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那个目中无人的小鬼！”尤金斯用巨大的拳头猛的锤了一下座椅上的扶手，整个地面都“咚”的一下震颤，椅子都差点被他砸碎。他跟塞克尔王这样子打交道可不是第一次了，就连赫尔曼那家伙也不敢像这个白衣少年一样羞辱自己到这种地步。
“要把整个北境‘封赏’给我？这是老子自己打下来的！”
这当然是塞克尔王的意思，白单单只是转述。只是在转述过程中，按个人的理解擅自添加了一些语境而已。比如，“想要土地直说就好了，范不着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这样的话。
“尤金斯大人您先消消气，那小子虽然狂妄，但毕竟是拉奥克雷的养子，面子总是要给点的...”
波尔特的声音有些颤抖。虽然他知道这样说可能会有点“冒犯”，但他完全不知道尤金斯在气什么，如果因此真的跟东方大领主拉奥克雷结下什么恩怨，那麻烦可就大了。
打下来的疆界国王也默认了，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看起来已经是圆满的结果，然而尤金斯却像是国王把他的驻地抢走了一样的气急败坏。
“你是说老子会怕那个拉奥克雷？”愤怒的尤金斯抓住了波尔特的衣领。他对这个名字其实相当敏感。早在老库伦王在世的时候，尤金斯和拉奥克雷就总被人放在一起比较，尤金斯心里早就很不服气了。
“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眼下大人还是先扩充实力比较重要啊...”波尔特慌忙解释着。
尤金斯的大殿很寒冷，说话都能哈出白气来，但还是有汗从波尔特的额头上流了下来，尤金斯那暴虐的性格他可是领教过的。
“哼！”尤金斯一把将瘦弱的波尔特特推了出去，“乌尔赛边界那边那边怎么样了？”
“霍奇森大人已经顺利接管了。”
“哈哈哈，交给那家伙的话就一定没问题。”
这总算还是一个好消息，尤金斯又笑了出来。霍奇森是深得尤金斯喜欢的副将。也正是这个人，在扫荡奥西玛以北的“山之民”残党的时候，以“窝藏乱贼”为名强行攻下了乌尔赛这座小城，于是才有了塞克尔交给白的那份文件。
不要看乌尔赛只是一座比奥西玛小得多得多的城市，但位置几乎就在进往中原的隘口上，可以说是“王土的咽喉”，所以才会让库伦王如此焦虑。
当然，白是深知这一点的。在尤金斯安排的房间里，他正奋笔疾书的写着什么。
“白大人，您在写些什么？”赛巴斯丁把泡好的红茶放在桌上，带着热气腾腾的，淡淡的水果香气。
“不久之后会用到的东西。”
“这就已经要开始了吗？”
“当然。”白把手里的笔放下，端起红茶轻微的吹了吹热气。
“塞巴斯，有件事能不能拜托你去办一下？”
“请您吩咐。”
“情报。”
“...好的。”
精明的赛巴斯丁听到白说出这两个字就已经大致明白自己要做的工作了，于是也不会多问便应了下来。他们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默契的，但就在最近，白觉得赛巴斯丁对于自己意图的领会变得越来越快。
是该夸他吗？白露出了一个复杂的微笑，这样的下属很难找吧。
“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库劳叫来。”
“是。”
赛巴斯丁走出了白的房间。
这座奥西玛城总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终日严寒。除了北边一连串荒僻的雪山，这里似乎已经是大陆的尽头了。
“情报啊...”赛巴斯丁踩着厚厚的积雪，看着远处连绵涌起的高山。
雪尔山脉。这里的人是这么称呼它的。
海拔足足有6000米以上，那里大风呼啸，氧气稀薄。在山风的蚕食之下，岩层松动，冰雪常年不化，是尤金斯的部队都没有将其征服的险峻高山。
不过，那些剿不尽的荒蛮之民据说就在雪山上生活，在库伦的军队征服奥西玛之前，这里还是属于他们的“圣地”。
无疑，库伦王亵渎了他们的神明，侮辱了他们的文化，抢占了他们的土地，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山之民一直在附近虎视眈眈。这些人攻不破奥西玛的铁壁，也敌不过库伦帝国的骑兵。然而却征服了尤金斯都无法攀登的山峰。
真是有意思的种族。赛巴斯丁嘴角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比起尤金斯的力量，军备，物资来说，这些山之民反而让他更有兴趣。
“咕~~~~”赛巴斯丁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发出了警告。如果要登山的话，饥饿无疑是致命的。所以，先吃饭吧。
在扫视眼前这条街道的时候，确实有一阵肉香传到了赛巴斯丁这里。复杂，浑厚的香气，撞击着他敏感的味蕾。
“好香啊！”城里的卫兵们也都纷纷寻香而来，在冰雪弥漫的环境里，烤肉，无疑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不用说把肉烤熟，就连生火都是件极其复杂的事情，没有相当淳厚的技法可是做不来的。
“雪毡巨鹿的肉！可是上等货哦！”烤肉的小贩穿着有污污的皮袄，顶着一顶近乎把脸都包裹起来的滑稽的帽子。
“雪毡巨鹿？那玩意真的存在？”士兵们互相看着彼此，显然对于小贩的夸夸其谈有所怀疑。
不过这是有道理的，小贩所说的那种巨鹿，是如同传说或者幻想种一样的东西。相传那是些身高超过三米，体型巨大的怪物，身体覆盖着厚厚的皮毛，一对鹿角更是像野蛮人挥舞的巨剑一样锋利且致命。
即便在雪尔山脉，也只有寥寥数人声称见过这种巨兽，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别说吃这家伙的肉，连这东西是否存在都值得商榷。毕竟，这种巨物在这高海拔和严寒的环境下散热和血压都是致命的问题，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相信这样的东西吧？
不过小贩看起来对此非常自信，他正拍着胸脯保证。“花了很大代价搞来的，货真价实！”他这么说。
“尝尝！”领头的卫兵从腰间拔出断剑，一下子就插进了炉子上正在翻烤的一大块肉。“呲啦”一声，炉子泛出层层的白烟，肉片被短剑插进去的地方也涌出了丰厚的油脂，看起来就是诱人无比的美味。
“哎你...”小贩来不及阻止，卫兵已经用牙齿扯下了一大口。
“尊（真）的熬（好）次（吃）...”狼吞虎咽的简直像条恶犬。
听到他这么说，其余的卫兵也都纷纷抽出短剑，眨眼的功夫就将小贩炉子上的烤肉一扫而空。
“你，叫什么名字？”领头的卫兵在把一大块肉全部咽进肚子里以后才想起来问问摊主的名字。
“兰斯特。”
“好的，我记得你了兰斯特。味道真是好得很。走了走了！”他冲其余的士兵挥了挥手，看起来这就要走了。
“喂，你们还没付钱呢！”兰斯特叫住了他们。
卫兵们停下了脚部，周围的人们也稍稍后撤了些许，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这里，气氛一时间变得十分奇怪。
“新来的吧......”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赛巴斯丁听到频率最高的就是这句话。看来，这的确是个新进城的愣头青。
“什么？！”领头的士兵带着一脸的愤怒回了头，“我们是奥西玛的城卫部队，你跟我们要钱？！”
“卫兵就不需要付钱的吗？买这几块肉可是几乎用光了我所有的钱啊！”兰斯特急的跳起脚来。
“是吗是吗，”领头的卫兵一下子变得兴致勃勃，他“噌”的抽出一把长剑扔给了兰斯特，“奥西玛边境的规矩，如果你打得赢我，非但我们付钱给你，这城防组长的头衔也可以一并送你！”
兰斯特显然被吓坏了，他这半生只会用夹子来回翻肉，剑术什么的根本是一窍不通，
“什么啊？这个...”这会，他的手都无法牢牢握住剑柄。
“那我就先上了！”卫兵组长毫不留情的将兰斯特撞翻在地，他手里的剑一瞬间就飞了出去。这个烤肉匠即便有能在极寒之地把肉烤熟的非凡本领，但对于这种短兵相接的拼杀也是毫无反击之力，就只能不停的被卫兵踢打着，直到满身淤青。
“哦呀哦呀，刚来这里就看到了别致的的民风啊。”赛巴斯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拍着手，从异样气氛的人群中走了过来。
“什么人！”几把长剑的剑锋立即对准了他。
“外乡人。”
“外乡人就闭嘴看着！这就是奥西玛的规矩！”卫兵组长又继续对着兰斯特开始施暴。
“我刚才听说了有意思的事呢，在奥西玛力量即是一切的说法，是认真的吗？”
从赛巴斯丁的笑容看得出，他对这件事似乎饶有兴趣。而这场骚乱也由于他的加入而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本来人丁稀少的街道不知不觉就涌来了一大群人。
“在边境奥西玛，力量凌驾于任何规则，律法！这就是尤金斯大人颁布的唯一准则，怎么不服气吗？！”卫兵组长打量着赛巴斯丁纤瘦的身躯，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规则和律法仅仅用来约束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没错！”
“真是混乱不堪...”赛巴斯丁打心里感到厌恶。律法和规则应该是平等，且唯一的，这是他从白身上学到的。
“找死吧！”
“哎呀呀，这不是赛巴斯丁大人吗？”离老远，波尔特那谄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卫兵队长冲向赛巴斯丁的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
“大人？”波尔特称这个家伙为“大人”？
人群开始变得嘈杂，身在奥西玛，没有人不知道波尔特这个趋炎附势的老家伙。被这家伙礼貌有加的称呼，想必对方一定是大人物。
有好戏看了。他们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还有人在偷偷的窃笑。不知道是在笑卫兵的窘迫还是在笑事情变得越来越戏剧化了。总之，原来那快要结冰的气氛正在逐渐升温...
分开人群，波尔特看到了正被长剑顶住脖颈的赛巴斯丁，地上还躺着一个浑身伤痕的青年。
“蠢货！这是王都来的赛巴斯丁大人，你们怎么敢剑刃相向！还不快把剑收起来！”
“是！”卫兵们阴沉着脸把剑插回剑鞘，动作虽然干净利落，但很明显这些不可一世的卫兵对于这个猥琐的老头也不是心甘情愿的臣服。
真是难以想象这样混乱不堪的领导者是怎么能统领北境如此多年的。力量，恐惧，杀戮。想来也只有这样低级残暴的手段了。
“谢谢你，”倒在地上的兰斯特已经忍着痛站了起来，“我叫兰斯特。”
他向赛巴斯丁伸出了手。
“不，没什么...”赛巴斯丁并没有伸出自己的手。他只是在搜集“情报”，搜集关于这个城市的一切信息罢了。
至于兰斯特，不过就是一只吃饱了的老虎在走向水池的时候无意间惊走了将要捕食山羊的豹子而已。
赛巴斯丁与兰斯特擦身而过的时候拍了拍这个愣头青的肩膀。得救的山羊没必要跟老虎道谢。
但是在手落于对方肩膀的瞬间，兰斯特的手也搭了上来。赛巴斯丁感觉有股莫名的力量冲进了自己的意识，像蛇一样越过皮层，钻进了自己的大脑。
“哦....？”赛巴斯丁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霍兰特也愣在了原地，他那乌青的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确实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心声。
“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真是有趣啊！......”
那幽幽的，让人汗毛直立的声音。
“你是觉醒者吧？”赛巴斯丁靠近了兰斯特的脸，饶有兴趣的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