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中午看过尸体,鳄鱼的食欲照例又烟消云散了。

教授陪着她闲逛,最终二人决定在商业街中的人气书咖泡半下午。

 

期间二人各自点了美式咖啡和小点心。

鳄鱼要了份染色白豆沙裱花的巧克力味纸杯蛋糕,教授则故意惹恼鳄鱼一般,选了红丝绒乳酪蛋糕。

 

“缺德。”

鳄鱼的评价一针见血。好在对方此类日常孩子气般的捉弄,她已经习以为常。

 

教授对于鳄鱼直爽且傻气的反应十分满意,甚至陶醉于鳄鱼的吐槽和赌气的表情。

每次惹她生气之后,他都想去捏捏鳄鱼的脸,帮她气鼓鼓的两腮泄泄火,最终害她傻笑。

然而事与愿违的次数过多,他逐渐放弃了幼稚且低俗的想法。

尤其是白衬衫被鳄鱼赏赐过一鞋底之后。衬衫下的大块淤青在教授身上附着了半个多月才消失,这导致他每次洗澡都备感煎熬。

 

只要把玩笑的尺度控制在不至于动手的尺度下,日子就过得下去,并且十分开心。

教授如是总结。

 

鳄鱼只看了一会儿文艺绘本,便起身离开去接电话。

教授待在原地,捧着企业家自传发闷,接着逐渐失去了耐心。

他看了下手表,距离离开案发地的时间,仅过去了两小时。现在正是享用下午茶的好时光,离约定的晚餐时间还早着。

他几口吃掉了掌心大的方形红丝绒蛋糕,然后又咬了一口鳄鱼那份造型精美实则甜到乏味的纸杯蛋糕。

 

年轻人就容易被这种所谓的网红食品勾引灵魂,可这些一夜之间火遍街头的食品本身是没有灵魂的。

灵魂需要积累和沉淀,从时代的筛选中孕育出足以延续下去的生命力。

教授胡乱捉摸着,轻轻叹口气。

 

“很难吃么?”

几乎在教授放下蛋糕的瞬间,鳄鱼回来了。

“不难吃,也不好吃。”

教授有点尴尬,捏着书摊了摊手。

“你那边完事了?”

“朋友的电话,她说订好了晚餐的位置,把地址告诉我了,好在离这里不远,我们可以步行。”

“幸好不是麻烦的工作来打扰我们。”

“放心,就算是,我也会拒绝,除非是总统暗杀之类有创意的案件。”

鳄鱼晃了晃头,大概是接电话久了,脖子略微不适。

教授微笑着端起了温热的咖啡,一口气喝掉半杯。

她回到身边,他便觉得安心了。

 

鳄鱼默默的边喝咖啡边吃教授剩下的纸杯蛋糕。

浸过色素的白豆沙那过分甜腻的口感令人不快,并且所有颜色几乎都是同一个味道,宛若画面精美剧情空洞的三流电影,值不回票价。巧克力蛋糕的部分也十分鸡肋,像放久了一般干涩的表面频频掉渣。

鳄鱼咬了两口,便不耐烦的把剩下的部分从纸杯里抠出来,全部塞进嘴里。

 

“我应该晚一会儿回来,让你把它吃光。”

她掏出湿巾擦了擦嘴角的蛋糕屑,然后喝光剩余的咖啡。

教授也微微举杯,与鳄鱼干杯似的,跟着喝光了剩余的咖啡。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随你,反正我也没心情看这位企业家吹牛皮。”

“他是做什么的?封面很霸气。”

鳄鱼低头看了看教授手里的书。

“华而不实的互联网产业。”

“哦,为所欲为的暴发户的自传,多半会教人学坏。”

鳄鱼提出了一致的观点,教授赞同的点了点头。

“但凡要做出一点成绩,都会走欺上瞒下的路线。”

那种资本家的圈钱圈地路线,在脚踏实地从事技术工作的实干家眼中十分可耻。

教授站起身,把书塞回身旁的矮架。

 

鳄鱼则迅速把绘本剩下的十页草草看完,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真是个无聊的故事。”

她十分不满,就像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纸杯蛋糕非常不满一样,恶狠狠的吐了句槽。

 

“有多无聊?看多了会睡着?”

“如果年轻人都买这种东西,出版行业就完蛋了。”

“那本自传也是一样。每个发达的产业背后,总要诞生大量垃圾产品来填充市场。反正最后都由下游渠道来消化。”

“消化这个词我喜欢,让它们最终都变成屎,是个好结局。”

“蛋糕们也是同样的下场。”

“哼。”

鳄鱼冷笑了一声,轻轻推了一下教授硬朗的脊背,然后被教授轻柔的拥着,离开枯燥的书咖。

 

 

休息日的街道比平时热闹,各种网红品牌和创意小吃摊尤甚。

蝼蚁般的人潮,在步行街两侧形成了密实的墙,挡住了大部分门店的橱窗。

鳄鱼与教授并排走着,眼神却漫无目的眺望着对面形形色色的牌匾。

盲目的压马路换不来任何成就感,鳄鱼觉得自己与同龄人的喜好似乎有些脱节。

 

“今年的牌匾,风格同质化有点严重呢。”

教授的质疑打破了沉默。

“你是指那些由两个正方形组成的单色LOGO?”

鳄鱼敏锐的洞察力又一次给出了教授想要的答案。

“没错,虽然追求格调不是错的,但千篇一律显得愚昧。”

“我倒觉得那是‘店内一律10元’的标记,简单明了。”

“嗯,有更高价值的东西,通常选择独树一帜,而不是从众。”

“比如?”

“你。”

“你今天很想跟我讨论哲学?”

鳄鱼仰面盯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教授。

“不,只是巧合。如果你肯赏我一个更好的话题,我就不必浪费口舌尬聊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或者你可以学学那些富太太,去高档商场里拼杀一番,我会为你全额买单。”

“你不必硬着头皮陪我。”

从教授的语气中读出了不满,鳄鱼却无可奈何。

通常高收入群体都选择去郊外会所打高尔夫或者骑马来度过周末,而他们之间却像互相拖了对方的后腿一般,止步不前。

甚至不像一对恋人。

 

“如果日子延续这种枯燥乏味,你会与我分手么?”

鳄鱼提出了质疑。

“我们同居很久了吧,你单独出门的次数很多,我似乎一次也没有。无论我是否自由,我都会优先保证你的自由,除非我饥渴难耐。”

教授的语气很轻松。

 

“答非所问。”

“我分手过太多次,早就麻木了。我与每个女人都做着同样的事情,逛街吃饭睡觉,你也不例外。”

“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鳄鱼的确有些生气了,教授冷漠的语气令她恼火。

不过他们此时看起来更像父女闹矛盾。

 

“我希望我们更亲密一些,而不是在分手的边缘无理取闹。”

教授的语气恢复到正经且威严的高度,这是十分温柔却严厉的警告。

“啧,抱歉我极度缺乏女人味儿。”

鳄鱼挠了挠头。

“别误会,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更不想抛弃你。”

“嗯。”

鳄鱼微微点了点头,这是她服软的表现。

 

“接下来想去哪里?”

教授恢复了爽朗的微笑。

“书店,说好了的。我打算买几本书带到办公室,没有案子可查的时候就拿来啃。”

“那得买厚一点的砖本。”

“有什么好的推荐?”

“嗯……《现代养猪生产技术》和《猪群健康管理》,很实用。”

“噗哈哈哈……”

鳄鱼忍者狂笑的冲动,一把搂住了教授的手臂,把泪蹭到洁净的袖子上。

 

“我们这才像合格的恋人。”

安抚了失态的鳄鱼,教授心满意足的仰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