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炎热、失血、及干渴的交困,林博似乎在沙漠中昏迷了很长的时间,以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及噩梦都记不太清了。

然而当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的时候,林博却发现,环绕着周身的景色并不是沙漠。眨巴着因为缺水而摇晃的眼睛,他注意到阳光的折磨被一层厚厚的帐顶遮挡在外了,也就是说,他或许是被人救起,从而来到了这间帐篷里,免去了被猛烈的日光晒成干尸的命运。

除了偶尔有飞沙走石划过纱帘的声音,营帐周围静悄悄的,究竟是谁救了他呢?

但是此刻,这些多余的疑惑似乎已经显得不足道哉了。

“水……”

林博的耳膜开始抗议般地鸣叫了起来,他摸到了身后的一只早已冷却的水壶,颤颤巍巍地提起,壶嘴对准口部,依靠着生存的本能将它倾倒入喉中。溅射的水沫呛入气管,使得他咳嗽起来,破抽风机般的肺部挣扎着,将异物排斥出去。

重获生机的喜悦哪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自从来到了那片樱海之后,林博亲眼看见了无数的鲜血与骨骼,对于死亡的绝望与恐惧犹如瘟疫般弥漫在心田的上空,使他几乎丧失了自寻死路的勇气。再经过沙漠的暴晒,以及伤痛的折磨之后,不论意志再怎么坚定的人,肉体和精神都会无限地趋近于绝望。

甘醇无比的清水,直到再也喝不下去之后,林博才扔下空空如也的水壶,享受着水的饱腹感。那无比充实的生命的喜悦,让他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一股酸楚的感觉从脊髓蔓延到全身,补充着失去活力的细胞。

林博大口呼吸着,瘫软在了地上,一头沾着沙子的散乱长发从额前垂下,遮住了半边憔悴的脸颊。他的头脑渐渐恢复了清醒,虽然疲劳依旧留存着,但是已经不再妨碍思考能力,使他逐渐地思考起自从跳楼以后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包括这片沙漠、花海、尸体、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间帐篷里苏醒。

只惜他始终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林博皱起眉头。

唯一能够解释的是,他应该是已经死了,并且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差点卷入了危机,并且还被人从沙漠中救了起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原来的二十一世纪的世界,这一点从那些用科学无法说明的恐怖场景、以及他身体上的变化就可以看出来了。

写过不少的奇幻小说,林博对于这样的穿越题材还是有些熟悉的,只是从未想到类似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苦笑了起来。

难道这也是命运所开的玩笑吗?

作为一个竭尽全力刻苦钻研、却始终郁郁不得志的小说作者,林博一直在顽抗着自己的命运,哪怕到临死前也不肯向人生和现实低头过。

现在,在合上大门的同时,命运之神却给他开了另一扇窗,要他跨入。

这扇窗户里面,难道又是一场悲剧吗?林博不得而知,但是他的心中隐约生出了恐惧,仿佛那些人们的反感嘴脸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无视了他的梦想和努力,要化成一道灰白色的高墙将他孤立起来!

“咦,少爷?”

可就在这时,林博的思绪被后方传来的惊呼声打断了。

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中,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营帐的帘布被破开的事实。林博的身体打了一个寒噤,就像紧绷的弹簧般撑地坐起,诧异地回过头去,然后发现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帐门前止住了脚步,用比他更加诧异的眼神瞪着他。

林博注意到那个老人的脚下踩着破裂的木板,耀眼的阳光从老人背后的正空投下,在这具铠甲的前方投下了浓重的黑影。

这个老人是谁?他怀疑起来。

然后不多时地,林博看见了老人背后的那柄巨剑。联想起血肉模糊的花海,无边的恐惧深深地包围住了他。

莫非那些人都是这人杀的?他是杀人犯?

“别过来!”

来不及思考,林博的瞳孔放大,身体向后缩去。他慌张地摸索着,终于在地面上摸到了一柄剑鞘似的东西,抓起,抽出剑刃,晃晃悠悠地架在前方。

但这样的架势丝毫没有威慑住对方。

死死盯着林博的脸庞,背剑的老人趋步渐进,在经过了长时间的观察之后,眉宇间的疑惑却是更深了。铠甲的摩擦声格外刺耳,而当他的目光顺着林博的身体向下扫去的时候,老人的呼吸陡然一滞。

“这张脸……不对,你不是少爷!”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林博只感觉眼前吹过一阵凉风,紧接着自己的手腕就传来了一阵扭曲的疼痛,再也握不住利剑。

随着“哐当”一声落地之响,他的脖颈被大手锁住,虚弱的身体毫无反抗之力,撞在了层叠的木箱上。书籍和茶杯从狭缝中坠落下来,林博的眼前一黑,等到视野再度明亮起来的时候,他发现老人正在极近的距离,以无比愤怒的目光瞪着自己。

可恶!

林博本想着挣扎起来,只是对方接下来的一席话,却是让他完全忘记了反抗。

“你是什么人物,为何会穿着少爷的服饰,出现在少爷的营帐里!”

巨剑老人的情绪异常激动,他将背后的巨剑缓缓抽出,架在了林博的脖颈上,神情阴沉至极,“为什么要扮成少爷?你究竟对谢大少爷做了什么?从实招来吧,女人!”

少爷?林博的脑袋一懵。

不啊,他根本不认识那什劳子谢大少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眼前的这位老人便是他第一个遇见的人类。

只不过更让他不知所谓的是——女人?

那个老人是在说他吗?

起初林博还有这样的疑问,于是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的周围除了密密麻麻的箱子以外再没有别的事物。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背剑老人,再三确认了老人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没有移开过之后,这才轻松了下来。

轻松个鬼啊!

“等等……你在说……咳咳……什么?”抗拒着窒息的感觉,林博艰难地瞪大眼睛,从牙缝中挤出字眼道:“我可是……名副其实的男人啊!”

“还想妖言惑众?”

老人讽刺道,“真是不知好歹,好好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吧!”

他将巨剑贴在帐篷的边缘,深深地刺入沙地,然后将林博拖拽到了巨剑的跟前。那巨大的剑刃屹立着,像是一面镜子反射着映入账内的阳光,更是将那道愕然错愣的长发身影,倒映在了不知所措的林博的眼前。

玉带紫袍,嫣然伶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