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挚友
厂房很安静，只有文熙然的声音在回荡。
至始至终，他的语气都很平淡，好像真的只是在说一个故事。可皇真时听完，只觉得头皮发麻。
“后来，回国的少年几经周折，将当时参与绑架的匪徒全部施以报复，并查明了当时绑架案的缘由。这起事件的幕后主使，竟然是家族里的某一位长辈！他在过去的权力斗争中被击败，失去了家主之位，因而怀恨在心，忍气吞声数十年，只为某一天夺回权力的巅峰。多年的隐忍终于有所回报，他发现了一张名单，那是足以将整个家族打入深渊的机密文件！”
文熙然说着，从电脑下面取出一张印满了小字的纸。
“当然，这位老人只是碰巧得知这份名单的存在，其余信息一概不明。他打算通过一些手段得到名单，借以威胁现任家主，于是策划了这么一场绑架事件。可惜，现任家主非常强硬，宁愿牺牲他的儿媳和孙子，也不愿交出名单。而这位策划了一切的老人，也在事件发生后不久，被屠了满门。这件事被伪装成了轰动一时的入室抢劫案，案件也不了了之。”
“为什么要这么做？”皇真时忽然打断道。
“嗯？”
“为什么要用同样的方式去报复你的家人？”
“他们可不是我的家人”文熙然淡然笑道，“知道吗，这十几年来，无论是哪一种肉，对于我来说只有一种味道。那就像是一种诅咒，每吃下去一口肉，耳边就会有人在说，别忘了。”文熙然的表情开始扭曲，而他的话语就像一阵阵冰风，刮得皇真时背脊生寒。
“我只是一只活在过去的鬼魂，除了复仇，我没有其他存在的意义。”
文熙然的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刀子。他踱步到女人的面前，蹲下身，将匕首凑到她的大腿上。女人看到锋利的刀刃贴着她的肌肤，吓得浑身发抖，被胶带封住的口不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皇真时倒吸一口凉气：“文先生，你想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在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家人。”文熙然此刻的笑容竟是如此瘆人！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喝道：“朱熙然！”
文熙然收起小刀站了起来，转身面对带着一众人的朱世权冷笑：“老头，说了多少遍，我姓文。”
朱世权的脸色一僵，随即厉声说：“放开人质，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哈哈，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自己的命？”
“朱皓在百丽哥特酒庄……”朱世权故意不说完。
“呵，老头，你消息不够灵通。打个电话看看？”文熙然冷笑。
朱世权一愣，忍不住怒喝：“文熙然，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只想让你们看看当年发生了什么”文熙然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还有这份名单……”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朱世权马上说。
“哦”文熙然捧在手上，“马志衡，詹天远，切尔西·奈文，扎克·莫森，艾伦·莫森……”
咚！朱世权用手杖猛敲地面，嗖的一声，防弹玻璃上骤然出现一个蛛网状的裂纹，中心处是一个小孔。再看文熙然的额头，赫然有一个弹孔！这时，众人惊讶地发现，文熙然原本的肉身，竟已变成了冰雕。
“呵，冰雪异能……”朱世权冷笑，做了个手势，身旁两人抬着一个破门用的铁锥，冲上去敲碎了玻璃。
突然，皇真时感觉到附近某处，狂暴化的因缘如同爆发的火山，让他毛骨悚然！下一刻，朱世权怒喝：“你说什么？”
皇真时此刻已经移动到事发地点，面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凭空出现的广袤的冰之丛林，一根根冰凌锐利如刀。数十个身穿防弹衣的士兵就像烤串上的肉，被钉死在这些冰之荆棘上。就连覆盖着厚重铁皮的装甲车，竟也挡不住这些尖刺。地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如同凛冬的北国。
文熙然伫立在冰之丛林的正中央，抬头看着天空。
皇真时立刻发动异能，拔出腰间的刀冲上去，一刀削下文熙然的脑袋！头颅在空中迅速结晶化，和身躯一同化为一地的冰渣。
这样的对手，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杀掉他。
皇真时不知道，可现在文熙然还在他的感知范围，为了完成任务，他不可能放过对方！
一把刀悄无声息地横在他前进的路上，皇真时一怔：“什么意思？”
那个挡在他面前的，赫然是罗刹。
“让开！”
罗刹骤然消失，下一刻，皇真时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眼前一片漆黑……
……
……
归龙山庄里，昏暗的地下室，两人举杯共饮。
“得亏你捎了点酒过来。”一口美酒下嘴，文熙然的笑容明亮了些许。
“知道你无酒不欢，特意顺道去了你家一趟。”苏小莫说。
“哦？”
“你的老婆我救出来了。”
“……谢谢。”
“你那屋子外面看上去像个煤蜂窝，里头还躺了只怪物，爱国者这回是做到绝了。”
文熙然又抿了一口酒。
“知道我进去的时候是什么景象吗。你那个书房就好像遭了贼，三个人躺着一动不动，其中就有朱皓和你的老婆。”苏小莫看着文熙然的眼睛，“朱皓死了，致命伤在心脏，不愧是彼岸花。另外一个也死了，确定是中了某种剧毒。然后，我再去看一眼你的老婆……”
苏小莫仿佛在捉弄文熙然，故意停顿了片刻。
“……”
“别这么瞪我，不逗你就是！把你老婆抬回苏家以后，我们血检发现她体内有两种致命的毒素，一种自然就是朱皓的猛鬼病毒，而另一种，其余两人的体表都能提取到。她真是可怕，竟然在整个房间里下毒，想要和朱皓他们同归于尽。这种来自某个香料王国的植物提取液，很小的剂量就能在两分钟内造成心脏麻痹而致人死亡，因为产量极低，一滴难求，想不到你们还有渠道……按理说，阿情根本不可能撑到我的人的到来，而在她的血液里，两种致命毒物的含量都低到不足以致死的程度……后来我们抽取了朱皓的血液，才终于找到答案。”
文熙然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红酒在杯中翻涌，眼神变得迷离。
苏小莫提供的信息，足够让他还原这场战争的始末。可以说，一切竟是出乎意料地都在他的计算之中——朱皓必定会趁着他还在戏耍国安局和朱家的当口进攻酒庄，毕竟阿情就在那里。他赌的是朱皓不会杀死阿情，因为阿情和文卿雪长得太像。而这个赌博，确实是文熙然的大获全胜。走廊上的画作，房间里的布置，再加上那个相框，这些元素共同组成的名为过去的牢笼，将兄弟两人死死地囚禁在内，所以朱皓不可能不进入那个房间。于是阿情在这个牢笼里布下了最为稳妥的陷阱，而为了保证鱼儿上钩，她把自己当作了饵……
他只是不敢相信，朱皓竟然会用自己的猛鬼之毒，救下阿情的性命。
“如果文卿雪在世，朱家还会走到这种地步吗？”苏小莫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文熙然一口喝干杯中的酒，“小莫，谢谢你救了阿情。接下来就是我和朱世权的战争，这场复仇，也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苏小莫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说：“熙然……复仇，真的那么重要吗？你和阿情已经拥有了未来，何必再纠缠于过去？”
“复仇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对过去的清算……小莫，所谓的法律制裁，其实也不过是程序化的报复行为，可为什么社会需要它的存在？”
“警告和震慑，对吧。”苏小莫回答。
“对。既然现有的规则无法制裁他们，那就遵循我制定的规矩。敢加害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情呢，她怎么办？”
“阿情？她不是死了吗？死人还需要考虑怎么办？”文熙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苏小莫先是一愣，随即恍然笑道：“对，死人还能怎么办？”
要想在明国将一个人的信息全部抹去，除了两大世家还能有谁？文熙然这是绕着弯拜托苏小莫，而苏小莫也答应了。
这就是两人间的默契，不需要过多的说明，便知晓彼此的想法。
“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我的计划，并在这个前提上随我回到这里。那一场婚礼，其实是我能给她最大的补偿。我手上XR集团的股份都已经转到她手上，现在她是集团的第三大股东，而她的身体里，也有我们的未来。”
“还有一件事，那份名单你真的得到手了？据说那是足以让朱家灭族的东西……”
文熙然哈哈一笑：“怎么可能！那份名单，估计除了朱世权，谁都不知道藏在哪里。我也不过是了解到一部分而已，当然这用来唬那老不死已经足够了。”
“好吧。”苏小莫站起来，“我也该走了，毕竟这里很快就会暴露，我可不想被一锅端了。熙然，这辈子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满足了。”
“我也是。记得帮我收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