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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谢波德从床上醒了过来,他急忙爬下床。

洗完澡后,谢波德便因为长途跋涉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而感到疲惫不堪,在睡意涌上来前他就躺了下来打算休息会。

窗户外面的太阳已经高高悬挂起来,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很难受,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了,看样子自己实在太累,睡的太久了。

下床的时候他感觉到肢体有些明显的僵硬,就像是在寒冷的夜里睡一夜,而且没有多少保暖的东西。

但谢波德没有时间理会这些,他穿上牛仔靴子,拿起桌上因不方便而卸下来的枪套,从里面抽出了一把雷明顿转轮手枪,枪身上精致优雅的白鸽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谢波德警惕的走向门口,他的拇指按住击锤,手指抵在扳机外面,目光死死盯着木门。

如此警惕也并非是神经过敏,作为一个被通缉的杀手,通缉令上的悬赏数额就足够赏金猎人们说服自己通过各种方法得知他的位置了。

何况他来镇子的时候也的的确确太过疏忽大意而没有掩盖自己的面容,甚至是伪装,被赏金猎人盯上而登门拜访的事情又数不胜数,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判断外面是谁。

果然还是太累了,居然连这种东西都忘记了。

谢波德自嘲着,慢慢的走上前,仔细聆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很小心,一但听到外面传出击锤拉下的“咔擦”声他就会毫不犹豫的直接往外面倾泻子弹。

但在此之前,他想到今天预约登门拜访的男人,于是开口问道,“是谁?”

说完,谢波德便一把靠在门侧,防止外面的赏金猎人听到声音后判断他的位置直接开枪。

“我,哈德!”

令人安心的声音传进来,谢波德松了口气,他按着击锤的拇指放松下来,走到门前打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起来比谢波德还要成熟,他戴着一顶黑色的牛仔帽,帽檐两侧非常有特色的翘了起来上面雕着漂亮的花纹,中间的帽顶用一条细绳作为装饰。

帽檐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睛,他脸上的络腮胡比谢波德的还要茂密,与八字胡连接到一起,眼瞳像是黑珍珠,淡淡的看着他。

松软的黑色头发遮掩着耳朵,从他笔直的眉毛上垂下来,脸部线条就像是工匠手下的艺术品那样精致硬朗。

看起来就是一个充满男人味的家伙,散发着严谨而冷静的气息。

黑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是同样颜色的马甲,双排的扣子下,金色的怀表链子从口袋里延伸出来成为唯一的装饰物。

黑色的牛仔裤紧贴着他的下半身,腰间系着皮带卡槽上,填满了子弹,皮质的棕色枪套里是一把雷明顿转轮手枪。

背后墨色枪套的带子斜挂胸口,里面插着一把温切斯特1887散弹枪。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牛仔、赏金猎人。

“你可算来了!”

“如何?最近过的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很是可靠。

“还行吧!”

两人走进了屋子里聊着天,哈德注意到了桌上的鸟笼,指问道,“塔布的伤好了吗?”

“什么?”谢波德转过身问道。

底下酒吧的喧闹声实在是太大了,隔着屋子都能够清楚的听到,酒吧的人流似乎是在下午的时候居多,难怪上午来的时候就奇怪。

“我是问塔布如何?”哈德皱着眉头走过来说,谢波德这才听清楚。

“恢复的很不错了,已经可以飞起来了。”谢波德说着,看了看一脸恼火的哈德,开玩笑道,“看你的表情是巴不得冲下去,给楼下的客人几枪呢!”

“是啊!”哈德没有否认,看着门口说,“我讨厌聊天的时候被打断,我们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聊吧!”

“也行,”谢波德点点头,穿上黑色的西装外套,跟着他走向门口。

“怎么了?”哈德转头问。

谢波德来到桌子上打开鸟笼,捧起白鸽塔布说,“让这个小家伙一个人待在这样可不好!”

“你还蛮有心的嘛!”

他走到窗户旁,将塔布扔了出去,只见它在空中拍打着翅膀,迅速的飞了起来。

“它要是忘记怎么飞回来,或者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放心不会的,我跟他待了那么久也有感情了,不会这样不辞而别的。”

哈德听了笑了笑,“我们也是。”他转过头,先一步走出门外。

“恩。”谢波德拿起桌上的枪套,把雷明顿转轮手枪收了进去,而后把枪套带在腰间,跟了上去。

一路沿着楼梯下去,谢波德看着热闹起来的酒吧,人们高举着酒杯,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的味道,酒杯碰撞的清脆声音被赌博的喧闹声掩盖过去。

这时哈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可以离开了。

.

小镇的外面也不比酒吧清净,酒吧门口的长椅子上,坐在几个带着墨西哥帽的男人,如同大饼般的帽子的影子遮盖住他们的身体。

他们低着头,手握着木吉他,轻轻巧巧的奏响轻快优美的曲子,随着节奏嘴里唱着家乡的民谣。似乎是从远方来到这里的旅人

镇子的外面有一座铁矿场,那里建立着大大小小的白色帐篷,帮助工人们度过寒冷而漫长的夜晚。

他们大部分都是来自远方的外镇人,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干活,每天流着大量的汗水消耗大量的精力,只为赚到足够的钱来养家糊口。

此刻广场上工人们正排成一天长龙,最前面有一张桌子摆在沙地上,坐在椅子上的似乎是管事的,他手里拿着钢笔,低着头看着桌面上的账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其中有不少都被划掉。

左右两边站在两个枪手,拿着步枪警惕着,防止有动机不纯的家伙坏事情。

工人们的脸上写着疲惫与兴奋,他们挨个的走上前,拿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一份工资,然后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找到酒吧外面中意的小姐快活一番。

“你的墨镜哪里来的?”他脸上的黑色墨镜,哈德看不到他的眼睛。

谢波德离开酒吧时就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戴在脸上。

“怎么说呢?”谢波德犹豫了下回答道,“算是拿的吧!”

“拿得?”

“从一个赏金猎人身上!”

“你又被袭击了?”

“是啊,真倒霉,这次有人提前得知了我的行踪,在驿站的时候差点中圈套了!”

“你的悬赏又增加了多少?”哈德打趣的问,“要是够多的话,我觉得我会安奈不足把你绑起来去领赏金的欲望。”

“可别,我可对付不了你!”

“开个玩笑而言,我可不会为了钱,出卖朋友的!”

谢波德突然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有时候我可真是羡慕你!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工作。”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把你拉下这摊浑水!”

“不是你的错,哈德!是我不会见好就收,搞的被通缉了,日子不好过了。”

“不过,现在你也快要解放了!”

“恩。”

两人从广场路过,哈德脚上的靴子踩着沙子,扬起的灰尘弄脏了他的靴面,上面的图案变模糊不清,只能看出浅浅的轮廓。

他的枪套没有像谢波德那样放在腰间,而是绑在腰下的腿部,这样一来走路的时候就不会随着动作摇摇晃晃了。

“我们去哪里?”谢波德看着他的侧脸问。

“这里都吵的不行!”哈德说着看了他一眼,而后左顾右看一番,最后仰起头把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教堂,“就去那里就行!”

“神父不会让我们进去的!”谢波德说,指了指哈德两只手上的酒瓶,“何况你还带着酒!”

那是他们下来的时候哈德买的,说是打发时间。

“交给我就好,”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着。

教堂的钟楼里挂着一口黑色的铜钟,教堂以木材简单搭建起来,两侧搭着四面窗户,一副朴素的样子。

在西部这种物质缺乏的地方,搭建房子的木料非常的缺少,更别说唯一可供开采的大面积树林还在印第安人的掌握中。

他们推开门走进教堂里,大厅里没有什么人。两边的长椅整齐的排列着,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将影子打在地上。

最前面的墙壁上耸立着木制的十字架,给这清淡的地方增添了几分庄严和神圣的感觉。

不知觉间连呼吸也开始缓慢了些,脚步也放慢了下来,虽然里面的布置也非常的简单,但那种独有的气氛却没有丝毫的减少。

祭坛上披着一块白色的布,两边的柜子上摆放着几盏白蜡灯架,白蜡很短底座留着厚厚的蜡印。

身穿黑色长袍的神父站在旁边整理着东西,一看到他们便快步走上来,驱逐道,“先生们,这里不允许带武器,如果你们是来祈祷的,请把武器交出来。”

年迈的神父一头白发,走到他们面前,露出虔诚的表情说。

但哈德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摊了摊手说,“神父先生我们想在这里待一会,我的口袋里有一样东西,你可以看看,一定会感兴趣的!”

神父露出怀疑的目光,迟疑着把手伸进他的口袋,突然他脸上一变,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之前虔诚的模样不复存在,差点就要激动的跳起来。

他抬起头,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说,“好吧,刚刚上帝告诉我可以让你们带着武器在这里待一会。”说完,他抽出手,握着拳头快步的离开教堂。

5

“你的口袋里有什么?”谢波德墨镜下的脸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哈德没有立刻回答他,直接坐在了第一排的长椅上,面对着祭坛,谢波德在旁边落座。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人们唯一信仰的神是什么?”

“上帝?”谢波德狐疑道。

“不,是钱God!”

哈德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的美钞,晃了晃谢波德立刻会意挑起眉。

“在西部这种地方如果没有钱就活不下去,就像每个镇子的大部分女人都会选择去当妓女来维持生计,甚至有的妓女还成为了镇子上最富有的人。”

“是啊,每个人都希望有一座农场,只有那样才能维持生计。”

“说起来现在你手头上的钱够买座地,然后农场买牛群了吗?”

“不知道,反正到时候要是不够你可要支助我一点!”

“好啊!”哈德说,“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谢波德提起来兴趣。

“说起来你的赏金现在有多少了!”

“2000左右吧!怎么了?”

“我觉得如果把你逮捕交给镇子上的警长换钱,这主意不错吧!”

“可万一搞不好我可是要被执以吊刑的!”两人都笑了起来。

哈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舒展开来上面绘制写简易的地图,“这次是你最后的任务了,对吧!”

哈德说着看了看谢波德,语气里带着遗憾,后者已经摘下墨镜,收进口袋里。

“是啊,马上就要脱离这个职业去了!”谢波德点点头,接过地图收进口袋里。

哈德既是他和雇佣的中间人,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他来转告,倒也省去了很多麻烦,比如谢波德不健谈这点。

同时也是谢波德最好的、甚至毫不夸张的说一一是唯一的朋友。

“突然有些不舍……”

“喝点吧!你最爱威士忌!”

“谢了!”谢波德接过威士忌,一口饮了下去,辛辣刺激的感觉滑入胃部。

哈德见他露出有些悲伤的表示,打开一瓶酒递过去。

哈德喝了口龙舌兰酒继续说。

“这次的有两个任务是杀死一个农场主,他的农村里要穿过一片树林!放心那里不是印第安人的地盘,只不过守卫比较多,你一个人要小心,如果需要我的话……”

“不必了,我一个人就行!”谢波德打断他的话,自信的拍拍胸膛,“我也算是个老手了!”

“的确是这样,不过,还是得小心。另一个是一位商人,是好人……”

“我知道了,我会为他折千纸鹤的……”谢波德淡淡的说,看起来他的情绪有些失落,因为又要杀死一个好人。

原本就庄严的教堂内气氛因此更加的严肃压抑了起来。

“对了!”

哈德咕咕咕的喝了一大口龙舌兰,像是调节气氛一般说,

“还记得那个胖子的事情吗?”

“胖子?哪个胖子?”

“就是那个在酒馆里被你一枪塞进嘴里,然后打的牙齿都从后面飞出来的胖子!”

“在你这里的第一个委托......”

“对,”哈德有些兴奋的说,“那是你第一次接这种悬赏,直接把目标的脸都打的模糊不清,结果雇主因为看不清面容不给你报酬!”

“啊,那次啊!”谢波德恍然大悟,“第一次做这种活,根本不清楚规矩,以为杀掉就行了......”

“说到底都是我的疏忽,没有提前告诉你规矩,就让你去执行任务,”哈德低下头,带着些歉意,“不过,好在我最终把雇主说服了,虽然花了不少时间,可算是给你弄到了三分之一的报酬,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都是些往事了......”他叹了口气说,“哈德,你作为枪手总是在外面和各种人打交道,有没有点有趣的所见所闻?”

“有趣的所见所闻?”哈德思索了片刻,打了个响指说,“这倒是有!”

“说来听听!”谢波德提起了些兴趣。

“在某个镇子的时候,我就听说南北战争前几年,镇子上来了一个德裔牙医和黑人!”

“牙医......这有什么奇怪的嘛?”谢波德不解的问。

“重点不在牙医,而是在黑人身上,他骑着马!”

“黑人骑着马?”谢波德说,“自由人?难怪你称呼他叫黑人,而不是黑奴。”

“对,听别人说,他叫姜戈!”

“姜戈?怎么拼?”

“Django,D不发音!”哈德解释道。

《注:这是电影———被解救的姜戈的梗,也是西部片!》

“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不知道?或许要去深山老林隐居也不一定,反正我是厌烦了整天提心吊胆被追杀的生活!”

“如果你要隐居我建议你去墨西哥!”哈德建议道,“虽然那里治安不是很好,可很少有赏金猎人会跨越国界去追捕通缉犯,而那里的人对于通缉犯也不管,可以说那里是美国通缉犯的天堂。”

“是个好意见,可我不会墨西哥语!”

“墨西哥说的是西班牙语,因为以前是殖民地,这没关系!”哈德说,“你可以慢慢学,那里也有会英语的墨西哥人,你可以放心!”

“时间好像有点晚了!”

谢波德看着从窗户投射进来的光线,逐渐暗淡下来说。

哈德看向窗户外面,不知不觉夕阳已经开始悄悄落幕。

原来我睡了那么久......

谢波德突然明白了,自己根本不是睡到下午,而是睡到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

都大半天了,昨晚的赶路比他想象的影响还要大,平常都只是睡个一两小时。

“走吧!”

哈德站了起来,谢波德点点头,戴上墨镜踏步离开教堂。

“祝你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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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酒吧二楼的住所,哈德送谢波德到门口,哈德说,“明天你就启程吧,尽早的完成任务,到时候我把最后的报酬给你!”

“嗯。”谢波德点点头。

“说起来,你之后打算要去哪里?”

谢波德听后愣住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见状哈德叹了口气,“你都没有想好,就要退出,实在是太草率了!”

“没办法,我就是厌倦了这种生活!”

“每个牛仔都想赚到足够的钱经营小农场,那样就不愁吃喝了,可你现在连买下农场的钱也没有。”他挠了挠头,“不如这样吧,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吧!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我都麻烦你这么多次了,怪不好意思的!”

“说什么话呢!不能互相帮助还算什么朋友!”

“也是……”

“对了,你不是有个弟弟吗?不准备回去看看吗?”

“弟弟……”谢波德低下头,沉思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勇气去回去,回到那个曾经的故乡去看看。

“抱歉,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哈德见自己触碰了谢波德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急忙道歉,“几天后见!东西还是在原来的地方!”

哈德伸出拳头,挑了挑眉,谢波德会意的笑了笑,以拳头互相碰撞作为道别。

哈德转过身挥了挥手,准备走下楼梯,突然却又停下了脚步。

“啊,说起墨西哥,我有个墨西哥朋友,或许他可以给你介绍工作,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可能会把他带来!”

“那真是太感谢了!”

谢德关上房门,走回房间,一把躺在床上,木质的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么,现在考虑下退休后要去干什么?

他思索着,可思来想去,得到似乎都是经营一家小农场这种主意。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也许,这决定真的太过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