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彷徨之人

狄拉克的七彩霓虹招牌一如既往的显眼夺目,它就是游荡在城市不眠夜的青年的路标,将他们引领到一个可以肆意放飞自我的乐园。

此时,乐园的门前伫立着一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少年。

纯白宽大的剑道服,袖口松松垮垮地垂下来,下身是同样宽松的黑色裤裙,硬挺的布料塑造出一种力量感,腰间挂着一把实木造的武士刀,朴实无华,虽无刃锋,却无端带着肃杀之气。

守在狄拉克门口的两个门童直觉来者不善,同时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皇真时在吗?”封真的视线越过两个门童,深入狄拉克光怪陆离的内部。

“小朋友,不是来玩的就赶紧回家!”一个门童伸手想要推开封真,他眼前忽然一花,手腕处顿时一阵剧痛!

“你!”那门童抡起拳头砸向封真的面门,却被封真扣住手腕,小腹被狠狠一顶,胃里立时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将还没消化的晚饭全吐了出来!

“有人闹事!”另一个门童按下对讲机的某个按钮,狄拉克的火警铃声大声响起,惊慌失措的青年男女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而封真站在路中间,如同在海潮拍击下的岩石,纹丝不动。人潮来得快,去得也快,再抬头,眼前的狄拉克忽然变得阴森恐怖,洞开的大门如同怪物的血盆大口,随时能将猎物整只吞食!封真神情淡然,似闲庭信步一样走进去,在他眼里,面前的虬龙帮大本营好像只是某个随处可见的绿地公园。

一脚跨入,十几道凌厉的眼神齐齐射向封真,而封真只回应了其中一道,那是孔虬龙似不经意的打量,却让他背脊一凉!

一个男人突然闯入,将两人的视线隔绝,他足有一米八的身高,居高临下俯视还是高中生的封真,脸上带着挑衅的神情。

“皇真时在哪里?”他依然只有这个问题。

“你找真时大哥干什么?”眼前的壮汉反问。

封真未曾看他一眼,抬脚侧身就要从汉子身旁走过去,壮汉哪受得了被这样无视,探手去抓封真肩头,下一刻,他就像门外那个门童一样跪在地上干呕起来。

重新对上孔虬龙的视线,封真发现对方的眼中多了一抹奇异的光芒,阅历尚浅的他未能读出,那像是小孩子看到新奇玩具的眼神,只不过孔虬龙太会隐藏了。

就在此时,七个虬龙帮的帮众从四面八方跳起,以包围之势扑向封真,如同野外锁定了猎物同时发起进攻的群狼,用它们的獠牙和利爪将对方撕碎!

孔虬龙突然注意到,封真的右手已然按在木刀刀柄上,只见他的眼神变得如同刀锋般锐利,外露的手臂青筋暴涨,在众人近身的瞬间突然爆发,人和刀化作无数的残影,画出一道七转八曲的弧线,最终停在孔虬龙面前,刀尖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

紧接着,是一连串的鬼哭狼嚎,以及倒地时的闷响。

那些还没冲上去的帮众都吓呆了,被封真鬼魅一样的身法以及闪电般的出刀!

太快了,那已经超越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孔虬龙饶有趣味地看着青稚的封真,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封真摇摇头:“我只知道你比他们要强!”

狄拉克之主听了这话,一阵大笑道:“有意思了!你们看,这就是清水市下一代的人杰!小朋友,你跟皇真时有什么过节,要跑这里找他?”

“没有”谁知封真摇摇头,“我只是想找他再比一次剑!”

“就仅仅这样?”

封真很老实地点点头。

孔虬龙立马变脸吼道:“你就这么点追求?你能看到的世界的顶端就仅仅是皇真时?”

封真被吼懵了,木刀差点脱手。

虬龙之主一把拨开悬在自己脸上的刀,霍然站起!一瞬间,狄拉克的灯光黯淡了,空气变得凝重,封真只觉得自己置身于大海之中,迎面是如同山一样高的海潮,将要掩埋自己!

“来!用你的全力!”孔虬龙向封真勾勾手指,极尽挑衅与不屑!

少年眼中好胜的火焰被点燃,他向后退一大步,重新摆出剑势,瘦小的身躯隐现大家的风范!然而,看着孔虬龙毫无防备的站姿,封真只觉得难受。

那一天,和皇真时对峙的他也是如此!

一股无名怒火从胸口燃起,瞬间占据了他的理智!他暴喝一声,人和剑幻化成无数的残影!

开始与结束,都仅仅在一瞬间!大家再看清楚时,封真的刀刃已经被孔虬龙壮实的手臂拦住,再也前进不了!没有人能看清楚封真的动作,也没有人看不清楚孔虬龙的动作,然而他就像预知了封真的招式,举手挡在对方的刀路上!

封真脸色苍白,声音也弱了许多:“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神告诉了我你的刀挥向哪里。你还是太年轻,即使将速度提高到这种水平,你依然不是我和真时的对手!出去历练几年,再来挑战我们!”

封真木然将木刀收回,转身朝门外走去,他的背影还是那样笔直,丝毫不像战败者的佝偻的身影。孔虬龙见此,反而眼中充满了欣赏之色。

他相信下次再见,这个少年必定会成长到难以置信的高度!

……

……

又是往常一般的周末,真时洗漱完毕下来一楼,往厨房里一看,愣住了。

“美琪,不要放香菜,哥哥不喜欢!”

“哦哦哦!”

灶台前,两个青春美丽的少女穿着围裙正在做早饭。一个理所当然是真时的妹妹,而另一个……

他用了几十秒钟的时间才让脑袋清醒过来。

饭桌上忽然多了一个人让真时有些不自在,而寄人篱下的云美琪也显得有些拘束,幸亏妍有说有笑,才不至于让这顿早饭尴尬。吃完饭收拾完毕,真时往云美琪的掌心里放了一串钥匙,说道:“今天我俩要出去一天,晚上回来。”

“哦”云美琪的注意力全在掌心里的钥匙串。没有金属的冰凉,而是带着真时手心的余温,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过另一个家的钥匙,云美琪心中百味陈杂。目送两人离去,她随便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直奔狄拉克。

“你怎么又来……”李复葳皱着眉头说道。

“来喝酒!”云美琪跳上吧台的高脚凳,冲他笑了笑。

“放过我吧,真时要是看你醉死在这里,我真的活不了了!”他哭丧着脸说。

云美琪很是用力地拍他肩头:“别怕,要是还有全尸,老娘贴钱给你买棺材!”

“你和真时很登对你知道不?你俩赶紧结婚吧!”

“哈哈哈!大姐姐,我要那个!”云美琪向菜单随便一指说道。

狐烟微微一笑,一双手如织就七彩丽裳,不一会就呈上一杯鲜红的鸡尾酒。

“谢谢!”云美琪端起酒杯起身,目光一转,大步向某处走去。狐烟和李复葳都愣了下,因为她径直走向的是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孔虬龙!孔虬龙感觉到有人靠近,也警觉地抬头,眼中的威慑力让云美琪滞了滞脚步。

“不欢迎我吗?”云美琪勉强挤出笑容问道。

在孔虬龙锐利视线的扫射下,云美琪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她不知道面前坐着的就是清水市地下世界的王者,吓得当场跪下的大有人在!

“我们一向很欢迎漂亮的女孩子,来,坐!”

待云美琪坐下,孔虬龙举起啤酒杯,哐当一声碰了下她的杯口,一口闷下杯里所有的酒。云美琪呆了会,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酒灌了下去,喉咙里立刻窜上一股热浪,呛得她咳嗽连连。

“狐烟不喜欢客人这样喝她调的酒,想喝醉的话,我推荐二锅头。”

“二锅头难喝!”

“呵呵……”孔虬龙将空杯递给侍者,“知道吗,真时最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我的人情。但是因为你的事情,他不得不求助于我的人脉。除了他的妹妹,我从未见过他这样重视一个人。”

“……不懂。”

“或许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只不过之前的经历让他封闭了自己。”

“之前的……这么说他捅了自己家人的事是真的?”

“关于这件事你应该让真时自己说,我能告诉你的只要这么多。”

酒精上脑,云美琪只觉得脑壳在作痛,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要飞到天上去,不禁摇头晃脑说:“我想再喝一杯!”

“那你得付钱了,我相信真时不会给你报销的。”

“……靠,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哈哈哈”孔虬龙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如果你当着他面说出这话,他一定会将你丢出家门。”

云美琪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那不是我的家。”

“真时将你原本的家摧毁了,原本是想要将你从地狱中拯救出来,却不知道他没法给你另一个家。不过,家是羁绊,也是束缚,不论长了多强壮的翅膀,世界有多么大,你也飞不出那小小的圈子,从这个角度讲,他给了你自由,你想飞多远就能飞多远。”

“……累,我只想躺着。”

“呵呵……顺便说,刚刚你喝的那杯酒,价格是888,一杯。”

“我靠你是魔鬼吧!?”

“没有现金的话,我推荐另一种付款方式……”孔虬龙眼中闪烁着不明光芒,看得云美琪一阵心惊一阵兴奋。

“监视皇真时,将他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

“……成交!”

两人同时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