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启·二棱一路跟着伊文尤尔·四清回到了宿舍楼,想来这小少爷是要带他去宿舍。

一路无话。由于任启还没考取三翼,不可能有与四清阶级的学生一起上的课程,因此任启对这位少爷的印象止于面熟和身边跟着很多女孩——好吧,至少他没带任何女孩参加葬礼,更不用说有任何共同语言了。

看外表的话,伊文尤尔比他高一些,虽然长着张女人脸,但任启保守估计这家伙应该比自己大个几岁,毕竟都考到四清了,离毕业也也只差一步。

这一路走来,不少人与他们打招呼,不出所料,自己曾经的监护人去世了、还跟大贵族同行……这可能是个好机会,他可以因此结交一位贵族朋友。

“伊……”迎面跑来一个红发女孩,任启认出了她。

“啊,你是朴幸·三翼!”他率先道,“……对不起,你刚要说什么?”

朴幸显然是吓了一跳,看了看任启身边的伊文尤尔,又看了看他。

“朴幸·三翼,谢谢你今天特意跑一趟通知任启·二棱,辛苦了。”那小少爷开口道。

——原来是他要朴幸来通知自己的。

“没……没事。”红发女孩双手抓着裙角,好似在害羞,与她早前给任启的感觉全然不同,“反正我也闲着……”

伊文尤尔还以微笑来结束这段对话,准备走开时,朴幸又道:“我等会会和朋友们去楼下的厨房做些小蛋糕什么的,晚些时候我可以送一些到您的寝室吗?”

任启寻思这有点意思,便扭头去看这小少爷表情,对方皱了皱眉——尽管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任启捕捉到了。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朴幸·三翼。”他继续微笑应对,“我不是很饿,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多做我这一份。”

不等朴幸有什么回应,伊文尤尔立刻朝前走去。任启左顾右盼,因为这件事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朴幸低下头看上去也不是很高兴的模样……

“就几个小蛋糕,她想送你就由她呗?”任启快步追上了小少爷,小心问道。

“她……”伊文尤尔叹了口气,“隔三差五就会以各种形式送我东西,而我这样的身份……实在是无法给她什么相称的回礼。”

“……那你还使唤她?”任启抬了抬眉毛。

“我不想无缘无故就在葬礼上迟到。”他义正言辞。

——不愧是贵族渣男,矛盾得飒爽。

“到了。”伊文尤尔停在了一件寝室门前,开门道,“欢迎来到寒舍。”

——狗屁寒舍。

任启在心中暗骂道。一进这屋子他就懂了,他与伊文尤尔一样都是住单人寝室,但这小少爷是包了三四间寝室,再把墙打通,家具肯定是他自己带来的,还将这里重新装潢:地上铺着柔软的红棕色地毯,墙上则挂着兽皮和剑……还有他家族的标志:剑与任启认不出来品种的白色的花。

“我来帮您挂好外套吧。”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啊。”吓死个人。

这小少爷竟然还带了侍者,一位老者不是何时站在任启的身边。他只好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对方接过以后便慢悠悠地走向伊文尤尔。

“——我可以解释。”小少爷坐到了他的皮沙发上,将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了老者,“我刚来的时候,是有下定决定要过跟一般学生一样的校园生活,但后来我认清现实了:我做不到。”

“你知道吗,”任启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柔软得要命,“我完全理解。”

“打通寝室,装修,从家里带侍者这些事情我都单独跟学院申请通过了,以及我的侍者们的工作范围只能是在我的寝室。”对方解释得很诚恳,但任启还是能感觉到贫富差距悬殊。

“行吧。”

“那就让我们直奔主题吧。”

任启坐直身体。

“为什么想把法师大人扯进来?”伊文尤尔翘腿道,“雅瑞莎·三翼跟你说过以命换命仪式吧?”

“说过。”他心底一惊,直接跑来找伊文尤尔·四清似乎有些鲁莽了。

复活一个人的性命在这个国家里不是稀罕事,只要办些手续,得到生死双方至少三个家属的当面肯定后就会有专门的术士来完成这一切。也就是说,他又把过去那个世界的常识挪到这里来用了。伊文尤尔根本不惊讶雅瑞莎能够复活这件事本身,他只是好奇自己为何将法师这样的人搬出来作为一种可能性。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你看,你不能失去性命,我也不想,雅瑞莎·三翼的家人既然同意下葬说明也不愿意选择以命换命,对吧?既然法师大人还在这座学院,而且可以无需代价做到任何事情,为什么不去拜托她呢?”

对方淡漠地看着他:“你说你已经失败了一次了,居然还贼心不死,真是不知道该说你锲而不舍还是有勇无谋。”

一个年轻点的男仆推着小车过来,为他们二人倒上了热气腾腾的红茶,又端上了一座精巧的甜品塔。

“……那位法师大人,是叫荼阿·法师?”小少爷拿起白花花纹的白瓷茶杯,抿了一口茶道,“是什么样的人?”

任启趁他喝第二口茶的间隙时白了他一眼:“女的,看上去比我年轻,有点儿矮,到我肩膀这样。”

“噢。”他放下茶杯,“抱歉,即便是我,活到现在都只见过一位真正的法师大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对此十分好奇。”

“那我们见到的是同一个吗?”

“不好说,我得以拜见的那位法师是年迈的男性。”伊文尤尔伸手去拿甜点,看像是个马卡龙,“但谁知道呢?变换外貌和姓名这种事对法师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任启打了个寒战,荼阿·法师的外表的确很对他口味,但万一荼阿其实是个……

他连忙摇头,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就把……我的想法跟她说了,然后她拒绝了,就是这样。”

既然法师是这么厉害的人物,那荼阿跟他讲得那一堆什么“你的未来必定有我相随”的怪话还是先选择性隐瞒吧。

伊文尤尔笑了。“那位大人凭什么帮你做事啊?任启·二棱。”接着他话锋一转,“我更加好奇了,你是如何与她说上话的?法师从来不会平白无故地现身,甚至在修缮学院建筑的时候都未能拜见其真身……她必定是在乎你。”

……!

这家伙也太聪明了些。尽管沙发柔软,但任启此时此刻如坐针毡,如果他告诉伊文尤尔事情的真相呢?要是这小少爷在盘算些自己控制不了的事情呢?

“说不准只是荼阿·法师大人一时心血来潮?”他端起茶杯道。

“持有那样宏伟辉煌的力量,没有任何一位法师大人会仅仅依靠‘心血来潮’去做事。”伊文尤尔再度揭穿了任启的谎言,他从甜品塔上拿了一杯巧克力芭菲,递给了任启,“趁我还在友善待你,你就不必再与我打马虎眼了。”

“……”

任启咬了咬嘴唇,接过了那杯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