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大人，您怎么亲临前线了？”
韩龙抹了一把脖子上伤口愈合后留下的血迹，朝着鬼谷长老迎过去。
“呵呵，连你也没想到吧？所以我才更应该来啊。连近身的人都没想到，敌人才会更意想不到嘛。”
鬼谷长老说着走到大家中间，看着这一张张年轻又有些狼狈的可爱面孔，不由感觉心头发热。
“老实说，你们遇到的困难比我想象的还大，很多意外情况早就超出了我的预期，但你们都做得非常好，应变得力，没有让我这个老朽失望，你们果然都是龙组的栋梁之才。”
胜利之后被这么夸赞还真是舒坦啊……大家都笑得很开心，而有人却想趁着这个大家都放松的机会溜之大吉。
“你这是要去哪啊？”
明明没有面向自己，但自己的一举一动却被鬼谷长老洞悉了，一说就知道是在说自己。元放闻声浑身一怔，停止了将要向外起跳的动作，假装成没事人一样。
“你的问题还没算清楚呢，还想跑？”鬼谷长老声音变得威严起来，“小马，把他锁起来。”
长老一个眼神，瞥向了元放的方向，马梦云会意，当即放出了锁链。
“啊？”元放自知跑不了，只能继续装傻，“我没有想跑啊。我法力都耗光了，在这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会一个人跑呢？您老也太多心了……”
但他的说辞根本没用，很快，他就被锁链缠得只剩下脑袋还露出来了。
“大哥你不用狡辩了，长老大人的特技你还不知道吧？只要在他老人家的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一举一动都会被感知到的……”
对鬼谷长老很是了解的元朗，面带笑意地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哥哥，如此解释说。
确如元朗所言，鬼谷长老的特技就在于此。所以刚才他才能指挥伊万精确定位、精确攻击，时机那般恰到好处。能那么顺利就将那棘手的幻梦在其最容易下手的时候出手秒杀掉，这当然不是赌运气，而是很有把握，因为战场的一切动态都在他老人家的掌控之下。
“感觉怎么样？”鬼谷长老走近小妍关切地问。
“好些了……只是还有点头晕……”
小妍脸色惨白地苦笑着。本来不动的话感觉还好，但刚刚和伊万大叔寒暄了几句，就感觉有点上不来气，头晕目眩的感觉又回来了。
吸吸……鬼谷子将那圆盘一样的熊猫脸探到她身前嗅了嗅。
“奇怪，什么味儿？”
除了汗味还能有什么味？我又没用过化妆品和香水……
等等，说到味道……我记得之前元放大哥说过我有香味，那个小幻梦也说我有香味……之前我还没在意，现在看来很奇怪啊……要说以前洗完澡被小莹莹夸有香味很正常，那是洗发乳沐浴液的味道，可我今晚来之前并没有洗澡，战斗还出了汗，怎么会有香味呢？而且我自己也没闻到啊……
小妍很是疑惑地想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想问又有点难以启齿。
“哈哈哈，肯定是散发的荷尔蒙的味道吧？”抱着她的小马哥笑了，也跟着低头闻了闻，“小妍妹妹现在魅力十足，浑身肯定是香香的嘛……”
“马哥……别瞎说。”
要不是小妍现在身上缺血，脸上非得红透了不可。她没敢问就是怕会是这种羞人的答案，但她才多大，那可是成熟的男女才可能有的。她真要有味道，也应该是青春的气息才对……
“太失礼了！你们怎么可以闻淑女身上的香味呢？懂不懂礼仪啊？”
憋了好久的司马武跳了过来，一副要从小马哥手里将小妍抢过去的架势。从战斗时他就一直在忍耐，让自己不要有杂念，不要分心……现在没事了，看到那个小胡子一直抱着小妍，他自然是无法忍受，于是借着这个机会便扑了过来。
“所以……你也闻了……？”
虚弱的小妍经不住他上来闹，身子一晃就更晕了。同时也因为有些尴尬，正好靠揶揄他一下，来化解这份不好意思的感觉。
“啊？我、我只是鼻子痒……”
他倒是诚实，没有否认自己不自觉地吸了下鼻子的动作，搞得大伙对他一阵取笑。
“好了，都别闹了。我帮她把伤治好。”
这么一搅合，就把这件事岔过去了，鬼谷长老分开他们，将熊掌放在小妍腹部上，开始治疗她的缺血症。暖洋洋的感觉从腹部扩散，让人神清气爽，通体安泰，头晕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应该可以了吧？”
长老之所以发出了疑问，是因为治疗完成了，小妍却一直抱着自己的手。
“啊哈哈哈，好了好了！”
还陶醉在毛绒绒舒服感觉里的小妍这才松开熊掌，然后从小马哥手臂上跳了下来。此刻，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晨曦，天快亮了……
“哎呀，不好！咱们得赶紧回去了，家里那边应该已经大亮了。”
恢复了精神的诸葛妍，首先意识到的却是这个。望着周围这一片狼藉，想起这一晚经历的一切生死考验，还能将思维迅速回归到日常中，也是蛮奇异的。该说这是坚强理性所以平常心强大么……
“你们怎么啦？”看大家这么瞅着自己，小妍笑了，“走啊，赶紧回家吧！”
回家这个词还真是亲切啊……身心俱疲的一晚过后，的确需要回家充充电了。大家相视一笑，踏上了归途。
除了还有任务的伊万以及那位本就是当地的联络官留了下来，其他人经过一次次道别后，回到了各自的地方。
先是依依不舍的小马哥，必须得先跟鬼谷长老和元朗押着元放回总部，所以他们最先要和小妍他们分道扬镳。
“马大哥再见。”
在传送阵前，小妍用手阻住小马哥向她再度张开的怀抱，笑着向他告别。
“不要得寸进尺啊，你这个中年老男人，怎么还抱个没完呢？”司马武在一旁气呼呼的，毫不客气。
“呵呵，咱们彼此彼此吧？”马梦云不屑地瞟了一眼情敌，然后又转过来笑容满面地对小妍，“妍儿妹妹，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啊……”
“啊——！这个小胡子还真是厚脸皮！‘妍儿’？他竟然叫你妍儿！”看他们走后，司马武仍然醋意难平，气得直跳脚。
“好啦……你当初也和他差不多啊，你有资格指责马哥吗？”
“我和他一样？那好，那我以后也叫你‘妍儿’，咱们也抱一抱吧？”
“闭嘴！走啦！”
小妍白了他一眼，走向了自己方面的传送阵。他去抓她的肩膀，想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想问她那家伙有没有对她怎么样，结果被小妍瞬间一记关节技反制。之前和梦仙大人练的那些没机会用在敌人身上，而是先用在了他身上。
“哈哈哈……你们可真好玩，这就是青春啊……”李红婵在一旁看戏，笑得很是开怀。
回到天河市，天果然已经大亮，很多人还没有回家，都在担心他们。见小妍面带微笑地回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该和婵姐道别了，这回没人阻止拥抱小妍了。这一抱，虽然心与心的物理距离隔着比较远，但心的距离感觉是更近了。
“婵姐，今晚多亏有你在，谢谢……”
“说什么见外的话呢，你就是我妹妹啊，你不介意我当你是亲妹妹一样看待吧？”
“当然不……婵姐姐……”
两人抱得更紧了。
“那个……天都亮了，你不是着急回家么？”
虽说看俩美女拥抱很养眼啦，但司马武还是有点看不过去，生怕小妍打开什么奇怪的大门，他以前在巴黎时，这种事可见过不少。
“臭小子你怎么还没走啊？人家其他人都撤了……难道连我的醋都吃？”李红婵本来有些激动地抱着小妍，一看他这样不由笑了起来。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排队。”
“排队？排什么队？”小妍回过头。
“我、我今晚也差点被怪物吃掉啊，也流了不少血，出了不少力，所以……”
“所以？”
“所以我想，我是不是也会得到你的一个拥抱呢？”他挠挠头，故作不好意思地说。
“你在想屁吃！”小妍当即给他迎头棒喝。
“诶~~~？妍儿你还真是无情啊……”
小妍被他这故意撒娇的声音弄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噫——！不许叫我妍儿！”
“小胡子能叫，我凭什么不能叫？”
“不许叫就是不许叫！”
看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似有几分打情骂俏意味的微妙争吵，李红婵一脸忍俊不禁的姨母般的笑容。
“哈哈哈，你们两个啊……好啦，小妍，我也该回去了，以后有空再聚吧。有什么事随时打我电话，我会飞着过来的。”
“嗯，好的，婵姐再见~！”
告别了李红婵，广场上只剩下了诸葛妍和司马武两个人。此时微红的晨曦已经照到了他们的脸上，在这冬日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灿烂。
两人竟一时相视无言。忽然，小妍轻轻地给他当胸来了一拳，微微一笑。
“不管怎么说，今天真的辛苦你了，谢谢……”
言罢，小妍飞身而去，只留下呆呆望着她背影的司马武。他是被那一瞬间的光华般的笑颜美呆了……但同时，他心底又不由得生出一种怅然之感。和以前对小妍着迷的那种感觉很不一样，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所引出的惆怅……让人心醉也让人酸楚。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所以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呆呆地望着。
“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苦涩滋味很难受吧？想想就甜，越回味越苦，却又有满满的浓香……呵呵呵……”
小妍的身影看不到了，一个带有一丝邪魅味道的声音打断了司马武的思绪。他转过头，是浑身散发着黑色性感气息的孙芸香。与刚刚的小妍正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感觉也和以前很不一样……我和她本来也没什么交情，她也总是神出鬼没的，现在突然冒出来说这种话，很明显是有什么企图啊……
“怎么？你这是想请我去喝黑咖啡？”他皱着眉头，笑眯眯地反问。
“呵呵，你这家伙可真有趣，有时候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又充满了中年人的城府，你到底多大了？”
“男人不就是这样么？年龄很重要吗？只有你们女人才纠结这个问题吧？”
“哦吼？你这话是对女人赤裸裸的挑衅啊？”
“嘻嘻，我哪敢，我一向认为不同年龄段的女人各有各的魅力。”
“哼，你小子倒是挺会转移话题嘛。”
“转移话题？你有话题吗？哈~~~”司马武抻了个懒腰，哈欠连天地说，“我累了，该回去躺一会了，等会还要去上学呢。”
“你难道就不想得到她么？我可以帮你哟~！”
为什么要帮我这种事？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想这么问，但感觉就算问出口也得不到什么答案，还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一点也不想再跟她啰嗦了。
“不了，我有的是机会，我要想得到什么，也用不着你来操这个心。”
他冷淡地说罢，转身跳走了。看他没有上钩，孙芸香倒没有追上去纠缠，更没有使出之前对姜咏的强硬手段。这倒不是觉得他比普通人更不好下手，而是没那个必要。
“哼，死鸭子嘴硬。你以后会求到我的……”
她冷冷一笑，转身回到了现实世界。而她没有发觉，在广场的附近，一直有个身影躲在附近的楼房里观察着……
诸葛妍回到家里自己的卧房，外面的厨房已经传出了妈妈做早饭的声音。她刚刚在幻境里冲了澡，回到现实钻进被窝里，感觉好舒服啊……
“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啊？”小捷从上铺探下头来问。
小妍没有回答，只是招呼他下来。这回她没有特意要求他转过身，直接搂着他温柔地问：
“你觉得姐姐身上有香味吗？”
小捷将小脑袋靠到她的胸前，使劲吸了吸鼻子。
“香啊，姐姐永远都是香香的暖暖的，很让人舒服呢！”
“是吗……”
原来，她这一路都被一个奇怪的念头笼罩，就是那个半途打断的话题：为什么都说我身上有香味呢？难道真的是马哥说的那样？不应该啊，我根本连心意都没搞懂，也不清楚爱情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怎么可能会是……再说，即便真是那样，也不应该连幻梦，连梦仙长老，都能闻到吧？
她有嗅了嗅自己胳膊，要说是有残存的血腥味倒还差不多，哪有什么香味？因为刚才冲澡有点着急，什么沐浴露都没用，不应该有什么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香味呢……？”
她自言自语着，小捷以为是问他。
“嗯……我也说不好，好像一种花香……”
花……？被人称赞身上有一股花香，作为女孩应该高兴才是，但总感觉很诡异，让人无法心安……到底为什么呢？
此刻，另一边，李红婵回到了雾都山城的老地方。虽然时区是一样的，但这里的阳光要比天河那边晚一两个小时之多，所以天边刚有点蒙蒙亮，加上雾气，就显得还很黑。
就因为总是这样，她才不喜欢在视线不好的大雾中跳跃，而喜欢骑摩托。开着大灯，在宽阔的马路上飙车，感觉才爽快。
她骑上摩托，打算赶紧回家放松一下，白天还要上班呢。
突突突……她发动了车子，刚要给油，就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对，又是他——也只有他才能在她无法察觉的情况下靠近。
“你去哪啦？这么晚才回来？”
他那平静又充满诱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耳朵和侧脸都被其呼出的气吹得痒痒的。
“你怎么来了？有事么？”李红婵没有熄火，冷冷地问。
自从那天被他强吻过之后，她越想越不舒服，打心底有些反感，不想给他好脸色。
“没事就不能过来了么？你不想我？”
他温情脉脉的语调并没有让她心软，她现在只想回家，不想理他。
“你要没事就请下去，有事就快说，我今天忙了一晚，不想……”
话还没说完，这家伙就放肆地吻她的脖子，抚摸她的身体。
“住手！听到没有？住手啊——！”
她生气了，回手就是一胳膊肘，同时脑袋猛地向后仰，让他不得不向后挪了挪，手也松开了。
“你今天是怎么啦？”他一副很震惊很不解的口气。
“请你下车好么？”
“为什么？这几天不见，你就变心了？”
“变什么心？我有心么？”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有心么？”李红婵说着愈发激动，“你把我当有心的人了么？”
“我怎么没……”
“下去！！！”她带着哭腔大吼。
他终于下了车，李红婵头也没回，手上一转，机车呼啸着冲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她哭了，面带笑容地流着眼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火，就是顺势爆发了。对于翻脸，感觉就像是给了自己一刀一样痛苦，但同时，她却又有一点高兴，很高兴自己勇于翻脸，没有再被他降服。
回到家里，回到现实，她在浴室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这是一间很小的房子。拜这里虽为一线城市却有相对比较亲民的房价所赐，才让她这个刚刚步入社会没几年的年轻小白领，靠自己不多的积蓄和公积金分期贷款，有了自己的一个安乐小窝。她特意把卫浴改建得很大，卧室只能放一张床。
外面已经大亮，她草草吃了麦片粥当早餐，换上工作服准备出门去上班。出门前，她翻看手机时愣住了……紧接着，门外有人敲门，一开门，竟然是一位警察。
“民警同志……有事么？”
“原来你在家啊，那你母亲还说你出事了……你怎么不给你妈不回电话呢？害那位老人家大半夜的哭着报警，我们可是查了好久才查到你住哪里。”
“对不起，对不起！”
李红婵当即心头一热，连忙双手合十，满脸歉意地跟民警解释。说自己有半夜关机了，还说之前跟母亲闹矛盾，所以疏于和家里沟通才造成了误会……
记得多给妈妈打电话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民警叨咕了这几句话之后走了。
门关上后，她一屁股坐到了门厅的鞋架旁。刚才她翻手机才发现一堆未接来电，现在再翻看，发现母亲从昨天下班到今天早上，打了几十通电话给她，又是发短信，又是发微信的……而那时候，她接到了任务，所以早早就去了幻境。
她眼圈红了，手在颤抖……
已经多久了，好几年了吧，那种疏离感。自从组建了新的家庭以后，她就没再和母亲亲近过了。甚至连买房子都没通知家里，也是那一阵子那位妹妹要考大学，母亲很忙，就没有主动说，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我就是在赌气……
唉……真难想象，母亲那种性格，哭着报警的场景。
是啊，我本来就是她的女儿啊，亲生女儿啊……我从何时开始，我竟然觉得这种天经地义的关系断了呢？为什么我会觉得妈妈不再关心我，不再爱我了呢？为什么我会有这么荒诞的想法？还在濒死的时候那么想呢……
说白了，我就是嫉妒，就是有气，就是因为不喜欢那个新家庭，所以我才……还觉得自己牺牲有多大，其实搞了半天，还是我自己的自私任性罢了……
扑簌簌的泪水，掉到了手机屏幕上。
这是自责的泪，懊悔的泪，也是充满热度的泪……
她用袖子擦了擦屏幕，回拨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很快对面传来了接通的声音……
对面是怎样的语气呢？急切？责骂？
她都有点听不清了，她只想哽咽地喊一声：
“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