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蔓延着古拙的花纹,连带着空气也带着腐朽的湿泞。这本日记就这么躺在这里,连接着揭开秘密的稠纱。

“给你,你来打开。”贝洛克多把书扔给艾纳。

艾纳接住,只感觉沉甸甸的。

贝洛克多兴致勃勃,催促着说;“别磨蹭了。”

艾纳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勾起一个有着不明意味的笑。眼睛意味深长的眯起来,神态却显得更加亢奋了。房间遗留的白骨,以及很多带着年头的日记,像是前方隐约的透出光亮,带着要探索出深海潜伏的秘宝浮现。

房间里不算光亮,压抑的可怕。

“等会。”希尔达掏出魔杖照亮了房间。

希尔达将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艾纳,意味很明显,她害怕有什么下过的禁忌或者诅咒。毕竟谁也保不齐,这种废弃的鬼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艾纳摇摇头,直接用魔法充盈的薄雾包裹着手指,他缓慢的翻开了第一页。

日记内容记得很杂碎,一开始还好,越到后面越混乱,不只语序,甚至连字体都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虽然还没有细细阅读,但凌乱如涂鸦般的内容,似乎再现出当时日记的主人疯癫的状态,让正在翻看的艾纳感到非常不舒服。

里面写着:

“我今天发现了他,不管在哪里他都存在,哪怕是躲藏在最无人可及的地方……他来了。”

“我找了很多出路,在每一个地方都会重逢。幸好,幸好……感谢他的帮助,没有他的帮助我真不知道会怎样,打算奖励些他。不过古堡外我出不去,很可惜,但我已经有了勇气去面对,我一定会战胜。”

“表皮下撑开肌肤的血肉,一些白液夹杂着腥臭腐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我的腕口被无形的束缚勒出泛着血丝的红痕,开始变得乌黑的肉糜随着重心从肌肤里剥落滴在地下。我知道他在报复我,可那个人消失了,我只能躲下去。”

“他不在对我甜言蜜语,这就是真实的他。”

众人越往后翻,脸色就越差。

日记的后面残页很多,像是被人发泄着撕碎,与前面的工整不同,血色的涂鸦下胡乱写着几句话。

“即使我失明了,依然能看见他就在那里。”

“幸运,他还能放我去死。”

越往后看,越觉得渗人。在荒废的古堡里,仿佛囚禁着不知名的怪物,蜗居在一个角落伺机出动。

这简直是本死亡档案,记录着一个人最后的心理世界。

贝洛克多收回目光,生气地说道:“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艾纳咽了咽口水,突然瞪着日记惊叫起来,手颤颤巍巍的指着最后一页的落款时间。

希尔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有些不明所以,片刻之后才像反应过来一般,面色苍白的微微张着口。

“……虽然上面都是这些东西,可这个日期,最后记录着近现在一年的事,是他写错了吗?”希尔达不自觉后退半步,“骗人……”

“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应该是他胡写的。如果不是,那这本书就是在被上锁的时候也在悄无声息的更新着。”阿尔文说道。

阿尔文的这一句无心之语,让几人一下汗毛直立。

“日记的主人似乎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是阿拉根斯的弟弟吗?”贝洛克多问道。

艾纳的思想逐渐在阴影下清晰起来,听完希尔达的话,他关上日记,眼底藏着暗涌的情绪,他接着贝洛克多的话补充道:“应该是他。也有可能是他儿子,我们也不知道他儿子流落街头会去哪,但是最令我在意的,就是他嘴里说的,‘他’是什么?”

众人听完皆是脸色一变。

这不是个好的预兆,倘若补充落款的不是阿拉根斯的弟弟,那么这本日记就在存在上不合理,既没有魔素气息也没有诅咒,好像它就只是本简单的日记,记录着它的主人生命最后的过程。

“‘他’在玩弄,毫不在意的将这本日记故意的遗留在这里,他是谁?”艾纳低声思索着。

“好吧,艾纳,你成功吓到我了。”贝洛克多说道。

“或许我们得早点离开,你们觉得怎么样?”希尔达还没从苍白的脸色里缓过来,她扯了扯艾纳的衣角。

“我认为是个好提议。”柯克附和道。

柯克神色最惨,听完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更是吓得像是要夺门而逃,连带着说话也变得没有了正音。

几人退出房间,艾纳最后一个走在后面,他摩挲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泛着诡谲气息的房间。

那个恶魔男会不会跟这一切有关系。

阿尔文走在最前面,他扭头巡视,高举着魔杖亮着光四下扫视,朝着柯克的方向靠近过来,柯克向后缩了缩身体有些不自在。阿尔文一巴掌拍向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别被他们的话吓破胆,毕竟那日记上面没有任何的魔素气息。”

柯克脸依旧崩的紧紧的,听完他的话也半点没有放松的意味。

艾纳就这么走在四人的身后,脚每踩一下地板,就响起嘎吱嘎吱的老化声响。苍白的月光穿过密密匝匝层迭的树枝,透过走廊上方尖窄的玻璃窗,像是贴的漆黑暗影。他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少女身上,本来希尔达就很白,在昏暗光影下更显得白皙,只留下一处阴翳,宛如一具白蜡雕塑。

这个比喻很奇怪,但艾纳脑中却无端冒出这个想法。

他深情脉脉地看着她的背影。

突然,一只嶙峋的黑色蹼爪,腐尸般的骷髅从希尔达背脊的阴影里缓慢的浮现出来,海草般潮湿浓密的发丝下,黑洞洞的空眼孔正悄无声息的“看”着他。

艾纳半只脚踩空在了楼梯上,下意识叫了一声,还没站稳的一瞬间。视野里出现了似曾相识的房间墙壁上的黑色花纹,沿着楼梯不断延伸的线条将自己缠绕住,却没有出现预料中的窒息感,而是更缠绵更隐秘的沉沦感。

滚动了干涩的喉咙,刚才的事情实在是毛骨悚然,他还来不及细想,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大家,视线里却只有空荡荡的楼梯,几人还在往前走着,刚才突然出现在希尔达背后的骷髅似乎只是幻觉。

“大家等等。”艾纳的嗓子紧张到快发不出声音。

柯克本来战战兢兢的下楼梯,但旁边的阿尔文却突然拍了拍他,柯克没有当回事,只是随意侧头去看。

原本站立着阿尔文的地方只留下一滩黑血,而他的衣服上赫然是个手印。血迹顺着纤维向下以一种不快的速度流淌,他哆嗦着嘴回头时,只剩下正对着楼梯的破旧落地窗帘被风吹的轻荡。

几个人都或大或小的一惊一乍起来。

柯克立马作出作战的姿态,可霎时间,一个的东西落在他的颈项上,像是混合着分泌出的唾液濡湿隔着衣物的背脊,沿着脊柱徘徊在两侧的皮肤上。脑中神经一崩,柯克僵直了身体,密密麻麻的触感沿着脊椎向上攀岩。有时候臭虫往往比野兽更让人觉得惧怕,因为野兽是在认知范围之内,而臭虫则是以一种潜伏的状态来觊觎。

柯克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身体先发出本能,求生的欲望迸发,他跑下楼梯朝着门口冲去。

一步,两步,当距离古堡大门一步之遥时,门口背对着他站着四个身影却都了无生机。

原本打开的大门也怦然关上,激起的尘埃似乎要将他淹没。

绝望笼罩上心头,血丝顺着两颊蔓延,柯克试图用强化魔法来打开这道门,可当那四道身影转过时,却错愕在原地。

面前的希尔达目光空洞,四个人的神态几乎一样,都如同死物呆滞。希尔达嘴角突然勾起一个僵硬的笑意,诡异的是所有人的神态的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

柯克后退两步。消失的大家,衣物上的血迹,甚至魔法的存在,这些都不对。

不可能在一瞬间所有人都不见了,他也不会用瘦小的身躯在没有使用魔法的情况下从偌大的古堡直接到达门口,倘若这些存在不合理,一切才能说得通。

下一瞬间,柯克睁开眼从地上坐起。

旁边站着的是阿尔文,贝洛克多和希尔达,正关切地看着他,见他醒来都暗自松口气。

“我刚才像是产生了幻觉,究竟怎么回事?”柯克惊慌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将目光落在了几人的脸上。发现几人都神色慌张,看来都遭遇了类似的情况。

“集体的幻觉?这里是有什么魔法吗?”艾纳拍着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随后快速转着身子,观察四周,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可怕。

“如果没猜错,我们都应该进入了幻觉。”希尔达严肃的说,“我在进入幻觉的一瞬间,强烈的精神魔力便席卷而来,几乎是本能反应,我的幻觉魔法在那一刻帮助了我,保护了我的意识清醒。柯克你刚陷入幻觉时间最久。”

“天啊,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柯克回想着愈发后怕。

“真是要了我的命了,我没被吓死。”贝洛克多深呼吸着。

“我看见了伊冯,该死,就像是真的一样。”阿尔文喊道。

“贝洛克多和贝洛克多也遇见了同样的情况,这种幻觉太危险了,尤其是在这种地方,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希尔达长呼出一口气,颇为庆幸的说,“幸好你及时清醒,如果深陷在幻觉中就完了。”

艾纳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他的目光移向一旁,疑惑开口:“我们现在是在三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