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短短一个夜晚,雪花在地上累积了半米左右,连树木的叶子上都盖上了一层银装。因此,凌晨的光线也亮堂了不少,李渔渔甚至可以看到海中央那座巍峨耸立的石像的模样。

石像依旧伫立在原地,手持木浆,脚踏一尾帆船,目及远方,似乎在翘首以望这什么。

蓝色巨鲸在石像周围划过优美的光弧,不知疲倦般游曳着。

那股远古、苍凉的鲸叫时不时响起,似乎在朝深海的某处、天边的尽头呼唤着什么。

就算遮住耳朵也还是能听到这种声音,声音好像母亲在你睡前的呢喃,似散未散般回荡在两人的耳中。

没有人能听懂这种远古的声音在表达什么,唯一能够让李渔渔和黑两人感受到的是无尽的孤独之感。

“这声音好悲伤。”李渔渔擦了擦眼睛,手指上有湿润的痕迹。

“并不,哭什么哭。”

“我没哭!只是风太冷了,眼睛有点涩。”

“那我们去温暖的地方吧,这样眼睛就会好受些吧,走吧。”黑说道,一脚踏上冰层。

海面上结冰了,海浪还保持被冻结前的凶猛模样。

本来打算用来渡海的木筏也被积雪埋没,制作木筏用过的木材搁在积雪中隆起一团。

篝火已经燃尽,余温融化着临时营地附近的积雪。

李渔渔回头望了她们昨晚生活过得地方,心想着可能再也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了吧,于是轻声说了声谢谢,便继续跟上了一步不停的黑。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会到这里? 李渔渔不知道,但是一旦迈出了脚步就不可能回头,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地方。

从这里离开后又会到达哪里?会不会回到安全的地方?

没有提示回答李渔渔的疑问,她只能做的事情就是——跟着黑。

两个人一起走的话就能到达安全的地方,这是她的直觉,也是她的自信。

为什么一定肯定会出去?

李渔渔不知道,但是两个人的话,一定能!

“嘿嘿——”李渔渔跑到黑旁边傻笑。

“干嘛?”

“没什么,有你在真好丫。”

“你发烧了?”

“嘿嘿——”

居然不反驳,看来是真发烧了。

黑去摸李渔渔的额头被李渔渔一巴掌拍开。

这反应才正常,这才是真正的李渔渔,黑还以为刚才是个幻象,因为这个变化莫测的空间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看,日出了。”李渔渔说道。

地平线上升了一抹大日轮,从远及近点亮黑暗的夜。

“那是月亮吗?”黑在背后发现阳光迟迟无法到达己方的原因。

阳光还没照亮的天空上出现了很多的星星,皎月突然出现抵抗着光明。

当阳光照射在石像的头上的时候,李渔渔伸手遮住着刺眼的阳光,从指缝中透出的间隙中可以看到石像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串日晷光线,石像上半部分被阳光照射,表面浮现出一种健康的小麦色,轮廓也很雄壮。

只是,石像踩着帆船的脚踝没有被阳光照射。月光照在脚踝之上,像水一般将石像的脚踝浸泡,顿时,呈现在李渔渔眼中的脚踝和脚跟是漂亮的雪白色。

——好漂亮的脚

李渔渔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脚,就算是女性,李渔渔也没能见过比石像的更加白皙漂亮的脚。

——太美丽了

被折服,被吸引,美丽的事物就如此吸引目光。

突然,黑的耳边传来熟悉的海浪声,在阳光照射的海平面上的冰层已经溶解的差不多,被月光照射的海面依旧下着大雪,石像面朝的这边冰封千里,万里雪飘。

“快跑!你盯着一个石像的脚发什么呆呢!傻妞。”

阳光开始朝前移动,月光逐渐后退,星光不再耀眼,冰层开始快速溶解,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变成正常的海平面。

幸好黑和李渔渔的体力都很强,顺利到了石像脚底下。

“可是.......”

李渔渔坐在石像的脚指头上,一边喘着粗气,刚才冲的太凶了,一下子气喘不上来。

总算可以缓一下了,李渔渔望着刚才还是冰面的海平面发憷,才过了多久,这里就变成一片汪洋了。虽然自己腿短,但是够快。

鲸声已经尽在耳边,蓝色巨鲸就在李渔渔的头顶盘旋。

那股凄凉、远古的声音直刺人的灵魂深处,可以勾起人藏在心中最隐秘的悲悸。

“要不是跑的快,我们真喂鱼了。”李渔渔摸了头上的汗滴,开心笑道。

“太奇怪了,这个地方,一切都是那么奇怪,完全不符合常识。”

“本小姐算是看出来了,这里绝对有蹊跷。”

黑努力不让自己翻白眼,“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行不。”

“......闭嘴,别想反抗本小姐!”

“是是是。”

“不过,这里好像只有石头耶。”

脚跟用力跺了跺站的地方,李渔渔跺脚的地方没有一丝破损的痕迹,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这地方太干净了,这是在海面之上,不可能没有一点腐蚀现象,甚至连风化情况都没有,这是用什么材料建的?”黑说道。

“的确如此,太美了。”

“........色心上脑,这是个男人的脚,男人的脚!!!”

“鸭鸭鸭鸭鸭鸭——别戳了别戳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李渔渔抱着小脑袋跑到一边,可怜兮兮地说道:“不看脸,那脚真的比女性都漂亮嘛,本小姐有什么办法嘛!”

“小变态长大了就是大变态了,大变态可是会危害社会的,要不我现在在这里把你办了吧,省的出去危害世界,额呵呵呵.......”

黑拿出长匕阴恻恻的笑了两声,顺便舔了下刀身。

李渔渔打了个机灵,力争道:“还说我,你不偷偷盯着柳白哥哥的腹肌看了好一会吗、别以为本小姐不知道。”

黑的脸颊一下炸地通红,回过头的时候耳根都红了,说话起来无语伦次,“胡.....胡胡胡说,我哪有......那只是,单纯的看望而已,你别乱说。"

“就有!!!好色女人,下流,不知廉耻.......出去后就告诉柳白哥哥去。”

“哦~告状?做的到吗——”

“噫~你想干嘛!!!本小姐警告你,别过来!!!呀!”一阵刀光划过,李渔渔目光一缩,心想这女人居然敢真的动手,就在她准备做出回避的时候,刀芒已经逼近了李渔渔,高速震动的刀身遮住了李渔渔的视线,让她的耳朵有些与耳鸣。

不会吧?李渔渔想到。

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突然,李渔渔觉得腹间有点痒,然后腰间说不来的奇怪瘙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快停下来,本小姐....快、快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错了没?叫你这傻妞告状,还告不告状了!告不告状了?啊!”

“不了不了,老女人,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钻心窝子的瘙痒,李渔渔实在没有力气笑了,干脆摊在了地上不动了。

“这还差不多。”黑收回了作恶的手指,狡黠一笑。

“受不了了,这次是你赢了,给本小姐记住,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李渔渔眼角留下了耻辱的泪水。

“小不点,等你长大一点再说吧。”

“可恶!可恶啊!!!”

世界上怎么会有痒痒穴这东西,人就不应该有这致命的弱点的。

海风猛烈的拍打在脸上,抽的人脸生疼。

李渔渔捂着小脸看着杵在帆船桅杆上瞭望的黑,大声问道:“喂——看到了什么?”

帆船很大,石像站在帆船上面也不及它的五分之一,但就是帆船的五分之一大小,石像的高度也足足有40多余米,想比起来,李渔渔和只浮游没大区别。

帆船夹板上的海风可以吹的李渔渔面颊生疼,何况桅杆上面的风力大小了。狂风吹乱了李渔渔的大喊,黑在桅杆上面察觉不到夹板下的动静。

“这样吗......”

黑所望之处全都是蔚蓝的海水,一望无际的海洋上见不到任何关于陆地的信息。

在这里的只有一尾巨大的帆船和一尊拿着木浆的石像,以及一小撮微不可见的小岛。

这里真是荒无人烟么。

“真是像啊......”

像什么?

黑垂下眼帘,眼角的泪痣莫名鲜活起来,风撩起她的单马尾,鲸声开始奏起神秘的音乐。

如果记忆没有模糊到记不清楚,那么黑的家乡就是眼角下的模样。

四面环海,站在家乡最高处的山峰远望就是一片看不到头的蔚蓝色。蓝色是黑最熟悉的颜色,海洋是她熟悉的地方,也是她最曾向往的地方,但是现在,黑恨透了海洋。蔚蓝色不再纯净,变成了死亡的血色。

“不看了,没什么好值得观察的。”

黑把整个帆船的桅杆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不仅是结构上还是材料上,都是用很古老的技术做成的,但是为什么能在海面上保存这么长时间,那就不得而知了。

石像雕刻的平淡无奇,只是单纯的石像放大版。

唯一奇特的点是头部有个奇妙的凸起,黑认得,那是个罗纳文字。

罗纳文字,曾在黑的故乡用作祭祀神明的文字。

“就这一个吗......”

就一个罗纳文字并不能说明说明,单纯的一个文字并不是具有什么强大力量的文字,只是单纯的一个文字而已。就和我们写的“我”一致,代表的意思仅仅是“我”的意思。

“很奇怪。”

那里很奇怪,黑说不上,但她总感觉这个罗纳文字有点.......潦草,像是乱涂乱画上去的。

看起来让人头晕目眩,恶心想吐。看的时间多的话甚至会出现重影和虚幻化现象。

在家乡的时候,黑无时无刻都在学习罗纳文字,可是像是这种头晕目眩的情况一点都不曾出现过。

黑想换个视角看石像额头上的文字,随即爬到了最高的一根桅杆之上,单脚踩在桅杆顶。

那股恶心的感觉依旧没有褪去,反而在胸口越加剧烈。

眼中的景色越来越模糊,石像额头上的文字似乎好像突然拆分出出很多线条,线条好像突然又一下归纳到一处,成麻花状不断旋转。

渐渐地,石像的额头开始被吸纳入扭曲的空洞中心,额头被吸收之后,空洞开始吸收石像整个身躯。

石像周围空间被分解成一块块不同区域,每个区域中的画面各不相同,画面一闪而逝就被空洞吸收。

一阵钻心的疼痛从颅内中传出,眼睛和被针刺般疼痛起来。

剧烈的疲倦冲击着黑的神经,黑还想多看一眼发生在石像上神奇的景像,可是红色渐渐污染了她的视线。

"唉?"

黑低头一看,手掌已经被拉曲成不可思议的长条状,掌心已经缺了一块。抹了一下鼻子,也是一把血迹。不仅是鼻子,还是眼睛都往外滴着鲜血。

在闭上眼后,往下坠落的时候,黑弥留的意识想明白了最后一件事——那是不可接触之物。

李渔渔目睹着黑从桅杆上坠落的一整套过程,待黑坠入了水中,她跳了下去将昏厥的黑拖了上来。

从表面上看,黑的脸色苍白,身体上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鼻息有点紊乱,不过还好,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李渔渔细想一下刚才的画面,感到十分的诡异。

为什么人好好的就突然就栽下来了呢?

黑是在观察石像头顶的文字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的,李渔渔盯着石像看了一会,胸口一阵恶心让她打消了继续观察的想法,于是拖着昏厥的黑进入了帆船的内部。

帆船的内部非常干燥,一丝发霉的迹象都没有,供给水手的休息室里有着干燥的布料和一大堆未开封的木桶。

手上的冰凉触感不时提醒着李渔渔需要给黑找个温暖的地方,而且黑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刚融冰的海水非常刺骨,就算黑的体魄很强健也撑不在海水中泡上两个小时。

李渔渔身体实在是娇小,在海水中拖动晕厥的黑实在有点勉强,所以把黑拉到船上费了很长时间。

“哈——嚏——吸溜——糟糕透了......”

不光是黑的体温过低,李渔渔也感到将要感冒的风险。

随手将湿透的黑丢到了木床上,李渔渔赶忙脱下泡了水的皮裘。

“阿耶,冷死了——”

海风灌入了船舱,吹得李渔渔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瞥见了手边有干燥的衣料赶忙披上,这才缓了一口气。

可是.....李渔渔想了那边还躺着的黑。

“没办法呐,本小姐就当做好事了,才不是怕你生病呢,哼~”

小嘴一撇,李渔渔不情不愿动了手。

甲板上飘扬着两套大小不同的服装,李渔渔身体上裹着一块布料坐在甲板上发着呆,表情十分失落。

“为什么老女人那里比我大这么多?不可能的说.......从表面上看根本不是那样,那规格至少是......”

李渔渔双手在胸口上做了虚抓的手势,眼睛瞪的非常大,“那至少....是C......不可能的说,她不是A吗,不是A吗?”

摸了摸贫瘠的胸部,确定那是平的之后,李渔渔泄气般重重靠在舷墙上,“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有这么大啊——会不会呢......真想啊.....那么大.....真好啊,真好啊......”

发呆发了很久,李渔渔总算重新打起精神。

她想回去看看黑的情况,顺着楼梯下到船舱之后,两柱橙黄的烛光吸引住她的目光。

李渔渔当场僵住,在她记忆中,船舱中间是有一张桌子没错,但是她当时看到的场景是——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而现在则摆着一大堆丰盛的菜肴。

木桌上两组小腕粗的红色蜡烛格外刺眼,橙黄的烛光安静的燃烧着,船舱中有海风倒灌的呜呜声,阳光从船窗中照了进来,照亮着李渔渔惨白的脸。

汗毛骤然立起,李渔渔当场炸毛。

“妈丫!鬼啊!”

李渔渔撒腿就跑,左脚还没迈出,右脚就跟上了,当即左脚被右脚绊倒,结结实实扑倒了一大堆木桶,身上绑的布料也被扯开。李渔渔脑瓜子嗡嗡的,不过她也不管小脑瓜子到底有多痛,更管不了衣不遮体这点小事,看到一个开封的木桶一个机灵就滑溜地钻了进去。

鬼啊、幽灵啊这些东西是李渔渔最为害怕的东西,害怕鬼的原因则是李强达天天瞒着李妈给李渔渔讲鬼故事。

李渔渔这么害怕的结果是——船舱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除了凭空出现的一桌宴席。

时间流逝,阳光西斜,湿掉的衣服逐渐干燥。被海风吹起的布料在船舱中随处飘荡,像是一个幽灵在伺机寻找受害者。

布料最后盖在沉睡在木床上的黑脸上,黑原本平稳的呼吸瞬间就开始变的急促起来。

一阵剧烈的喘息声响起,满脸不正常红晕的黑从木床上惊醒。布料和被单从黑赤裸的肌肤上滑落,热汗滴落在被单上,爆发出短暂且诱人的芳香。

“~fu~”

黑深吸一口气,从沉睡的迷糊中清醒过来。

“......这里是哪里?”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阳光,并不是想看到的地方。

“傻妞,傻妞你在吗?”

扯动被单遮住胸口,黑下床慢慢走动寻找着李渔渔的身影。

自己能得救的话,一定是李渔渔救了她,因为这个地方没有其他人在,但是这里除了一桌佳肴和满船舱的木桶外没有其他东西。

“傻妞,在的话回句话。”

无人回话........

“........”

随意把被单在身上绑了个结,黑冲上了甲板之上,被夕阳阳光涂满的甲板上空无一物,唯有帆布被海风吹动的“呼啦”声。在帆船之外只有辽阔的海面,一望无际,

黑突然意识到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真的很渺小,渺小到只是沧海一粟、星海一沙。

“傻妞,不在了吗......那,我一个人该怎么办?怎么逃离这个诡秘的地方?”

一个人怎么能在这种辽阔的环境生存下来呢?环境越是辽阔,越显得自己的渺小,黑站在巨大的石像旁边更显得自己的瘦小。

“啧——就算一个人,你也不应该这么儒弱!”

指甲狠狠额头中,黑秀气的柳眉皱成一团,光滑的额头上出现皱纹,黑紧咬嘴唇不让喉咙中那股代表却懦的哭声发出。

人是害怕孤独的生物,尤其是在空旷的环境中,那股孤独便会成为杀器。

黑想回到船舱之中,但是没有撑住,中途停住了脚步,坐在了台阶上。

"以前也没有这么害怕过.......没想到,我还是变成了害怕孤独的胆小鬼.......不甘心、不甘心呀!"

曾经流浪在宇宙的流浪者居然会害怕孤独,这种笑话居然真的成真了。明明只是相处了一年左右。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所以黑哭了,泪在流过泪痣的时候格外晶莹。

想哭的时候,仰起头来是没有用的,用手使劲擦也用,哭是一个流氓,就会趁人弱小的时候进攻。

“我该怎么办.......”

“——ZZZZZZZZZZZZZZZZZZZZZ————”

“........嗯?”

角落的木桶堆响起怪异的声音,黑当即掏出长匕射向发出响声的木桶,顿时将木桶的盖给切开了一个口子。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李渔渔嘴角流出的大哈巴癞子清楚的说明了此时她在干的事情。

她此刻睡的有多香,她收下的板栗就有多痛。

“呀!!!!!疼!!!!!”

“傻妞——你还好意思睡觉,死气我了,给我死!!!”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