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地解决了这个班组级火力点后,萧茕抬起头,大概在距自己3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山坳。

而可以断定,这山坳里就窝藏着“祁连”组织的前线指挥部,在那里能有所发现的话,继而顺藤摸瓜,就有可能将“祁连”的剩余势力连根拔起,甚至于追踪到“弥赛亚”的信息,能给在西北负责剿灭“弥赛亚”的北庭、焉耆的都护府都带来很大的帮助。

“撒莫,再不撤离的话,可就来不及了。”

“撤?为什么要撤?我给你们从冕下那里争取来了多少援助?再看看你们,在场馆里呆着都能被突袭,更有人敢向目标开枪?!”

“一群脑子里都长肌肉的东西,直到人家摸掉所有外围岗哨,你们才有反应!对方是都护军没错,他们很强,也没错,而你们,就是一群糊不上墙的烂泥!”

“作战水平跟非洲黑人有的一拼,而且逃起命来专业实力尽显,和你们中国人的‘狡兔三窟’一样,指挥部竟然随时准备好了撤退!”

“你们赶紧滚吧,你手下的废物,是抗不了太长时间的,我还能在这帮你拖延会时间,呵,你快走啊,比我高那么多的大老爷们怎么跟娘们似的。”

严宽只是说了一句,就被这个代号为“撒莫”的小孩子呛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虽然看起来撒莫是个十三四岁的小正太,但是对于盛产怪物的“弥赛亚”来说,谁要是小看了他,那估计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严宽也不再和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家伙吵什么,而是收拾了些重要的东西,就和前指里的属下匆匆转移,希望能有一部分人成功的脱出包围网。

“我才不走呢,我要看看那个天天叫目标哥哥的那个小节度有多少本事。”一片狼藉中,撒莫坐在桌子上面,托着脸想着。

清晨,宁绫拉开了窗帘,望着外面的雨幕。昨晚的事情,总是让人心神不宁,刚才接到予安的消息,今早有一具神父的尸体在街道上被发现,身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贯通伤,附近的街面也被波及到,估计就是昨夜袭击嬴蔚茹的人吧。

只是谁能杀掉连蔚茹都没办法搞定的人呢?三府的长官昨夜都在指挥中心坐镇呢。

零零碎碎的想了一堆,换好了衣服,正要出门,手机铃声响起。

“喂,是予安啊。有什么事吗?”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罢了。”

“哈,我们的木头先生也会撩人啦。”

“哪,哪有,我怎么就是木头啦。”

“今天是我换班,你要真不放心,就再受累一天呗。”

电话那头的予安答应了。

走到约定的地点,宁绫看到予安撑着伞,还拉着小笺。

“这孩子不放心你,非要跟来,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今天的目的地可不是个好地方,小笺,你确定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小笺歪了歪头“宁姐姐今天是负责什么地方呢?”

“江宁的棚户区。”

棚户区,位于江宁城的东南角,是江宁城中的“放逐之地”,其治安之混乱,以至于江宁都护府在棚户区的外围构建起了一道围墙。城外的人看城内,以为那里是“流着奶和蜜的天堂”,但其实在棚户区内看区外,不外如是。

“这个地方啊,的确是个不适合小笺的地方。要不小笺你去克洛艾那里吧。”

小笺摇了摇头“不用了,和哥哥姐姐在一起,就是最安全的。”

三人穿过修筑起的混凝土回廊,进入到了真正的棚户区中。大雨的冲刷下,原本就坑洼不平的泥土路面变得泥泞不堪,鞋子踩上去后很轻易的就陷入其中。看着在泥泞中艰难“跋涉”的薛笺,予安叹了口气,蹲了下来。

“上来吧。”

背起小笺,撑着伞,身旁宁玲调侃了一句。“像不像一家三口。”

“宁姐姐!”小笺挥舞起拳头抗议。

“好了好了。”予安哭笑不得。

三人的嬉笑打闹,使得街上其他人的目光纷纷向这里注视过来。

小茕注意到这些根本称不上和善的目光,搂了搂予安的脖子“哥哥。”

只是那些人看到予安和宁绫身上穿着的都护军的制服之后,就别开了视线。

棚户区中,饥饿、贫困自然是这里的普遍情景,狭小逼仄的屋墙下,有很多浸泡在雨水里的人。的确,哪怕就是那些看起来破旧到一推就会变成废墟的帐篷,都不是谁都能住得起的。那些人蜷缩着身子,尽量得让自己能够暖和一些,哪怕身上的衣衫几乎都不能蔽体,但还拼命的裹紧自己,减缓热量流失的速度。

这还只是夏季,入冬时节,就不是裹紧衣衫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即便没有夺人衣作地衣的“宣城太守”,却在上演着人食人的可怕剧目。

向棚户区中心走去,予安和宁绫都感受到了一些不同于贪婪和畏惧的目光。

人是一种社会动物,既然有了社会,那么,人与人之间就会缔结契约从而形成秩序。不论这秩序是暴虐还是温和,是公平抑或是不平。棚户区处在一个相对于封闭的环境中,自然就会有人来缔结这个契约,自然,手段绝对不是温和的。

予安的右手闪过一丝光芒,一柄类似于18世纪的火铳握在手中,转头看了看宁绫,那柄名叫“银钿”的横刀,也挎在了少女的腰间。

那些目光并没有因为两人的戒备而离开,只是稍稍散开了些,显得不那么剑拔弩张罢了。他们有不同的主子,但是当下的任务却出奇的一致:盯梢这两个都护府的“怪物”。

两人也无法对这些盯梢的人在进一步实际行动前就先发制人,两拨人就这样相安无事,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予安背着小笺,感觉自己的身侧被撞了一下,低下头,看到一个脏兮兮、湿漉漉的孩子对他歉意一笑,予安也就对他笑了笑。

就在那孩子打算掉头走开的时候,宁绫上前跨步,拦住了他。

“给我。”

“什,什么呀…”

宁绫皱了皱眉,伸出了手。“以为我们没看见吗?”

那孩子后退一步,“真,真没有…”

予安背着小笺,走到那孩子的身侧,微微弯下腰“还是把东西还给我吧,大姐姐生气起来,哥哥都害怕呢。”

那孩子才掏出顺走的手机。

“是因为什么才要偷东西呢?”予安也没有生气,平和的问道。

“因为、因为…”那孩子向后退一步,看起来局促而畏惧。

“喂,你,你们两个,仗着自己是,是都护军,就随便欺负人吗?”就在那个孩子更加显得局促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声音闯进了两人的耳朵里,紧接着一道同样脏兮兮的身影就挡在了那个孩子的面前。

“呃,是这样的,你的同伴,先偷了我的手机,之后被我的同伴拦阻,才有了你看到的情形,并不是我们欺负人的。”予安笑了笑,弯下腰,和那个“外强中干”的身影不徐不急地解释。

“是这样吗?”姐姐的视线转向身后的弟弟。

那孩子在自己姐姐的反复问询下,还是拿出了手机,予安走上前,将手机揣进兜里。

“是,是我管教不周,我,我会回去管教他的。”脏兮兮的女孩子局促的向三人鞠了一躬以后,揪着自家弟弟的耳朵,迅速走进了雨幕里。

宁绫看着两人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后,才问起予安“为什么那孩子明明偷了你的手机,而且他姐姐还不分青红皂白污蔑咱们,你一点都不生气啊?”

“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啊,准确的是两个。”予安笑了笑。

宁绫歪了歪头,表示不解。

予安伸出手,指了指宁绫,又指了指自己。十年前,也有一个瘦小的孩子,躲在那个女孩子身后面,而那个女孩子甚至称不上健康的身体,却一次次的帮他挡下其他孩子的欺凌。在之后问起来的时候,明明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却总是笑着说“没关系”,而那个男孩子,却总是没有勇气站在她身前。

“如果没有从那个孤儿院里出来的话,咱们也就和这对姐弟差不多吧。”

予安收起枪,走到宁绫面前,揉了揉宁绫柔顺的长发,看见宁绫微微泛红的眼眶。“原本以为这就是一辈子的兄弟了,谁知道,当年的假小子出落成了一个大美女,赚了赚了。”

宁绫一脚踢在予安的小腿上,予安因为背着小笺,忍着痛没有蹲下去。

过了一会,宁绫的声音含混地响起,“喏,这个给你。”

一枚小小的玉佩坠子被宁绫握在手中。这玉佩是平时宁绫佩在手腕上的,毕竟只是学生,料子的质地也就谈不上什么手感,更不用想什么和田、翡翠了。只是整体上灵动的青绿色,使得直径只有寸余的玉佩显得格外的可爱。

“这…”

“这个小玩意就送给你了,毕竟你是个笨蛋啊,有的时候没法照顾自己,我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看到这个,就自己注意一下喽。”

“宁姑娘,请问最近几年你一直在谁那里蹭饭呢?”

小笺憋笑憋的很痛苦,只是突然想到,宁姐姐为哥哥做了那么多,那么自己又对哥哥做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小手就不自觉又搂的紧了紧,“哥哥真是天下最好的哥哥了,绝对,绝对不会放手的。“

予安笑了笑,还是从宁绫的手里接过了那个玉佩,“礼物贵重了,小生无可回报,唯有一片赤心,可献于姑娘。”说完,又伸出万恶的手,在宁绫柔顺的长发上揉了又揉。

三人的举动,并未避开那些视线,想必交谈的内容,他们也听到了一些,不过是没人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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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贫困的地方,都会有一些人的生活水平要高过其他人,正如那句话“人人平等,但有些人比其他人更加平等。”这句话在缺少正常社会秩序的地方,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三人走到一个中心广场,与其说是广场,叫它市场更加合适一些。瓢泼的大雨并没有清减市场的热闹,相较于市场而言,更加惹眼的是在广场尽头,用铁丝网隔离起的区域。铁丝网后,是一片理论上在棚户区内不太可能存在整齐街道,还有着考究的房屋建筑,或者说,别墅区。

同样在雨中,铁丝网前,是生的艰难挣扎,铁丝网后,则有一种宁静的安闲感觉。雨中的众生相,在晦暗的主色调中,却有着不同的弛与张。

这些别墅区的主人们,便是在这棚户区里比人更加平等的存在,他们的凭仗之一,就是这片市场。

要说在棚户区里什么物品最走俏?不是军火,那是在向都护府挑衅;不是毒品,那东西的大头是要孝敬给棚户区外的人物的,棚户区内巨大多数人没有这份“福气”;只有粮食,才是最正经的“生意”:完全合法,人人必须,只是有些过分的追求“贱买贵卖”的市场规律了些。当然,这里的钞票的购买力是几乎不存在的。

两柄伞,三个人,走进这片市场里。

小笺看到很多人,那这外面很是稀松平常的东西,比如几袋食盐,就能换走一块看起来很不错的手表,而这边却几乎没有能够交换到多一些食物的货物。

甚至不用多想,那块看起来卖相不错的手表,究竟是哪里来的——棚户区里会有一些执着于慈善事业的人,浑身上下、从内而外都具备双重价值——商业价值、食用价值。

小笺并非什么都不懂,孤儿院里的生活经历,一样都是看不到光亮的黑暗,但是看到这赤裸裸的掠夺,欲盖弥彰的吃人,还是忍不住小脸煞白,趴在予安的背上,尽量的减少自己与外界的接触。

只是三人的衣着神态,都与这里太过不符,很快,就被这里的买卖双方都投注了足够的注意力,即便看到了都护军的军装和佩刀火枪,也只是将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稍稍收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