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从地狱到人间

这是一个关于某男孩从地狱归来的复仇的故事。

小男孩作为嫡子出生在一个顶级的家族内,不需任何努力便打败了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仅如此,天赋异禀的他,只用了别人百分之十的力气,就获得了百分之二百的成果。家族对他倾注了所有心血,给了他近乎无限的资源,并提早指定他作为家主的继任人。

小男孩在别人还在嬉戏玩闹的年纪,便将财富、权力、知识、女人这些世人渴求的东西统统握在手里——仅仅因为不满意厕所的装修,家族可以将一栋五十层的商务大楼买下,然后推倒重建;他可以动用人脉关系,按照自己的意愿修订法律;他利用自己掌握的知识,令一个行将就木的企业起死回生,在短短两年成为行业龙头;他的晚餐约会排到了三年零七个月三天之后,而情人节收到的巧克力,需要在学校安装一个储物柜来存放。

他的人生可谓是一帆风顺,如果不是那一场绑架……

绑匪买通了接送母子俩出行的司机,将他们带到郊外某个废弃的仓库,并分开囚禁。男孩被丢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上方仅容一指通过的小洞。绑匪每天只从门下的小口丢进去一块土豆和一瓶水,以防男孩饿死。可一块土豆对于一个正要长身体的男孩来说怎么够?不过两日,他浑身无力,手臂上的肌肉开始软塌下去。他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因为绑匪留着他必定是为了交换什么。他无从知道母亲的生死,只能为她默默祈祷。

第三天,他被转移到一个集装箱里,随车移动。他本以为,绑匪准备用他来交换赎金,可接下来的几天,情况依然没有变化。他的位置在改变,一定是家族摸到了绑匪的线索,正派人追踪。可是,一般情况下,绑匪在得手以后,一定会争取最短时间内完成交易,而不是像走私货物一样。

男孩非常肯定这不是普通的绑架。绑匪在挑衅自己的家族,他们必定经过充分的准备。

而且,逐渐习惯黑暗环境的他,忽然发现集装箱顶部角落有两个摄像头。

他只能祈求接下来不会有更过分的事情发生。

第十天,一块巴掌大的肉片被丢了进来,焦香的烤肉味让男孩垂涎三尺,可与生俱来的警惕心让他取食的动作缓了缓。

然而想了几种可能,男孩都不觉得这块肉会有什么问题。他果断抓起,一口咬了下去!

没有调味,也没有烤熟,浓浓的肉腥味,还带着点酸臭。可这是男孩十天以来吃到的第一口肉,他就像是正在享用一顿精心制作的晚餐,小口小口地咀嚼,想要记住这难得的肉味。

第二天,绑匪又送来了一块肉,大小相近,也是没有烤熟。

第三天,又是一块肉……

男孩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肉。他的餐桌上不乏山珍海味,飞禽走兽几乎吃了个遍,可他确定自己没吃过这种肉。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考虑这是不是一块老鼠肉?

拖着集装箱的车子走走停停,有时候会经过一些热闹的地方。男孩最初想要通过敲打内壁引起外面注意,可绑匪准备周全,在集装箱里面封了一层厚实的软胶。

他只能默默计算着日子,而从被绑架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四天。时间越长,获救的希望越是渺茫。

第十五天,集装箱的门被打开,刺眼的阳光让男孩一时间无法睁眼,而绑匪就在这时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拖出集装箱。面前是一个爬满了蔓藤的木屋,窗户的玻璃碎了一地,看起来已经荒废许久。男孩被扔进一个小房间里,然后门锁被锁死了。

不一会,房间外面又是一阵动静,这里的隔音不好,因此男孩隐约听到几个男人的声音。

“……世权……名单……”

那几个人说了一大段话,可男孩在房间里只能听到只言片语。突然,一道压抑着痛苦的女性呻吟声响起,男孩一瞬间认出那是他妈妈的声音!

“妈!妈!”他用力捶打房门,叫得嘶声裂肺!

砰!门外有人狠狠踹了一脚,将男孩吓得退了一步。

外面又安静了片刻,门忽然打开一条缝,一块烤肉被丢了进来。男孩在门开的一刻立即扑了过去,可还是没来得及,一头撞上了门板。

他颓然抓起地上的肉块,咀嚼咽下。无论如何,保存体力是没错的。

接下来的数天,除了排泄、睡眠,男孩就盼着那一块肉。思考是非常消耗能量的,他尽量不去想这块肉的来源。

他也不敢去想……

这个房间同样布置了摄像头,可想而知绑匪经过长时间的准备。他们很有耐心,也足够狡猾。可时间已经过去足足二十一天,依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情况的改变。

一个可怕的想法渐渐充斥在男孩的脑海——母子俩已经被家族抛弃!

第二十五天,男孩再次被塞入集装箱。这一次旅途很长,车子一直朝着某个方向移动,路面时而平整时而颠簸。而旅途中的某一天,食物又变回发青的土豆。

终于在第三十天,绑匪将奄奄一息的男孩从集装箱里拖出,扔在地上。

这是一个荒凉的小镇,房子低矮破旧,街上罕见行人,而四周尘土飞扬,竟是在戈壁之中!突然侵入呼吸道的干燥空气呛得男孩咳嗽两声,一个男人说:“这是你的货。”

“我要这病猴子有什么用?”另一个男人操着生硬的明国语说。

“一分钱一分货。”

“啧!”

男孩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拽着后领,在地上拖行。其中一名绑匪忽然回头,对男孩大声说:“对了,毕竟我是个热心肠的大人,就告诉你吧。你妈已经死了,因为你的爷爷不舍得拿东西换你们!哈哈哈哈哈!”

黑暗,无尽的黑暗,一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

男孩被卖到了一个名为“野狼”的雇佣兵组织,隔三差五就被送到某个战地,依靠手中的武器收割生命。他理所当然地从雇主手上接过步枪,对企图射杀自己的人扣下扳机。

这个时候,他只有十六岁,虽然团里最小的孩子,才十二岁。

男孩在战场上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战斗天赋,他的嗅觉就像狼一样敏锐,而长期的黑暗环境让他在黑夜中的视力超乎常人。枪林弹雨中,他的杀戮游刃有余,仿佛是与生俱来。半年后,他便成为野狼里的队长之一。那个瘦弱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嗜血的少年。

彼时,维斯克内战爆发,野狼受雇前往支援反抗军,与政府军在一座枢纽城市激烈交火。在少年的指挥下,政府军不堪一击,很快被扫荡干净。按照预定计划,反抗军的主力前往进攻维斯克的首都,而野狼和其余反抗军则是在该城市设防,阻挡支援的政府军。可主力前脚刚走,政府军的大部队便已围城。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野狼只能据城死守。而雪上加霜的是,反抗军的弹药粮食并未分开存放,因此在一次猛烈攻击下几乎全部烧毁!

少年带着手下顽强抵抗。子弹很快打光了,他们就去搜刮尸体。口粮是能省则省,实在不行就一人份两人用。所幸城里还有几口水井,水源尚足。可第五天,所有能吃的口粮都吃光了……

第六天,当所有人的眼睛都饿得发绿,一口大锅架在了房间里。柴火烧得噼啪作响,锅里的水咕咚咕咚地沸腾,一阵阵肉味随着水蒸气飘向饥饿的战士们。野狼们凑上前,只见锅里烹煮的赫然是人类身体的各个部分!然而这幅骇人的景象,对这些饿急了眼的人来说简直不算什么。有人一把抓起一条手臂,一口咬了下去!一人带了头,就有更多人争相抢食,不多时锅中的肉已经见底。少年也抓起一块捧在手里,钻入鼻孔的味道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牙齿撕咬下肉块,在口腔中咀嚼,那独特的肉腥味瞬间唤醒了他封尘已久的记忆!

那段被囚禁的日子里,他吃下的那些肉块,还有他最亲之人的痛苦的声音……

咀嚼的动作还在进行,他尝试着将肉咽下去,呕吐感一瞬间占据胸口,胃液将刚刚吞下去的肉糜尽数带了上来!他猛地低头,将口腔里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他得知如此残酷的真相!

他的同伴见此,嘲笑说:“狼崽子,吃不惯人肉?当心明天饿死!”

对,他还要活下去,活过这场战争,然后向那些加害他的人复仇!

撕咬,咀嚼,吞咽……就像是没有情感的机器,按部就班地运作着。恶心感依然怂恿着他将肉排出体内,可每一次他都强行用水冲了回去。

他需要这些营养,来支撑他赢得这一场战争!

野狼们依靠啃食同类,艰难地挺过了政府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终于等到了反抗军攻陷维斯克首都、政府军宣布投降的那一天。

也是那一天,少年遇到了那个男人,冰雪之王巴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