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第2个答案……是最符合现实、来着?」

我这么问,轻叹一气后,微别过了视线:「……可在听了那第1个答案后,总觉得我不该再对接下来的答案有所期待了。」

「虽然我不知道哥哥你的所谓『期待』具体是怎么样,但本来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你的妹妹是SSS级,可并不是神喔?推理从来不是能绝对揭开客观真相的手段,顶多只是一种参考,充满了『主观』的参考。」

「……」

「那么我要开始解说第2个答案了喔?是呢……我想──彼岸屋邸可能曾经是一家医院。」

医院。

(嗯……?)

我登时感到疑惑,皱起了眉头、扁起了嘴,同时转头望向小兔──

「哥哥你这什么表情啦?所以说,我在刚才第1个答案里不是说了吗──发现的尸体穿着病人服,所以很有可能是一具于医疗设施内去世的尸体──这样。所以顺理成章,彼岸屋邸就是一家医院。」

我瞠目结舌了──

然而,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对哪个部份瞠目结舌了。只是顿时觉得──我这个妹妹怎么能说出这种言论?

「啊……怎么说──小兔啊。妳说第1个答案是最简单的……可现在妳这顺理成章的推论,难道不是比那牵强的鬼屋论要更加简单直接么?」

「嗯?是么?」小兔装傻般地傻笑了起来,「嗯──也许是这样吧。不过喔,哥哥,你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这种反应,也是因为我在第1个答案里事先说出了尸体死在医疗设施里的可能性吧?」

「可是,这──」

「你在我解释第1个答案、解释关于那具尸体的事情时,并没有以『那妳为什么不说彼岸屋邸是医院』之类的来反驳我──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喔,哥哥?」

「……」

我完全哑口无言了──原来如此,好一个「最符合现实」的答案。我总算在今天也终于认清了自己永远说不过这个妹妹的现实。

我看见──

瞳姐放下了自己手上的红茶杯──那里面已经空了。同时,像是要代替我和小兔进行互动般,探出了身子:「那么,大小姐……妳说的这个『医院』具体上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能为我和少爷详细说明一下吗?」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复杂的问题……首先发现的尸体穿着病人服,这个已经不用多说了吧?其次则是小瞳妳自己当时也有感到奇怪的──从玄关进到彼岸屋邸后没有发现任何类似于前厅或者客厅的结构,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作何用途的柜台……

柜台──如果说是医院的话,那里应该会站着一个人,接受到访病人的预约挂号吧?而且小瞳妳也提到过,彼岸屋邸的房间特别多──以住宅用途来说完全是多过头了的程度……所以说,若彼岸屋邸本来是医院,那这个问题就说得通了──多过头的房间实际上是病房,从一开始就不是给一个人住,而是给很多病人暂住的医疗设施。」

确实,这比起刚才鬼屋的解答,理由也充份合理多了──虽不到能觉得「原来如此」的地步,但至少听着不会产生想要吐槽的冲动。

(可是,海边的医院……吗。)

我仍然没有放弃质疑,一边深思一边开口:「嗯……我懂小兔妳的意思。不过──嗯……感觉有点奇怪?海边的医院……海边真的适合建医院吗?不会有潮湿的问题吗……?而且,房间特别多也有可能是旅馆之类的……」

我的声音越说越弱势,快要到口齿不清的程度了──因为我自己也很清楚,这次我所提出的质疑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是略为有点为反而反的意思,显得很杠,站不住脚。

小兔看来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是又对我一笑:「有可能是旅馆。嗯,这说得很好──但这没有任何区别。旅馆能随时成为临时医院,医院也能随时变成旅馆。就只是这点程度的事情而已。」

真是简单而又有力的反驳。

「然后是潮湿问题,是吗?喂喂,哥哥──这对于我们所有住在这个潮湿沿海城市的人来说有区别吗?而且只要建筑本身符合防潮标准就足够了吧。」

「这样啊……」

「哥哥,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在从有限的资讯当中推理出有可能的真相。在这种情况下,质疑和否定本身就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前提是,这次事件根本没有足够还原出任何客观事实的材料。所以,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听我说完,然后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这就足够了。」

「嗯……」我也只能点头了。

既然一切本来就都是空谈,质疑的声音反而只会阻碍空谈的空间,使空谈变成空洞──是这个意思吗。

「好吧……我总算明白了,这次确实除了脑补也没什么能讨论的。所以,请继续吧,小兔──我接下来会尽量沉默,只细心聆听妳SSS级的脑补。」

「『脑补』这个说法从哥哥你口中说出来总感觉有点不爽呢……不过没所谓,毕竟确实就是脑补。」

是的──

这次的委托,到头来就只能脑补了──SSS级名侦探居然沦落到只能脑补的地步,老实说,这正是令我感到最不舒服的点。我们确实从启先生那里收取了委托费,也得到了他的感谢和信任──然而我们却无法给予他一个具体的答案,这很令人不舒服,有种完全没有工作就白拿钱的感觉。

当然──

这也不是压根没去现场也没有动脑筋而只是坐在这里听小兔对事件总结的我有资格说出口的道理,至少在这个场合下。

「那么,接着解说吧。关于『医院』的可能性,其实最有力的根据就来自于启先生──没错吧,小瞳?那天他曾跟妳说过,那首晚餐时间钢琴会自动演奏的《吉诺佩迪组曲》第一首会在一些医院被用来纾缓病人的紧张情绪──来着?

如果说彼岸屋邸是医院,那这就显得非常合理了。只在用餐时间才会响起的钢琴演奏──这可以想象成是为了让住院的病人能够在较为放松的状态下用餐而设置的一种BGM……毕竟,如果是医院的话,会有固定的用餐时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这第2个答案的说服力吗──确实比起之前鬼屋的答案要来得简单明了且合理多了。当然,即使是现在小兔所作出的解释也不是没有问题和漏洞,但我也决定不再对一些怎么说都行的细节问题钻牛角尖,而是转向提出更实际的疑问──

更实际的、纯粹的、剩下来的疑问──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那个彼岸老翁是谁了。」我看向小兔,「既然彼岸屋邸是医院,那小兔妳难道想说,彼岸老翁是医院院长?」

「顺理成章地思考的话,就是这样吧。」

小兔很干脆地肯定了我的提问。

我皱起了眉头:「可这样的话……那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位彼岸老翁说他曾经是政府的人,而彼岸屋邸曾是政府土地。但彼岸屋邸感觉又不太像是公营的医院,而且既然彼岸老翁能出售彼岸屋邸,即说明彼岸屋邸也早就不是政府土地了,而彼岸老翁则仍然拥有彼岸屋邸的业权……嗯,感觉有点混乱。」

「其实可以想得简单点。比如说,假设说──在这个天河未来都市还不是天河未来都市的时候,我们可以想象,那个时候,这里还较为落后,很多公共事业都还没有完整的政策和法律机制进行规管的时期,会出现私人经营的医院也不奇怪。

彼岸老翁所经营的彼岸屋邸也是那其中一间私人医院,他经营私人医院多年后──天河未来都市市政府成立初期,开始推行各种新政策,当中包括了医疗经营权相关制度的完善;在这个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呢?理所当然地,私人医院肯定至少必须先暂停营业,无论之后是否能恢复经营。」

「暂停营业……」

「于是,这很有可能就成为了分歧点,或者说,冲突点。之后的事情怎么解释都行──在天河未来都市推行医疗新政策期间,彼岸屋邸很有可能暂时性地被收归为政府用地,但在之后还是被归还给了彼岸老翁,彼岸老翁也有可能在这期间成为了政府的顾问之类的……详细情况到底是怎样很难说,总之,恐怕在那之后彼岸屋邸就再也没有作为一间医院被经营下去,所以它一直维持着私人医院时期最后的状态。

我认为,那钢琴还有尸体有可能是彼岸老翁故意留下的吧──除了故意留下也不可能有别的情况了。那身穿病人服的尸体可能是在私人医院时期病死的住院病患之类的吧,之所以会一直留在那里面大概是因为那位病患无亲无故,没有任何人来认领其遗体。

至于为什么彼岸老翁要故意留下钢琴和尸体──尤其是尸体的部份,我的猜测是,他是想要对天河市政府作出某种程度上的恐吓或者说威胁?这次事件草率结案的速度本就不太寻常,加上彼岸老翁也说过他手上有政府的把柄……当然,这部份我们局外人能猜的也不多,恐怕会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看来已经结束了她的推理──

小兔似乎放松了全身,整个人呈一副瘫软状半躺半坐在了白色一人座沙发上。

我心想──

也许,真的没有比小兔的这段推理──或者说猜测,更合理的可能性了。虽然,故意留下尸体来对政府作威胁恐吓的说法听起来实在非常没道理,但现实中,彼岸老翁确实是把一幢仍留有钢琴和尸体的洋房出售给了启先生,而这也确实最终发展到了报警的地步,除非彼岸老翁确信这的确不会为他带来任何麻烦,否则实也很难想象他作出这种行为的动机。

完全被谜团所包覆起来的老人──彼岸老翁。他无疑是本次事件、本次谜团的核心,然而正因为这个核心本也充满了谜团,所以我们也无法进一步推理。现在,启先生也无法再联络上彼岸老翁──所以我们也无法再从这位核心人物身上获得任何新情报,至此也没有任何我们月兔侦探事务所能做的事情了。

「唉……」

我不经意地叹了一气──

看来是对此产生了反应──小兔忽然又一次坐直了身子,解除了之前的慵懒模式。

「看来哥哥你还是无法释然的样子呢?那就请听最后的、第3个答案吧。只要听了这个答案,那即使是固执的哥哥你都会变得一切都没所谓的。顺带一提,这个答案可是我久违的自信作喔~。」

我并不清楚她口中的「久违」是指多久之前的久违──

不过,现在她一副笑眯眯的自信表情我印象中每次事件中都会看到──她就是一直都如此自信,一直都视旁人如无物,同时我也认为我这个妹妹应该会一直这么下去。

所以──

我对她的「久违」完全没有实感。

反之,我对她目前竖起了三根手指、准备解释最后答案的架势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这最后的答案,将解决所有的谜团。」

SSS级名侦探──自信地宣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