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假設說,曾經有一個實驗體,被用作醫療實驗的、人類實驗體,其目的為驗證──從根本改造人體體質和器官組織環境等來達到對幾乎所有細菌病毒引起的疾病擁有免疫效果──是否可行;那其中一個方法是,通過強迫實驗體大量食腐以及攝取特定藥物來改造腸道環境,以打造出一個即使食腐也能免疫腐肉中大部份病源體的身體。
食腐──
也就是啃食屍體──即使是已經腐爛的屍體。
也許,這場不人道的醫療實驗最終並沒有成功製造出百毒不侵的軀體,而是養出了啃食屍體上癮的怪物人類──其食屍食腐習慣在他的牙齒上留下了永遠無法磨滅的痕迹,也可能致使他長成了與常人不太一樣的身體結構,於是食屍鬼開始以漆黑色的雨衣隱藏起自己,為了不讓自己的模樣給任何人留下同樣永遠無法磨滅的心理陰影。
理所當然地,失敗了的實驗最終來說並沒有任何價值,只成為了食屍鬼的實驗體若按照正常流程應該是要被處分掉的──然而,食屍鬼最終活了下來,可能是由於他拼了命去努力說服研究方相信自己仍然有價值,或者說更簡單直接點,他可能掌握了研究方的幾個把柄。
畢竟是秘密進行的不人道實驗,肯定會產生很多問題,這些問題都能成為食屍鬼與研究方談判的材料甚至把柄──
比如說,由於這場實驗造成了食屍鬼本人的身體變化──他自己本身的存在就能成為把柄;再加上,食屍鬼已經染上了啃食屍體的毒癮,要養活他實際上只需要本來除去毀棄就沒有用途的腐屍和腐肉,可謂是零成本──這也成了食屍鬼能被允許繼續活下去的原因之一。
於是──
食屍鬼成了天河未來都市醫療體系中的、用以處理無人認領屍體的方法之一。在直到前幾年依然尚未發展起來的、偏僻毫無人煙的下層區域西南海岸一座洋房內,不斷有人類屍體和各種動物腐肉被送進那裡面──食屍鬼於他用餐時間會以自動演奏的鋼琴播放合適的音樂,以幫助他能有更好的食慾去啃食屍體和撕咬腐肉。
那裡確實是名副其實的彼岸屋邸,其主人的食屍鬼也同樣是名副其實的彼岸老翁──
因為,總是有屍體出入的那幢洋房門戶,總是有腐肉出入的那張血腥嘴巴──當然是這世上最充滿死亡、最接近彼岸的出入口。
「……我想,在彼岸老翁他住在那裡面啃食屍體期間,也有一直被採集相關數據吧──作為實驗的延續,也作為對彼岸老翁的監視。也就是說,並非只是彼岸老翁抓住了政府的把柄,政府方也同樣在一直監控着彼岸老翁的一舉一動。
然後,最近幾年那一帶突然發展起來了──由於主題樂園熊熊LAND的進駐。這導致了那附近人流增多,運送屍體到彼岸屋邸的行動也變得更加困難了──在這個背景下,彼岸老翁搬家了。」
「搬家了?」
「嗯,可能是搬到政府安排的別的地方去繼續當食屍鬼吧。然後,政府為了撇清與彼岸屋邸之間曾經的關係,很有可能於那個時候才將彼岸屍邸轉讓到了彼岸老翁的名下吧──也就是說,彼岸老翁是離開了之後才擁有了彼岸屋邸。搞不好鋼琴和屍體反而是政府方故意留下的──用來威脅並陷害彼岸老翁。
但發現了政府這個做法的彼岸老翁,轉頭就把彼岸屋邸賣給了啟先生作為反制手段──之後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
我聽完后,沉默了一陣子──
最終,我誠實地道出了這次的感想:「妳擱這寫科幻小說呢……這已經不是腦補或者腦洞的程度,完全是妄想了吧。」
「所以我一開始也說了,第3個答案是最魔幻的──畢竟,若想要把從小瞳那裡聽來的故事中的所有懸念都解釋清楚的話,也只有腦補到這個程度了。無論是彼岸老翁那血跡斑斑的牙齒,還是閣樓那具白骨上被以某種工具削了肉的痕迹──都只讓我聯想到了『吃人』、『吃屍體』等詞語……所以,我只能這麼腦補了。搞不好我真的猜中了呢?這裡可是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的天河未來都市呀!」
小兔自信地笑了──
彷彿名偵探推理完畢時的謝幕般,我從她的這副笑容中感受到了不容再有任何反駁的態度──如果是推理小說的話,恐怕接下來就是作者後記了吧。可是──
「總覺得……很不舒服。」
「嗯?怎麼了,哥哥?」
我看向了天花板:「就是說──這次無論是事件本身,還是妳給出的答案,都令我感到很不舒服。無法釋然,也完全沒有至今那種完成了工作的感覺……」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哥哥你這次除了坐在這裡聽我的腦補推理也沒有進行任何工作呀。」
「……」
我本想要反駁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但頓時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已經沒力氣了,什麼都沒所謂了。正如小兔所說,在聽了這個答案之後──我確實不再湧現任何反駁的力氣,感覺一切的一切都沒所謂,由它去吧。
於是──
我站了起身,走向了螺旋階梯口──
這時──
從我的身後傳來了瞳姐的聲音:「辛苦了,少爺。請問接下來是要回房嗎?」
「嗯。」我頭也沒回地點頭。
「好的,明白了,那我陪你一起回房。」瞳姐的腳步聲緊跟在我的身後──
嗒、嗒、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
我自己的腳步聲、以及女僕的腳步聲,一前一後節奏分明有序地輕敲着螺旋階梯的梯級。
「對了,少爺。作為這次我隨便喊外人為『我的主人』的補償,請問你有什麼是希望我做的嗎?」
「這個喔……」我歪頭思考了起來──
這時,眼角瞄到了仍在地面層白色一人座沙發上坐着,朝我比了不禮貌手勢的小兔──
她那雙馬尾的髮型。
「瞳姐,妳之後能留雙馬尾髮型嗎?」我轉過身,望向瞳姐──長發及腰的瞳姐。
同時,撒了謊:「我是個雙馬尾控。而且,調皮的雙馬尾也更符合現代女僕的形象吧?」
瞳姐聽了我的說辭后──
那古銅色的雙瞳骨碌地滾了一下后──
「哦哦!那我以後就努力當個雙馬尾的調皮女僕吧~!」瞳姐綻放出了笑容──那看起來充滿了喜悅和快樂,我從沒見過瞳姐會對我的命令快樂成這個樣子。
這同時也一時治癒了我的心靈──在剛聽完會對一切都變得沒所謂的推理后而略為疲憊了的心靈。
我不知道我這個時候作出的這個命令最終來說會使我感到慶幸還是感到後悔──因為從結果上來說,我難以判斷這是拉近了我和瞳姐間的距離,還是更為疏遠了。
就像這次事件一樣──
這世上充滿了不確定的事情。去把不確定變成確定本應為偵探的工作──然而,即使是SSS級的小兔也肯定會有解不開的謎團,無法推理的事件。名偵探始終不是上帝,今後像本次事件的情況應該只會越來越多──我也必須做好心理準備面對這些情況,擺出正確的心態去輔助小兔。
因為──
小兔她除了推理就什麼都不會了。
除了推理就什麼都不會的SSS級名偵探──
我也許該注意到,這次事件之所以會是這樣的結局──正是由於小兔她此一最大且最致命的弱點。
除了推理就什麼都不會──
明明是我自己說的,我卻沒有去深入思考其背後的含義,其因果的根源,以及其所可能帶來的任何局面──如果說,這個故事最終的結局會有如本次事件般走向虛無的話,那我的漫不經心、我對於只會推理的小兔過度的依賴、以及我總是不願負起責任的局外人態度,就是造成如此結局的最大原因。
就連自己的弱點也無法面對的我──
當然也面對不了小兔的弱點──這也許就是失敗的原因,虛無的根源。
回憶終究是回憶──
回憶中的彼岸老翁滿齒血腥,回憶中的小兔也同樣滿身瘡痍。
【Short Novel Series: 啟萊海Scenario~THE END~】
【Coming Up Next 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