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沪市外,萧茕倒持着匕首,以尽量轻柔地步幅向那片建筑摸去。轻轻地拨开一片灌木,那个指挥部就在十几米之外,乃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六神无主、四处逃散的人脸上惊慌的表情。

在几个斥候到达了指定位置,萧茕在向外围的阵地发去个指令后之后,无需什么交流,几人同时冲出了低矮的灌丛。

萧茕的目标是一个壮硕的武装分子,他背着个鼓囊囊的背包,里面很有可能装着一些有价值的资料。

壮汉在感觉到追兵之后,也并未束手待毙,从腰间抽出丛林刀与手枪,但发现萧茕的运动轨迹实在难以瞄准,连续两枪放空之后,厚重的丛林刀就砍向了已经冲到了面前的萧茕。

但是让他那以置信的是,那柄小小的匕首竟然将他的丛林刀削成了两截,紧接着刺入了他的脑袋。

拔出匕首的萧茕,几乎没有预兆的向侧面一滚躲过了一道身影来自背后的偷袭。

“真是好身手,的确衬得上节度使的这一称呼呢。”冲过头的撒莫,转过身把玩着自己手上那柄装饰华丽的马刀。

“只是不在他的身边的话,你的实力又能发动几成呢?”

“你不拿你的命试试,怎么会知道呢?”言毕,“篆箓”上浮起一丝莹绿的流华,萧茕轻轻一笑,跃起,直刺向那名少年。

撒莫两手持握刀柄,两腿分开,自下而上将那柄马刀撩了上去,磕开萧茕的匕首,同时一记铁山靠,肩肘一起撞在了萧茕的胸前,将萧茕撞飞了出去。

再向后拉出两条痕迹才调整好身形的萧茕,揉了揉精致的鼻子,“你们弥赛亚都是怪物吗?先是那个不明不白出现的神父,后面又是你。真是搞不懂了。”

“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们的温筠是旷世奇才,你们华夏的‘天理’那就是没天理啊。那老头天天以殉道者自居,去了江宁之后,现在可真的殉道了。”马刀横扫,带起了一阵罡风。

只是萧茕并未再与他的马刀相碰,而是灵巧的绕过刀锋,闪身到撒莫的身侧,以手左手顶住匕首的柄,“篆箓”对准撒莫的后背心脏投影处刺来。

撒莫借着马刀的余势还没消减,顺势向另一侧闪过,但还是被篆箓凌厉的锋芒在后背上绽出一蓬血花。

撒莫也没理背后火烧般的疼痛,只是转身,将马刀横掠过来,倾盆的大雨之中,好像闪过一道光,被扫到的树木与草叶,都被斩断。

气力不如撒莫的萧茕只得再度避开锋芒,尽量向侧后方退去,却还是被刀人再度斩中,跌入一丛灌木中。

“嘿,我知道你没死,出来吧。”话语间,撒莫轻易将几名都护军击退,好整以暇。

萧茕从灌丛里站起身,黑色的作战服已经被撒莫的马刀绞的变成了碎布条条,只能盖住少女身上最主要的几点;白皙的胸口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创口,并且身上的其他部位都布满了各样的淤青与擦伤。但好像萧茕并不在意这些伤势,任由雨点在自己身上冲刷着,血液与雨水相互中和稀释,变成了浅红色,顺着苗条的肢体流下,融入了脚下的土地。

“看,我就说你们的‘天理’,最没有天理了,一般欧洲‘骑士团’的战职者都会被砍成两截,而你只是受了些伤而已,真是越来越期待你的那位‘哥哥’在解禁之后,有多少的能耐了。”撒莫舔了舔带有血腥味的马刀,满脸的兴奋。

萧茕示意让其他的都护军去处理漏网之鱼,扬起手中的“篆箓”,抛在了空中,可奇怪的是,匕首并未下落,而是浮在了空中。

“有朋自远方来,不拿出诚意来招待,那便会失了礼节,刚才没有动用全力,是我失礼了。”

萧茕一步踏出,而“篆箓”也跟着滑进一步,萧茕抬手,轻声念出:

“一起,守拙。”

“二起,若愚。”

“三起,斗力。”

三句歌诀,仿佛有不知名的魔力,原本浮空不动的“篆箓”,有自我的意识一般,在萧茕身边绕了几圈,之后随着萧茕指尖所指,蜿蜒着扑向了撒莫,并在行进路上不断地变换着轨迹。

撒莫提刀刚将“篆箓”拨开,匕首就从另一个角度飞至,一次比一次角度刁钻,只是撒莫在招架之间并未显出窘态,而是显得仍然游刃有余。

再一次磕飞“篆箓”角度刁钻的进攻之后,撒莫不再与那柄匕首纠缠,直扑用手指操控这匕首轨迹的萧茕。

匕首回到萧茕手上,继而一改原来侧方骚扰的姿态,再一次两手持握匕首,正面迎向撒莫的马刀。

“四起,小巧。”

“五起,用智。”

两句简短的歌诀,原本萧茕黑色的眼眸染上了莹绿的色彩,整个人随着纵横九道的歌诀,一如女武神一般,双刃相交,传来的不再是金铁之声,而是类似于黄钟大吕的嗡鸣,已至可以看到以两人为中心,一道弧形气流卷起,将两人方圆数米之间的雨水全部蒸干,灌丛与树木无不披靡,砂石草茎卷起,一时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沙土散去,两人相向着,几乎同时半跪下,嘶喘之声清晰可闻。

“哈,这才是一镇节度使才应当有的实力,即便你不在他身边,但是你的表现仍然让我很是满意,不知道我将你杀了之后,将你漂亮的人头送给他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呢?”

“可是啊,你现在也不想想,你独自在这淞沪,而他却和自己的青梅竹马在江宁快活呢!你也真不怕你死了后,他转眼就把你忘了,忘记你这个只会缠着他叫哥哥的小姑娘,只和他的那位傲娇大小姐与青梅竹马的小家碧玉永远在一起。这天气,他们估计在那个咖啡厅里悠闲地喝着咖啡,赏着雨景,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对你表示关心的话,真是想想就心寒呢。”

“只是不用着急,他们马上就会下来陪你,你们的死活,可是他是否能够彻底‘激活’的必备条件呢。真想看看他当时的表情,想必肯定精彩的出奇吧。”

撒莫将马刀插进地面,七窍流血,原本清秀的脸庞现在如同坠入饿鬼道一般狰狞恐怖。

萧茕在经过调整呼吸之后,站了起来,但严重的伤势让她呕出口鲜血来,随意抹掉自己因为内伤而涌出的鲜血,勉强稳定住自己方向随时就会倒下去的身体,不顾自己身体放出的各种警报,不咸不淡地回了句。

“这就是我要让你死在这里的原因啊。”

包围网外围,随着包围圈的收拢,不断的后续兵力投入,局势已经逐渐的明朗,有都护军押着俘虏,进入了刚搭建好的临时战俘营;而被击毙的武装分子,也被集中起来,准备处理掉;淞沪都护府的一支动力装甲排也开进了那片林区;两门PLZ自行火炮已经完成了射击准备,从其搭载的155mm口径的火炮来看,绝对是属于“反弗里泽特”的序列之中的中坚力量。

在接到萧茕发来的坐标之后,炮手并未犹豫,即使显示屏上那里标识着指挥官的所在。激光制导完成后,两门自行火炮的炮口就喷射出了一簇灿烂的口焰,两枚高爆弹砸向了萧茕所标定的地点。

撒莫听到了不同于雨声的声响,宛如接连不断的雷声一般,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到了几道划过雨幕的轨迹,回头看到萧茕浮现出笑意的脸庞,大惊失色。立即压低身子,想要冲出这片弹着点。

只是萧茕的反应更胜一筹,随着“六起”“七起”“八起”三句歌诀,身形飞动,缠上萨摩,这一次,再没有什么试探与随性,不在乎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撕裂的伤口,不在乎咽喉中直往上翻的血水,不在乎雨水与砂石在伤口上所造成的彻骨疼痛。

完全是以搏命的姿态。

萧茕毫不怀疑这个这个同龄人所说的一切存在虚假的可能,刚才呼叫的炮火支援,也就是对这个疯子最好的葬身地,而自己单人将他击杀的难度还是高了些,依靠火炮的力量杀掉他,才是成功率的选择。

而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回去见哥哥呢,要给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让他陪着我去好玩的地方,单独占有他,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倒下,怎么可以便宜了她们?

撒莫在短暂的分心注意炮弹落点之后,就被萧茕又逼回了原处,情急之下,只能抓住萧茕的左臂,在躲过一记匕首直刺之后,将萧茕甩出去,尽量避开炮弹的杀伤范围。

两发炮弹落下后,后续的追加火力很快就将那片区域覆盖,不起眼的房屋,断裂的树木,都被升腾起的烟尘覆盖。

烟尘散尽后,萧茕踉跄着,摘下扔掉原本挎在腰间的斥力盾模组,模组已经耗尽了能量。虽说是在对抗“弗里泽特”时才会用上的“黑科技”,但在情急之下,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叫撒莫的,跑了。

好容易驱散了功亏一溃的懊恼,慢慢的回复一些体力后,联系了其余还在清扫战场的都护军,一起向己方前指撤离。

“得亏自身的愈合能力不差,要不然,有一段时间只能在维生舱里见到哥哥了,哥哥,要注意安全啊。”被搀扶着的萧茕,这么想到,慢慢的坐了下来,在失去意识前,隐约好像看到了医护人员的身影。

——————

予安向宁绫使了个眼色,两人正打算扭头走开,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市场上有几道人影匆匆跑过,三人跟上去,几位穿着雨衣的人,看起来是医护人员,围在一位倒地的中年妇女身边。

予安将小笺交给宁绫,自己撑伞上前,来到那中年妇女的身边。消瘦的身体上,脑部显得格外的硕大,枯槁的头发半遮着灰白的脸颊,而因为长时间的食用观音土,使得肚子又有着可怕的隆起。一名身材纤细的医护人员跪在泥水里,在反复确认之后,摇了摇头。

“可以说是撑死的了。”予安站在那名医护人员的身边,看着被胀死的妇女被覆上白布,被人抬走,心中想道。

观音土,名字听起来好像是慈悲为怀,普渡众人,但其实只是旱厕后面人的排泄物结晶,时间长了结成类似土的含盐物质,但是吃下去无法消化,时间长了,观音土在体内越积越多,且既无法消化,也无法排出,人在最后就会胀死。

那名医护人员抬起头,金黄色的秀发,有一绺自雨帽的缝隙间洒出,海蓝色的眼睛干净而澄澈,她双手合十,“希望她在天堂不受到饥饿的折磨。”

之后她扭过头,对予安羞赧地一笑。

“呃…你,你好,我叫安纳特·路易莎,我们,我们是‘红头盔’组织,叫我路易莎就好了,我是组织在江宁中队的小组长,我们‘红头盔’组织近期在这里获得了行医许可…总之,很高兴见到你!”路易莎因自己有点混乱的的言辞红着脸,但还是鼓起勇气,率先递出了手。

虽然这位金发女孩笨蛋般的言辞让予安微微怀疑她是怎么当上小组长的,但还是充满善意的回礼道“江宁都护府翰林学院二年级生,柳予安,很高兴见到你。”

“你,你好,我是安纳特·路易莎…”在看到宁绫和小笺向她走来的时候,路易莎忙不迭的又颠三倒四的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自我介绍。

“你,你好…”小笺听着开始有些犯迷糊,眼睛又变成了小蚊香,宁绫也有点无法招架,看着她们明显有被路易莎带偏的苗头,予安急忙介入,“呃,其实自我介绍一次就可以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一个不下雨的地方好好聊聊吗?”

让其他的队员散去之后,四个人走进市场里的一家勉强称为“饮品店”的地方,路易莎也没有过多的讲究,直接就坐在了脏兮兮的椅子上,而予安和宁绫还有小笺也更没有芥蒂,简单的喝了点东西,予安抛出了第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