻底没人要的果子，低价处理掉。
不过这样一来也能让他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总爱讨价还价没完的，大都不是富人就是穷人。
穷人没钱，才会在乎；富人在乎，才会有钱。
而很多有一定消费能力的中产阶级，他们其实是乐意享受生活的，花一点钱来买几个新鲜果子吃，在他们看来是属于这生活中的乐趣，所以他们不会去计较。
这便是他每天守摊卖果菜的日常。
其实他也担心过，一旦发生什么有人找茬闹事儿砸摊子之类的非日常事件，自己该怎么应对。
可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过，因为玄机门的名号就竖在那里，几个天人老怪坐镇松溪，没有谁不要命了来这里找不自在。
所以别说闹事了，就是连恶意竞争他都没感受到过。因为顾客群体的不同。
凡是会光顾他这个摊子的，更多的都是冲着他手里玄机门的名帖来的。
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不管男女老幼，谁经过都要往这里多看两眼。
因为他头顶的懒懒。
无名生在心里想着，这算不算是猎奇营销呢？
“小帅哥，这猫是你养的？”
“姐姐，她可不是猫，她是只兔狲，兔狲你知道吗？是来自很遥远的星方，就跟我摊子上的这个番红果一样，本来都是星方才产的东西…………”
“大哥哥，我可以摸一摸它吗？”
“来，懒懒，伸个爪子让这个小弟弟摸一下。弟弟你摸可以，但千万别把她抱起来啊，她脾气可不太好，就喜欢趴我脑袋上。你抱起她来她要生气挠你的。”
不管谁看见都想过来瞅一瞅摸一摸，毕竟这么丑萌的萌物可不多见。
结果今天四筐的蔬果，比平常卖的快了两三倍。
等卖完了，无名生收拾东西时，兔狲小妖才睁开眼睛乘人不注意呲了呲虎牙:
“老娘我……是不是……被你当成广告了？”
这后知后觉的，真给妖怪丢脸。
“要不，以后我下山卖菜，懒懒你就都跟我一起来吧？不然我走了山上就你一个，多没意思啊？”
“不行！……你就是想把老娘当免费广告！”
“我把我卖菜的钱分你一半？”
“……山下吧……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诶？老娘我要钱干嘛？没名字的你竟敢算计我，老娘回去要把你扒了皮炖汤！”
“呐，谁说你拿钱没用啊，我一会儿就去给你买个好看的铃铛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等等，怎么感觉老娘我跟个宠物一样？老娘我可是正牌的妖精！正牌的！……铃铛怎么行？老娘我要宝石项链！”
“好好好，宝石就宝石吗。你要什么给你什么。只是你以后得跟着我一起下山卖菜。”
懒懒约摸算了算（其实根本就是啥都不懂心里瞎算一通），觉得做免费广告分红大概能赚回宝石钱，爽快的道:“成交！”
于是，五天后——
“我去啊！你别告诉我，就五天不见，你这猫修成妖精了！还是聚了灵的正牌妖精！”
“上……啊，不，玄星叔叔，你听我跟你解释……呀，玄星叔叔你别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