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起屋主留在房间里的小白板,躺到沙发上。拿牙咬开马克笔的笔盖,试图好好地梳理一下我这该死的一周。

本来,本来我以为我可以把它们都抛诸脑后,本来我以为只要熬过来,我就能自在而愉快的享受这个周末。可该死,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不仅没有,我还莫名其妙!平白无故!无冤无仇!无法无天的被殴打,羞辱了大概四分钟!

没有结束,虽然那位一中的话事人告诉我已经结束了,虽然谭昔年告诉我这事儿与我无关,但没有结束。谭昔年和那位话事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系列事情,似乎是没道理的把我卷了进去,赵瑾,沧宁宁,谭昔年,张婷兰,见鬼,甚至可能还有梁奉钦……他们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联,某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关联,这种关联让一些见鬼的烂事发生在我身上。我得理一理,万一能找到事情的症结,我就可以对症下药,让自己安全脱出。

首先是人。世界上大多数的事情在人与人之间。

首先当然是关键中的关键,最明显的核心——赵瑾!

说句不恰当的,她简直是万恶之源。梁奉钦的死党李玉,班长余汉杰,谭昔年,还有所谓的二院扛把子……一点一点来吧。

我在白板上写下赵瑾两个字,在后面画上几个分支:

分支一:平行世界的未来人(?)。

之所以把它放在头一条,是因为它是最让人没法理解,最荒诞可笑的,放在最上面,离其他的分支最远,相关的可能性最小,也没什么好批注的。我咬着套在笔尾的笔盖,嗅着马克笔刺鼻的味道。最后在分支一后面写下四个字——狂人呓语。

分支二:李玉,头号追求者。

我跟这人不熟。貌似开学至今都没说过一句话。所有的印象全部建立在与梁奉钦的基础上。不过我对他的印象……怎么说呢?不是太好。你说喜欢就喜欢吧,想追就追吧,干嘛还拐弯抹角的一会儿说她讨厌,一会儿又说梦到和人家结婚了,然后又要去追她……最后又是情敌这一套,喜欢同一个人就要把人家当敌人这事儿在我看来太狭隘和幼稚了。

李玉同学,在目前看来只是一个激进的追随着而已。他和梁奉钦从小学到现在一直是好同学,好朋友。如果他和那些灰色世界的古惑仔有关联,我相信梁奉钦不会不知道……他会不会是在提醒我,那个时候在斑马线中央……要么是我高估了与梁奉钦之间的情谊,事实上这很有可能,因为我们不过只是作了两周的同桌而已,要么是梁奉钦并不知情。

分支三:班长余汉杰,二号追随者。

这位好像没什么可多讲的,擅长为人处世,无论是应付下面同学,还是对付上面老师都很有一套。呃……之后好像就没什么了。他会和这些事情有关吗?除了告知我班里好看女士的排名并把我和梁奉钦编排在赵瑾和那位同学后面以外,这一周他似乎就没和我再有更多的交集。

分支四:谭昔年,老朋友。

赵瑾的原话是:“我俩现在只是挺不错的朋友。”我没理由怀疑她俩的关系。不过,既然他俩初中就是同班同学,而且两个人关系也还不错的话,那么谭昔年也很有可能认识赵瑾的心上人。也就是传说中的二院话事人。这么说来,他也没有在上午我俩的谈话里说起这个人,我也没想起问……我并不准备再去问他,无论,他是忘了提也好,有意回避也罢。谭昔年同时还和一中的扛把子有联系,在我遇袭的时候,他首先找到的不是可能本应和他更熟的二院的那位老大,而是找了他在打游戏时认识的一中老大,这里面还确实有可供玩味的点……往俗了想想,赵瑾认为她和谭昔年只是朋友,但谭昔年怎么想我并不知情,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那位二院的大哥大和赵瑾的关系,谭昔年才不愿提及他,有没有可能这又是一场恶俗的三角恋情。还真是青春啊。

分支五:故离市第二职业技术学院高中部老大。与赵瑾互相喜欢的对象。

不知道姓甚名谁,不知道在哪个年级哪个班,不知道长什么样,不知道人怎么样,不知道赵瑾为什么喜欢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赵瑾,什么都不知道。

我停笔。放下白板。关于赵瑾,好像就这么多了。目前看来,没有直接证据指出我遭受的惨剧和这几位有关系。不过我的排版很整齐,那一个个看着就像刑侦剧里的嫌疑人,就差用图钉把每个人的照片碇上了。

接下来。就是沧宁宁学姐的部分。可当我写下她的名字之后,我就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沧宁宁。

沧宁宁,沧宁宁。宁宁学姐是个奇女子。非常非常奇的奇女子。要么她是一个有某种心理障碍的超级美少女,要么她是一个恶趣味超级中二病兼超级美少女,要么……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令我有一丝丝心痛的可能性,有没有可能,宁宁学姐只是想让我觉得她特别,想让我以为特别她遇上平凡的我,让我因此认为自己对于学姐来说也是特别的……有没有可能,学姐不是在通过一段又一段恋情寻找她失去的某种情感机制,而只是单纯的编造了一个我这种人会愿意去相信的故事。我不得不承认,在和学姐相识的那个晚上,我的大脑一度因为学姐那超凡的美貌卡顿,几乎没法保持正常的理智。而现在想到学姐。想到她的话,可能当时就感到的那种不真实感,那种如梦似幻,可能不全是由于学姐的美。

我放下笔,放下白板。打开电热水器。

我得洗个澡理一理。不仅是因为那个刚刚灵机一动带来的假设,抛开那些不谈,学姐客观上的情况也比较复杂。开学两周就和好几位男生分手又和好几位男生交往,每一位我都不认识,我不知道他们中哪一个是无关的,哪一个是重要的,除了那位一中的老大哥外。

热水洒下,玻璃上升起水雾。

水汽溢满浴室,我终于感到困意。我浑身赤裸,感受温度的变化,感受在浴室回响的水声,这一切让我有种别样的惬意。

关于学姐的部分。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的全写下来,即使看样子那些男生对于学姐并不意味着什么。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需要成为其中的一个分支吗?

我洗的很快,因为今天一天都在家里,没出什么汗。我擦身子的时候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我希望那不是学姐,但那个希望很快就被打破。

“悠悠,你在洗澡么?”我一动不动,不去发出一丝声音。

“我看见你浴室的灯是亮的。你能听到吗?”

“如果你听不到,我会去敲门。”

“我……洗澡的时候耳朵里进水了,才清理出来,抱歉。”我编着蹩脚的谎言。

“有事吗?能明天再说吗?我准备洗澡了。”

“我可以就在这里和你谈。”

“我们有什么需要特别去谈的吗?我觉得我们还OK吧。”

“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对吗?你在那天晚上拒绝了我对吗?”

“呃……当然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我和前任分手,去找新的男朋友,是没有问题的对吗?”

“当然没有问题。不,学姐,这个没有必要问我吧。”

“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

“恩,晚安,宁宁学姐。”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明天我能来找你吗?”

“当然……不过你的男朋友,不会觉得有问题吗?”

“我明天来找你。”

“学姐,等等!”我突然灵机一动。

“能说说你现在的男朋友吗?”

“可以。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叫徐灿,是我们班的班长,是校广播站站长和校主持人,另外我的闺蜜告诉我,他还是我们学校的出头的。还有什么你想知道的吗?悠悠。”

“……这一次,学姐为什么要选他呢?”

“因为他帮我赶走了上一个。”

“那个染头发的大哥?”

“对。”

“他……也是混的吗?”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地下乐队的鼓手,他最近告诉我他退出了,那个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精神状态?”

“对。前天晚上,他想拉我去看火车,我觉得不安全,他打了我,徐灿阻止了他然后说可以保护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就答应了。”

“看火车……那位大哥叫什么名字。”

“楚相华。”

“……谢谢,宁宁学姐。”

“晚安,悠悠学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今晚学姐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里我似乎感到一丝不存在的情感。

…………

支线五:楚相华,追求者五号。

真·朋克乐手,目前已经退出乐队。精神状况不稳定,神秘火车观光团成员。

支线六:徐灿,追求者六号。现充王。

学姐同班同学,班长,校广播站站长,校主持人,一中话事人。

学姐的部分写的很快,主要原因是我并不了解学姐的一干追求者。不过,估计接下来的部分我会写的更快。

张婷兰。写下这三个字后,我盖上笔盖,拙劣的让它在指间转了一圈。然后从沙发缝里找出手机。

信息还在屏幕上显示着。

“李玉想约你出来谈一谈。”

“梁奉钦戳了你一下。”

“你不会真的在和赵瑾处朋友吧!”

“梁奉钦戳了你一下。”

“梁奉钦戳了你一下。”

“梁奉钦戳了你一下。”

“赵瑾把李玉拒了。”

“语音通话已结束”

“梁奉钦戳了你一下。”

“你倒是回我一下啊。”

“新好友:悲伤之城请求加你为好友,备注:李玉。”

啧。

“你告诉李玉,我在那天之前都怎么和赵瑾说过话,你告诉他,不是所有男生和女生说话都是为了追她,你告诉你的好朋友李玉,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急切的想谈一场恋爱!”

“没别的意思,也不是针对你。”

“只是这几天我的inner peace被无情的破坏了。”

“我是真和赵瑾没什么关系。”

“卧槽!你终于回我了,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怎么了?这几天。”

“拉肚子。”

“很严重吗?”

“拉了一天了,太痛苦了。”

“……我这也是被李玉催的,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吧。”

“不就是被拒了嘛。”

“你不谈恋爱你不懂。”

“行行行,没别的事儿了吧。”

“没了,你是还好吧。”

“现在还好。对了,所以李玉加我也就是这事儿吧。我能拒绝他吗?他介意一个男的再拒绝他一次吗?”

“那我就不管了。我睡了,白白。”

“靠!晚安。”

喔……想不到这个小插曲这么快就结束了。我拔开笔盖,刺鼻的气味再度传来。

分支一:彭卢,男朋友(?)

不认识……某个看着有点小帅的忠犬型小弟?误以为我以某种方式揭露了张婷兰的真相。

就这样!我抬起白板再看了看。理一理,理一理。从主线看来,张婷兰和赵瑾是同班同学,但是目前看来,她俩的分支没什么交集,而她俩和学姐更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总感觉学姐的分支似乎差一点就能和赵瑾的分支相交。赵瑾住在铁道口附近,她知道关于那群火车观光团的事情,而学姐的前一个男友似乎正是观光团的新进成员。这是一点。而学姐的现任男友,一中话事人。赵瑾的心头好,二院话事人。这两个人绝对不可能毫无关联,而赵瑾的好朋友,谭昔年,又很有可能既认识一中的那位,又认识二院的那位,看来如果我真的想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和谭昔年必须再谈一谈。

恩……看看时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放下小白板,收起马克笔。挠挠头。

如果事情就此为止,那就就此为止。如果还有事情发生,这块白板能帮我稍稍理清一下思路。

所以,应该,我今晚做的还是有些意义的吧。我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