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希望能借此给予少女哪怕一丝一毫的慰藉。

在那之后又过了些时间——

“请原谅我的失态……”

也许是几分钟,也可能几十秒吧——待心情平复后,白鸢拉开距离,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真是丢脸,明明已经决定了要努力变强的……”

她露出难堪的苦笑,胡乱地抹开脸上的眼泪。

“而且还是在宗启同学的面前……真烦恼啊,脸都丢光了呢……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真是不中用——”

“我不觉得。”

对此,宗启只是摇头,打断了她。

“硬要说的话……我才更加无可救药。”

和拥有崇高决心的少女相比,逃避事实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小人。

“白鸢同学也很在意吧——关于我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用魔法这件事。”

白鸢微微睁大眼睛,看样子宗启这句话说到了她的心里。

宗启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

“简单来说……我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而遭到区别对待……但我没有去抗争,而是放纵了自己三年,也排斥使用魔法……”

“所以宗启同学一直不用魔法,是这个原因吗?”

“对,和白鸢同学比起来,我才是丢人啊。”宗启用带有自嘲的语气苦笑道,“一个容易被打倒的‘男子汉’,无论如何都配不上说‘追求’,‘目标’什么的啊。”

心魔盘旋不散。那是一直悬在宗启心头的利剑,宗启一直在畏惧它的降临,却也不曾去反抗它。

他现在知道了,为何力求远离麻烦的自己会与白鸢有如此多的交集……恐怕那就是名为“憧憬”,或者“不甘”的情绪造成的吧。

白鸢在做着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在抗争着自己逃避的事情,在向着自己不愿追求的方向努力地奔跑……总是和她靠拢的自己,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冲动的“希望”呢?

“我……不知道宗启同学也有那样的烦恼……”

白鸢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

“即使这样我还是说了这些话……如果造成了困扰,我……”

“……白鸢同学。”

“嗯……?”

突然间怎么了?——正准备这么问的白鸢兀地发现,宗启的表情重新恢复了之前训练时的严肃。

不,不仅如此——在认真的表情之下,还暗藏着其他的情感:

“请拿好木剑——我们稍微出去一趟吧。”

鸢尾花学院,花园。

这是学院内部的休闲区域,和练习室那种修习战斗的地方不同,这里充满着恬静安详的气氛。

幽幽的月光下,凭借“魔矿石”的辅佐作用而盛开的花朵们灿烂而优雅,空气中隐隐传来桂花的香味。

说起月下的花园,总是不免让人想到少年少女之间那类浪漫的展开。事实上今晚这里也聚集了相当一部分学生,男孩女孩们挽着手走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体验着心跳怦怦的美妙感觉。

离开练习室后,宗启带着白鸢来到了这里。青涩的男女同行总是让人觉得激动和小鹿乱撞的,而事实也相差无几——白鸢的心脏怦怦直跳,脸颊因为某种情绪而染上红色。

不过,和谈情说爱的其他学生不同,其他学生手里握着的是另一半的手,而她此刻手中握着的则是木剑。

花园某一角开拓的场地中,宗启站在她的对面,也握着一把木剑——那是从练习室离开时,问值班老师借出来的。

“宗启同学,这是……”

“你想要变强对吧?这是训练哦——关于‘剑’的练习!”

宗启用让人难以分辨其真心的语气,大声地这么说道。

“我记得你的「魔法兵器」是长剑没错吧?”

“……我明白了。”

尽管不清楚宗启突然重提训练的意图是什么——白鸢深吸一口气,握紧剑柄,做出劈剑前段的动作。

“如果是训练的话,我会尽力做到宗启同学对我的要求!”

“很好!那么,请不留余力地朝我攻击——就算是带着杀气也无妨……!”

宗启握紧剑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交织在掌心,一时让他百感交集。

他摆出居合的姿势。

“……接招!”

白鸢向前踏出,高举长剑,直面向宗启劈落。宗启虚空握鞘,以拔刀斩的架势挥剑,撞开白鸢的直劈。紧接着宗启一步向前,横向斩出剑刃,而白鸢则收缩身体勉强地躲开,然后运转剑刃,斜劈下来。

宗启侧身躲过的同时用肩膀撞击白鸢的剑身,厚重的力量隔着剑身传到白鸢的手腕上,让她几乎握不住剑。宗启趁白鸢稳定持剑的动作时拉回自己的木剑,这一次攻击并没有再被闪开,白鸢以手顶住剑身硬抗这一击,巨大的惯性带着她节节后退,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我没有放水喔。”宗启举起木剑,视线冷如钢铁,“白鸢同学,既然你已经做好觉悟,就使出全力吧……!”

白鸢调息自己的呼吸,以架起长剑作为回答。

白色的身影一闪,真实的杀气扑面袭来——白鸢开始动真格了。

宗启感觉身体内的「魔王血统」再度兴奋起来,身体几乎是自动做出反应,只见他猛地向前刺击,双方的剑身交错在一起,发出咔嚓咔嚓的磨牙般的尖响。

双方的剑势均力敌,难以想象白鸢这类娇弱的女孩子也能有和带着「魔王血统」的宗启相抗衡。但双方都知道这种局面不会持续太久,宗启的力量优势是绝对的,只要继续僵持,一定会是白鸢先败退下来——

都想到这一点的白鸢和宗启同时进行了变动和反变动——白鸢突然屈膝,在下调重心的同时将剑借着对方的压力下滑过来,以剑柄作为武器冲击宗启的胸口;而宗启则在一秒内撤回手中的力,用另一只手横在胸前,接下了白鸢的柄刺。

趁着白鸢攻击僵直时,宗启移动腿部攻击对方的下盘。已经有过教训的白鸢发出“唔”的一声,硬是稳住了双腿,随后她以左手推击右手,将剑柄再推进一寸。

宗启吃痛撤力,白鸢翻转剑刃,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施展连斩!宗启不甘示弱地以同样的招式回敬,一时间双方的剑刃来回撞击,花园中不断回荡着“砰嚓”“喀哧”的响声。

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快速斩击中,宗启的表情从严肃渐渐转为雀跃。

面对白鸢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他没有丝毫慌张,反而镇定地笑道:

“就是要这种狠劲!拿出你的决心,证明给我看!”

白鸢没有回答,她的目光只是专注于剑刃的交织,眼瞳中仿佛燃起火焰。

宗启突然发力,重重地中断双方的交斩。在双方都被震退的时候,他率先把力量聚集在脚底,向前化为一道残影突击。

<腓因德流>进二式,<影走>发动!宗启以自身为剑,裹挟着强大的杀气,直冲白鸢的正心。

白鸢举起手掌,纯白的魔法式展现出来:

“<闪光>!”

刺目的白光抹去了视野,宗启在没有观察到的情况下,小腿遭到一击横踢。

在失去平衡的同时,宗启没有漏听耳边的破风声。他向右举起长剑,下一刻手腕上便传来剑刃相撞所带来的震痛感和麻痹感。

宗启以护身倒法减轻撞地冲击,而后灵巧地翻身跃起,在刚刚恢复、还带着残影的视野中捕捉到了朝自己跃来的人影——

“喝啊!”

狠厉而精准的一记重斩,宗启举起剑身格挡,但还是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被迫单膝跪地。

白鸢握着剑柄,在施加压力的同时,带着些许惊奇开口道:

“没想到宗启同学还会剑术……宗启同学果然深不可测啊。”

“啊啊……三年都没有拿过剑了,难免有些生疏。”

宗启咧嘴笑了一下,“不过……我还没打算就此认输呢——!”

他把聚集在膝盖的力量一口气释放出来,猛地挺起身子,弹开了白鸢的剑刃。

“也帮我重寻一下我的意志吧……拜托了。”

宗启低声喃喃,而后拉开步调,毫无保留地挥剑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