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别太在意我的事情啦,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在这里,顾及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老女人......你很厉害呢,经历过那种事情都显得很轻松。”

“当然,我必须厉害才行。决定人生存的从来不是神明的怜悯,而是人生存的意志。”

软弱从来不是黑的个性,如果在黑的身上多一份名叫“脆弱”的事物,那么在此处站着的黑衣少女就不再可能是黑,可能是张三、李四或者王五。

如果黑不存在,李渔渔也不会烦恼天天喝她作对的对头;在街巷角的某个女仆咖啡厅中的女老板会少了一个可爱的女仆;某个可怜的男生也不会遇见宛若夜魅般的黑衣少女,更不会一头栽入到自然树中做着提心吊胆的活。

这一切都串着一条线,这不仅让人怀疑人生是不是真的按照一个公式在运转。人生终点是“y”,决定结果的是充满惊喜或者惊吓的“x”。

“那,你生存的意志是什么?”

“过去的很清楚是心中一股愤怒的火焰,现在呢......”黑仰头瞧着一会发光的石壁,通道中的发光光屑鱼群肆无忌惮从石壁中穿入穿出,黑伸出右手指头轻点最为靠近她的一尾小鱼,小鱼在她的指头无声炸成一团蓝色火星,离得近的光屑鱼群受到惊吓般急速摆尾远离,黑失望地收回了手。

“可能.......没有了吧,我自己都不清楚,现在的我在此处有何意义?被‘冰块’抓进自然树后,说实话,她没有将我秘密处理掉我其实挺开心的,尤其是在我知道了自然树对待其他外来智慧生物的规则后,我很庆幸我是遇见了柳白,而不是其他人,如果不是他的要求,恐怕现在的我和其他外来存在一起消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吧。”

“我不是个很特别的人,但是却遇见了很特别的他,是我的幸运,也是柳白的不幸。其实如果柳白他要是对待人稍微冷漠一点的话,完全没有理由理会一个本身带着威胁的女人,刚开始我还想把他杀掉.......但我没有这么做。”

黑掏出曾经沾过柳白鲜血的黑色长匕“凛冬”,带着一丝怀恋的微笑。

“杀掉柳白哥哥,为什么?”李渔渔心提到嗓子眼了,非常紧张的问道。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的话——我需要力量,我要复仇,我要向杀死我的族人的怪物复仇,仅此而已。”

“可是你没动手。”

“是的,当时我的刀就离他的脖子3厘米近,只要我在加下力的话,他的喉咙绝对会被割破,但是,我停手了。”

“为何?”

“因为,没有意义。我就算杀了他又怎么样,获得了力量又怎么样,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回家,这里离的我的故乡太远太远,远到我不能奢望。我可以毫无愧疚地杀死一个面露凶意的人,却无法对微笑着迎接死亡的人下手,笑容的力量真是可怕。”

“我不是个善良的人,可也不是杀人无数的屠夫。放过他,只是因为当时的心境决定了我的行动。现在想起来,如果我当时选择动手的话,恐怕自然树的人会想处理垃圾一样把我处理掉吧,多亏了柳白我才能活到现在,但是......”

“但是?”

黑缓缓吐出一口冷气,揉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便说道:“没有活着的实感啊——”

“缺乏目的的人生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我想不到在这里还有任何值得我奋斗的理由,活着,仅仅是活着吗?活在仇恨之中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对我来说已经是全部的生存意义了。”

“复仇什么的,根本.......”

“别开口!”李渔渔刚想说什么就被黑喝断,“太傲慢了,别说什么‘复仇根本没有意义这种漂亮话了’,你还小,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希望你能够理解我,最好永远不要理解到我此刻的情感。仇恨确实是个很沉重的事情,我也是,希望我不要经历这种令人憎恶的情感,但是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人生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人怎么看都不管我的事,因为仇恨这种事情根本相互理解。”

“我很恨,什么都听不进去,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这就是仇恨。怎么样,我现在的表情,很恐怖吧?”

“老女人,你笑的很僵硬,很丑......很恐怖。”

是不是仇恨能够扭曲人的正常感官呢,黑的笑不是笑,哭也不是哭,笑起来像哭,哭起来想笑。

真让人觉得恐怖。

“是吗,我现在的样子你害怕吗?”

“当然害怕了,老女人你比外面的海妖都恐怖,是要吃了我吗?”

李渔渔可是一个晚上都不敢去厕所的女孩,当然是非常非常害怕了。

"抱歉,是我激动了。"

“勉勉强强吧,现在的你还看的过去。”

“但是——”李渔渔指着黑的鼻子说道:“我不管老女人的过去如何,现在的你站在这里,别给我活在过去啊!我讨厌刚才你的表情,那算什么?故意吓我的吗!想想就一肚子的火,真的想揍你一顿出出气。”

“抱歉,不是故意的。”

“什么意思?居然对本小姐说抱歉,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会对本小姐心怀歉意啊!现在算怎么回事?从前在任务的时候你嫌弃本小姐的时候可不见你有任何歉意,是想博取本小姐的同情,还是在表演失意的少女角色吗?可惜,这里没有心疼你的男主角,这里只有我本小姐——李渔渔,才不会心疼你,一点都不会!再给我抱歉是真的恶心,本小姐都想吐了。”

“一点都不像你呀。”李渔渔插着胸小声嘀咕,焦躁的跺着脚,总感觉看到黑这个模样就心中窝火,非常不爽。

“抱歉呢。”

李渔渔彻底炸毛了,“不准再说‘抱歉’!想气死本小姐吗?别用悲情女主角的语气说话,那一点都不像老女人你啊!”

她一路小跑跑到黑的面前,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扒拉黑的衣领,却尴尬的发现高度不够,只能勾搭到黑的胸口处。

“f**k!”

吐出某个国际通用招呼语后,李渔渔生气用脚后跟重重踢了黑的小脚一下。

这一脚可是使出了打斗用的力气,而且是用鞋跟,踢人小脚可是非常痛的。

"啊,好疼,你干什么!?"

黑吃痛蹲下,李渔渔趁机楸住黑的衣领,将黑拉到自己跟前,只见李渔渔细眉倒竖,双目死死的直视着黑的眸子,小嘴微启不启,倒是可以见到小嘴中白皙的贝齿相互摩擦,甚至嘴角的虎牙都快要嵌入到嘴皮中去了。

“真是的,啊,烦死了——!!!你,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本小姐最讨厌你这个样子了!!!这个样子,这个样子——叫我怎么出口?”

“但是,不说不行,听好了——本小姐才不是柳白哥哥那种心气平和的人,可能他在这里会坐下来陪你好好安慰你吧,可惜我不是。我啊,是个小孩,小孩子最缺乏安全感了,一旦遇见什么危险啊,我也会害怕到不行,我会哭的。你不是比我大吗,这么多困境都走过来了,你要比我坚强的多。是我的错,不该提到过去,让你这么沮丧。”

“复仇,那种东西我一个小孩怎么能懂?是我傲慢到异想天开能够劝劝你好吧,快·给·本·小·姐——打!起!精!神!来!’”

“是........反正你也不懂。”

“别着急肯定好吗!听本小姐把话说完,你这笨女人!”李渔渔松开了揪着领子的手,黑遂着力道倒在地上,李渔渔插着腰俯视着摊在地上的黑。

“笨蛋!给本小姐起来。”

“.......”

“真是搞不懂你鸭!你在擅自丧气什么?快给本小姐起来!好了,对不起好吗?”

“好啦,给我起来!”

牵着黑的手,李渔渔把黑拉了起来。

“干嘛这么沮丧,你好奇怪!本小姐都道歉了,快给我变回原来的样子!”

“嗯,没事了。”

“哦、哦.”

"........"

"怎么了?"

“怎么了.....你到是......”

【松手啊!】

心里是这样想的,被牵着的人和羊羔一般任人操控,李渔渔索性放弃了挣扎,提醒黑的话说不定又会吵起来。

说不定,其实黑是挺关心自己的,只是表面上不说而已。

安慰着自己的李渔渔这样一想,心情顿时好许多,并不是自己妥协什么的,这是谦让,谁让黑心情这么糟糕来着。

通道很宽敞,黑牵着李渔渔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原本的环境有了轻微变化,一层白色的雾气出现笼罩在视野尽头,视线无法穷极之处是一群群蓝色鱼群在雾气中上下穿出,神秘至极。

额头上突然感受到一阵清爽的凉意,黑伸手去擦拭,并用舌头舔了一下,“好涩——是海风。”

“在这里?有海水?这里可是海底耶,怎么可能会有风吹进来,不会——真的有鬼吧?”

抱紧了黑的大腿,李渔渔用手遮住眼睛从指缝看着碰到的画面,又害怕到缩回黑的身后。

“应该不是,海面下怎么可能出现雾这东西,而且还有这奇怪的风,嗅起来像是夏天的海风,一定有什么古怪。”

“别去吧,我听到有什么声音,老女人,你听到了没有?”

李渔渔尽力压低声音说道,生怕被雾气中那个存在听到。

“声音?没听到,说什么傻话呢,我先进去了,你不进去就在这里呆着。”

"不是啊,老女人,我真的听到了,别走啊!本小姐还会骗你不是,唉,真是的——"

眨眼之间,雾气就吞噬了黑的身影,李渔渔迟了一步,就只能呆呆看着浓密的雾气在通道中上下翻滚。

“人呢?不会吧......”

“想什么呢,傻妞,想跟上就赶紧跟上。”

一只套着黑色皮套的手从雾气中伸出,一把抓住了发愣的李渔渔,将她拉入了雾气当中。

“原来你还在。”

“什么叫原来我还在?你是想这里面还有什么怪物把我拖了去不成?”

“这倒不是,嘻嘻。”

“傻,来,手环拿出来。”

“干嘛?”

“定位!你要是真跑丢了,我去哪里找你,雾气这么浓,你找不到我肯定会哭鼻子对不。”

李渔渔一下子就气红了眼,“胡说,本小姐才没有这么爱哭鼻子,你欺负我、欺负我,打你、打你,讨厌。”

手环回到了李渔渔的手腕上,手环上的虚拟屏幕上清楚地亮了两个小红点。

“看好了,这是你和我的位置,走丢了也别急,站在原地,我会来找你的。”

“哦。”

一股子老妈子怕儿女走丢的语气,李渔渔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嘛,可恶!

“烦死了,你是我老妈吗。”

“额.......是吗?”

黑稍微想了想,确实,当初母亲也是这样嘱咐自己的。

“......我可不会养出你这么调皮的女儿,而且,我没这么老。”

“你想的美,我还不愿意呢。”

黑一把扣住李渔渔想要挣脱的小手,“你话太多了,闭上嘴,跟紧我。”

“就算你不说本小姐也不会离开你的。”

“那就好。”

两人踏入了迷雾之中,大雾很浓密,极度遮掩视线。黑朝前伸出手看不到指头,反头只能模糊看清楚李渔渔的轮廓。黑右手又轻轻加重了力道,确定自己有着牵着李渔渔的实感。

在雾气弥漫到实质的情况下,眼睛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了,唯一确定方向的方法就是盯紧手环中的指南针。一路向前,剩下交给天意。

脚步的回声也几乎消失,说明通道越来越宽敞起来,在视线受到雾气影响后也无法确定周围环境是什么情况。

额头上的汗滴明显增加,迎面吹来的风也带着咸和湿热的味道和感觉。

李渔渔已经把厚厚的冬衣脱了下来系在腰上,黑舔舐着干燥的嘴唇开始犯愁。

温度升高可不是个好情况,气温一高,人就会出汗,就会渴。

饥饿倒是其次,缺水对生存威胁太大,可是这目之所及之处全都是大雾,谈何去找水源。而且,这里是海底,哪里来的淡水?

焦躁,开始逐渐爬上黑的心头。她加快了前进的脚步,李渔渔挂在后面和霜打的茄子般无精打采。

“这说明鬼地方呀,都走了是三个小时了,一点改变也没有,快热死了,好想喝水。”

“在等等。”

“在等等”这句话黑对李渔渔说了很多次了,李渔渔撅起小嘴,说道:“又是这句话。”

情况总算有了点变化,黑停住了脚步,用身体护住了后面的李渔渔。

“停下,有动静。”

风逐渐大了起来,黑的衣领扑索扑索打着她的锁骨,雾气本来安静想水一般填塞着黑前方的空间,雾气之中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搅动一般,安静的雾气一下子沸腾起来,像是海浪般朝黑和李渔渔扑来。

“喂,老女人,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嗯,听到了。”

那是一种很钻入人心的声音,听起来像在你耳边响起,又仿佛是远方的海洋中某个黑暗的角落的悲鸣。

是的,悲鸣。

明明听不懂,无法理解声音中蕴含的意义,但是感觉声音中就含有无尽的悲伤。

低吟经久不息,像是一首悲歌,但歌曲又不是唱給人类和其他生物听得,人类和生物恐怕无法解析这古老的声音的意思,只有海洋才能理解这首悲歌的含义。

雾气诈然分开,一头远古巨物从雾气中冲了出来,它摇了摇沉重的尾鳍,掀起一层沉积在地面上的雾团往上方跃起,然后坠落——然后再响起一声高蹄

李渔渔指着巨物尖叫起来:“哇!是座头鲸!”

黑说:“很壮观啊——”

巨物并没有袭击她们,静静地化成一团蓝色碎星火消失在雾气中。

由光屑组成的座头鲸出现没多久就消亡了,惊艳了刹那,成为了短暂的美好。

又在巨物消亡的地方停留了一段时间,两人的心情也宁静了不少。

“有点悲伤。”李渔渔说道。

黑敲了一下李渔渔的头,说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有点累了。”

“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

“哦,那走吧。”

巨鲸为她们荡开雾气的地方有一条路径,路径上全是白色的细沙,细沙一直铺到路径的尽头。

黑和李渔渔刚踏出迷雾就被强光照的眯上了眼睛。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头顶一片蓝天。

李渔渔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在不远处居然出现了一片海洋,她脚下踩得正是松软的沙滩。

“wow~”

“......”

“怎么了?”

注意到手腕上一松,李渔渔反头想看黑发现了什么,结果也收回了笑容。就在刚在路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眼望不到头的海洋。

海风徐徐吹着,靠近海滩的椰子树的树叶纷纷作响,海浪拍打在沙滩上的声音无比清晰。

一座石像骤然出现在李渔渔的视线当中,只见石像高达数十丈有余,脚踏一杆帆船,手持木桨屹立在海平面之上。

几条由光屑组成蓝色巨鲸围绕着石像不断游曳。几声空灵的低吟响起,组成了一首带着悲呛意调的歌谣。

“这......是怎么回事?”李渔渔说道。

“不知道。”

石像和巨鲸没有任何动静,石像只是静静屹立在哪里,而巨鲸只是单调的围绕着石像低吟。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黑缓过神来。巍峨石像带来的震惊消失后,黑和李渔渔总算开始留意起了周围的环境。

没有花多少时间,黑确定了她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大小只有500平方米的孤岛,孤岛中心有一口碰吐着淡水的泉眼,孤岛上的绿色植物大多也只是椰子树和红数之流。

头顶的阳光很灼热,黑和李渔渔坐在树荫下休息。

“被困住了。”李渔渔说出了她们的困境。

“幸运的是,有淡水可以用,先不用担心脱水的问题。”

“有什么用,这里是哪里手环上都没标注出来,我们真的还在地球之上吗?”

黑把一颗椰子挖开一个洞递给了李渔渔,“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没一点用。”

接过了椰子,李渔渔尝了一口椰汁,立马就吐了出来,“lie——真涩,好难喝。”

“有的喝就不错了,你以为给你喝的椰汁真是纯正的椰子汁啊!”

“我想回家了,黑,我们能回去吗?”

“不知道。”

一匕首将另一个椰子切开,黑挖出里面的椰肉嚼了起来。

李渔渔蹲着,将头放在膝盖上,盯着海平面上的石像出神。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这座石像,超可疑。”

“当然,是个人都会觉得这东西可疑。”

“所以我们要去石像那里看看吗?”

“当然。”

“可是,怎么去?”

“这里不是有材料吗?”

黑拍了拍用作板凳的木头,“虽然不是最好的材料,凑合着用下。”

孤岛上枯死的木头不在少数,这么小的岛是怎么做到隔几米就有一颗树木枯死的。

不过很快,黑和李渔渔就明白了树木为何枯萎的这么快。

在花了差不多4个小时的时间内,黑和李渔渔收集了枯木做好了一座木筏。

因为条件实在有限,所以木筏也不怎么牢固。载重能力仅限一人。

李渔渔自然无法乘坐木筏与黑一起前去石像探索,为此,李渔渔闹了好一会儿别扭。

好在天快黑了,海水渐渐涨了起来,海浪疯狂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在涨潮的情况下,木筏会被海浪推会海滩上,黑放弃了在黑夜中出发的决定。

两人燃起了一堆篝火,黑从浅海的水下插到几条海鱼,两人就这没用调料的烤鱼饱餐了一顿。

夜深,李渔渔睡的正香,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捏她的脸,而且捏她脸蛋的手不是一般的冰冷。

于是一阵恶寒爬上了背脊,她惊醒之后就是对着面前模糊的人影一拳。

“疼——!!!”

黑捂着流血的鼻子后退,这傻妞下手太狠了。

“唉,怎么是你?”

“这里还有鬼不成?”

“是的哦,嘿嘿。”

李渔渔想去搀扶被她一拳锤到的黑,伸出手后,一片雪花落入到她的手心之中融化成了雪水。

李渔渔这才明白黑叫她起来的含义——“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