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互相啃食的野兽
“他们来了。”
“嗯，交给你了，阿情。”
对方一架军用直升机，两辆装甲车，预估战力二十人左右。而阿情这边，受过军事训练的下人十二人，老兵两人，加上阿情一人。
双方兵力差距不大，更何况阿情一边在有利地形。可她在意的是，直升机下方悬吊着一个集装箱，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需要这样大费周章运过来。
直升机在百丽哥特酒庄的前方盘旋。舱门大开，一名壮汉手持一挺机枪，对着宅邸扣下了扳机。子弹呼啸着连成一条火线，嗖嗖嗖打在房子的外墙上，转眼间就将宅邸打成了蜂窝。
阿情身旁的玻璃窗被打得粉碎，锋利的碎片四散射出，她却没眨过眼，手里紧紧抱着一杆狙击枪。待扫射一过，她猛地探出身体，狙击枪对准了直升机！
一发子弹精准地命中驾驶员的头部，直升机失去控制，开始朝一块空地坠落。只听得一阵刺耳的金属声，螺旋桨四分五裂，那个手持机枪的大汉被甩了出来。阿情立刻补了一枪，将其击毙。击落直升机，庄园恢复了片刻的宁静，然而……
哐当！
一旁的集装箱门被内部巨大的力量撞开，一个庞大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那竟是超兵计划的失败作——异化巨人！
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低头冲向宅邸，沉重的脚步如同连续的小型地震。步枪的子弹嗖嗖嗖射过去，却完全打不穿它坚硬的表皮。轰隆一声，大宅厚实的砖墙被撞出了一个大洞！
“管家，让岩山去仓库拿破城锥。”阿情马上对身旁的管家吩咐，后者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点头应了。
冲入大堂的巨人开始大肆破坏，粗如石柱的大手一扫就是断肢残垣。三个手持冲锋枪的守卫无用地将子弹倾泻在巨人的身上，巨人伸手一拍，就像打苍蝇一样，将瘦小的人类拍在墙壁上，变成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另外两人见此，吓得腿都软了。他们只接受过基本的对人作战训练，哪里想象到此时竟然会面对这种怪物？
巨人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的身体非常庞大，动作却出乎意料的迅捷，一瞬间就接近其中一人，一拳将他捶在支柱上。这一拳直接打崩了半根柱体，而那个可怜的守卫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已经粉身碎骨。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朝着巨人疾跑过去。那是一个高约两米的强壮男子，浑身壮实的肌肉充分说明了他经过长期的锻炼，面对这只可怖的怪物，他的眼神坚毅，好像没有一丝畏惧，肋下夹着一杆特殊的步枪。巨人一拳挥出，却只堪堪擦过男子的肩头。
枪口处的圆锥体顶住巨人的胸口，只听哧的一声，高压气体推动下，圆锥体破开了巨人厚实的皮肉！可就在这时，巨人的双手从两边夹住了男子的头颅，肿胀的肌肉猛地膨胀，将男子的头盖骨压得粉碎！
下一刻，嵌入巨人身体的圆锥体骤然爆炸，将巨人的身躯炸出一个足以切断半个身体的缺口！
两个身躯如同失去牵引的木偶，直挺挺倒在地上，他们的脸上惊人地都不存在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死战那一刻的决绝。
“等事情结束，厚葬岩山。”阿情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一声巨响，庄园的铁门被撞开，两辆装甲车冲了进来，最前面的还在加速冲向宅邸的正门。子弹乒乒乓乓打在装甲车的车头玻璃，并没有伤到驾驶员分毫。装甲车轰然撞破大门，随即停在大堂的中央，车厢的天顶大开，噗的一声喷出大量淡红色的烟雾！
后面一辆装甲车停在大门跟前，陆续跳下来七名武装人员。他们抬起手中的步枪，对二三层的窗口发射罐状物。这些罐状物一落地，同样喷出了浅红的烟雾。
武装人员纷纷带上防毒面具，然后大步迈入了宅邸。当先一人正是朱皓，他没有佩戴面具，手上更没有武器，然而他好像无所畏惧。两名守卫突然钻出，枪口对准了朱皓！
下一刻，他们面目扭曲，发出了非人的尖叫，接着口吐血沫，抽搐着倒了下去！
猛鬼之毒！
朱皓满意地笑了，拍拍手命令道：“干活！”
第一辆车上又下来三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他们三人一队，分别走向三个位置，余下一人则守在朱皓身边。
没过多久，枪声响起。三声，短促而清晰，有种奇妙的节奏感。
朱皓瞥了眼身旁的男子，后者打开通讯器：“各个小队，报告情况。”
“一队，安全。”
“三队，安全。”
……
那男子眉头一皱：“二队？”
没有人回应。
“都死了。”朱皓冷冷说。
三枪，一枪一个，快准狠。从声音判断这是一把常规手枪，没有消音器。那三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恐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一解决，而对方只有一个人。
此时，阿情站在二楼走廊的中间。她的周围躺了七具尸体，其中三个就是入侵者。另外四个是酒庄的下人，他们身中猛鬼之毒，只挣扎片刻就没了呼吸，可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圆睁着，似乎还在咒怨这个残酷的世界。他们遭受痛苦折磨的时候，阿情就在暗道里看着，直到他们死去，那些入侵者走进她的视线为止。
她往墙上一靠，手指在阴影处一按，墙体分裂出一个旋转门，将阿情藏入秘道。
“三队，掩护我。”朱皓说，整理一下稍显凌乱的制服，大步走上二楼。五人宽的走廊里，尸体横七竖八，却不见任何战斗的痕迹，就好像他们是因为某种突发疾病离世一样。朱皓看到倒在地上的三名手下，枪伤都在致命处。
就在他关注尸体的时候，走廊墙壁上的台灯突然爆裂，藏在灯芯中的钢珠高速射向朱皓等人！可下一刻，这些钢珠在空中一顿，随后就像被一堵空气墙推开，转而飞向四面八方，将平整的墙面打得千疮百孔。
“呵呵。”那个男人低声笑了。
至始至终，朱皓的眼睛眨也不眨。
叮，两个墨绿色的椭圆状物体从天花坠下，落在两人身边。是两颗手榴弹！爆风和破片瞬间吞噬了两人，可当烟尘散去，他们毫发无损。
欺诈师，可以操作矢量的异人，同朱皓一样隶属爱国者。在手榴弹爆炸的下一刻，他发动了异能，将爆风和碎片的方向改变。
朱皓一打手势，身后三人立刻小跑越过他，冲在了前面。可还没走到走道中间，地面突然崩塌，三人同时坠落一楼。紧接着滴的一声，埋藏在落点处的炸弹被激活，砰的一声将三人掀上半空！
藏在梁顶的阿情倒悬下来，拔出手枪击杀三人，随后双腿用力翻身上梁，再次潜入黑暗之中。
“需要增援吗？”欺诈师悄声问。
“抓老鼠而已。”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中间的大坑，以稳定的步速走向走廊的尽头。朱皓忽然停住，视线定在墙上的一幅油画。
画中，一名女子身着厚实的铠甲，在千万士兵面前拔出了长剑，指向前方。
“你知道这幅画叫什么吗？”朱皓忽然问。
欺诈师一愣，摇摇头。
“海门的女武神，画的是两百年前在海门发生的一场战争。这个女人就是当时统领五千士兵的将军，他们要面对的是三倍的敌人。在当时，女人本来是不允许上战场的，可因为连年战争，有资历的将军大都战死，而她是某位老将军的女儿，国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欺诈师表情有些奇怪，毕竟他从未见过如此多话的朱皓。在爱国者里，大家对朱皓的孤僻和怪异习以为常，不要说家常话，就连行动中，他宁愿动手也不多说一句话。
两人走了几步，朱皓又停在另一幅画的跟前，开启了滔滔不绝的解说模式，眼中焕发的光彩如同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
欺诈师留意到，这些画作的右下方，都有一个小小的签名——
文卿雪。
字迹娟秀而灵动，仅仅三个字，却仿佛看到了作者满溢的才华。
走到最后一幅画跟前，朱皓忽然又呆住了。那是一张人像，一名女性端坐檀木椅上，双腿并拢，双手置于膝盖上，就像一个世纪前的王室贵族。她五官端丽，朱唇轻启，一双眼睛笑意盈盈，看不到一点忧愁。
签名处是另一个名字：文熙然。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朱皓在狂笑，声音里却听不出一丝愉悦，反而是糅杂了诸多负面的情绪。他猛然转身，一脚踢开房间的门。
这是一个面积颇大的书房，中间摆放了一组茶几沙发，后面是一张大型办公桌。朱皓缓步走向右侧的橱柜，打开柜门，将一个相框取下，捧在手中。
“蝎子？”
“死人不用说话。”朱皓头也不回。
欺诈师愕然，随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鼻孔、嘴角和双耳同时流出了血水。
“蝎……子……”
“不是我。”朱皓淡然说，事实上他自己也中了剧毒，只不过体内的猛鬼之毒在压制这种新的毒药，这才让他没有当场毒发身亡。头顶风声忽起，藏在天花板的阿情直直落在朱皓的肩上，双臂锁住他的头部，手中的匕首已经贴着他的咽喉！朱皓疾步后退，哐的一声撞上后方的书架。阿情背部吃痛，双手不由得一松，朱皓趁机原地急转，将阿情甩了出去！
阿情在地上翻滚一圈，随即四肢着地稳住身形，她的额头可见豆大的汗珠，那是体内两种毒素激烈冲突的剧痛所致。
两人再次扑到一起，像两只互相啃咬的野兽，施展各种关节技，试图在最短时间击杀对手！军用格斗术的精髓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花哨的招式，动作简单直接，却一击致命。阿情钳住朱皓的右臂，腰部发力，咔的一声扭断了他的手臂！而朱皓回手一拳，砸在阿情的鼻梁，顿时鼻血如同瀑布流出。
哧的一声，阿情的小刀插入朱皓的掌心，鲜血横流！而朱皓用染血的手捏住阿情的拳头，大喝一声将阿情扔出去。一阵噼里啪啦，书房的家具大都变成了一堆废品。
喀喇一声，朱皓将脱臼的右手强行接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阿情刚从杂物堆里爬起来，朱皓就冲到了跟前，将阿情拦腰扑到，双手高举那把匕首，往阿情的咽喉扎下去！阿情情急之下抓起身边的硬物，想要挡下朱皓这一刀。突然，快速落下的刀尖硬生生地停下，阿情不及细想，迅速从大腿拔出小刀，扎入了朱皓的心脏！
骤然，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呵……呵呵……”
朱皓笑了，双手一松，匕首落在了阿情的胸口。阿情这时候才发现，拿来挡刀的硬物，正是那个相框。
照片中，文卿雪笑得很温柔。
朱皓的双眼开始失去光彩，然而，两颗泪珠悄然滑下……
“妈……我来了……”
砰！失去生命体征的肉体摔落地面，阿情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她差点忘了，这具身体如今不仅中了自己布下的毒气陷阱，还有朱皓的猛鬼之毒，能坚持到击杀朱皓，已经是奇迹……
身体在变轻。
从指尖开始逐渐失去知觉。
意识在向天空飘去，她脑海中出现了他的身影。
“熙……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