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后,我发现身体处于完全不能动的状态,但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自己大概是被固定在一张床上,手脚都被床上的钢质搭扣锁着。但是这床也并不能称为它是‘床’,因为‘床’上没有任何垫子或布料,大概只是个长宽不对等的铁板罢了。

我浑身被钢板硌的生疼,我动了动脖子,头部可以自由活动。

不过这是哪啊?我内心发出深深的疑问。我所处的这地方造型很奇特,仿佛是个人为挖出来的防空洞,与墙壁的粗糙相反的,房间内部放置了大量的不知名的仪器,它们正滴滴的发出声响,看上去的确是在运作,还有一些稍大点的玻璃罐,里面装着一些黑乎乎的絮状物,看的不太清楚。但是说实话上次见到类似场景还是在《生化危机·启示录》。

“你终于醒了,身体太弱了,以后得加强锻炼啊,体育课是不能逃课的。”一个带着白色口罩的人从仪器后面走了出来,好像刚刚去调试了仪器。我愣了一下,莫名觉得这声音和语气有些熟悉。

那人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本书我看完了,内容还不错,但是有些推理的细节还有待加强。但是总感觉看这个容易分心,会影响学习的。”

我眯起眼睛,看见了熟悉的小说封面。

“比如,主角发现死者的身份的惊讶程度还不够。这样一来我也算是度过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书了,哈哈哈。”那人摘下口罩,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老师?”

“奇怪了,你怎么也看上去并不惊讶啊,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

我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叫蒋懿少年跳楼自杀后的画面,男孩的尸体被盖上白布,周围警察和法医在调查取证,他没有家人在一边哭嚎,他的父亲是班主任蒋心悠,母亲已经离婚,并不知道名字。

我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太跳戏了,怎么扯到一起去的。

“不过,现在的状况肯定很让你奇怪吧,自己的老师忽然成了坏人,还绑架了自己。”班主任露出慈祥的笑容,“不过说实话,你就真的没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吗?”

“......”

“哈哈,你是个挺聪明的孩子,就是不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但是都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先说过你最感兴趣的。”他走到附近的一张椅子旁,坐了下来,“第一个,关于你父亲的死。”

“第二个,何南风是我儿子。”

我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

父亲在夕阳下的背影。

和少年最后留给我的纸条。

“....那是怎么回事?”

“看看,我就说你有兴趣,不过我在说明之前,还要讲一个有点长的历史故事,”班主任看到我的反应后满意的笑了。

“这是个有点久远的秘密了,要从三十年前说起喽。”接下来,班主任点了一支烟,开始了长长的叙述。

“你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是因为杀人事件吧,当然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的父亲可是个很伟大的父亲呢。但是他好像以前让你吃过很多苦啊。不过这是一个作为父亲的良苦用心。你永远要记得这一点。”

我和你的父亲其实是发小,我俩同在一个大院长大,从小就厮混在一起,做尽了坏事。那时的我们可真让人讨厌啊,院里种的好好的花花草草被我们拿来切碎,做成了泥浆状,把邻居家鱼缸中的鱼捞出来,用注射器给它打针....总之那一片我俩的恶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大家对院里这两个最调皮的孩子束手无策,认为我们将来肯定没有大出息。

我们两家的父母也头疼至极,觉得以后我俩不因杀人放火被扭送派出所就是万幸了。

当然事情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等到了初中,我们两个虽然还是学校中的混世魔王,经常与校外不良分子勾搭。但是似乎在学习方面却格外有天赋,我们俩年纪第一第二的位置轮流坐,可是大跌了所有人的眼镜。

说起来你父亲,这家伙到了初中,居然变帅了许多,完全没有小时候那副皮猴样子,看上去也是个正经人了,尤其是他在近视之后,带上了眼镜,更是斯斯文文的模样。

我俩的奇特事迹招来许多女孩子的青睐,你父亲因为长相好,要比我受欢迎,居然就这么交了女朋友。

那个女孩就是后来的你母亲,当时我可是有点嫉妒你父亲的,哈哈哈。

后来等到了初三年级时,我俩就开始一路跳级了。其实我们两个之间也有攀比,不然也不会进步这么神速。我要是一晚刷三套题,他就刷五套,我跳一级他就得跳两级。总之我们以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互相激励着,最后结果是,在我们两个十五岁那年双双被美国一家世界排名前五的高校录取了。

可能是因为童年我们就喜欢拿各种小动物做‘试验’,所以我们二人不约而同的投向了生命科学的怀抱,他学了生物物理,我学生物化学。你父亲在本科毕业之后先是回到老家结婚,然后带着你妈妈一起去了美国继续读硕,后来又直升了博士。

与此同时的我嘛....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当年我可是个浪子,内心对婚姻非常抵触,在交过几个女友之后就彻底放弃了和女人打交道的想法,转而埋头搞科研,几乎每天都住在实验室。

当时的导师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头,同时是一个内心对科研事业怀有相当热情的学者,他对我的勤奋很认可,在我博士论文完成后,主动推荐我进入了学校内最高水准的机密研究所。而就在我去上班的第二天,我碰见了拿着纸箱的你父亲。

因为当时我们各自忙着学业,他还兼顾着婚姻,所以已经大约半年没有联系过,现在又在同一家单位相遇了,现在想想,真的是缘分啊。

当时我们对这家研究机构并不熟悉,它没有对外开放招人进来工作的研究人员多半来自本校,并且待遇十分丰厚,但是我们对其主要研究领域和方向并不明确。

在我们与一同加入课题组的同事们懵懵懂懂的做了一个月的零工杂活之后,负责人召集了我们全体信任,给我们上了一节由此开辟新的人生方向的课。

想必你现在已经对自己的能力略知一二了,‘恶梦’?记得这个词对吧。

但是,你清楚它是怎么来的吗?所以说,做学问要刨根究底,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虽然我现在是物理老师,但是我的专业还是生物,我现在就和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恶梦’说白了就是被恶魔污染的物品,一旦接触,人类身体就会产生类似于被病毒感染后产生的症状,也就是说,血液中会产生对应的抗体。你可以将‘恶梦’作为病毒一般的生物来理解就可以了。

下面我来说说,到底什么是恶魔。我知道你是个无神论者,我以前也是,不过见识了‘能力’之后,这些玩意你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那么我们从地狱的概念开始讲起,可惜你现在没法做笔记,哎,自从当了老师之后看到学生不认真听课就浑身难受,哈哈哈。

首先,地狱就是我们所理解的,是有罪之人死后要去的地方,那里存草不生,哀鸿遍野,地狱判官大笔一挥,小鬼们把坏人的灵魂下油锅.....显然这不是事实。地狱中的确有许多小鬼,恶魔,不过那里也如同人类社会,是个等级森严的地狱社会,恶魔与恶魔之间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并不是像许多神话中描述的是奴隶制社会或封建制社会,同时比起现如今的人类社会,地狱社会比人类社会发展时间更长,它们对地狱内部有一套独特的管理办法,也可以说它们也是个法制社会公民了。

在那里,恶魔们想要获得更高级的社会地位,就要通过更多的劳动,或者更高的智慧创造更多的社会价值,这一点和人类社会很相似,人类中的地位是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那么,恶魔社会中衡量地位的是什么呢?我先按下不表。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人类的灵魂对他们来说,是种可贵的资源,就如同石油对于汽车,阳光对于植物,水对于人类一样,是种不可或缺的珍贵生活用品。

当然,人类灵魂并不是直接可用的,比方说石油也必须经过萃取提炼才能分化成柴油,汽油等,人类灵魂需要经过提炼,部分可以转化为恶魔的生存能量,剩下的部分可以维持地狱膜的正常运转。

地狱膜的概念其实并不好懂,你听说过宇宙弦理论吗。就像弦,地狱膜并不是一种可见的膜,甚至不能说是一种物体,它更多的被解释成一个抽象概念,用基本公式来表述。如果要维持地狱这一概念的存在,就必须维持膜的存在,其重要可见一斑。

好了,不小心扯远了,那么让我们回归正题。如上所述,恶魔需要获取人类的灵魂,作为地狱社会的基本运作的能量,那么如何获取呢?

刚才说过,有罪之人才能够在死后坠入地狱,关于是否‘有罪’这一概念的定义又非常模糊,所以人类与恶魔经过商议后,判定在人类社会中被执行死刑死亡的罪犯,才可以界定为‘有罪’。然而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还有对人性方面的考量,许多国家取消了死刑这一刑法,这一举措让每年地狱社会获得的灵魂能量大大降低,让恶魔的统领者十分不满。

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举措,那就是与活人做交易,人类出卖灵魂给恶魔,然后恶魔赠予人类自己的力量。

不过这个买卖看上去并不划算,有谁愿意死后坠入地狱呢,即便是可以获得非凡的能力,没有人愿意主动交易。

不过不要小看恶魔,恶魔是最懂人心的一种生物,恶魔之所以被称为恶魔,因为它们就是理解邪恶,创造邪恶的罪魁祸首啊。

结果自然是恶魔押对了,人类之间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美好,看似和谐的表象之下是无尽的丑陋,人类灵魂的交易买卖早在一百年前就诞生了。演化到今天,就是你听说过的各大小实验基地组织,他们为了钱财,真的吃上了人血馒头。而当年的我,在短短五十分钟内,了解了这一切,也知道了自己所在的研究所的最高机密,这所实验室在为一个基地组织工作,这个组织就是现在赫赫有名的Mer。

在上过这一堂改变人生的课之后,我和你的父亲生平第一次有了不同的见解。你的父亲表面玩世不恭,内心其实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他坚决反对这种残忍的人体试验,而我则对这个新奇的世界抱有十足的兴趣,当晚,我们两个就决裂了,从此踏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你父亲立即毁约连夜带你母亲回国,并凭借一人努力,建立了一个保护者组织,也是现在世界上唯一的保护组织。现在你已经了解赵洋和西琼的真实身份了吧,我想。

而我则选择继续留在美国,为Mer效力,很快成了实验室的课题带头人。Mer在经过几年的发展后,也成为全球第一大基地组织,并在中国建立了实验基地分部,我也立刻向组织申请办理回国手续,于是我成为了中华区分部的首席科学家。

命运弄人,在那之后,我再次与你的父亲、我的老友相遇了。如果算算年数的话,当时的你大概有四五岁吧。

那是在一次两个组织之间的不可避免的碰撞中,我见到了你的父亲,他比起几年前瘦了许多,我认为是这些年的操劳所致。

当时的情况很危急,我人生中第一次遇见了‘君王’级别的恶魔。当时我的内心除了深入骨髓的恐惧感,还有....狂喜。

越高级别的恶魔,拥有的力量就越强,这些年以来我见过的恶魔基本上都是低等的杂鱼,研究价值微乎其微,现在终于碰见这么一条大鱼,我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与此恶魔签订契约,然后进行一系列实验,一定会诞生出最强的‘能力者’!,并且,说不定还可以实现我的一个愿望……这是当时的我内心的想法。

你的父亲早早看穿了我的念头,他坚决要封印这个恶魔,如果放任Mer不管,一定会酿成更多惨剧。

我们两方争执不下,反目成仇。连续征战数天后,双方损失惨重。这期间也引起了全世界范围的轰动,一度造成了更为混乱的局面。

实话说,作为这么久的朋友,我内心深处一直不承认你的父亲比我厉害,但是那一晚我认输了。

你的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最终他决定献出灵魂,甘愿坠入地狱,自己与恶魔签订了单方面的契约,而那恶魔也答应了你父亲的条件。于是,你的父亲成为了原始的混沌之海的支配者,君王‘Rahab’的单独‘能力者’。

我想即便是恶魔,那个时候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这个奉献自己灵魂也要坚持自己正义的男人的。

但是你父亲的曲线救国之计让Mer的上层非常不满,他们认为多年来求之不得的珍贵资源就这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人物给夺走,实在是有损世界第一基地组织的尊严。

于是他们商定了一个相当卑鄙的计划,为你父亲安装上莫须有的罪名,买通律师,最后你的父亲最终以杀人罪被逮捕,之后被执行枪决,根据最初的协议定律,你父亲将会立刻坠入地狱。

你的父亲,直到临死前也保留着这个阴暗世界的秘密,没有对任何普通人类动过手,他带着自己的信念死去了。

Mer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因为与恶魔签订单方面契约的人死去,或坠入地狱的话,契约就会自动失效。那么接下来任何人都可以与恶魔签约,除掉你父亲后,自然Mer就可以正当接手了,但是任谁也没想到的是,在你父亲死后,Mer的组织代表与恶魔谈判,结果却发现恶魔不仅依旧是被单方面签约的状态,而且也以被封印,陷入了长眠,被深埋于地下。

所有人都想不通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三年前的那天。

作为你父亲,我的好友的独生女,我其实是在暗中一直关注你的动向,我认为你父亲的事情或许可以在你这里找到线索,事实证明我是对的。我申请了对你所在的年级级部的所有学生的‘恶梦’试验。

这种大型的集体实验风险性相当高,由于‘恶梦’实验本身的死亡率就极高,如果伤亡人数过多,非常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和怀疑,当时为了申请成功我也是费了相当大的功夫的。

实验结束后,你的实验结果是成功的,不知为何,我并不感到意外。

当年的针管实验所使用的点胶针头就是在制作中所使用的磷青铜中预先掺入了Beelzubub身体外壳中的金属性元素,当年在给你们打针的时候,顺带也提取了你们的血样和体液样本,一并回去检测,我们的打算是可以将其用于后续的科研实验。

所以你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吧,当晚。检查结果出来后,监控人员发现了你成为了此次实验的受试成功活体之一,并立即向Mer的上层批准将你秘密带回实验基地,同时实验组迅速对你的检查样本做了分析,结果很让人震惊。

说到这里你也能猜到了,你的血液样本中同时含有两种类型不同的抗体,经过比对,其中一种来自于‘针管实验’中签约的魔王Beelzubub,而另一种,就是来自于埋藏在这里的地下多年的君王‘Rahab’。

其实这种类似的两种及以上的‘恶梦’感染实验也曾有国外的科学家做过,但是可惜成功率并不高,大概在1%左右。而在这类实验中再次接受考验活下来的‘能力者’,我们称之为IV型感染者,在雇佣兵们中俗称为‘4档’。

可惜的是,拥有多种能力的‘能力者’们通常存活时间并不长,50%的人会死于各种后遗症,或者过敏现象。与此同时,活下来的‘能力者’基本上寿命最长仅有5年,短则就只有两三个星期。

由于‘能力者’这一资源的珍贵,许多相关实验被禁止。

没想到,你的父亲居然在临死前将契约转移给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一行为我无法评价。或许你的父亲认为坚持自己内心的正义更为重要吧。

由于契约者擅自转移契约,君王‘Rahab’也陷入了沉睡,这样一来,一切都说的通了。

当时是Mer中华区的首席科学家的我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一消息,立即写好报告交给上层,但是这份报告中的实验分析结果不知为何被散播了出去,在短短三小时内就引起了国内外‘恶梦’实验界的轰动,就在组织占尽地理优势,准备先下手为强的时候。你却不见了。

不光是全球第一大组织的Mer找不到你的所在地,各地组织相关的搜捕人员全部都失败了。人们都认为你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幕后黑手,利益集团,又或者你已经失踪,或悄悄死于后遗症。当然后者我认为不太可能,因为组织的非能力者依然保留着对你的记忆。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一个月后,你再次出现在了学校,并且签下了直升这所学校高中部的协议书。

哈哈,很多人傻眼了,我们都猜不透你的想法,至于你的能力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还能生存多久,我们也彻底拿不准了,同时回归的你也从来没有展示过任何有超能力的迹象,于是就形成了整整三年的这种有着微妙平衡的紧张局面。

因为你一人。

不过就在今晚,这个平衡显然已经被打破了。你的能力出现了。

那个成功受试活体今晚终于没有辜负所有人三年的期待,觉醒了。

下面,我再说说你感兴趣的第二条,关于我的‘儿子’,何南风。

在我面前的,这个恶魔一般的男子,露出了邪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