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种有些的情绪,我沉默地完成了我第二天的工作,同时内心对于这个男人的接触欲望也降低了不少,对于这个男人,我已经不想在了解什么了。只是希望能不出岔子地完成这份工作就好了。

然而就在第三天的早上,我像往常一样离开住处来到监狱,就在我准备前往牢房时,领路的守卫叫住了我。

“威尔逊小姐,请等一下,我们典狱长有些事情想找你谈谈。”

对方的神色有些严肃,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遵从福尔摩斯先生的嘱咐,我没有多问,便跟随对方来到了典狱长的办公室。

在典狱长的办公桌前,那位略微发胖的中年人已经在一边享用早茶一边等我了。

“威尔逊小姐,这几天住的还习惯吗?”

“嗯,非常感谢您的照顾。”

“工作呢?”

“也挺顺利的。”

面对对方的寒暄,我礼貌地点头回应,也抛出了一个我觉得是寒暄的问题。

“监狱长,方便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说。”

“最近城里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吗?”

“此话怎讲。”

“我看到庭院里有好多犯人被处刑了的样子,所以好奇问一问。”

我之所以会这么问,只是单纯因为今天早上赶到监狱时又在那片的空地上看到了之前几天都看到的一幕而已,因此内心存留了一丝好奇。

然而典狱长似乎却并没有满足我好奇心的意愿,他只是冲我眯着眼笑了笑,希望把这件事含糊过去了。

“那些人啊,只是前一段时间的遗留问题而已。”

看对方没有什么回答我的意愿,我也就没有什么,我还了对方一个微笑,结束了这样的话题。

“原来是这样。”

“是这样...你别太在意。”

看到我不再追问,典狱长也略松了口气,随后,他抛出了今天把我叫到这里来的正题。

“其实我今天找你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就,就是想问一下,那位犯人有没有同你说什么比较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或者说,他让你做的工作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额,就是比较不同寻常的地方。”

典狱长一边喝着杯中的茶水,一边对我进行有些迷惑地旁敲侧击,我顺着对方的话语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但似乎并没有回想起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符合对方口中描述的奇怪的事情的记忆。

于是,我诚实地回答了对方。

“唔,好像没有,他只是让我修理一只木鸟而已。”

“木鸟?”

“对,木鸟。看上去就是一个玩具,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面对典狱长的追问,我用手轻轻比划了一下那只木鸟的大小加以解释,典狱长听完后,嘴唇微微一撅,胡须上翘,陷入了沉思。

“啊,这样啊...”

看着这位今天有些奇怪的长官,我的好奇心又开始发作了。

“怎么了?典狱长先生,是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典狱长没有回答,只是换上了之前那副憨厚的笑脸。

“没事,我也就是问问而已,你可以去工作了。今后如果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还请小姐务必向我报告。”

听到对方的嘱咐后,虽然带着无尽的疑惑,但我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从座位上起身,便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我即将离开这间办公室时,典狱长却再度叫住了我。

“威尔逊小姐,其实还有一件事,”

“嗯?”

我回过头,发现典狱长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了。

“额,其实那位犯人说的一些话,也别太相信。”

“嗯...嗯?”

“只是一个提醒。毕竟你别忘了,这只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死刑犯,从他的口中,能说出什么靠谱的话呢?”

男人这么说着,把头埋回了书桌里。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略微尴尬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房间。

很明显,我并没有太过理解对方的意思。

离开监狱长办公室后,我独自一人前往了牢房区域。由于前两天的经历,我对于这个监狱的布局已经比较熟悉了,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我的那位神秘客户,而今天的沃尔克先生也依然是那么地有精神。

“早上好。”

“早上好。”

“今天来的比较迟呢。”

沃尔克先生像往常一样同我礼貌地打着招呼,和昨天不一样,对方手边多了一本书籍,从书本封皮上的污渍来看这应该是从狱卒那里得到的监狱里的配给品。

死刑犯也需要看书的吗...?

看到对方的行为我在内心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与此同时也联想到了早上监狱长同我说的那些话,原本已经有些退散内心的好奇与疑惑不禁恢复了几分。

于是我决定把上午的事情如实告诉他。

“典狱长让我去和他谈了一些事情。”

“是关于我的吗?”

“算是吧。”

“也是呢,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事情做了。”

听到我的话语,沃尔克先生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在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嗤笑。

我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那沃尔克先生您呢,您今天又是在演地哪一出呢?”

“你是说这个吗?”

对方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拿起了手边的那本书。

“这个一本戏剧,狱卒不要了,我就借来看看了。”

“哦,是哪本?”

“哈姆雷特。”

“莎士比亚。”

几乎是同时,我们一起念出了那本戏剧的名字与作者,沃尔克先生同我相视一笑,欣慰地点了点头。

“对的,我老师说,他是人类最伟大的戏剧天才。我也非常喜欢,尤其是这个作品。”

“因为情节么?”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我能成为哈姆雷特王子一样的人。”

对于我的问题,沃尔克先生给出了一个非常少年风的答案,一边说着,还一边忍不住擦了擦书本封页上的油印标题。

对此,我顺着对方的意思也开了一个玩笑。

“是成为一个高贵的王子吗?”

“是成为一个徘徊在大地上的幽灵复仇的幽灵。”

“唔....”

沃尔克先生很认真地纠正了我的玩笑,这让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尴尬,对方很快便换上了之前那种轻松的谈天语气,同我解释了一番他话语的寒意。

“幽灵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因为他无形无状,却无处不在。所以,我想成为一个幽灵。”

沃尔克先生一边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像一个得意的孩子。

看着对方这幅样子,我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虽然我并不能看出这个家伙和想象中那些犯下足以死刑罪责的丧心病狂的犯人有什么相同点,但不得不说他的确是个怪人,或者说,有时候真的是天真的过头了呢,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果然,典狱长说的没错呢。”

“哦?他说什么了?”

听到我的感慨,对方放下了手边的剧本反问了一句,我便意识到我又多嘴说错话了,毕竟从各种意义上,对方也还算是我的客户,不能表现地太过冒犯,但事已至此,我也想不出什么隐瞒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作为回应把我的见闻委婉地表达了出来。

“他说...他说不要让我听信您说的话。”

“呵呵呵...”

听到我敷衍的回答,沃尔克先生放声大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嘲讽还是真的在开心什么,又或者是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评价。

我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先生,这很好笑吗?”

“没什么,其实还有更糟糕的呢。”

“糟糕?”

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又追加了一个问题。

“威尔逊小姐,你知道领袖是什么吗?”

“不知道。”

“领袖就是一件衣服上最容易被泼上污渍的地方。喏,看那群人就知道了?”

沃尔克先生说完,向牢房的另一端努了努嘴,在哪儿,关着那群所谓和他一起进来,却不会说话的囚徒沃尔克先生一边看着牢房里的那群人,喃喃自语道:

“很多时候,他们畏惧你,只是因为你会说话而已,但无论他们怎么阻止你,都只是证明他们在害怕而已。”

在他的语言中我感受到了一股不甘和愤怒,却又不懂这股火焰缘自何方,对此,我只好报以一个礼貌的微笑表示我还在听,但除此之外,我也不想再继续这份对话了。

我已经放弃去理解这个男人的内心了。

于是我放下手提箱,打开工作台,打算就这么沉默地开始今天的工作。

然而这一次,对方却主动延续了这个话头。

“怎么,今天不再问我为什么关在这里了吗?”

“我想问了也是白问吧。”

“那确实如此。”

沃尔克先生点了点头,但随后也补充了一句。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有麻烦。”

“为什么呢?难不成您做的事情连说都不能说吗?”

“某种意义上是这样的。”

这番言论让我觉得好笑,但我保持了职业素养没有笑出声。沃尔克先生观察到了我的表情,凑到了栅栏边,神秘兮兮地我说出了那个所谓的神秘的罪行。

“我可以告诉你,我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试图教别人如何飞行。”

“啊,这个...这个很严重吗?”

对于我的不解,沃尔克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

“还记得我昨天同你说的那句话吗?”

“哪一句。”

“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来就是会飞行的。”

“虽然在您这儿听过不止一次,但我还是无法理解您说的这句话呢。”

“但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却不想让人们知道这件事。”

“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认为自己与众不同,飞行是他们的特权。他们自己知道这件事,却不希望其他人同他们一起分享这片天空。”

说到这里,沃尔克先生顿了顿,我感觉到之前消失了的那股奇怪的火焰在沃尔克先生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虽然我依然不明白这股火焰到底是什么,只是隐隐感觉到,或许这股火焰从很早起就存在于他的心中了。

“所以我做的事情,就是带他们亲自去那片天空上看一看而已,让他们学会和我拥有同样的翅膀,仅此而已,然后我就被送进来了。”

最后,沃尔克先生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完了自己做过的“罪行”,将那只木鸟递给了我。

我接过木鸟,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其实我也有些疑惑,人类为什么一定要飞行呢?脚踏实地不行吗?”

“你这话说的,简直和监狱长一模一样了。”

“唔...”

沃尔克先生略带嘲笑的回答让我略微有些不满了,我微微嘟了嘟嘴,借此表达对方把我同那个微胖中年人联系在一起的不满。

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我的这个示威,只是自顾自地将话说了下去。

“因为你只是看到了他们给你展示的山脚,以为自己站到了高处,就开始替他们说话了,实际上更高的天空已经被他们遮蔽了,所以我才说你们一模一样呢。”

“可是您之前也说了,在高处的话,也有跌地粉身碎骨的危险呀。”

我用对方之前的话语反驳了对方的话语,男人听完挠了挠头,迟疑了几秒后,回答了我。

“这个怎么说。对我来说,这是值得的,因为在高处,有一种更加珍贵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这个东西,大概就是,平等的自由吧。那种人人都可以触碰,公平的自由,那种看了一眼就忘不掉的东西,所以我想带每个人都看看。”

沃尔克先生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也让监牢陷入了寂静。

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了一个还算正常的词语,虽然几天的接触下来,对方给我的感受都是非疯即傻,但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的样子,又或者说,只是一个耿直地有些可爱的家伙,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表演呢?

但无论真相如何,我都没有机会去好好探究了,毕竟我和他的相处只有这短短的几天而已,关于他眼中那所谓飞行的自由,我也不知道如何去理解。

对于他而言,我不过就是生命最后时刻的一位过客罢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还是做你的工作吧。这种事情,有我这种人做就好。”

似乎是也感受到了这股略显悲凉的氛围,在我陷入沉默半分钟后,沃尔克先生主动打破了这份寂静,同时也终结了个话题,只是在结束前,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这种事情,你不是已经经历过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