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明说,但头儿已经用实际行动委婉地告诉了橙华:我之前低估你了。

十二天前,在没有头儿亲自指挥的前提下,搜索队对芷唯依发起了一次围攻。

以照顾当事人心情的方式来讲的话,那次伏击几乎获得了成功,换成直白一点的说法,那就是彻底失败了。

当然,在搜索队员已经把芷唯依逼入绝境的最关键时刻,意想不到的外援突然出现救走了芷唯依,失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只是,以命相搏的厮杀可不讲什么“情有可原”,从结果上来看,搜索队一战折损了十多个人,而战果约等于零。

头儿花了一整天时间收拾残部,这个效率已经非常高了,但由于失去了所有哈耳庇厄传令员且有生力量锐减,搜索队的侦查效率直接打了个骨折。直到昨天为止,搜索队对芷唯依的行动意图和路线只能靠猜。

头儿判断,芷唯依一定是被那个巴风特带到了西边界河桥的附近,下一步她一定会向西脱离黑羽聚落的地界,穿过四通八达的平原地区迂回向北。搜索队的绝大多数成员都同意头儿的看法,除了橙华。

橙华说,芷唯依会向东——迎着搜索队的方向进发。当头儿问起缘由的时候,橙华只是说发现了痕迹。

大雨之下,就算真的有痕迹也会在短时间内消失,橙华的发现无从查证,自然也没人相信。搜索队随即将残部的大部分人手投入向西堵截的行动中,只派出一个人携带手令去反方向寻求当地官员的支持。因为没有经营工事的时间,搜索队在薄弱侧获得的援助也无外乎几处交通要道上的路卡和检查点,效果聊胜于无。

搜索队的主力星夜兼程、风雨无阻地争取赶在芷唯依的时间表(推测)之前在平原上部署完毕,撒开人手筛查。但一连五天,一无所获。

在错误的方向上投入了大量时间精力,直到头儿亲自飞到橙华和另一名队员负责的方向上,找到了芷唯依留下的痕迹和目击报告,这个错误才终于被纠正过来。

遗憾的是,头儿或许没有机会弥补这个失误了,他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眼前这位郡长身上了。

“综上所述,贵专员专程造访,意欲差遣余治下之民协同围堵芷唯依……”

“是的。”头儿不等郡长说完,就给出了肯定答复。在他看来,这个郡长完全是把自己刚才告诉她的又自己说了一遍,而且语速奇慢无比,头儿实在受不了这种无意义的时间浪费。

“而且……”郡长好像没听到头儿的打断一样,继续说道:“贵专员要求本郡之民悉数归您调遣。”

“是的。”头儿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他的脸是几丁质的硬壳,这会儿他的表情一定失礼至极,“我有天之阁签发的手令,请你配合。”

即使有命令在,祈还是没有表态,而是反问道:“贵专员可懂经商?”

头儿只觉得有火发不出来,即使撂出狠话,也像是挥拳打在棉花上一样。他不是没想过掀桌翻脸,但这样不仅得不到援助,反而会徒增混乱助长芷唯依逃亡的成功率。那个慢悠悠的郡长毕竟掌握全郡几千人的统治权,那种实权和自己手里的一张薄纸可不一样。

“知道一点儿。”

头儿的队伍虽然以劫掠和受雇作战为主业,但这些机会不常有,偶尔也会干点相对平和的活,比如讹诈勒索或强买强卖之类的。

“本郡穷山恶水,树不结可食之实,地不产饱粒之粮,石无大料,木无坚材,商闻贫瘠而不往,猎以路遥而罔顾……”郡长言语间发出几次长叹,她喝了口茶水,接着说:“纵有首领之恩惠,路一卡损十之一,十卡则余三,层层盘剥,泽本郡之民少矣。”

头儿在沃姆聚落时还算有文化的人,但他受的教育显然不足以与打官腔的黑羽聚落郡长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头儿的触角茫然地转动不止,好像在寻找一个能听懂这些生僻字的角度。他不由得把头转向了在身边侍立的人。

橙华从进屋之后就有些走神,所以当头儿看她的时候,她延迟了一两秒才回头。在此之前,她察觉到房间里有一丝熟悉的气味,但在满屋呛人的熏香味中,即使橙华强忍被熏得想流泪的气味吸鼻子,也找不出熏香掩盖下的气味的来源。

作为早年间侍奉在忍身边的人,橙华肚子里的墨水比她的师傅多多了,她可以无障碍地听懂郡长的控诉,不过头儿始终没有明示橙华翻译出来,她也没有主动做多余的事。

犹豫了一会儿,头儿还是开口求助橙华了:“她在说什么?”

“这个郡很穷,居民吃不饱。”橙华简练地总结道。

“再有新内容的时候翻译给我听。”说完,头儿便不再关注郡长了,任由她的话从两根触须之间穿过。

“邻郡之民闻此,皆大喜,携农具、绢麻、铁器、盐糖来,易之以高价。此生计之必需也,民无长物,唯抛余粮以得之,穷乏至极。逢旱涝之年,饿殍满谷而溢。”

“邻郡的人高价卖必需品,这里的人没有余粮。”

如果只是提炼中心含义的话,黑羽聚落的同声翻译其实工作很轻松。

头儿点了点头,他知道一件重要却无法轻易获得的东西能卖出多高的价值,最极端的例子就是人命了。

“今虽感首领之恩,当枵腹倾囊以助,方可报上恩之万一。然不事生产,三月则全郡无粮。纵余掌一郡之权,奈何民虽不知大义,岂不知存亡乎?”

“存粮不够,没办法调动人手。”

“有什么条件你就提吧。”到这里,头儿也听出郡长话里的意思了。

此时,一名职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还不等她说话,郡长就抬手制止了她,并挥了挥手让她退下。橙华看见托盘里装着一块墨绿色的饼状物,不知道是什么,气味有点像茶叶。

“贵专员既有手令,还望为本郡之民筹措粮食、衣料、装具等生计之物,余定当倾全郡之力以尽绵薄。”

郡长稍微白话了一点,这回头儿也听明白了。

“需要多少?”

“制式货车,粮四百车、肉五十车、布一百车、锄铲犁铧三百具、装具武器供千人之用。”郡长脱口而出,虽然语速依旧,但丝毫看不出有停顿思考的样子,“其余所需细碎,稍后再议。”

“给我三天时间。”头儿想了一下,回答道:“我去附近的聚居区给你调度,三天后给你第一批。但是你们必须立即行动,否则来不及。”

头儿并不在乎郡长像个狮人一样大开其口,就算郡长往每个数字上再添一个零也无所谓,反正这些东西也不是他出,拿着手令到其他郡伸手要就是了。只不过无论头儿再怎么愿意慷她人之慨,运货是需要时间的。这三天是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手下还没有赶过来,身边只有橙华和三五个难堪大用的仪仗队员,必须迅速动员这个郡的人手挡住,或者说至少拖延住芷唯依才行。

“既有贵专员的承诺,余现在便去安排。”

郡长眯眼点了点头。

…………

……

一墙之隔的冰蓝几乎陷入了混乱。

祈这是想干什么?

平心而论,祈开出的条件对于整个聚落来说不算什么,但搬空十个八个郡府的官仓还是不在话下的。罗塞塔郡的人口只有三千,要千人份的武器装具,她是准备让三分之一的人员都加入围剿吗?忍知道这种要求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而且,从祈的反应和商议的流畅程度来看,她是早有准备的。

祈把自己安排在隔间里的用意是什么呢?她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值得注意的……

和祈会面的,就是追杀芷唯依的人……

冰蓝并不清楚一路之上芷唯依与这些人发生了怎样的明争暗斗,但在界河桥边再次与芷唯依相遇时,芷唯依从头到尾遍布的伤口无疑是对这些人危险程度的最直观反馈。

十多天来,芷唯依从未表现出对这些人的担忧,冰蓝也觉得威胁已然消除了。现在看来,他们从未放弃追捕芷唯依,并且成功堵在了芷唯依前面。

从祈的表现推断,祈和他们应该是约好了见面的,冰蓝不禁有些后怕,自己要是再多等一会儿的话,说不定就和这些人撞见了……

隔壁房间的追捕者有两个,男的那个应该是领队一样的人物,而那个女的则是之前为芷唯依提供艾茵情报的狐人,她也是追捕者之一?难道是内应吗?

冰蓝感觉自己的行动似乎有些草率了,她看不清事态的起因和发展,也想不出自己该如何应对。她只能集中精力思考一件事:对于已经决定和追捕者合作的祈,自己还能不能说服她帮助芷唯依?

“为了尽快完成布防,我把助手留在这里,让你的人听她的调遣。”男子说道。

“穷山恶水,民风彪悍排外,他乡之人恐难服众,余当自勉,承此重任。”

“这里的居民不听外人指挥。”

“你懂怎么部署吗?”男子的声音略带一丝不悦。

“如若难蒙信任,爱莫能助,唯愿贵专员武运亨通,旗开得胜。”

“如果你不信任她的能力……”

“这句我知道!”男子忿忿地打断狐人,又对祈说道:“那你立即开始部署吧。”

说完,男子站起身来。

“来人,送宾客出府。”祈说道,但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祈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问道:“且慢,余尚有一事不明。”

冰蓝立即警醒起来,以她对祈的了解,她是绝不会在会谈中忘记要问明白的事情的。

“还有什么事?”

“要犯芷唯依,可有同伙?”

伸长耳朵屏息偷听的冰蓝瞬间意识到祈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至少有两个。”男子回答说:“我们发现了两组和芷唯依同一时间段进入邻郡的脚印,其中一个应该是身材矮小且负重能力强的人,另一个高一些,但身体状态很差。”

“可有其他人?”祈追问道。

“没发现。”男子声音中的不悦情绪再度发作。

“送客。”

脚步声再次响起,祈在暖阁里坐了片刻,确认到那两个人确实已经走远后,这才起身绕过屏风推开了隔间的门,朝冰蓝做了一个“这边请”的手势。

在祈的带领下,冰蓝移步到了宅邸更深处的一间房间,这个房间铺设的是蔺草地板,应该是更私人用途的房间。

“坐吧,随意些。”祈朝地炉边指示了一下,径直走到朝向庭院的推拉门边,将其关上。

冰蓝在垫子上就坐,心绪比刚才稳定了不少。

那名男子的话至少回答了两个疑问:其一,祈问自己是以旧友的身份前来,还是以总务之名与祈相谈。通过旁证,祈能确认冰蓝并没有隐瞒,也就保证了“私下劝说”这条路的畅通无阻;其二,对于已经决定和追捕者合作的祈,冰蓝还能不能说服她帮助芷唯依的疑问,冰蓝已经心里有底了。

祈还是不紧不慢的作风,她并没有像许诺的一样立即着手调动,而是从刚才职员端到暖阁去却又被命令放回来的托盘中拿起一块墨绿色的饼状物,用餐刀切下一小块放入研钵中慢慢碾磨。

“此处虽比天之阁更为靠北,雨季却也有些凉意。”祈说完这两句话的时候,手头上的工作也完成了,她端着两个黑色的细瓷碗走到冰蓝的对面,“稍候片刻,余差人取些干燥衣物。”

“多谢。”冰蓝也不客套,她把手往前伸了伸,地炉的火苗并不旺盛,稍稍远离一点就感受不到多少温暖了,“说起来,祈你不打官腔了吗?”

“和久经天之阁历练的冰蓝装腔作势,岂不是自取其辱?”祈以远超正常对话所必要程度的温婉和矜持展露出一抹微笑,祈的嘴角变化得过于平缓,以至于冰蓝必须把视线移开一段时间再回看祈的脸才能判断出她的嘴究竟动没动。

虽然很想吐槽祈就算现在的用词也没白话多少,不过冰蓝此刻的好奇心被祈正在做的事情吸引了。

只见祈取下地炉炭火上方的吊壶,将冒着热气的水倒入瓷碗中,一股淡淡茶香便飘散出来。而后,祈拿起了托盘上一个分割竹节制成的“竹刷子”,将刷子浸入碗中搅动起来。

冲泡墨绿色粉末的热水先是随着均匀的混合变成了深绿色,而后开始在细小的竹条之间被搅出了星星点点白色的泡沫。

很快,这碗不知名的液体就像是起了一层盐霜一样,在黑色瓷碗中产生了鲜明的对比色。与之相伴的是更加浓烈的茶香味。

“茶还有这种喝法的吗?”冰蓝有些新奇,即使是足不出户便可坐拥整个阿克尔法大陆出产物的冰蓝,也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处理茶饮。

“余称其为‘沫茶’,不知是否合口味。”祈将竹刷抬起,递上了茶碗,“请用。”

冰蓝端碗抿了一口,不出意外,主要的味道是苦味。毕竟是把茶叶碾碎了冲泡的,苦味在所难免,不过苦味过后,茶叶中的香醇就被凸显出来,令人回味无穷。

“奇妙的味道。”冰蓝评价道。

“本郡多山茶,只可惜外人不识其价值……”祈感叹道。

那是自然,毕竟除了山区高原,黑羽聚落的大部分地方就算是雨季也很热,这种需要热水冲泡的饮品自然是不受欢迎的。

“你本来是打算送给那两个人的?”冰蓝问道,“为什么又不送了?”

“专员言辞浮躁,助手满眼功利,皆非品茗之辈也。”

冰蓝不再回话,只是端起茶碗又喝了一口。

“言归正传吧。”祈也为自己也搅拌出了一碗沫茶,但没有急着喝,而是把先前问过的问题又提了一遍:“你是以余旧友的身份前来,还是以总务之名与余相谈呢?”

冰蓝知道自己这次不能再搪塞过去了。

“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不过如果祈想找另一个我商量,我也可以换顶官帽戴戴。”

祈莞尔一笑,将吊壶挂回去,问道:“余能在何事上相助呢?”

“不要听那个专员的话,芷唯依大人是无辜的,她也绝不会在你的辖区停留太久。”

“此事……”祈闭上眼睛,沫茶的蒸汽与地炉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祈的侧脸,她似乎在思考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在想,“余已知晓。非但总队长被横加污名,你与侍卫长亦是如此,是否?”

“对。”

“以余之见,此乃忍篡位之举,冰蓝所言走失之人,实为黑羽大人,是否?”

“不是。”

“是余失算了么……”

“你也没有完全猜错。”冰蓝也没想到祈对情报的掌控到了这种程度,如果不是她聪明绝顶的话,那就是这个偏远封闭的郡府,比它看起来的消息灵通得多,“只是走散的那位另有其人。”

“何许人也。”

“至少是比我重要的人。”冰蓝笑道。

祈再次阖眼思想,冰蓝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在劝自己打消以冰蓝作为人质胁迫芷唯依的念头。

“总队长之无辜,余深信不疑。”祈想了一会儿后,决定把话题往前回溯一点,“但本郡之民,更是无辜。”

“这话是什么意思?”冰蓝挑眉问道。

“黑羽首领布政于前,专员手令下达于后,无动于衷,抗命之举也。余尚可舍生而取义,岂不顾一郡成千之民乎?”

“……”

“本郡四山十八水,越之则远聚落,总队长翻山渡水而出,如入无人之境,当今天阁之主,闻此何如?”

不得不说,面对这番话,冰蓝还真不好反驳。

即使通过私情让祈暗中相助,但如果全郡都一路放行,忍会怎么看?芷唯依可以一走了之,但这个郡的居民还要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活下去,祈也一样。

不过,如果祈对自己治下的居民责任感强烈的话,冰蓝也有劝诱的方法。

“祈,你了解芷唯依大人的实力吗?”

“略有耳闻。”

“那你准备让这里的居民付出多大的伤亡来复命呢?”冰蓝把见底的茶碗放到一边,“忍是不会在意这个数字的,你也一样吗?”

祈沉默片刻,端起之前做好的那碗沫茶递给冰蓝,在冰蓝接过去之后才缓缓开口:“余未曾妄想无本而获。”

祈果然是对伤亡有所预期,但这个数字肯定不会透露给冰蓝的。

“你该不会以为那支搜索队会冲在最前面吧?他们只会把你的人当成挡箭牌,用人命去消耗芷唯依大人的精力。”冰蓝分析道,尽管这些很可能是祈已经知道的事,“到最后,伤亡是你的,功劳是他们的。他许给你的几百车物资够弥补这个损失吗?还是说,只有物资与你有关?毕竟这里人口地产都不多,税收低迷还要被邻郡商人漫天要价,郡府的生活也很贫寒吧?”

祈抬起尾巴放在膝上,以尾毛掸去衣摆上的烟灰。

“余能赴此地任职,多蒙你的保举,你此番话,是悔恨当初用人不察之意?”

“诶呀……”冰蓝微微苦笑,端碗啜饮一口,她是想激一下祈,看能不能探出点东西来,无奈以祈的慢性子,第一句话没说完气就消了,“我倒是真的有点后悔了,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肯定不会把你支到这里来。”

当初冰蓝把祈从中央聚居区调到这个天高黑羽远的贫瘠郡来当主官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她,因为以祈的性格,即使担任的是祭司这样的高位虚职,只要能和黑羽说上话,就有遭人嫉恨的理由。

冰蓝并不认为自己的决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不过今天看了,颇有几分好人没好报的意味了……

祈不置可否,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

冰蓝算是彻底弄清楚祈的意图了,她是待价而沽,同时向两边进行谈判,在祈的会场里,坐在她对面的人并不是那个专员和自己,她是在越过这些“底层执行者”向背后的忍与黑羽伸手要价。

既然是谈条件,祈就不可能将底线,乃至会让人推测出底线的需求摆在桌面上,尤其是在从事行政事务不过六年的人面对一个从五岁起就跟在聚落首领身边的人时。

好在,那名专员并不是忍的代言,忍想要获知祈的条件,就必须从专员向上反馈的具体细节需求上不断反推,时效性和准确性都会大打折扣。更重要的是,被单方面摆在谈判桌前的忍只会被动做出反应,没有主动出价的意图。

反观冰蓝,她现在完全可以以自己的意志取代不可能跳出来对峙的黑羽,只要不被祈看出来即可。

“人生在世,不能只仰望星空,总归要面朝黄土是吗……”冰蓝将沫茶倒在炉灰上,茶香顿时浓烈弥漫,但短短几秒就被呛人的烟灰取代了,“没想到啊,我都离开天之阁了,还要重操一次旧业。”

祈仍然沉默,她知道这番话是万万接不得的。

名为故交的窗口并未关闭,但只有当冰蓝解决了祈作为郡长的需求后,才有让她徇私情的余地。

冰蓝长叹一声,侧过身去看向墙壁。

“总队长现在那个方向吗?”祈问道。

“或许吧……”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地炉的炭火刚刚被浇灭,冰蓝就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悲伤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