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哥,我来了!”侏儒看到锅上飘着的炊烟口水直流,扑到锅前,眼巴巴地望着锅里简陋的食物,这是一种由干粮饼,干肉和几片树叶炖成的汤,虽然能提供冒险必须的营养,但论口感之差,通常冒险者宁可吃黑面包也不会喝这东西,“三天啊,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雷古勒斯打量着面前这个侏儒,他的眼睛极小而鼻子极大,一把黄色的胡子不管是长度还是邋遢程度都在他见过的侏儒里首屈一指,身上的穿着也和他记忆中那些爱美讲究的侏儒匠人们大不相同,他默默地把碗勺递给侏儒,吉老五则像个饿死鬼一样举起勺子向锅底猛捞,接着不管不顾地把还散发着热气的食物直接塞进嘴里,被烫的嗷嗷直叫。

阿尔纳斯用眼神示意海伦娜,海伦娜会意上前搭话道:

“先别忙着吃啊,吉老五,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唔嗯......”侏儒一边努力吞咽食物一边望向海伦娜,这之前他没注意到锅以外的任何存在,“是海伦娜!唔嗯.....好久不见了,能不能再来一碗!”

他可怜兮兮地望着雷古勒斯,后者一边惊讶于他进食的速度一边示意他自便,于是他再次把脏兮兮的手伸向了锅勺。

“我以后再也不想用这些餐具了......”范妮莎看着吉勒姆沾满汤汁的胡须小声抱怨道。

“没事,锅和勺都是他们的。”雷古勒斯说。

“吉勒姆,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啊!”

“不急,让我再吃一碗。”

“你就让他吃完再讲吧。”阿尔纳斯叹了口气,海伦娜只能无可奈何地退开。

终于,侏儒把锅底的汤都舔了个干净之后,心满意足地用袖管擦了擦嘴,拍着肚子做满足状:“好久没有一顿这样的饱饭了。”

“你可以开始说了吧。”海伦娜道,“你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

侏儒重新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我这些年过的苦啊,你是不知道。自从卡修斯会长进去了......”

“怎么老提我进去的事啊,我进去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说你的事!”

“哎哎哎,我还不知道呢,你怎么进去的啊!”游荡者举手提问,看到阿尔纳斯的脸色之后补了一句,“我是说您,怎么进去的啊,会长大人。”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你看看我现在招的这些新手下,一个个除了吃饭啥也不会干!”

“卡哥,你还和从前一样,对新人要宽容点嘛......这么说你是打算重新把公会拉起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这些都是你招的新人?怎么还有战士,哟,这还是个牧师啊。”吉勒姆打量着战士穿的板条甲和牧师盾牌上的圣徽惊讶道,“人才济济啊,卡哥你这是准备拓展下公会业务了......?”

“是啊是啊我准备把公会业务再扩大一下,鸡鸣狗盗奸淫掳掠争取全占了。”

“不愧是卡哥,在牢里这么多年,也没能磨掉您的雄心壮志!”吉勒姆提到“牢里”,看到阿尔纳斯的脸色又不好看了,急忙岔开说,“我现在手里就有一桩大生意好做,只要做成了,别说重建公会,就是您一统风临城乃至瓦兰托卡的黑道,做地下世界的皇帝,也未尝不可啊!”

海伦娜的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什么生意这么大?”

阿尔纳斯也皱起了眉头:“我可没有兴趣做什么黑道皇帝,不过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的生意。”

“别急啊哥哥姐姐,听我慢慢道来。”吉勒姆误解了海伦娜的严肃,以为她是对巨大财富肃然起敬。

“可你还没说你落在匪帮里的事情呢,那是怎么回事?”海伦娜提醒道。

“别急啊姐姐,我后面自然会讲到这些事啊!话说卡修斯大哥......那个之后,我的几个亲哥哥也死的死抓的抓,连同资料古籍也被治安队收缴了去,只剩下我一个人还继续做本行。本来我们兄弟从来只盗达官贵人的大墓,对平民百姓那是秋毫无犯,这会只是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落魄之际也只能饥不择食,可小民又能有多少随葬品呢,这么混着我自然也是越混越惨......”

“那你为什么不找人合干呢?”雷古勒斯发问道。

“唉,哪有这么容易,俗话说同行都是冤家,做我们这行有些人更是惯来黑吃黑,在地下洞穴里整个想阴死个把队友实在是太容易了,少一个活人就少一个人分钱。大墓里本来就危险重重,想要拿到宝藏还能全身而退,要靠整个团队的默契配合,要是一边堤防着机关一边还得防着队友,这活就没法干了。”

“那你愿意找贼......卡修斯会长合作,意思就是他还是蛮靠得住的喽。”雷古勒斯不禁被逗笑了。

“你这厨子,这不是废话嘛?别的不说,歪笑的达拉鲁翁这个名字,在风临城就是金字招牌,不光精明强干,而且义气过人,其他的贼都是见利忘义,可什么时候听说过会长背叛委托人的,那是钱到位货到位,只要钱付够了想要什么都能给你偷到手......”

“还真看不出来啊,你对道上的朋友还挺仗义。”范妮莎道。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阿尔纳斯摆摆手。

“你们这些新人,真是不知好歹。”吉勒姆自恃和卡修斯会长是老交情,数落几个“新人”道,“我和会长是什么关系?整个道上有多少人看过会长的脸知道会长的真名,你们去打听打听,不超过十号人,其中就包含我们兄弟五个。会长这么仗义的人,且对我们兄弟坦诚相待另眼相看,不找会长合作,难道找那些不入流的小土匪吗?你们现在就知足吧,要不是现在公会散了,缺乏人手,就你们还配知道卡修斯·加兰诺德这个名字?好好干啊年轻人,不要辜负会长对你们的栽培信任,将来你们都是新公会的骨干。”

雷古勒斯嘴里发出“噗”的一声,显然是忍不住笑,还好即时捂住嘴,海伦娜就没那么低调了,用力冷笑了一声,阿尔纳斯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笑什么,都严肃点。吉勒姆你也是,往事就别提了,你这么捧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吉勒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海伦娜,以为海伦娜是怪罪他没有顺便夸一夸她,恍然大悟道:“哦哦,不光会长仗义,海伦娜姐姐也是咱的老交情了,这么些年过去,这么多好兄弟都散了,就只有你还在会长身边,你们这些新人都学着点,这才是会长的左膀右臂,情比金坚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索尼娅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被阿尔纳斯一把捂住嘴。

雷古勒斯涨红了脸捂着嘴剧烈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看了尴尬的海伦娜和神色古怪的阿尔纳斯,终于还是忍不住拍着树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左膀右臂情比金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没说错什么话吧?”吉勒姆看着拍树不止的雷古勒斯和被阿尔纳斯捂着嘴面色通红的索尼娅疑惑道。

“别理他,这个厨子脑子有毛病。”阿尔纳斯气急败坏的说,索尼娅还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着想笑出声,“别扯淡了,赶紧说你自己的事!”

“哦哦,那我接着说。”吉勒姆就算再迟钝也看出阿尔纳斯生气了,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马屁拍到了马脚上,赶紧把话题转回自己身上,“我就这么混着日子......”

“少啰嗦,直奔主题!”海伦娜道。

“哦哦哦,主题主题......就这样,我偶然挖开了某个吟游诗人的墓穴,这家伙真是一穷二白,唯一的陪葬品是一本已经残破的手抄诗歌集......”

“不是让你直奔主题吗?你还想表演一下念诗?”

“这就是主题啊!”吉勒姆无辜地看着海伦娜,“您知道那诗集里写着什么吗?”

“什么?”

“那些现代还能看到的名诗就不说了,比如奥瑞恩王朝晚期,著名诗人贺拉斯的《骑士与龙的轮舞》,讲述传奇剑士零夜和波赛多尼亚女王艾丽娅·德菲涅斯的虐恋......”

“这些耳熟能详的你就别唠叨了,说重点!”

“但那本诗集里还抄录着奥瑞恩王朝早期的作品,比如《法芙拉皇帝的故事》!”

“皇帝法芙拉的故事?是前朝开国皇帝法芙拉·奥瑞恩的故事吗?”范妮莎问道。

“不错!”

“可是这个故事并没有失传吧,我以前听吟游诗人讲过法芙拉皇帝的生平,这有什么稀奇的。”法师在一边插嘴道。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那天我鬼使神差的翻了翻那书,才发现这个故事和现在流传的版本并不相同!你们应该都知道,《法芙拉皇帝的故事》不光总述了法芙拉皇帝的生平,更是后世诗人对这位伟大帝王的赞歌,其中充斥着大量夸大之词,可以说是阿谀奉承之极......”

“这些成年旧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索尼娅从阿尔纳斯手里挣扎出来,问道。

“有关系,大有关系。听我说完!一百五十年前,奥瑞恩王朝本来已经被阿洛斯帝国所灭,靠着波赛多尼亚王国的帮助才重新复国,不过自那之后武力一蹶不振,沦为波赛多尼亚的保护国,百年前当朝皇帝塞斐斯原本是镇守边塞的一名将军,乘着波赛多尼亚地区战乱,而皇族又陷入继承人之争,他依靠军队的支持,推翻了奥瑞恩家族的末裔,自封皇帝,而波赛多尼亚王国自身难保,也就无力干涉,默认了这一事实。从此才有了现在的瓦兰托卡帝国。”

“难道说......新皇帝下令修改了《法芙拉皇帝的故事》?”

“是啊,任谁也不会容许这样一部对前朝皇帝歌功颂德无耻逢迎的作品继续存活下去。奥瑞恩家族虽然在当时已不得人心,可是百年之后谁能保证没有别有用心的人站出来自称一个什么奥瑞恩皇族的末裔,再利用这些英雄传说大做文章,引的人民思念前朝。于是皇帝下令修改《法芙拉皇帝的故事》,销毁所有旧版的诗集,并且禁止诗人们口口相传,为此有好多人蒙受了牢狱之灾。”

“哦哦,所以说,法芙拉晚年昏庸和死后儿子和侄儿争位之类的事情,都是本朝添上去的,为的就是给奥瑞恩家族泼脏水?”阿尔纳斯虽然也读过法芙拉皇帝的故事,但在历史研究方面的造诣毕竟还是和吉勒姆相差甚远,此时只能不耻下问。

“不,那些是真的。只不过原本的诗歌上并没有记载这些事情而已。”吉勒姆看着几个人听得目瞪口呆,得意洋洋地揉了揉自己的胡子,“被删改的是另外的部分。”

“然后呢?继续讲啊,法芙拉皇帝怎么了?又有什么真相被隐藏了呢?”游荡者兴致勃勃地问道。

“吉勒姆,你不如转行去说书吧,感觉比做现在这行有前途。”海伦娜回过神来评价道,“虽然你的故事讲的很好,可是这些和你的生意有什么关系呢?”

“就快讲到了,就快讲到了。无关的修改先放在一边,和我们相关的一点是,赛斐斯皇帝删除了原本对法芙拉皇帝宏大葬礼的描写,只说皇帝死后继承人忙于争位,皇帝被草草埋葬。”

“我想起来了,你们兄弟不是号称找到了法芙拉皇帝的陵墓?但是早已经被盗掘一空,里面除了棺材空无一物吗?”阿尔纳斯道。

“是啊,当时我们兄弟就疑心过了,就算陵寝里的东西可以全部拖走,可总不至于把皇帝的遗骨也拿走吧?那东西有什么用?何苦那陵墓既没有什么机关,也没有皇家华贵的装饰,怎么看都和法芙拉皇帝的身份不符啊。”

“这不正符合了传说的描写,皇帝被草草埋葬嘛?”

“不可能,奥瑞恩王朝早期崇尚厚葬,法芙拉皇帝又不是得病暴毙,而是寿终正寝,那他必然在生前就已经为自己修好了陵墓。塞斐斯的修改只不过想让这位英雄显得晚景凄凉,可是真相是——”

“是什么!?”不仅四个冒险者,连雷古勒斯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就在那本旧诗集上,原本的传说里,法芙拉皇帝下葬当天封闭了整个皇城,所有居民都被下令不准出门,而四队禁卫军则分别抬着一模一样的石棺,从四个方向出城——”

“你的意思是,你们之前找到的不过是处疑冢!?”阿尔纳斯道。

“对呀!”吉勒姆激动的一拍手,“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找到了法芙拉皇帝墓,那么,根据我们找到的那处疑冢和阿卡迪亚城的位置,我们不难确认其他三处的大致位置,这里面就有真实的那处!我想,那里一定就有,传说中和法芙拉皇帝一起消失的,藏着无数财宝和珍贵魔法物品的宝库!”

“那你找到了吗?”所有人都屏息望着他。

“只差一步了!”吉勒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到此处,他自己也陷入了神情恍惚的状态,一会两眼放光嘴角露出微笑,一会又苦着脸,一副想哭的样子,“只差一步了!”

“到底找到没有啊,你快说啊!”范妮莎此刻就像是一个沉浸于听故事的小女孩,早已忘记之前对吉勒姆的嫌弃,上前抓着他的胡子急切地问道。

吉勒姆这从失神的状态中回复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找到了!我先是找到了另外两处疑冢,虽然连续猜错两次让我非常失望,但这却也论证了我的推论,于是我更加充满信心,确认了真正的皇帝陵墓就在皇城的南方,白藏山脉里!然而当我去到那里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盘踞着一伙强盗,我好不容易避开了强盗,找到了墓室的入口——”

“等一下,你不是说人手不足需要找人合作吗?你一个人就敢摸进去?”阿尔纳斯问。

吉勒姆的眼神有些狂热起来:“我当然知道凭我一个人不可能攻略法芙拉皇帝的陵墓,我只是太好奇了,哪怕只是看门口是什么样子也好,出乎意料的是那里没有什么机关,我望着那八尺多高的石门,意识到这就是我期盼已久的东西,突然鬼迷心窍的就想上去摸一把,结果触发了皇陵的防御魔法阵,引发了爆炸,好在我躲开的及时,没有受重伤,只是被弹飞了炸晕了过去,不过爆炸的声响却引来了附近巡游的强盗,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落在了这伙土匪手里......”

“原来如此,难怪你一见我就说好不容易才从土匪手里逃出来。”

“那么之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皇陵怎么样了?被炸毁了吗?”游荡者问道。

“皇帝的陵墓当然完好无损!可是强盗们被爆炸声引来,不光抓住了我,也发现了陵墓的入口,他们眼里自然只有门上嵌着的珍珠和钻石......”

“那换了我肯定也只看到这些东西啊!钻石谁不喜欢!”游荡者说。

“可他们想的是把这些东西从门上撬下来卖钱!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真正有价值的!”

“那你呢?你不也一样!?”游荡者反问。

“我肯定是想把门整扇拆下来带走啊!”吉勒姆说,“这两扇石门本就是精妙绝伦的雕刻作品,在一个有眼光的买家手里那是绝无仅有的收藏品!那可仅仅只是入口的石门,谁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好东西!?”

“可不是有那什么魔法阵吗?他们难道安然无恙的通过了魔法阵吗?”范妮莎问。

“怎么可能,他们自然是被炸了个七晕八素,当场炸死了几个,这匪帮的首领这才冷静下来,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问我要怎么通过这个魔法阵。”

“你告诉他方法了?”海伦娜问,“不对,你知道方法吗?”

“我就算知道,肯定也不愿意告诉他,否则岂不是忙活半天好处全归了一群土匪。不过当时我想着,墓穴里肯定有不少机关,只要我能打开大门,然后骗他们进去,至少有办法利用机关脱身,所以我就开始研究起门上的魔法禁制,但那东西太复杂了......”

“你解除魔法啊!管他是什么禁制呢统统解除!”法师说。

“一看你就是个菜鸟,且不提你的解除魔法水平够不够,那可是法芙拉皇帝的宫廷法师设计的结界,难道想不到留下类似触发术的东西来针对解除魔法?只是触摸那石门就会引发爆炸,如果对着那门念咒,只怕你嘴还没张人就成灰了。对付这种禁制,必须要慎之又慎......”

“那怎么办呢?”

“打个比方来说,设计最精妙的结界就像是环环相扣的铁锁,拉动一环就会触发下面那环,而且你也不知道一环上到底连着多少环,也不知道有些环是不是故意用来混淆视听的,可无论如何总有位于最底层的那环,虽然一定被掩饰地很好,但一定存在。我们的工作就是要找到最底层的结界,然后从里到外把他一环环依次解开。如果弄错了顺序,或者遗漏了其中某层的话,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可你怎么能保证自己没有弄错!”

“当然不能保证!要不然怎么说我们这行也是刀头上舔血的!”

“可我记得你没有法师等级啊,你怎么懂得如何解除法术结界呢?”

吉勒姆的眼光暗淡下来:“当然是听我大哥说的,我们兄弟几个各有所长,我擅长主要是一些小机关和小机械之类的玩意,怎么解开或者避开法术禁制一向是大哥的活计,可是大哥现在死了。”

“那多可惜啊!不是白费了功夫吗!”游荡者扼腕叹息。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顿时觉得万念俱灰,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真正的法芙拉皇帝陵所在,传说就在我眼前了,我却只能望洋兴叹。这复杂的机关是我从未见过的,五百多年前的法师居然高明到这个地步,就算我大哥还在恐怕也无能为力,要想解开这机关,只有德菲涅斯女王这样的传奇法师重生才能做到。”

“你的意思是,设置机关的法师等级达到了传奇级?”雷古勒斯饶有兴趣地问。

“恐怕是的,可这个时代上哪去找一位达到了传奇级,又精通防御结界的法师呢?别说法师了,这个时代哪里还有传奇级的人呢?”

雷古勒斯笑了一声,并不点破。海伦娜继续问道:“那匪帮呢?那些土匪怎么样了?”

“那些土匪听说门打不开,看着几个白死的同伴恼羞成怒,顿时就要杀我来泄愤,我只能随口忽悠说也许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打开大门......”

“真的吗?”

“我当时自然是随口胡说,想多活一会是一会,我一边假装观察大门,一边思考脱身的办法,可突然我发现了,我发现了门边有个一人高的石座......”

“一人高的石座?还是一侏儒高?”战士刨根问底。

“比我矮那么点,行了吧,别打断我!之前我一直在苦想结界的事情,全身心都投注在门上,居然忽略了这石座的存在,我假装漫不经心地上前观察,发现石座顶上果然有个形状古怪的孔洞,就像是大号的钥匙孔一样。”

“这也太简单了吧!”战士惊叫,“一把钥匙,就可以进入法芙拉皇帝的陵墓?”

“是啊,一把钥匙,就能打开先皇的宝库,什么钥匙有这么大的权能?这时候匪首又不耐烦起来,问我什么时候才能打开门,我只能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以求活命。”

“然后他要你替他找到这把钥匙?”

“没错,这个短视又粗鲁的蠢货立刻让我为他找到这把钥匙,我求告说,世界那么大,哪里去找一把钥匙,可他似乎认定了我是很有本事,于是把我囚禁起来,只有想出了开门的办法才放我出来。”

“那你到底找到没有啊,快说啊!”四个冒险者只恨此刻不是坐在酒馆里,可以一边喝啤酒一边听说书。

“我明白了,你已经知道了这钥匙在哪,要我去替你偷来?”阿尔纳斯道。

“不,后来我突然想到,那个插槽的样式看似是钥匙孔,大小却很像长剑的剑格,然后我回忆那石座的高度才恍然大悟,需要插进去的不是钥匙是一把宝剑,一把魔法武器!”

“法芙拉皇帝的宝剑!”阿尔纳斯听的激动不已,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答案已经呼之欲出,是法芙拉皇帝遗失的宝剑。

“是啊,法芙拉皇帝遗失的宝剑!只有这个解释了,否则为什么奥瑞恩家在帝国财政崩溃绝地绝命之际,都没有想过要打开法芙拉皇帝的宝库取用里面的黄金,也没法解释为什么当年阿洛斯人攻下了阿卡迪亚,搜刮了能找到的所有东西却也没有掘开法芙拉皇帝的陵墓,就是因为打开陵墓的钥匙——那剑已经丢掉了啊!”

“剑?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剑?”雷古勒斯比起宝藏显然对剑更感兴趣。

“难不成,老雷你曾经拥有过法芙拉皇帝的宝剑吗?”索尼娅兴奋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用过的剑很多,说不定其中就有呢?”

“绝无可能!法芙拉皇帝的宝剑是一把强大的传奇武器,如果重回世间必然要掀起轩然大波,绝对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冒险者手里。”

“别打哑谜了,快说谜底吧!这剑在什么地方!”索尼娅急着问。

吉勒姆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在茵梦湖里。”

“怎么可能?!”众人齐齐大叫。

“为什么不可能!”

阿尔纳斯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说,宝剑被传给了皇帝的侄子雅泽克,皇位却被卡尔达姆继承,于是雅泽克率领手下逃出帝都,在半路被新皇卡尔达姆的军队追上,为了不让宝藏被皇帝得到,雅泽克就把宝藏投入了河里?!不是投入河里吗,怎么会是茵梦湖呢!再说那毕竟只是传说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传说是真的,那早就应该被人捞走了!”

“首先,瓦兰托卡虽然不像波赛多尼亚那样河流密集,但从阿卡迪亚往南的,光是大河就有四条,仅凭一个五百年前的虚无传说,谁会愿意耗费时间去河里打捞,其次,就算去捞,那也是去河,谁会想到船只沉没的地点是茵梦湖?”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卡会长,你要知道五百年前从阿卡迪亚到风临城的运河还没有淤塞,走这条水路正好要经过茵梦湖!而到了奥瑞恩王朝末年,运河已经年久失修,陆上官道却因为战争的缘故被数次扩宽,商旅通行变得非常方便,于是也就再没有了从阿卡迪亚到风临城的水上路线。于是到了塞斐斯皇帝的年代,修诗的人给法芙拉的故事加上了兄弟争位的内容,自作聪明地写道‘雅泽克知道自己已经脱身无望,不想让兄弟得到财宝,于是命令手下凿通船底,让船上的宝物和自己一起永远葬身水底。’”

“可就算本朝都被新版故事欺骗了,可在此之前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猜,也许是彼时奥瑞恩王朝还国力强盛,卡尔达姆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宝藏打扰父亲安眠,就让秘密和堂弟一起被埋葬也不失为好结局。而几百年来开国皇帝的陵墓也还被保护着,前朝的同行没有盗掘的条件。而本朝的同行虽然有了条件,却要受到假传说的误导,可能找到了遗冢,却发现是空的,于是相信了被修改过的传说。也可能做到了我们这步,打捞却功亏一篑.....总之我可以确定,皇帝的陵墓还没有被人打开过,纵观历史,我们已经是离这个传说最近的人了!”

“那么......”海伦娜沉吟片刻,“同样的话,你也对匪帮说过,是吗?”

吉勒姆叹了口气,之前讲历史时他神采奕奕,现在却好像萎缩了一样,又变成了喊大哥大姐的怂货:“海伦娜姐姐,我能怎么办呢?落在这一群人手里,不给饭吃,不给水喝,那是常有的事。高兴起来就打,不高兴起来也打,那天他们实在不耐烦了,威胁我要是再不能破解这个秘密就要杀了我,我为了活命,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于是把茵梦湖沉船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他们得知之后激动无比,首领立刻带着我和大部分人离开了白藏山来到了茵梦湖畔,他们劫了船,逼迫我给他们找到沉船的位置,借助我做的潜水钟......”

“你还会做潜水钟?”

“是啊,简单的机械,并不是什么值得夸张的东西,总之,我们找到了沉船。他们高兴极了,于是又劫了几条渔船,杀了渔民,假称湖里有湖怪作祟,吓得其他渔民不敢来打扰他们的打捞。”

“果然.....那么湖怪的事情是有人搞鬼?”

“不,”吉勒姆苦着脸,“开始时候还捞的蛮顺利的,直到一天夜里他们捞到了那把剑——”

“他们捞到了!?”

“是啊,他们捞到了.....但我不确定,我没有看清,那是晚上,我只是模糊的看到一把魔法武器在月光下映射着寒光,当时我想,那很可能就是法芙拉皇帝传说中的宝剑。我又惊又喜,好在我并没有告诉匪首那把剑的事情,我只对他说要捞的是一把钥匙。那时我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激动,要求他把剑给我看一看,他却一口拒绝了,说这应该是一把好剑,可以卖一个好价钱,我们争执了起来,就在我想着怎么唬骗他让他把剑交给我的时候,水怪真的出现了!在水里负责打捞的人几乎来不及惨叫就被拖下了水,我们连忙撤离了。”

“然后呢?”

“首领自然又把这种事情怪罪到我身上,把我打了一顿,这时他大概是觉得,已经确认了沉船的坐标,那么我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于是就打算把我杀了算了。可他又没有立刻杀我,大概是他找的那‘钥匙’还没有找到,总之,他觉得不需要我在现场了,就把我关起来,派了几个不是那么能干的手下来看管我。”

“可是水怪呢,水怪怎么处理的?”

“我不知道,后来他们就没再管我,我好不容易乘着看守不备夺了把匕首,杀了两个蠢看守逃了出来,然后就遇到了这位小姐,我当时精神有些过敏,所以袭击了她,后来就遇到了卡哥,然后被带到这里,给你们讲了这通故事。”吉勒姆终于讲完,长舒一口气。

“妈的,这也太神了,你不会编故事来骗我们吧。”范妮莎半天才回过神来。

“以我死去兄弟的亡魂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夸大之词!我骗谁也不会骗卡哥和海伦娜姐啊!”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替你收拾了那个匪帮,把那把剑夺回来喽?”阿尔纳斯微笑。

“是啊卡哥,我相信你的实力,有你和海伦娜姐姐,加上这几个看着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很有前途的手下,足够了!”

“哎哎哎,那得到宝藏怎么分啊,我们分几成?”游荡者听完故事之后显然已经进入角色,甚至开始为己方谋取利益了。

“去,这事情是你做小弟的能插嘴的吗?”阿尔纳斯呵斥道,游荡者乖乖闭嘴点头:“大哥说的是,大哥你说了算。”

“跟以前一样,五五分成!”吉勒姆舔了舔嘴唇。

“这不合适吧。”阿尔纳斯挠了挠头。

“四六也行啊!”

“不,我的意思是......”

“三七,不能再低了,虽然你们出的人多,但是我毕竟费了那么大力气呢!卡哥,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总得给我条活路啊......”吉勒姆又露出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老五啊,你想错了,会长怎么会占你的便宜呢,他肯定是想说,你这些年过的这么艰苦,好不容易有一桩大买卖还想着他,我们怎么好意思占五成呢,我们拿四成就够了。”海伦娜说。

“太感动了!你是我亲姐姐!”侏儒都要哭出来了。

阿尔纳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过去但凡谈价总是让海伦娜出马,凭借她超高的魅力总是无往不利。但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次怎么不光不讲价还让利了呢?他急忙说:

“哎不对啊.....”

海伦娜踩了他一脚,痛得他一下子闭上嘴:“没什么不对,会长,你也别再往下降了,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毕竟公会重新开张也要养弟兄,我们拿四成差不多正好了。”.

“不行,一定要五五开!”吉勒姆认真地说道,“会长不占我的便宜,我也不能坏了规矩,哥哥们在的时候都是五五开,总不能到了我这就变成了四六!”

“那就这么说定了!”海伦娜伸出手掌,吉勒姆跳起来和她击掌:“一言为定。”

谈好了生意的吉勒姆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坐在草地上说:“太好了,能遇到卡修斯会长真是太好了。这下我心里就有底了。”

他又叹了口气,头一仰躺在了草地上:“我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了,现在终于安心了,太累了,我想睡.......”

话声未落,他就陷入了梦乡。

“还真是不怕你黑他啊,就这样躺地上睡着了。”雷古勒斯打量着吉勒姆的睡相说道,侏儒已经开始打起胡来,一个鼻涕泡被他的呼声吹的忽大忽小。

阿尔纳斯望了望睡着的吉勒姆,把海伦娜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海伦娜,他都压到三成了,让我们拿七成,你又让两成给他?会不会做生意啊?”

“还做生意?”海伦娜冷笑,“我看你是治安队的牢房没有蹲够吧?”

阿尔纳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歪笑的达拉鲁翁,而是酒馆跑堂,只不过刚刚那一番话让自己颇有点迷失于时间乱流的错乱感,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当年似的,他醒悟过来,海伦娜说五五开只不过骗取对方的好感和信任,实际上一成都没准备让吉勒姆拿走,还真是她惯用的伎俩,他睁大眼睛看着海伦:“你的意思是黑了他?”

“怎么能叫黑呢?根据瓦兰托卡帝国文物保护法第二条之规定,具有历史艺术价值的古遗迹古建筑古墓葬等等都受到帝国保护,就算要挖掘也必须由官方.......”

“停停停,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我们黑了他,岂不是对道上的朋友不义了。”

“我可不是道上的,你也已经不是了。”

“可是我虽然洗手不干也不能晚节不保啊。”

“什么叫晚节不保,和盗墓的再干一票就保住晚节了?你是不是治安队的牢房没蹲够?!”

阿尔纳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差点都忘了,面前站着的不是歪笑的达拉鲁翁的左膀右臂,而是一个卧底的圣武士,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他忍不住道:“我都差点忘了,你对我也挺无情无义的。”

海伦娜冷笑:“你对我就有情有义了?咱俩的事情还没算完呢,会长。”

“你......”阿尔纳斯咬咬牙,“你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我怎么无情怎么无耻怎么无理取闹了?”

“你怎么不无情怎么不无耻怎么不无理取闹?”

“我再无情再无耻再怎么......”

“这词上次是不是听过了。”索尼娅在远端看着嗓门逐渐大起来的两人。

“是吧。”雷古勒斯点点头,“再这么叫下去吉勒姆该被吵醒了。”

“你有本事就去把盗贼公会再拉起来啊!”

“你以为我真不敢吗!”

“你去啊,你去试试!”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大哥大嫂好像有什么矛盾啊。”游荡者说。

“矛盾还很深。”法师点头道。

“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啊,听起来很错综复杂啊?”牧师疑惑地看着争吵的两人。

“做小弟的,不要打听的太多,好好看戏就行。”范妮莎喜滋滋的坐在一边看两人争吵,就差拿包瓜子在旁边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