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店名真是有个性啊,玄德……三国迷?”

一进酒吧刚坐下,元放就笑着和老板套近乎。他有点好奇,酒吧文化一般在国内并不像国外那么盛行,尤其是这种三线城市里,竟然也有看起来虽简陋但颇有格调的酒吧,也是件蛮稀罕的事。

“你是说三国演义?电视剧倒是看过,但这个名字不是我起的。我叫刘玄,当初帮忙改建这个酒吧的朋友,是和我一起退役的战友,里面倒是有个三国迷,所以取名的时候就推荐我用了这个,我也觉得挺好的。”

说着,老板将刚才递给自己的那份契约合同又好好看了看。上面倒是很清楚,末尾还有父亲的签名和手印。上面约定了这里所有权的归属,他们刘家只有使用权。类似于租赁的方式,但并没有租金,可以无偿使用,只是随时可以被接手。这个合同实在有些怪异,但的确就是什么规定的。

想来也是,自己家并不算是有钱人家,竟然在城里有这么大的房子经营生意,就算很偏,但也不是他家可以拥有的。这个契约给出了解释。

“你们……这是要接手我的酒吧?”

看完后,老板皱着眉头抬头问他们兄弟俩。他当然很是不安,也很不情愿,这个酒吧是他的心血和赖以为生的依托,当然不想放弃。不过,对方的回答打消了他的这个担忧。

“呵呵,别误会,我们没有这个意思。这个店你可以继续经营,我们只是来这里工作的,而且只是暂时的。”

“工作?可我这个买卖小本经营,根本雇不起人啊。”

“没关系,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行。工钱薪水什么的公司方面会出。”元朗一脸认真地回答。

看他不是在开玩笑,但这做法真的够古怪的。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公司?刘玄又看了一眼合同上的甲方,叫什么龙族文化集团的公司。

“亲爱的,这是好事啊!”

一旁的翠西认识元朗,自然很快就明白了这里的玄机,所以赶忙帮腔,打消老板的疑虑。

“好是好,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正好咱家还有客房,再加一张床而已嘛,这样你也不用那么累了不是么?”

可……这也太奇异了,这到底是家什么公司?竟会做这种无利可图还往里搭钱的事?要不是看其中一个是翠西弟弟的朋友,肯定会觉得他们是别有所图的骗子……不,就算是有合同契约,有熟人认识,也难保不是……

“好啦亲爱的,”见他沉默不语,翠西从后面抱住了他,一副撒娇的口气,“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肯定是我那个傻弟弟看你辛苦,找朋友来帮忙……”

“啊?那样的话,就更不能麻烦人家……”

“呵呵,不是的,我们虽然是司马武的朋友,但这也是公司事务,谈不上什么帮忙,算是各取所需罢了。”元放笑着赶紧把话圆下去,“不信的话,你可以给你父亲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契约内容。”

不说刘玄也是这么打算的,于是他拿出手机给家乡的父亲打了过去。一番口舌之后,确定了合同的真实性。虽然老人也是有点稀里糊涂说不大清,但这份契约的确是存在的。

“你们说的公司事务到底是做什么?”

“这个是商业秘密,我们不能说。”元放笑着搪塞道,“你就当我们是实习暂住的就好。”

虽然还有疑虑,但架不住一直搂着他的翠西一直在他脸上蹭,在外人面前感觉很尴尬,所以想赶快结束。既然已经确认了不是骗子,也没理由拒绝他们,本来就需要人手,有人能帮手还不要工钱,这种好事上哪找去?所以他抛开了仅剩下的一点顾虑,点了头。

“好吧,那你们干过酒吧的工作么?”

“我做过酒保,要不要尝尝我调的酒?”

元放在金三角这一年经常混迹于酒吧,所以早就无师自通了,一点也不比专业的差。

“不必了,我先带你们去客房吧。”

老板说着领他们来到了卧室隔壁的房间,里面不算小,再放一张床绰绰有余。

“你们自己收拾吧,附近街上应该能买到简易床……我很累了,想去睡个觉。翠西,你帮客人们处理下吧。”

“不嘛,我也要一起……”

“你很困么?我看你挺精神的。好了,作为女主人,你代我接待他们一下,困了再睡吧。”

刘玄的确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并明显不大想让她跟进卧室,所以将她留在了外面。翠西虽然不大高兴地噘着嘴,但听他说女主人觉得甚是悦耳,便勉为其难地转过身,朝他们两个示意一起出去。

“你们到这里到底什么目的?”来到外屋的酒吧,她沉着脸问他俩。

“你这表情好像不欢迎我们啊?”元放一副老熟人的样子,笑着地反问。

“我为什么要欢迎?你们打扰到我的二人世界了。”

“嗯,我懂我懂,我们来之前,你们……”

元放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瞅向翠西。翠西似乎从中感受到了言外之意,所以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见到她之前,元放想不到一个契约兽化身的女孩,竟然可以如此地没有违和感。要知道,国内的梦仙都是带仙气的,国外即便有接触也是敌对的,不可能见到这种状态,这让他感觉特别新奇,所以忍不住调戏她一下。

“那你刚才还帮我们说话?”元朗接过话茬问。

“因为这里是你们的地盘啊,我还要受你们的保护,当然得识相点啦。在你们这里,这叫‘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对吧?”

“聪明。既然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沦落到投敌,还和敌对组辖区的普通人谈恋爱的地步呢?”元放故意话里带刺,用戏谑的口气问她。

“要你管!”翠西白了他一眼,“我再问一遍,你们到这来到底什么目的?”

“保护你啊。”

“保护?那个臭小子没和你们说吗?他的哥哥,也就是威胁我安全的家伙已经回去了。就是从你们手里逃脱的……”

“知道啊,因为就是我亲手放的他。”元朗微微一笑道。

“什么?你们故意放走的?”

“是啊。当然,这里是长老大人和他做了交易的。其中一项就是让他回去谎报你们的情况,让你们得到暂时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还有个威胁并没有解除啊。”

“还有……?难、难道是……”

翠西忽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天啊,以为查理那家伙回去了,就一定是带着它一起走的,没想到,那个混蛋竟然还在这座城市?

“没错,就是那个难道。我看的报告里提到了那个家伙,但自从那晚之后就消失了,一直没有露面,八成是还滞留在这里。至于是被迫滞留,还是有意潜伏下来,就不知道了。”

“你们竟然还没有抓到它?!”

“没办法啊,它不露头,不使用魔力,不进入幻境,我们就算布下天罗地网,也很难侦测到它的存在。虽然那样的它也不会有太大威胁,时间久了它的自然消耗会因得不到补充而衰弱下去。但那需要很长时间,它要是成心不顾后果潜伏下来伺机出击的话,就像个恐怖分子那样,还是很有威胁的,所以……”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那个家伙?它?哪个它?”元放听着一脸发懵。

“和她一样,都是喵组的契约兽。就是前些天的那个导致我来这里的事件里……”元朗简要地将那个事件说了下,“那家伙就是当时那位司马武的哥哥带过来的,结果事件解决后就失踪了,我方还特意和那位查理确认过,它的确没有跟着回去。”

“又一只……猫?”

“它才不是猫,是虎,吃人的虎。上世纪那场惨烈大战留下来的余孽。它什么都干得出来,一定要小心。”翠西咬牙切齿地强调着,生怕他们轻敌大意。

看她美丽的脸上透出深深的恐惧,元放笑了。

“呵呵,看来你们渊源很深啊?”

“它是个出身于普鲁士的疯子,满脑子只有暴力的疯子。我则是出身于勃兰登堡……我跟它有几百年的恩怨,可以说是受尽了它的欺压。直到上世纪的二次大战后,我才得以彻底摆脱它的控制……可惜当年让它这个助推癫狂的混蛋逃过了惩罚。和它一起作恶的,不是在和熊组厮杀的战场上战死就是战后受到审判,它却只是被降级流放。直到最近,不知为什么,它又被启用了……”

翠西越说越冷,浑身发颤。

“说明你们喵组也面临着大问题,呵呵……你放心吧,你在这里大可不必如此害怕,有我们在,可以保你万无一失。”

“就你——?”

翠西白了元放一眼。从他进来,她就对他嬉皮笑脸的样子,还有他对自己的调戏,乃至于他身上散发的那股烟味,都感觉很反感。

“小看我?我可不光可以当酒保,还可以做魔术师哟。”

元放丝毫不在意她的这种态度,还是笑嘻嘻的,从手里变出一束花,一束野菊花。用他那所剩无几的法力,只为缓和下她的紧张情绪。结果对方并不买账。

又是个该死的巫师?由于上次的阴影,让翠西看到有这种本事的家伙就烦,加上看到他变出来的花还是菊花科的,就更气了。

“什么意思?咒我死?”

“不不不,是让你拿去泡水,去去火。”

“好了,哥,你别闹了。”元朗都被他哥给逗笑了,“总之,我们的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你也看到了,我哥可以在现界一定程度地使用力量,所以如果我不在,有什么事可以尽量依靠他。”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他们口中的危险家伙,还真就在这座城里。只不过离他们很远,在一户普通人家的卧房里,以猫的形态。

它趴在窗台晒着太阳。这对一般的猫来说,就是享受,但对它来说算不上。它这么做的目的只是让这家的主人觉得它是一只普通的猫,只是长相怪了点而已。

几十年前,它被流放,一度丧失了大部分能力,它就是以一只普通流浪猫的形态,四处游走,体验了各种人间冷暖。为了生存,它学会了如何当好一只猫。

它从那只残暴又高傲的契约兽,沦为被人类甚至同类欺凌玩弄的对象,终于也感受到了被欺辱的滋味。但这并没有培育出它的同理心,只是磨砺得更加善于伪装。

它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爬回原来的位置,终于,喵组近些年的引狼入室、外部受到盟友鹰组的挤压,以及被反复无常的牛组撕裂等等问题,这些汇聚到一起所引发的危机中,它得到了重新启用的机会。

借着这个机会咸鱼翻身,自然要急于立功,自然不想无功而返,所以它躲到这种地方潜伏下来。这也是它的顶头上级,某位保守派长老在来之前给它下达的指示,一旦明计划不成功就转为地下继续执行暗计划,只要达到目的,它就可以重新飞黄腾达了。

这是一户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两位女性,是它最合适潜伏的地方。反正它是这么判断的。所以踩好点后,它便靠几十年练就出来的卖萌的本事,获得了这家女儿的欢心,混进了这个家。

但当妈的并不喜欢,一是感觉这猫长得怪,好像个小老虎,头还不协调地大,并不觉得哪里可爱;二是由于家境并不宽裕,生活不顺心,并不想增加这么个麻烦。但架不住女儿执意要养。女儿对她来说就是生活唯一的希望,女儿在学校学习很不错,还被推荐上了市内的重点中学,如此争气,自然要尽量顺着她的意思。

这位妈妈年纪不算大,当年初中还没读完,就因为不爱学习跑城里打工,后又仅凭一时冲动的错误选择,给人家当小三有了这个孩子。结果那个渣男小科长没几年便因为落马入狱了,她所住的房子也因为是非法财产的一部分而被法院没收,还被其原配大吵大闹威胁了一番,将她从那座城市赶走。她只能带着刚两岁大的女儿回到了娘家。

老父亲当初因为她的这种选择和她断绝了关系,这种时候回去自然又是一场争吵。但当父亲的终究还是面硬心软,虽不认她,但通过她母亲,还是将原本预备给她结婚买房的钱拿了出来。她于是在天河市郊区买房安了家。

她终究一无所长,加上还要照顾孩子,遂只能打工度日。她身为母亲倒还算合格,既没有因为生活艰难而堕落,还吸取了自身的教训,一直在学业上严格管教孩子。只是,她本身没啥文化,方式简单且功利,到了现在,快要管不住孩子了。这便是她眼下最烦心的事。

中午,她正在厨房忙活,就听到女儿回来的动静。先是直奔卧室逗她的猫,然后才跑出来,从后面抱住正在做菜的她的腰。

“今天中午回来得挺快啊?这么高兴,是下午不上课吗?”她问女儿。

“上啊,但今天的确有高兴的事,所以骑车子都比以前有劲儿,嘻嘻……”

“什么高兴的事?”

“我要当班长了。”

“啊?怎么突然……”

“不突然啊,那个贱人早该下去了,我可以转正了。”

“我记得你们班班长是个男同学吧?”

“哼,他的确是个有眼无珠的大笨蛋,但我说的不是他,是那个姓乔的贱货。”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同学呢?”

“那怎么了?她就是贱货啊,以为有点臭钱,长得好点,就——”

“好了,”她打断女儿的话,“那你说说,你怎么就能当上班长呢?”

她这人道德感本来不算高,但听女儿一口一个贱人贱货的还是很不舒服,那是以前别人骂她的话。而且她也从小教育孩子要与人为善,不要乱说话,不要口出恶言,以功利的目的也要这样,显然女儿的言行让她很担心。

“上次的那件事我说过吧?”

“那次操场打群架?”

“对啊,他们因此受过处分,所以今天老师决定重新选班委。可惜有人搅局,没有直接剥夺他们的再选机会,不过无所谓,这次我的希望还是很大。”

重点学校当过班长的履历,显然是以后升学的资本,乃至于就业都是可以写在简历上的,对女儿的前途有好处,她也觉得这是好事,但……

“这不是还没成呢吗?别高兴太早。”她赶紧给女儿泼点冷水,让她冷静一下。“好啦,让开点,我再做个菜,赶紧吃了你好去上学。”

女儿显然意犹未尽,站到一旁继续说。

“本来我当不当班长都无所谓的,但看到那个贱货一脸不甘心的样子,我就觉得,要彻底击溃她,我就得当上这个班长,让她以后有的受的。”

“你当班长我支持,但你把同学当敌人我可不赞成,还有你这个说话得多注意。”

“我有那么傻吗?那个贱人还当我和她关系不错呢,呵呵……我在学校可是好孩子哟~”

“你这孩子真是有点可怕,我真是担心……”

“妈妈你真是的,当年就是你太良善太软弱了,才会被人欺负。别看我那时候还小,那个老贱货大吵大闹的场面我现在还记得呢!我当年要不是太小,我保准让她不敢嚣张,谁敢欺负到咱们头上,我就让她生不如死!”

她呆住了,望着女儿呆住了。她是真的觉得女儿有些可怕。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就算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妥的,如此极端的想法是很危险的。但她不知道该怎么教训孩子,讲什么道理她自己本身就底气不足,她说一句女儿能回她八句……

果然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么……她不禁开始反思。

“喵~”

一声猫叫,让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只从卧室里跑出来的虎纹猫身上。

“小虎乖~”

看女儿拿桌上的食物喂猫的样子,那甜甜的纯粹的笑,让那份不安消散了一些。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也是她想看到的女儿的样子。可这些年,她极少能露出这种表情,看来养猫是对的……

真可惜,她又错了。这个猫才是最危险的。

这下彻底清楚了,这个家伙为什么要潜伏进这个家。并不是这个家只有两个女性,容易卖萌得宠。而是因为这家的女儿就是程宁宁——因为她是诸葛妍的同学。

而此时的学校教室里,小妍和小瑜、小武正在商讨对策。一上午的情况变化,让小妍愈发觉察到,这是那个程宁宁在搞鬼。

“想不到宁宁是这种人。看她一上午这个活跃啊,完全和以前是两个性格,大家竟然都没感觉到奇怪么?”小妍有点生气地说。

“有什么可奇怪的,人本来就是有很多面啊……我是无所谓,当不当学习委员本来就无所谓。”小瑜一副坦然又心灰意冷的样子,觉得心累,不想多思考。

“很多面也不能这样反差啊,她明显是本性流露了,为个班长至于么?”

“其他我都无所谓,我只觉得对不起班长周子靖……”小瑜低下头,长睫毛垂着,唉声叹气地说。

“觉得对不起就不要放弃啊!”小妍有点压不住火。不光是对宁宁,更是对没有斗志的好友生气。

“不放弃又能怎么办?你看看同学们的样子,明显宁宁现在人气最高。与其投票惨败还不如干脆不参加还有点体面。”小瑜抬起头,眼圈有点发红。

“真奇怪……明明早上还有不少同学支持他来着,怎么到了中午大家的态度就……”

“这不奇怪。”一直沉默司马武开了口。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你们看看吧,这是我从其他男生那里弄来的图。”

他拿出手机,打开后从微信里找出了那张照片。就是乔馨瑜在走廊上疑似吻周子靖的那张,也就是那次让班主任生气,并给小瑜看的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