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辛普森从赌场被抄父亲意外身死之后就投靠了匪帮,然后借着莱利安队长在茵梦湖边调查的机会,骗了这些冒险者来除掉她,既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打捞的顺利进行吧。”

索尼娅想了想道,“不过吉勒姆好像没有提到这件事情,只说到了水怪是他们编出来的,他不知情吗?”

雷古勒斯摊摊手:“这个吉勒姆听起来被限制了自由,所以不知情也很正常。至于辛普森,我的猜想是,虽然里诺斯倒台了,但小辛普森手里也许还有些钱,也剩下几个手下,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东游西荡,正好遇到了这帮从山上来的土匪,便以入股的方式加入对方,接着主动提出由他来料理掉治安队长,为组织清除障碍。或者他压根没有和同伴商量过,是自己决定要做这件事的。”

“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索尼娅望向几个冒险者,“那个委托人是什么时候找到你的?”

“大约三天以前吧。”牧师说,“当时他是一个人来找我们的,并没有带什么手下。一次性就付给了我们一百金币的保证金。至于说辞你们都知道了,我们早就听说风临城的治安官有些问题,当时都信以为真了。”

“差不多就是我们到了茵梦湖着手调查之后一天。”范妮莎说。

“时间吻合啊。不过辛普森死了,也就没法验证,只有抓住了匪帮首领才知道到底多少人参与了这件事。”

“就算抓住了土匪头子,他也不会承认参与过刺杀治安官,只会说是辛普森单独策划了这件事,否则不是还要罪加一等?”雷古勒斯说。

“所以老雷,那法芙拉皇帝的剑真的是一件神器吗?”

“没见到实物之前谁能清楚呢?就算当年真是一件神器,那也在水里泡了五百年呢。”雷古勒斯说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反正事情已经差不多弄清了吧?无非是一群做着发财梦的土匪,和一个来路不明的水怪而已。解决他们费不了什么功夫。”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范妮莎睁大眼睛,“你不要宝藏啦?”

“有莱利安队长在,你们还想要宝藏?”雷古勒斯嘲笑道。

“不能拿看看也好啊,那可是皇帝的宝藏。”

“没兴趣。”他又打了个哈欠,“我现在只想快点把事件解决了好回店里交差,然后躺在我的床上盖着被子好好睡一觉,坐了一夜,腰酸背疼的,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样折腾。”

他望着还在做无谓争执的阿尔纳斯和海伦娜,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他们还要持续这种无结果的争论到什么时候,要不然我先回去吧。”

“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范妮莎急道。

“有什么好怎么办的?不就几个土匪和一个水怪,对付土匪莱队长一个就够了,水怪反正我也帮不上忙,不如回去睡觉。”

“可是茵梦湖这么大,我们也找不到他们的驻地啊,他们很可能隐藏起来了,直到夜晚才行动,否则也不会我和海伦娜找了三天却一无所获。”

“这不是有认路的人嘛,”雷古勒斯踢了踢吉勒姆,本以为会把他弄醒,结果吉勒姆鼾声如雷根本不为所动,“你们等到晚上,等他睡醒,让他带路,手到擒来。”

“那后面呢?”

“后面的事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莱队长手里又没有我的把柄。”雷古勒斯又打了个哈欠,望了望还在吵架的俩人,“还不知道是他俩先吵完还是这大历史学家先睡醒,我真不想待下去了。”

“那你有本事走啊。”索尼娅冷笑道。

雷古勒斯犹豫了不到两秒,叹了口气重又坐下:“算了,好歹把事情了结了吧。”

“你看看,还是不敢吧,‘姐夫’啊,想不到你英雄一世,居然也惧内!”

“什么叫惧内,我只是不想听艾莉丝唠叨!”

“啊?你已经结婚了吗?对方也是个传奇冒险者吗?”范妮莎好奇道。

“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奸商,没有冒险者等级的那种。”

“别听她胡扯,一派胡言。”雷古勒斯的脸都皱了起来。

“那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叫你‘姐夫’啊?”

“这个事情就说来话长了,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听我给你慢慢道来。”索尼娅学起了吉勒姆说书的派头,“你要知道平时老雷是绝不可能出门的,这次之所以会肯破例,就是因为啊......”

远处阿尔纳斯和海伦娜还在吵架,吉勒姆一时半会还不会醒过来,四个冒险者坐在不远处,不再关心阿尔纳斯和海伦娜重复且无意义的争吵,而是竖着耳朵听索尼娅添油加醋地给范妮莎讲《一个传奇冒险家沦为厨子之后的悲惨故事》,他也许应该庆幸他们其中没有一位吟游诗人,否则再经过口口相传他很可能会变成一个著名的滑稽角色,他懒得和索尼娅争执,可也不想听下去,于是拄着拐又站起身,绕着湖向远处走去。

湖边的雾还没有散尽,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他摊开手掌,细小的雨滴落在自己手里逐渐汇聚,他慢慢翻过手,水珠顺着手掌慢慢流淌着,像天空的眼泪。雨渐渐下大了。

他想回头,却想起那些冒险者的背包里也没有带伞,总不能跑回去把露营锅顶在头上避雨吧,那样也太难看了。他苦笑一声,只能任由细雨打在自己身上,沾湿打着黑补丁的粗布衣,就那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于是就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小丘上有个穿着黑斗篷的男子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等他感觉到什么抬头张望时,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

零夜酒馆——

李维并没有睡多久就醒了,肠胃发出的抗议一时压倒了睡意,他想起来自己已经大半天没有进食了,他起身去到大堂。

大堂里还是没有客人,卡斯还在尝试和尤希尔搭话。塞涅卡坐在一边,全神贯注于手头的书卷,根本不关心卡斯和尤希尔到底说些什么,卡斯悄悄观察了塞涅卡一会,确认了他整门心思都扑在那几张纸上了,于是壮着胆子开口道:

“尤希小姐,你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可否与我分享你的悲伤啊。”

“你不会也是那种人吧,‘把你的烦心事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尤希尔还是没精打采的。

“是不是店里的活太多,干不完,太累了?还是老板娘平时对你太凶,精神压力太大啊?”

“这样倒都不是。”尤希尔伸着两条胳膊趴在桌上,“主要是觉得过的没什么意思,没盼头。”

“我知道你想出去冒险,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修养个两天,我们一起走吧!”

尤希尔看着卡斯这副绷带人的模样,实在是没好意思再伤他自尊说一句“你就算了吧”,她挠了挠头:“可是我还欠老板娘好多钱呢......”

“这件事情可以想办法嘛!在这打工才挣几个钱,用这种方法还钱还到猴年马月,简直是浪费生命啊。要不然你跟老板娘打个欠条,咱又不是赖账嘛,出门挣了钱再还她嘛。要是她不肯放你走,就我去和她说,只要你看得起我,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尤希尔摇摇头,一方面是搪塞卡斯,一方面心情又确实有些悲观:“不了吧,我觉得艾莉丝老板说的也对,就凭我的身手,出门和送死没什么差别。”

卡斯又劝道:“那怎么办,你就在这小酒馆里蹉跎半生啊?”

尤希尔又摇摇头,卡斯有些着急了:“那你到底怎么打算呢?你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尤希尔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

“你看啊,我又想出门,可是又怕死,所以......”

“所以到底怎么样啊。”

“所以那你有办法让雷古勒斯师父收下我这个徒弟吗?”

“这.....你纠结了半天就想说这个啊?”

“是啊,你想啊,虽然我现在能力不够,但是只要有师父教我,加上我自己好好学习,那总会变强起来的。好不容易身边有一位传奇战士,可是现在我都来了一个月了......”

“可你不是喊他师父了吗?”

“他教的都是什么嘛!除了腌萝卜以外什么都没有教过我,我来这难道是为了和他学做菜的嘛!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就在想,你能不能让他教我一点武技嘛......”尤希尔说着说着,看到卡斯脸上的绷带和雷古勒斯揍他时候的狠劲,声音又低了下来,“虽然我觉得就算你去求他也是白费......”

“什么话!师父平时最疼我了!我的话他总是要考虑一下的嘛!”

“是啊,是够疼的,换了我估计得躺半个月的。”正巧李维走出来听到卡斯自吹自擂,在一边拆台道。

“胡扯!看着下手重而已,其实根本不疼。”卡斯逞强道,一不小心碰到脸上的伤口,疼的嘶嘶直叫。

“你看看,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

“是,是还挺疼的!可是别人有这待遇吗?平时师父都不稀罕地出手的,打是亲骂是爱,换了别人他舍得这样下手吗?”

“别人也没你这么作死呐,当着他的面唱time after time的。”

“那谁知道那不是......”卡斯小心地望了一眼还沉浸在思考中的塞涅卡,“不是小白脸而是艾莉丝老板的亲弟弟呢......再说了,不都是你们坑我,明明师父当时就站在我后面,却不提醒我一声!”

“哎,这个不能怪我们的啊,这叫人贱自有天收。”

“我觉得论八卦程度的话李维先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唉......”

“咳......至少我不会当着人家的面反复横跳揭人伤疤啊!话又说回来,尤希你找他真是找错人了,说不定还适得其反呢。”

“怎么会呢!”卡斯拍拍胸脯,“你这么说我还就不服气了,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会让尤希小姐成为我师妹的!”

“你师妹?”李维横眼看着卡斯。

“是啊!我先进门的啊,那可不就是师兄嘛!嘿嘿......这个师妹啊......”卡斯想到从此可以借着师兄师妹的关系跟尤希尔套近乎,顿时又乐观了起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妥的!不过嘛......”

“不过什么?”尤希尔有些兴奋地问道。

“你能不能,先喊一声师兄来听听!”

“噗——”正在喝茶的李维顿时一口水喷了出来,“你就这点出息?!”

“我怎么了嘛!我只是想有个漂亮姑娘叫我一声师兄而已,这难道不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吗!”卡斯振振有词。

“啊......突然被这么要求好像也有点害羞呢,师兄这种称呼好像还是头一次啊。”

“头一次就对了,凡事总有头一次啊!”

“那......”尤希尔低着头想酝酿一下,扑腾着翅膀,脸上腾起两朵迷之红晕,“师兄这个称呼总觉得怪怪的,要不然叫前辈或者学长吧......”

“噗——”李维又是一口水喷了出来,“这有什么区别吗?不对,这不是更加羞耻了吗?我受不了了,让我回避一下!”

“快走快走,谁让你在这了。”卡斯不耐烦的说。

“那......好哥哥,拜托了。”尤希尔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然后被卡斯突如其来爆发出的狂笑吓了一大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卡斯不顾浑身还缠着绷带,兴奋地绕着大厅狂奔起来,“她叫我好哥哥!哈哈哈哈,好哥哥,她叫我好哥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好店里没客人啊,不然又得追出去要钱了。”李维端起茶杯感叹道。

“他没事吧。”尤希尔略有些担心地望着狂奔的卡斯。

“没事,就是你下次做这种发言的时候最好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好有点心理准备。”李维说完干呕了一声,“毕竟实在是太恶心了。”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艾莉丝拎着菜刀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大白天的不干活在这作死啊!”

“不是我!”“也不是我!”李维连忙辩解,尤希尔也不甘落后。

“嘿嘿嘿是我。”卡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闹哪有啊?吃了蜜蜂屎了你这么高兴?还嫌揍挨得不够是吧。等阿隆索回来看我不让他收拾你!”艾莉丝之前已经获悉了卡斯挨揍的原因,对此没有表示任何的同情,反而变本加厉地拿雷古勒斯威胁他。

“十分抱歉!”卡斯听到师父的名字,吓得立刻立正鞠躬。

“给我老实点,好好照看着客人!”艾莉丝环顾大厅,“虽然现在没有客人,不过万一有了呢!”

“是是是是。”卡斯连连点头。

“对了尤希,盐罐里的盐用完了,阿隆索上次买的应该还有剩,不知他放在哪了,你过来帮我找找!”艾莉丝招呼道,尤希尔急忙起身跟艾莉丝返回厨房,艾莉丝走前还不忘警告卡斯,“给我老实点!”

艾莉丝前脚一走,卡斯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虽然不像刚刚那样满大厅的乱跑,却还是咧着嘴流着口水到处晃,一边还“嘿嘿,嘿嘿,嘿嘿”地傻笑着。

“所以说尤希根本就求错了人嘛。”李维又喝了一口茶,望着卡斯摇了摇头,“以艾莉丝对老雷的影响力来看,求她才是更明智的选择啊。”

等到午饭被端上来的时候,李维才理解了艾莉丝那句“盐用完了”的含义。他只喝了一口汤就吐了出来:“这是什么!”

“番茄牛肉汤啊!”临时大厨艾莉丝道。

“我知道!我是说为什么压根没有番茄味啊!”李维望着面前那碗淡红色的溶液,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这个嘛,其实是这样的,一开始,我盐放多了......”艾莉丝挠挠头。

“这仅仅是盐放多了的问题吗!?”

“啊,因为盐放多了,所以我又加了水啊!”

“加了点水?”

“是啊,然后好像水又加多了,就又加了点盐嘛,总之就弄成了这个样子,反正我保证肯定烧熟了......赶紧喝吧,还有大半锅呢!”艾莉丝若无其事。

“所以说你倒是多加点料啊!你这跟给我们喝盐水到底有什么区别嘛!”

“你这也太抠了......”尤希尔努力用勺子在碗里舀了几下,“这稀的简直就成水了嘛。”

“瞎说什么呢!盐也是要钱的好不好,这一锅汤成本已经超标了!”

“尤希,我给你说个故事啊。”李维无奈地放下勺子,拿起一块面包。

“好啊好啊,快讲快讲。”

“从前啊有个蠢姑娘和面,她和着和着,发现面多了,就加水,加完又发现水多了,于是就加面,然后面又多了,就再加水,最后面多的把她自己都裹进去了,她只能大喊着向她妈求救说:‘妈快来帮帮我,我被和在面里了。’她妈正在缝被子,听到这话怒不可遏说:‘你真是个蠢货,要不是我把自己缝在被子里了,我非打你一顿不可!’”

“好啊我听出来了,你是变着法损我呢!”

“只是正好联想起这个故事罢了!”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艾莉丝不服气的喝了一口汤,“我觉得挺不错的啊!.....塞涅卡你尝尝?塞涅卡?塞涅卡!”

塞涅卡正坐在桌边目光呆滞地嚼着面包,一只手还翻着书,艾莉丝叫了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强笑着说:“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怎么没有必要!你很久都没有尝过我的手艺了吧!快尝尝!”

“呃......”塞涅卡强笑着端起碗,心说哪里是很久没尝是从来就没尝过。在家的时候,艾莉丝好像从来都是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饿了只要坐在桌边就有仆人替她准备好饭菜,离家两年居然都学会了自己做饭,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照理说做弟弟的是应该给姐姐这个面子支持鼓励一下的,但那汤的颜色实在让他望而生畏,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碗,灵机一动打岔道,“对了.....那个李维先生,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您呢!”

“哦?我昨天写的东西你已经看完了吗?”

“是的,我大概已经看完了,但有一些不是很明白的要请教您,比如这个独角兽的产后护理,您这段文字是摘自哪本书啊......”

“这个啊,是这样的......”

李维正要凑上去,艾莉丝一敲桌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吃完再说啊!都给我吃!”

两个人面面相觑,在艾莉丝威逼的目光下艰难地端起了碗,那情景跟喝断头酒也差不了多少,碰巧这时候格雷格小跑着溜进了酒馆里。李维看见那飘扬的红色斗篷就像看到了救主,差点热泪盈眶,放下碗招呼道:“格队长!您可算是来了!您吃了吗!”

“废话,当然没吃呢。”格雷格大大咧咧的坐下。

“那您来的真是时候!我这就去给您拿份餐具去!”李维不等艾莉丝吩咐就跑进了厨房,很快从厨房跑回来,殷勤地给格雷格分好了菜盛好了汤,自觉的程度让格雷格惊讶地抬了抬眉毛:“你小子今天怎么这么自觉呐?你不是犯了什么事吧?”

“没犯事你怎么突然这么热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格雷格摇晃着手指说道。

“哪能呢?我怎么会盗!”李维搓搓手,心说盗的也不在家啊。

“那你是想奸?”格雷格说着喝了一口汤,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呸,这怎么这么咸呐,打死卖盐的了啊?这不是老雷的出手啊。”

“被你说对了,老雷今天不在家。”李维道。

“他哪去了嘛?”格雷格对雷古勒斯总算是还有几分敬畏,他扫了扫周围,“哎,今天少了好几个啊,老白和小艾都不在啊,他们仨干啥去了,怎么还多了个,这姑娘是谁家的?”

“这是我弟弟,叫塞涅卡,你昨天不是见过了吗?”

“昨天来的匆忙没注意。他是你弟弟?不是妹妹而是弟弟?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格雷格摁着刀柄站起身来,绕着塞涅卡转了两圈,“你从哪来,到哪里去,来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是干什么的?居民证有吗?”

“啊......”塞涅卡被格雷格盯得有些心里发慌,格雷格见状更是盯着不放:“很可疑,非常可疑!”

“老格,你没毛病吧,查户口查到我头上了?”艾莉丝怒道,“你真的假的啊?我爹妈做什么的你不知道?”

“你别生气啊老板娘,我这不是职业习惯嘛,不过我好像还真不知道你家做什么的?你讲过吗?”

“塞涅卡,告诉格队长,家里是做什么的。”艾莉丝哼了一声,她和家里决裂之后就不愿提起父亲的背景,唯一一次破例是上次为了从吸血鬼手里救回尤希尔。

“我从帝都阿卡迪亚来,到风临城是为了读大学。家里父母都在,除了我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母亲是家庭主妇,父亲在瓦兰托卡帝国佣兵公会任职。”

“佣兵公会任职?登记员啊?”格雷格刨根问底。

“不,家父是瓦兰托卡帝国佣兵公会会长,蒙农·克利尔库斯。”塞涅卡犹豫了一下,还是以实相告,“居民证在房间里,您需要查的话一会我去拿给您.......”

格雷格只听完前半句话就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爬起来急忙摇手道:

“不,不不不,我信得过,不用查了,不用查了。”

他又转向艾莉丝:“怎么你是......克利尔库斯家的千金?你怎么从来没说起过?!”

“他是,我可不是。”艾莉丝又哼了一声,“我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为什么要提起他们嘛。”

“瓦兰托卡帝国佣兵公会是干什么的李维先生?”尤希尔眨巴眨巴眼睛,“上次好像就听艾莉丝老板讲起过。”

“你连瓦兰托卡佣兵公会都不知道?”李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尤希尔,“尤希你好歹也算个冒险者,你连帝国佣兵公会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尤希尔使劲摇头,“我那个短命师父又没给我讲过。”

“帝国佣兵公会的前身是克利尔库斯佣兵团,那是帝国,不,说是大陆上最强的佣兵团也不为过吧。后来克利尔库斯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帝国皇室牵上了线,摇身一变成了帝国官方认证的佣兵公会。你师父可能连加入公会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这几年公会收人很严的,要背景清白出身正派不说,至少也得有个5,6级的水平才能加入。”之前一直傻笑着的卡斯听到帝国佣兵公会的名字也回过神来,“之前我还想去注册,结果人家根本理都不理我。”

“和皇室牵上了线?那不就是被收编了?”

“差不多吧,算是半官方性质的民间武装团体。”李维解释说。

“是啊,被‘招安’之后可不就是这样,公会的底子虽然是死老鬼的佣兵团,但这么些年来官方其实一直在的有意在加强对公会的控制,比如把一些年轻军官‘退伍’之后塞进公会,或者让一些宫廷法师牧师的也去注册。老鬼说起来还是会长,其实差不多都被架空了。”艾莉丝嗤笑道。

“可别这么说。克利尔库斯会长虽然只是一个民间武装团体领袖,但这些年毕竟帝国处于和平阶段,真有什么突发事件,出面处理的往往不是常备军而是佣兵公会,也就是说,克利尔库斯会长可比内阁军机大臣还牛呢!”格雷格说道。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加入公会之后有什么好处吗?有工资拿吗?”

“好处?那是境内最大的任务发布平台!官方认证就代表了能力和可靠,帝都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们在有需求的时候都会优先在公会内寻找冒险者帮助!抱住了公会的腿就等于抱住了一颗摇钱树啊!卡斯出去做个任务才几个钱,百十个金币他都乐的找不着北了,公会收到的有些委托光是税收都不止这个数!”

“你还说我,你身为法师连个火球都不会搓!”

“你血口喷人!”

“那我能加入吗?”尤希尔打断了李维和卡斯的争吵,向艾莉丝和塞涅卡问道。

“你还差的远呢。”卡斯不等姐弟俩开口就抢先回答道。

“这不是有会长的亲戚在这嘛,就不能走个后门吗!”

“那个,恐怕不太行......”塞涅卡有些为难地说。

“什么嘛,这点小忙都不能帮嘛。”

“注册个毛线啊注册,任务下来你做的来吗?就你那两下子去送死啊?”艾莉丝道。

“其实是这样......我和姐姐都从来不太了解父亲的工作内容的,他从来不让我们知道他在干什么,要不是刚刚听你们说我还不知道原来父亲有这么大的能量呢。”他又挠了挠头。

“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格雷格瞪大眼睛,“天啊,要是我爹是蒙农·克利尔库斯,我走路都横着走了!”

“好了好了,就不要纠结这种事情了,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问岁数!塞涅卡又不要做冒险家,他是要做个哲学家的。”

“但是姐姐,为什么你提到父亲总是要那样叫呢,父亲他其实一直很担心你的......”

“住口!死老鬼怎么样那是他的事,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艾莉丝不屑地说,“比起这个,老格,有什么新闻吗?茵梦湖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没消息呢,莱队长应该还在调查当中吧。不过倒是有另外一个新闻。你们都知道塞西克拍卖行吧。”

“知道啊,帝国最大的拍卖行,好几年前我还去看过呢,不过今年的拍卖会不是延期好久了吗?”艾莉丝说。

“塞西克拍卖行有个不成文规定,一年只办一期拍卖会,而且要是没有分量足够的压轴拍品的话,他们宁可不办。”李维说,“往年都是春季开拍,今年已经拖到秋天了,大家都在猜是办不成了。这么说他们总算是征集到了一件稀世珍宝?”

“是啊。而且这一次会在风临城举行呢。早上他们一个管事的去领主府上提交申请,我碰巧路过,还和那人聊了聊,听说这一次的拍品是近几年来最夸张的一次,甚至可能是近几十年来最了不起的一件宝物。”

“近几十年?”李维想了想,“不会吧,我还记得十年前塞西克拍卖行卖出的那部亚历士写给弟子的书札......”

“亚历士是谁?”尤希尔打断道。

“一千多年前一位伟大的哲学家,据说还是一位传奇法师,至今还被某些神秘组织奉为创始人!别打断我,这封书札当时卖出了天价,一千多年前的纸张到了今天居然还保存完整,神奇的是上面居然找不到法术的痕迹,要么就是机缘巧合让它被保存完好,要么就是亚历士掌握了一种已经失传的法术!更难得的是这份书札中直接提到了亚历士的某些重要哲学观点,证明了学派确实是他所开创而不是后人编造,而据说上面还藏着用秘语写成的咒文,确实可以说是一件无价之宝......”

“天价是多少啊?”尤希尔问。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十万金币,足够买下一座城堡或者宫殿了。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宝物的价值还能超过它......难道是阿奎拉大神的鹰杖吗?”李维自嘲的笑了笑。

“不知道。但是听那人的口气,似乎对那东西的价值还是非常确定的。”格雷格晃了晃头,“我问他是什么,他说这是商业机密,他们都被下了魔咒,说出秘密要烂舌头的。”

“难道是最近又挖到了什么上古遗迹?”艾莉丝突然想起了早上崔西先生给她的那枚银币,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李维,“对了小李子,帮我看看,这是什么钱。”

“古钱?”李维从艾莉丝手里接过那枚已经泛黑的银币,翻来覆去看了看,“这是奥瑞恩王朝初期的银币,存世量不算少,不值什么钱,不过也没有什么人会刻意拿来用了吧,哪里来的。”

“早上崔西先生付给我的。”艾莉丝撑着下巴沉思了起来,“崔西先生不会错把他的收藏品拿来付钱了吧,他可是个精细人啊。”

“你怎么看出它的年代的?”尤希尔问。

“这不是明摆着,”李维把银币递给尤希尔看,“上面印着法芙拉皇帝的头像呢。”

“啊,原来这是皇帝的头像,我还以为是哪个大神呢。”

“李维先生真是博学啊,好像这世界上就没有您不知道的事情一样!”塞涅卡赞道,“之前的答案我都看过了,短短一晚上就能写出那些真知灼见,实在是令人佩服。”

“是挺博学的,可你怎的就是连个火球术也搓不出来。”卡斯阴笑道。

李维这次没反驳,他摆了摆手,有些失落地笑了:“谈不上博学,只不过有些死背书的本事罢了。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能这么说?能记住看过的东西也是不可多得的才能啊。”

“是最无用的才能罢了。”李维疲倦地揉了揉眼睛,“塞涅卡啊,你要知道,世界上的书,是永远看不完抄不完的。对一个学者来说,大部分书都只不过是工具,既然是工具,需要的是管理而不是背诵,你只需要知道他放在那里,在要用的时候找到它就行了。只有极少数的文字构成了你的核心,那些东西才是学者的根本,是深深刻在你灵魂里的东西——”

“不过呢。”李维话锋一转,“既然是刻在灵魂里的东西,就谈不上背诵或者不背诵了,当它成为你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时候,他甚至都不再有文字构成,而是被打碎成为最基本的元素,也就是构成你精神世界的基本元素,在需要使用的时候你才把他重新转换成文字,并不需要浪费多少功夫。”

“说的太好了!请让我把这一段话记下来。”塞涅卡从一边拿过纸张和笔,激动地推开了面前的汤碗。

“不,不要记下来。听我说下去。很多年前我像你一样,总想着用笔记下世间的一切。可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在这上面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了,导致我根本无暇去解析和运用那些知识,更别提是打碎重构。所以,就像索尼娅她们经常嘲笑的那样,我是个连火球术都搓不出来的法师。可就算发现了这点,我也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像强迫症一样不停的抄记下去。那一账房的书既是我的宝贝,也是我的桎梏。如果有一天我能狠下心来一把火把他们烧作灰烬,也许我就能突破自己了。”他摇摇头,“可惜现在还做不到。”

“可......您到底想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塞涅卡拿着笔,有些糊涂了。

“我也不知道啊,想说就随口说了。只是嘛,”李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沉浸于这些无关的信息,去思考真正有意义,属于自己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