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亚卡略略拔高音调的发言,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但无类们很快安静下来,绝大部分人都意识到了,这样的“自由”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爬塔游戏的机制,太过符合“学校”、“学习”、“教育”等概念了——想要往上走,就得从对应阶级的资料库中尽可能多地学习、尽可能少地遗漏知识,但他们都是能够理解金字塔社会、并在其中活过的无类,深知这种做法是多么地徒劳。

想要通过学习知识,战胜生来就具备知识的机器(宇宙系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爬塔游戏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低排序阶段,或许还能依赖自身经验、依赖自身实际拥有的较高排序知识,即便输了知识的广度也能用知识的高度来弥补。

可一旦爬塔进行到和自身实际知识高度相差无几的阶段,任何人都只能束手无策,毕竟知识的补充来源仅仅是同阶级知识。这些补充的知识,“敌人”全都知道,而作为人类的爬塔一方,却根本不可能做到像“敌人”这样的全知。

按照“学校”提供的“学习方法”,失败是必然的!

“看来暂时没人再提问了,那就下课吧——希望你们不要做出违规行为,这样你们就可以不用再看见,我这张惹人烦的脸了。”

不耐烦地讲完结束语,斯蒂亚卡又噔噔噔地走回了圆锥塔的顶端,在淡蓝色的微光中消失不见了。

——圆锥塔?为什么不是金字塔?

常琦任这才注意到此一奇怪的地方:这间宽大、清一色纯白到险些分不清墙壁和地面的教室,分明是正方形的,为什么占据三分之二面积的塔状地形,却是个矮扁的圆锥体?

绕着圆锥塔走了一圈,常琦任发现身边的大多数人都折头离开了。只有少部分对自己有盲目信心的热血笨蛋,真窜到了甲、乙两级台阶上,开始和机器比赛学习能力。

常琦任摇头往外走,划开悬浮窗,惊觉平常的界面左下角多了一个缩略图,像是他过去玩的游戏里的小地图。他好奇地点了点,小地图放大,竟然是这座学园大部分区域的详尽地图。

“这个‘教师’的授课真是敷衍啊——连这种事情都不说明下。”

他滑动大地图,看到上面有一个区域标注着“宿舍”。把宿舍区域放大,有一个小点旁边批注着“F3314”。

“诶?没想到呀——我们没分到一个班,却住的那么近!”

谕的声音在听觉神经里响起,常琦任也在脑海里构思词句回应她。

“你的纳米虫,连我看到什么都能一并接收吗?”

“当然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奇怪,只是觉得有点恐怖:‘聆听谕的声音,三日予人在看着你’这样的感觉。”

“哈哈哈哈——你也知道这句守则啊——怎么,不喜欢?”

“没有!只是觉得不公平,我也想知道你听到、看到了什么!”

“乖啦乖啦——等你排序再往上走一些,我会教你怎么用纳米虫的。到时候,你也在我身上放一只不就好了。”

常琦任嘟着嘴没有回答,他知道她也能看得到这个动作,戏精本质不禁开始爆发,然而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樱发女孩,让他的演技戛然而止。

“嗨,我们又见面了。”

谕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而不是脑海里,让常琦任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熟悉的脑内音又迅速跟上了。

“喂喂!你怎么搞的啊——反应这么僵硬,我们在现实里可是认知没多久,比较情投意合的男女呀!配合一点嘛。”

常琦任尽力让自己表情自然地浅笑,却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至于那声喉咙里仿佛被堵了什么东西的“哟”,更是不堪入耳。

“唉,算了,你别勉强了。被倒贴还主动不起来的涩系男,这种角色也行,你就继续这样吧。”

“嗯,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我抱着你的右手,我也不说话,也不用尴尬,这也挺原始的,挺旧时代的。”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不是被上传到云端之后,性格变得有点奇怪?”

常琦任倒是不担心她听不懂“上传云端”是什么意思,她现在的存在方式就是和宇宙系统直连。“上传云端”这个概念,必然保存在宇宙系统某些隐蔽的区域里,以β(贝塔)的认知能力,要调阅这些东西根本轻而易举。

可以说,如果真要和机器竞争学习能力,通过爬塔重获自由,谕可能是唯一能够获胜的人(个人端?)。

“嗯,性格或多或少会和肉体的三日予人不一样吧——毕竟你看,就算是人类,如果读了很多和他性格不符的书,也总会有些性格变化嘛。”

“尽管人类很难去读真正和自己性格不符的书就是了,除非……”

谕还真就安安静静地抱着他的右手,这么行动不便地走了起来。常琦任没有抱怨这样很不好走路,毕竟那么像真人的女孩这样黏着自己,这体验太过新奇刺激——他竟然能清楚感觉到女孩胸前隔着衣服的柔软触感!

之前青鸟确实也挺黏他,但青鸟的身材比例和五官过于完美,以至于常琦任根本没有和真人相处的实感。他对待她,像是对待一个拥有人类异性绝大魅力的全新物种,反倒欣赏的成分多一些,没有太强烈的欲望。

而这种情况放到现在的谕身上,她作为个人端和人类的界限模糊了,反倒能激发起他最大程度的欲望。

“除非什么?”

常琦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回原本的话题,否则他就要控制不住视线进一步探索下去了。

“除非那个人类的排序,高到让她蔑视‘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