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蜘蛛和蝴蝶
第二天，不出意外地真时又看到守在律师事务所门口的女子。
“真时，监视那个女人，如果有必要就让她消失，我不希望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坏了我们的事情。等会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真时应了，转身走出事务所，面无表情地从女人身旁走过，确认对方没有注意自己，便走进事务所对面的咖啡厅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手机收到来自孔虬龙的信息，是关于那个女人的资料。
林以沫，天城尚誉集团董事长林辉之女，天城大学大二学生，管理系。家中两兄妹，大哥就是林伟雄。
这份资料太简单了，即便孔虬龙在天城的影响力不及清水市，但调查一个人的背景有这么困难？难道说林以沫的背后有哪个势力？又或者说，这个女孩的背景，只需要这区区几句话就能概括？
手机搜索尚誉集团，真时更是迷茫。这个经营饮食的企业，在天城连二流都说不上，全国仅仅五十五家分店，这种规模能有什么背景可言？
不对劲，有什么不对劲。
“大龙，我需要更详细的资料。”
消息发送。
过了一会，一条新消息。
“不够人手。”
皇真时一时间竟然消化不了这条消息里的情报。人手不够是什么意思？八龙人呢？潜伏在天城的小弟呢？难道说，林以沫根本没有调查的价值？那为什么让自己去监视她？孔虬龙不可能不知道一个独自端掉一个黑帮的人意味着什么，他竟然将这种战力弃之不顾？
孔虬龙必然对他隐瞒了什么！
知道自己被算计，皇真时非常的不爽，如果他今晚回去见到孔虬龙，说不定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今天林以沫的耐心倒不像平日，一个上午还没完，她就跑到马路边招了辆出租车。真时将最后一口咖啡喝完，徒步尾随绝尘而去的出租车，他的身影在人行道上时隐时现，鲜有路人注意到他。
出租车最终停在了天城大学的正门，林以沫低着头走进校园，而真时亦步亦趋，始终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林以沫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楼，真时察看了一圈，确定宿舍楼只有一个出口，就在宿舍楼前的草坪选了张空着的长凳坐下。
另一张椅子坐着的似乎是一对情侣，他们耳鬓厮磨，看到手机的内容不约而同地笑了，那女生还一脸娇羞地推了一把男生。不经意看到这一幕的皇真时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着，想到和苏小莫并肩而行的妍，他内心又是无比烦躁。
或许，真的该听大龙的意见，找那个女人来让自己麻醉一下。真时自暴自弃地想到。
真时并未注意到，他竟然被几个路过的女生关注着。原本就长得秀气，衣着方面更是经过钻研时尚的妍的打磨，此时的他对那些还懵懵懂懂的女生而言，杀伤力是非常巨大的。
“挺帅的，不知道是哪个学院？”
“看起来很年轻呃，不会是高中生吧？”
“高中男生会搭配，你在逗我？”
“不过他好像一直盯着女生宿舍呃，难道是女朋友？”
“不会吧，姐弟恋？”
“说不定是亲姐姐呢！”
“看，他站起来了，身材真好！他盯着谁看呢？”
“不会是那个杀人犯吧？”
林以沫出宿舍的时候，还是那套衣服，她看起来有点匆忙，似乎是遇上了急事。出到门口，她又招了辆出租车，皇真时一脸淡然跟了上去。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林间酒吧。
“林伟雄，你在哪里？”
“别着急，亲爱的妹妹，你到吧台那里，从里面往外数第二张椅子坐下，向调酒师要一杯嫣红公主。”
林以沫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但以她的阅历怎么可能发现有谁可能对她不利？她只好乖乖按照林伟雄的指示坐下，点了那杯酒。没过多久，调酒师将一杯粉红的酒液端到她面前，将一只银勺横放在杯子上，一颗方糖躺在银勺中央。
调酒师拿出酒精喷灯，将方糖缓缓加热，很快方糖被包裹在迷离的蓝色火焰中。
“美丽的小姐，这就是林间酒吧的招牌，嫣红公主，它的魅力不仅在变幻复杂的味道，还有对嗅觉的极致诱惑，不信你可以凑上去闻一下。”
林以沫瞥了调酒师一眼，见对方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她稍稍放下了戒心。
微焦中混杂着难以言说的气味，确实勾起了林以沫的好奇心。她轻轻抿了一口，焦躁的心情竟也好了一些。
“美丽的女士，不给一点评价吗？”
“确实，挺不错的。”林以沫点点头。
“当然，毕竟是我们精心准备，只为林小姐您特制的嫣红公主。”调酒师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林以沫马上察觉到不妥，然而眼前的景色变得十分朦胧，而且小腹处竟有一丝丝热气往上冲。
“可以了，过来吧。”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终于理解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睁开眼，目中所见并不是熟悉的光景，一阵轻微的头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些，用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丝绒棉被从肩膀滑落，露出敞开睡袍下诱人的沟壑。一个漂亮女人，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在酒店过了一夜，原本的衣服全部消失不见，发生了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发誓，这辈子不会再原谅自己的哥哥！
还有那污辱了她的人，要是让她知道是谁，一定会将他手撕成碎片！
恰巧此时，一个俊美的年轻人从阳台走进房间，他只瞥了林以沫一眼，便自顾自的在沙发坐下开始操作平板电脑。
噗！皇真时头也不抬，伸手接住突然飞过来的枕头，然而接着扑过来的女人可不能用同样的方法！真时怒从心起，甩手将平板扔在地上，双手一推，将林以沫推回床上，并将她的四肢牢牢压在自己身下。
“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挣扎未果的林以沫竟还想抬头去咬真时，真时立刻单手将她双手固定在头上，另一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
“疯女人，我好心救你回来，你就这种反应？”真时怒喝道。
林以沫一愣：“你救我？”
真时见她停下了动作，马上从床上下来，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我的衣服是自己脱的！？”
瞪了她一眼，皇真时冷笑：“呵呵，我真该放任他们轮了你，不然为什么一大清早要我受罪！”
砰的一声，离开的真时狠狠甩上房门，将林以沫吓了一跳。然而临走的一句话却让林以沫冷静下来，回想昨晚的情景，她几乎确定那个调酒师在酒里做了手脚，而且似乎他的同伴在她失去意识前过来将她拖走。
难道，这个男孩真的是救了她吗？
“真时，那个被下药的女人，滋味如何？”
“孔虬龙，想不到你这样龌龊！”
“哈哈哈，开个玩笑。今天你还是自由行动吧，修罗那帮人似乎以为我还在清水市。但是，我不得不说，不要和那个女人牵扯太深！”
“……嗯。”
他自己也不明白，昨晚为什么会发神经把这个女人救回来。
将手机收起，接过服务员的洗衣篮子，真时回到自己房间，想也不想就刷卡推开房门。彼时林以沫刚好出浴，身上只有一条浴巾包裹着，美好的风景完全暴露在真时的眼前。
林以沫还没做出反应，又看到了真时提着的篮子里她一整套的内衣，终于是发飙了：“流氓！”扬手就是一耳光！
“发什么疯！”真时拦住了她的手，然后大力甩开，将篮子扔到她怀里：“我对疯女人没兴趣，赶紧把衣服穿上！”
躺在篮子里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而且散发着独有的清香，肯定是刚刚干洗完。林以沫捧着篮子，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一阵阵愧疚涌了上来。
“对，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穿好衣服的林以沫低头说。
真时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请你离开好吗，这里是我的房间。”
林以沫无语，羞红爬上她的双颊，显得惹人怜爱，可真时此刻低着头正做着自己的事情，哪有心思去欣赏这种美景？林以沫心里也是一阵闷闷不乐，好歹她是天城大学十美之首，平均每天两封情信，一星期一次大场面的表白，怎么这个年轻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个年轻人数次出入朱墨的事务所，林以沫又一次低头：“请你帮帮我！”
“我很忙！”
“我会报答你的！”
“呵，你拿什么报答我，林以沫？”
对于真时知道自己名字，林以沫并不奇怪，她的钱包里就有自己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我是尚誉集团林辉的女儿，爸爸他有意向将公司交给我打理，如果不是出了事，集团的总裁就是我林以沫！”
“你的意思是，钱的方面，随便我开价？”皇真时抬起头，“可我缺钱吗？这房间是我这个月住的地方，龙御酒店，总统套房！”
林以沫哑口无言，这种房间，住一晚她都觉得心痛，而且还不一定能预订到，这年轻人竟然面无表情地说要住一个月！？见真时低头，她赶忙说：“一百万！”
真时头也不抬。
林以沫咬咬牙：“两百万！”
“我说得很清楚，别想用钱收买我！”
“为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让我和判官见一面！就是这样简单！”
不见棺材不流泪，说的应该就是这种人了。真时叹了口气，拿出电话给孔虬龙打了过去：“大龙，安排一下我和判官见面。”
“真时，我已经警告过你……”
“别废话，我只会帮这一次！之后她的死活跟我无关！”
林以沫被真时当着脸说这种话，脸色有点难看，但知道自己又抓住了那一点希望，欢喜雀跃还是泄漏出来了。
“谢谢你……真时？”
“皇真时。时间是下午一点五十分，不能早不能迟，只有十分钟。”
“告诉我你的银行卡号，我会给你付钱的。”
真时听到，回以阴冷的眼神：“我说过要你付钱了？”
林以沫不自觉一缩，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赌对了，这个男孩确实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然他昨晚不可能去救自己！争取到了十分钟，林以沫打起十二分精神，一路像个跟屁虫走在真时身后。
事务所。
朱墨看了真时一眼，叹口气：“林小姐，长话短说，这个案子的人证物证都对你不利，我即便想要帮你，那也得有着手的地方。说实话，你砸的不是别人，是工商部部长王建的侄子王霖，而且还是在他们势力下的酒吧砸的，你觉得，你有多少胜算？”
林以沫咬着下唇，颤声说：“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动手，在他想要对我毛手毛脚的时候，我泼他一杯酒，然后就跑出去了！他当时还走出房门让他的下属追我！走廊上有摄像头，肯定能拍到他！这段监控视频就在林伟雄手里，他想用视频换我手里的公司股份！”
事情忽然就变得很简单，简直出乎真时意料，可他眉头紧皱，似是有什么没有想通。
朱墨点点头：“原来如此，这确实省了很多麻烦，只是，你打算怎么拿回这段视频？”
林以沫默然，偷偷瞧了皇真时一眼：“总，总会有办法的……”
朱墨喝一口茶，淡笑道：“既然有突破口，那么林小姐的委托我可以接受，只要你能拿到视频，这场官司我一定帮你打赢！真时，听大龙说你这次过来和他没有太大关系，那要不你帮一帮林小姐，算是卖我一个人情？要知道我的人情很有价值的。”
看着朱墨温和的笑容，不知为何真时感到很不舒服。自从知道这个人和孔虬龙是一路子的，他就无法消除对朱墨的戒心，而且这件案子很明显有不合理之处，他不能轻易许下承诺。
“这个，就不要麻烦他了，因为我的事已经给这位先生造成很多困扰，我不想再让他难做……”
“好吧”朱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差不多，我该动身了。”
从事务所出来，林以沫很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回头对真时笑道：“谢谢你，皇真时，你果然是个好人！”
此刻的她，如同冬日的暖阳，悄然融化最冰冷的心。
“手机。”
“嗯？”
“把你的手机给我！”真时不耐烦道。
林以沫连忙从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给真时递过去。真时快速地操作了一会，将手机给回她：“实在不行，可以试试给我打电话，当然，如果我有空。”
林以沫呆呆地接回手机，她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
……
……
雪，灰色的雪，密密麻麻，将这个世界笼罩在一片孤寂之中。
“又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身体靠在他的背上。
“很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不是简单明了吗？”
“要对付尚誉这种小公司，手段多得是，何必弄出人命？如果我是对方，就绝对不会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那么结论只有一个，就是这个案件，其实是在计划之外！”
“你是说，有人将他们的计划全盘打乱？”
“对，有人想要王霖死，凶手趁着王霖的人追林以沫的时候进了房间将王霖杀害。难道是寻仇？但那里是他们的地盘，普通人能这么容易混进去？”
轻轻在真时侧脸啄了一口，yan柔柔说：“拿到那份监控录像，不就能弄清楚了？”
真时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
龙御酒店2501普通房，孔虬龙半裸着身体，搂着一个一丝不挂的艳丽女子。
“龙哥，在想什么呢？”艳丽女子指尖滑过孔虬龙结实的胸膛，眼中满是挑逗，只是当看到他眼中的阴冷时，女子不寒而栗！
“哦，只是在想剧本该怎么写而已。”
女子悄悄松一口气，娇媚一笑：“原来你是导演啊，不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
“呵呵，稍稍给你透露一点吧，舞台就在天城，是一个年轻人和黑帮的故事！”
……
……
“突发新闻！接到线报，市内一家酒吧突然失火，火情严重，现警方已疏散附近居民，暂无伤亡报告……”
坐在客厅的皇妍看到新闻，思虑片刻，对还在厨房忙活的云美琪说：“美琪，这阵子晚上不要出外。”
“怎么了？”
“最近清水市可能会不太平。”
妍放下牛奶，哒哒哒跑上二楼走进自己房间，先将灯熄灭，然后压下身子慢慢移动到窗户旁边，稍稍探出头。
果然，斜对着窗户的街道转角，有一个人影。
她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书桌，钻到桌子下摸索一会，咔的一声，似乎是某个暗门被打开。她退了出来，手上捧着一本厚重的字典，翻开，挖空处静静躺着一把黝黑的手枪和一个被填满的弹匣。
她很小心地捧起手枪，将它贴在自己白嫩的脸颊上，金属的冰冷渗进皮肤。
这是哥哥送给她的礼物，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
这种温度，就像为了自己而愤怒的哥哥浑身散发的冷冽。
装弹，上膛。
一整套动作下来不到1秒，妍熟练得仿佛就是战场的老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