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到家再叫醒她，到时候就会恢复了。”车开动之前，诸葛妍微笑着嘱咐小肖。
“你……不回家么？”小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可以顺便送你……”
“不用，我还有事。”
她可真是个怪人……
坐在车上，瞅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的身影，又看了看身旁睡得正香的小玲，小肖心里开始疑惑了。之前濒临崩溃的脑子不可能细想，现在终于摆脱了那无尽的恐慌，好像刚从噩梦中苏醒一般，自然要重新审视思考一番。
而这一琢磨，就必然满脑子的问号，越想越觉得诡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医院里，又怎么就突然闯到那并不常用的手术室？难道是被她发现了端倪，被她盯上了，抓个了现行？但她那样子又不像。回想她的表现，明显更像一开始并不知道的误闯，不过这也可能是装出来的。她如果真有所图谋，肯定会以此来要挟，但她直到离开也没有提出任何条件……难道是引而不发？拿住把柄，有什么阴谋？
他揉了揉自己之前被小妍打得火辣辣的脸颊，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如果真是被算计了，十有八九这就是个开始……那她就太可怕了。这么一想，再想起刚刚临别时她的笑脸，他就感觉不寒而栗……
这就是做贼心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就他的角度，这么想倒也是正常。
目送着车子远去，站在黎明前黑暗之下静谧的街道上，小妍没有急于离开。是进入幻境还是直接在现实中逃离此地，她都没有选择，而是伫立良久后，一个利落的转身，朝着拐角的阴影笑了。
“你是打算偷袭我么？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工夫，她的身体运动力比我差远了，不会因为换成了你就有所改进。咱们还是聊聊吧。”
小妍的话很平静，声音不大，但也足够清晰了，阴影后的人闻言走了出来。这人自然不会是别人，正是臆梦小瑜。
斯莱德在走廊是明着堵的，她则是暗着的。她在现实世界本来就不具有战斗力，所以她明智地选择当个暗哨。作为老对手，也预料到小妍会想办法逃出来。她已经用手机联络了里面的斯莱德，但眼看有点迟，小妍已经逃出随时可以离开了，她便打算从被后扑过去，拖延一下时间也好，结果被一直保持戒备状态的小妍发觉了。
“你想聊什么？”
“我想知道，你联手那个变态，你就不怕被祸害么？”小妍敛起笑容问。
“怕什么？怎么个祸害法？”臆梦小瑜贱贱地笑着反问。
“看到那俩没有？看明白了么？”
“我又不是瞎子，但那又如何？”
“如何？你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久，应该有点常识了吧？知道他俩发生了什么吗？你可知那女孩遭了多少罪么？这还是轻的，那小子还不像那家伙那么变态，如果那个家伙翻脸，你落入那变态的魔爪，不说屈辱，遭的罪，受的伤，只会更甚。这可不是玩呢！”
“呵呵，别用这个吓唬我，我可不怕，如果真要怎么样，我倒是想体会一下呢~”
“你！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看她如此无耻戏谑地笑着，小妍有点压不住火。“你现在是在现实不是在幻境，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做错了就会付出血的代价。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要搞清楚，你现在不是臆梦，而是小瑜，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有人格有人性有自尊的人！”
面对这任性妄为的臆梦，小妍真怕她做出什么伤害小瑜身体的事，故而话就越说越多了。旨在让她明白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不要跑偏了，往坑里跳。
“呵呵，可惜我不是啊。”
“怎么不是！？你主导小瑜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当个真正的人么？享受身为人的一切？可为何还放不下臆梦的身份？你就那么留恋那个空空荡荡毫无生气的世界？”
“我当然不留恋。但，我同样不喜欢这边的世界，为什么不能合二为一呢？为什么我就不能更自由地为所欲为呢？那才是我最想要的！”
这家伙终于认真了，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要改变它。”
“胡闹！我早就说了，那样只会变成罪恶泛滥的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天堂呢？也许对你来说是地狱，但对我却可以是天堂。”
“你真的那么认为？你好歹也算个聪明人，早在幻境就已经明白了很多那个世界的本质问题，怎么到了这边就糊涂了呢？你在这边就是个普通小女孩的身体，如果罪恶横行，你会有什么好下场么？我说过吧？你的本体当初就差点被你的幻梦计划害死，当时她就是遭遇了意图侵犯她的歹徒，还闹出了人命。而那歹徒就是你的胡闹计划催化出来的。如果两界被搞乱，首先受害的，就是你这样的。”
“哼，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么？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是因为你的捣乱，让我的计划夭折导致的。如果成功了，我就是支配者了，肯定也不会是个普通人了，又怎么会成为受害者呢？”
“行，就算退一步说，你不会沦为受害者，就算你真能成为支配者，但混乱无序总会有人沦为受害者！那你作为造成这一切的加害者，你很好受么？那种世界就是你想要的？那到底有什么好！”
“有什么好？呵呵，我哪知道？我就是觉得没什么不好，最起码，比现在这么无聊的世界有趣多了。”
“有趣……真不愧是臆梦，狗改不了吃屎！”
小妍被她的这种儿戏的态度惹得忍不住爆了粗口。
她再一次体会到了为什么要坚决消灭梦癔，它们存在本身就是反社会、反人类的。只是因为她有小瑜的外表，让小妍觉得她还有救，之前她就想拉拢她，现在还是觉得她可以成为突破的点。所以才耐着性子一再劝导她。
“臆梦怎么了？你所谓的臆梦，不就是你们有血有肉的人产生的么？你所谓真正的人，不就是产生我们臆梦的始作俑者么？就是因为你们人类自己，觉得那样很有趣。有那样的欲望满足不了，才有了我们不是么！”
臆梦小瑜反守为攻，一波反问着实犀利了些，连她说话的气势都跟着不一样了。触及到了本源性的问题，这可是以前连小妍都觉得困扰的问题。若换做刚成为梦击士的小妍也许会被这种话触动，但现在她完全可以义正言辞地面对了。
“是啊，的确是这样。但那是错误，需要纠正的错误。所以梦癔才会是被消灭的对象！”
“错误？呵呵，那只是对你们噬梦人来说的吧。对我们来说，恰恰相反。只要我们成功了……”
“怎么可能成功？不管你怎么折腾，最后只会招致覆灭而已！对付你们的组织有多庞大，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到头来只会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次如果你觉得稳赢了，就不会和我废话了吧？”
臆梦小瑜说到这里显得气势没那么足了，她心里似乎知道，多少也明白前景渺茫，但她就是不甘心。
“就因为我觉得稳赢，才有底气劝你不要自寻死路。你难道忘了么？之前就劝过你，我觉得我们已经可以不是敌人了，你何必执着于于此，飞蛾扑火？何不把握好机会，享受真实的人生呢？就算身为人不能为所欲为，但那又如何？无规矩不成方圆。社会有了秩序，才会有你可以合理享受的一切，否则就只会充满了错误和罪恶的大混乱而已。那有什么有趣的？你真以为任性妄为很有趣？那些历史上的昏君暴君，哪个不是那个时代的支配者？任性妄为的程度还没到真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步，就已经是祸乱天下了，他们又是个什么下场？”
“那、那又如何？有多少人不羡慕昏君的？”
“羡慕？呵呵，羡慕他们的千古骂名？还是羡慕国破家亡的凄惨？我不否认现在某些人的价值观的确混乱，这也是人性贪欲的一部分。但公道自在人心，人心对于真善美追求终究是超越这些的，社会越是发展越会如此。因为只有那样人心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和满足，而不是总也填不满的空洞。这就是你哪怕一时得势也无法笑到最后的最根本原因。”
这话让臆梦小瑜的手不禁攥起来，放在胸口上。这是有所触动么？是的，尤其小妍的那句“填不满的空洞”直接切中了要害。
“胡、胡说……”
她表情痛苦地想要否认，但却毫无力度，更像是一种呻吟。小妍见此，继续苦口婆心地说。
“这些道理，你只需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用心去生活，早晚都会明白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别再搞徒劳无益的阴谋了，和外敌勾结是最蠢的，你们被利用完，只会是走狗烹的下场。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胡说！你休想用这种话动摇我！你这个女魔头！你这个……”
臆梦小瑜真是动摇了，以至于她都没发觉刚刚小妍说那些话的时候，在一步步走近她。最后在她极力否定和咒骂声中，小妍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她，紧紧抱住了她。
温软的感觉，一下子将她包裹住，让她内心的挣扎变得和现在身体的挣扎一样，都成了使不出力的徒然之举。她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身体早就冻透了，这份逐渐传导过来的温暖实在太舒服了。这让她不禁想起身为臆梦的时候，自己是如何渴望这种怀抱的。
“怎么样？感觉好多了吧？反正我感觉舒服多了……”
小妍陶醉般地抱着她，完全没有把她当敌人看待，而是仿佛回到了她俩亲密无间的时候。作为温情攻势的杀手锏，拥抱能起到神奇的功效。不过，这并不是她计划好的，只是谈着谈着，她忽然有了这种冲动，尤其看到对方动摇了，她便更忍不住了。
“放开我，你这可恶的家伙……我感觉糟透了，你的胸压得我透不过气……”
“你就嘴硬吧……”小妍笑嘻嘻地蹭着她的脸，“嗯~~好香啊，你睡觉前肯定又洗澡了吧？还是那个洗发水……你说你一个软妹子，一个可以活得很舒服很精致的大小姐，和那些冷冰冰的臆梦，和那个变态，根本都不是一路人，何苦和他们搅在一起呢……”
“哼，你在装什么傻，这些属于我么？你肯定恨不得马上让我归还这一切给你的好友。”
“哦？这么说，你其实就是不想失去这些，才做出这一切的？那你为什么不通过孙姐的途径想办法，非得和外敌勾搭呢？”
“你们噬梦人都是我的敌人，内外有什么区别？本来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那个孙姐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话也从来不说清楚，你让我想什么办法？”
“哦……”小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又问：“那你是如何与小瑜互换的？她现在在幻境怎么样了？”
“你在胡说什么？”
没诈出来实话，也罢。
“我是说，你霸占着主导权，她在体内怎么样了？”
“她好得很。我有义务告诉你么？”
“别误会，我不是套你的话，在我这里，你和她是可以并存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容不下她？非要完全掌控控制权？你们在一起不是挺好么？”
“你装什么不明白？她没说过么？分明是她容不下我，一直想赶走我！我一直说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可她显然并不接受。”
“那也还是因为你胡闹导致的吧？如果不胡闹，本来你们是可以和谐相处的。”
“呵呵……”臆梦小瑜冷笑一声，“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要么你干掉我，要么放开我，我是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和你化敌为友的。你和我永远是对手这一点，什么时候都是不会改变的。”
“话说地不要那么满。只要你还觉得你和小瑜是一体的，我就会把你当朋友看待，我只是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一错再错。”小妍放开怀抱，抓着她的双肩，“呵呵，看来你也发现了，你等待的那个变态同伙，不会来了。”
“你果然还埋伏了一手……”
看小妍笑着点点头，随之她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是元放。
“行，算你狠。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们本来也没打算这次就能打败你。我还可以明着告诉你，这里的确就是我们的大本营所在，就在这地下，这并没有骗你。你有本事就带你的帮手，去把那里攻下来吧。”
看臆梦小瑜挑衅的口气，小妍笑了。
“你觉得我不敢？不是我小瞧你们，就凭你同伙的那些实力，不够我们砍的。”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了。你只要打败了他们，我自然拜服。”
“这么说，你以后不打算和他们并肩而战了？”小妍高兴地问。
“哼，你真会听，我有那么说么？我不过和他们是合作关系，本来也算不上一伙的。他们的老大，和我一个模样，却对我有天然的敌视，若是能打败那家伙，我可以答应你，归还一部分主导权。只要她不排斥我，真的能和我和谐相处。”
看来她嘴上不认，实际已经不再把我当对立面了，这就是重大进展，没白费口舌。
“好，一言为定。”
小妍笑着又把她抱在怀里，胸贴着胸，脸贴着脸，亲密至极。
“你很烦诶，我又上不来气了，放开我。”
臆梦小瑜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实际却并不排斥，很享受她的这种拥抱。
就这样，小妍最后放走了臆梦小瑜。
“放走她好么？”元放走上来问。
“有什么不好？她已经松口了，只要她不会再和那些家伙联手围剿我，就够了。”小妍微笑着回答。
“你相信她的话？她可是臆梦啊。”
“呵呵，不，她也是小瑜，从她融入了小瑜的是身体开始，她就不再是臆梦了。再说，她背后还有孙姐，我们也不便于出手。现在孙姐暧昧不明，还不知道背后到底有什么玄机。我们在这种困难时候，自然不宜做出树敌的行为。”
“嗯……这个考虑很明智。我看你刚才抱她，还以为是要抓住囚禁她的呢。”
“哈哈，怎么可能嘛……元放大哥，多亏你刚才帮我扫除后患，我才能趁这个机会说动她。换做平时，她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这次她为了拖住我，耐着性子和我交流半天。”
“哈哈哈，也是妍儿妹妹你口才好啊，竟然真的能说动她。我那边就简单多了，我听了你的指示放下那小子后，就赶回来暗处跟着你了。果然不出你的所料，那俩货就是内奸，连梦仙大人在你走后都表现诡异，明显也是被控制了。”
“嗯。”小妍神色严峻地点点头，“大哥，你潜行技术好厉害啊，我都没发现你跟着我，我还以为你被什么绊住了没跟来。还怀疑我自己戏做的太过，绕来绕去的，导致你没跟丢了呢。我被那俩货和一帮臆梦围攻的时候，倒没觉得有什么，回到现实困在手术室里的时候，真有点觉得有点危险了，只好从床底下混出来。”
“我都被你骗了。我还跑那里找你，出来就遇到那个家伙，我上去狠狠教训了他。可惜最后还是让他跑了。”
“是吗……我是发现聊了半天，那家伙还没追出来，我就断定大哥你来了。这下我底气更足了……现在就是不知道朗哥那边怎么样了。”
“放心吧，元朗擂台上就没有对手，那些家伙引开他，就是拿他没办法。只是等他回来，我要好好埋怨一下他，那么容易就被人调虎离山，还是太嫩了。”
“我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小妍支了下眼镜，“他们为什么敢明目张胆把老巢位置告诉我呢？刚才小瑜还怂恿我强攻这里，仿佛知道我们没法成功一样。到底为什么呢？总觉得小武那个混蛋哥哥所说的死局，不会是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这背后肯定还有什么……”
“呵呵，好啦，这么想是没完没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也快亮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另外，小武那边怎么办？先关着？”
“还得麻烦你，找个理由将他弄出来，等天亮上学的时候，我问问他，看看套出什么情报没有。还有，关押的地点除了咱们几个，谁也不要告诉，去那里的时候，劳烦大哥你小心点，别被谁盯上。我们现在牌不多，抓到的这个决不能再出什么差池。”
“行，你放心吧。”
两人分别后，小妍满腹心事地回到家。
躺在床上，她开始摆弄手机，先是把那些同伴都加到一个群里。然后，她发消息给李红婵，将这里严峻的形式告诉了对方。那边惊讶之余，答应帮她向上转达……这样总算让小妍心安了许多。
现在接下来就是盘算着如何走下一步了。
强攻幻境中的那家医院？正常来说，那显然是不明智的，就算仗着现在战力不怵那些臆梦，但既然人家敢暴露老巢出来，必然是掌握了什么，不怕我们的强攻。肯定是仗着那所谓的黑科技。从可以复活臆梦，到可以改变医院结构……的确是很强的大杀器。最可怕的是，对那玩意还是了解的太少，没法知己知彼。如果强攻就无异于投身于不可测的沼泽地，过于冒险了。但也就因为如此，对方很可能觉得我们不敢，如果有招突袭进去，势必会有出敌不意的效果……
辗转反侧，小妍闹心地前思后想，实在拿不定主意，总觉得怎样都可行，又怎样都不可行……
不可急躁，如果只是仗着硬实力，觉得有优势，就鲁莽地强攻，最后招致惨败的历史太多了。我自己阴沟里翻船的教训也有过，我绝不能再犯那种错误。
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尤其是面临输不起的困境的时候，更是要慎之又慎。在信息掌握很少的情况下，如何有准备，又如何有把握？所以说到底，还是掌握的情报太少……可如何获取情报呢？
抓舌头？已经被支配了生死的臆梦，抓了也是没用的。那还有什么途径能了解呢……小瑜？立场已经松动的臆梦小瑜，似乎只有她有希望……可我费了那么多劲，几次三番规劝才有所松动，怎么可能短期内让她没有敌意，变得坦诚，透露出更多情报呢？太难了。她现在连互换身体都不承认，只承认霸占主导权，如何坦白更多？逼太狠了，还可能翻脸。更何况，她是不是只是顺势演戏给我看，如果我急于通过她获取情报，会不会让她欺骗？以她的狡猾程度，做出这种事一点也不奇怪……所以她只要不参与围攻使坏就谢天谢地了，不能奢求更多。如果有机会和那边被困的小瑜取得联系就好了，可惜……
嗯……？这边的小瑜，那边的小瑜……联系……孙姐可以通过这个建立联系吧？对啊！就是这个……
思忖的小妍眼睛一亮，猛地坐起身子，由于她身体弹起来有点高，头还撞到上铺。
“姐姐……？”
“吵醒你啦？呵呵，来，下来让姐姐抱抱。”
小妍满心忧愁地思虑了半天，终于因为看到了一丝曙光而高兴不已，遂向小捷招手，让他下来。这小子自然愿意了，当即来了精神，乐得扑到姐姐怀里。
“看来你睡得不错啊，怎么，又做梦了？”小妍抚着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温柔地问。
“嗯……是的。”
“情绪不高啊，又是噩梦？”
小捷点点头，将头埋进小妍的胸口。
“什么样的噩梦？能不能和姐姐说说呢？”
“嗯……”他沉吟了半晌，有些不情愿地抬起头，“是……那个可怕的女人……”
“可怕的女人？是不是很丑又很残暴？”
“是，就是那个女疯子。”
“她打你了？”
“嗯，她疯狂打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我想护着她，她就打我……到处都是血，那个大姐姐身下全是血……后来……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血糊糊的一团人形……太可怕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又把脑袋埋进了姐姐的胸口。
他浑身发抖，看来真的吓到了。这让小妍想起之前手术室里看到的那一幕，的确让人不忍直视，又难以忘怀的血腥……的确很可怕。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小妍抚着他的头，安慰他，也是在安慰深感不适的自己。
想来，这个场面上次和梦仙大人一起窥视他的梦境时，看到过一部分片段。这回，他醒来还记得，说明这回的梦更清晰了，也更完整了。毕竟是刻骨铭心的记忆，经常梦到也是理所当然。
那个肯定就是贾南风了，十有八九就是他这个被骂成痴呆皇帝的昏君被妖后虐待的那段历史……说起昏君，今晚和臆梦小瑜辩论还谈起这个话题，这么看来，真是让人无限感慨。
如果别人举这个例子还会觉得缺乏说服力，纯粹从书本上看来的，而自己面对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痴呆皇帝并不痴呆，甚至还有些神通，之所以造成历史上有名大乱世，地狱一样的大灾难，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和身边一群任性妄为的人造成的……
想想这些，可怜之余，又觉得可恨。
“唉……”
小妍叹了口气，他之前任性的时候的确可恨，但现在只有可怜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他了，那已经是上一辈子，或上几辈子的事了……
奇怪……为什么他会想起那些呢？还接连做梦梦到……明明已经时隔一千七百多年了……
“小捷，好点了没有？”
“嗯，抱着姐姐我就感觉好多了……”
“你这小子……我问你，你还记得你到底经历了多少次人世么？”
“多少次……我也不记得了……应该好多次吧。”
“然后你都忘了？完全想不起来？”
“嗯。这是一种咒术吧……”
“咒术？和你引导我的法术一样么？”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么……嗯，说下去，那种咒术让你每一次轮回都会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么？”
“是的……”
“是谁给你下的所谓‘咒术’？”
“不知道……我最近才想起这个，但那人是谁我还是想不起来。”
“那人？你确定那是个人？”
“嗯，是个白胡子老头。”
“还有什么其他特征？比如说，你想起他的时候，就是个老头，没做什么？”
“做什么……好像……好像坐在河边……”
“坐在河边？”小妍已经觉得有点眉目了，她已经联想到了，遂追问得更加明确了，“是不是手里拿着个杆子钓鱼？”
“钓鱼……？好像是拿着个，但不记得有鱼……啊，我想起来了，他拿的的确是鱼竿，但上面没有钩，也没有钓饵，离水面还很高，所以钓不到鱼！我好像还问过他，他只是捋着白胡子笑……”
“姜太公？姜子牙！姜尚，吕尚……”
小妍瞪大着眼睛，差点惊呼起来，好不容易才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压不住兴奋。
这就顺理成章了，这个罐中妖不就是“比干之心”么？那他遇到的是必然是姜子牙了……封神榜的神话主角，配上这么个玄幻的罐中妖……串起来了，这下子串起来了！
虽然知道这些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那既然你中了了咒术，你怎么又想起那些呢？”
“我也不知道……”又是这个标准答案，不过，紧接着小捷的话，还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过，最近我总觉得……我闻到了，那边的味道……”
“那边？”
“就是姐姐去的那边啊……那股臭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