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湖位于风临城东面,出了城门之后走十几里路就到了,出发之前艾莉丝还略带担心的问了句:“不过茵梦湖最近不是闹水怪嘛,不会有危险吧?”

阿尔纳斯只能无奈的回答:“那大学又不是修在水里的,你见过水怪能上岸蹦跶的么,那不是早被治安队的人逮住了。”

“我看未必,总之要注意安全啊塞涅卡,千万不要下湖去玩啊,就算同学叫你去也千万别去啊!贼骨头你一定要看好他,要是出了点意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照这样下去只怕天黑都出不了门,阿尔纳斯匆匆告别艾莉丝和雷古勒斯,带着塞涅卡往城外走去。

十几里路对阿尔纳斯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对塞涅卡来说实在是要了他的小命,到最后几乎是阿尔纳斯架着他在走,在大约三个多小时之后,两人登上一处小丘陵,终于可以看到远处的茵梦湖了。

“这就是著名的茵梦湖吗?”塞涅卡上气不接下气的望着远处与天相接的蓝色水面,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波光粼粼风平浪静,让人感觉所谓水怪必然是子虚乌有。湖边是一片未经修剪的草地,杂草长得参差不齐,倒也有股生命的气息。地上可以见到一条被人类足迹踩出的小径通往更远处——瓦兰托卡最高学府就坐落于那里,抬头远眺已经可以望见学校标志性的白塔,在树木都不甚茂盛的平原中显得格外气势不凡——阿尔纳斯说那是贵族别墅实在是低估了它,在这里看起来学院几乎像是一座小型堡垒了。

“终于来到这里了!我朝思暮想的哲学圣地,我梦中的极乐净土!”塞涅卡激动的差点从小丘上滑下去,被阿尔纳斯一把拉住:“小心啊年轻人!”

“我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快跑过去吧!”先前只差让阿尔纳斯抬走着的塞涅卡此刻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不顾疲惫的身体用尽全力向前奔跑,远远地把能够三倍速移动的阿尔纳斯甩在身后。

“这就是年轻吗?”阿尔纳斯苦笑道,才刚满25岁没多久的他居然已经有了苍老的感觉,这对一个拥有一半精灵血统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塞涅卡的体力也确实到了极限,跑到湖边的时候终于一屁股坐下就站不起来了。阿尔纳斯没费什么力气就追上了他:“小少爷你慢一点啊,你要是跑出个心脏病什么的我可没法和艾莉丝交代的。

“怎么可能嘛,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塞涅卡挣扎着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建筑物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我要过去了啊,阿尔纳斯先生要跟过来吗?”

“都到这里了,应该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吧,我就坐在湖边等你好了,你自己去吧。”阿尔纳斯挥了挥手,塞涅卡露出灿烂的笑容,慢慢向远方走去。

阿尔纳斯站在湖边看着塞涅卡的背影顺着小路前往眼前这座宏伟的学府。他再次打量面前这个曾经被他当做是贵族的乡下别墅的大型建筑。这所大学的占地面积甚至还在领主府之上,石墙构成这个建筑的最外围,正面是大理石撘成的拱门,其后则是一道长廊,而长廊的尽头是这所大学最显眼的标志——足有数十米高的石塔,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止是壮观,甚至是奇迹了。最初看到的时候确实也很震惊,不过考虑到有法师这种东西的存在也就释怀了,现在想来这所大学的创始人也许正是一位高强的法师也说不定。

除此以外可以看到高塔之后是个宽阔的椭圆形构造,看上去像是个古式的竞技场,其他的建筑则被高墙遮挡,站在这里是看不见的。不过阿尔纳斯也没什么进去看看的想法,他从地上拔了根草放在嘴里嚼着,就这么绕着茵梦湖慢走了起来。

来到这茵梦湖边就不免想起些许往事。遥想两年多以前他和海伦娜搭档去别的城市完成委托,回风临城的路上也曾经坐在这里歇脚。虽然那时候海伦娜是官军的探子,而自己也无时无刻不戴着那个该死的面具,但两人并肩坐在湖边的那副情形现在想来总也还是很温馨的。而现在只剩下自己孑然一身。

秋季的太阳本来就不毒,现在就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水面反射着天光云影,连阳光倒映在水上都是柔和的感觉,难怪这些学者把大学修在茵梦湖边上,这般美景确实是能让人静下心来,思考世界和宇宙的终极,明明是这样一个清净的好地方,偏偏自己却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这类思考一旦开始就没法停下了,一阵秋风拂过,寂寥感渐渐涌上心头。

如果是个吟游诗人在这里的话会怎么歌唱?我们曾经那样地在一起,而黄昏早已不是从前的颜色?你的影子在我记忆中割舍不断,而如今徒留我在湖面成双?还是说一句,我才不是喜欢你,只是感觉,此情此景,你应该在我身边。

“会长。”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愣了一下,还以为是塞涅卡回来了,在背后喊他,然后他反应过来这是个女人的声音,而且是他很熟悉的人——他不由得心头一喜,难道祈愿真的被神明听到了,是哪路神仙这么善解人意,泪水一瞬间几乎夺眶而出,他强忍住欣喜慢慢回过头——

然后,然后他就被一股巨力正面踹中胸口,直直的被踹下了湖。

猝不及防被踹飞的他在湖里连喝了几口水,好在不是落在湖心,水既不深也没有什么暗流,他挣扎着在水里抬起头向岸上望去,站在那里的可不就是自己刚刚思念的人影,只不过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面带一抹忧伤唯美的温柔微笑,而是抱着手臂冷笑:“好久不见,会长。”

美好的幻象瞬间被这个女神经病敲的支离破碎,阿尔纳斯顾不上从水里爬起来,怒吼了一句:“你干什么!”一不小心又往下沉了点,他赶紧用狗刨式拍了两下水,挣扎着游回岸边,之前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一点氛围现在全被破坏殆尽了,他现在只想狠狠的揍这个女人一顿——当然是忽略打不过她的前提,他只能无能狂怒道:“你差点害死我!”

“不会的,像你这样的混蛋一般都会活的很久的。”海伦娜说着弯腰在湖边蹲下,看着阿尔纳斯一脚踩在淤泥里又摔了个狗吃屎,好不容易挣扎上岸来,全身都湿透了不说,两个裤管里早就灌满了又粘又重的淤泥。

“你到底想闹哪样啊,你神经病吧无缘无故的。”

“怎么会是无缘无故呢。”海伦娜露出微笑,不过眼睛里却是冰冷的,和他脑补的那种笑大相径庭,“会长,今天酒馆里休假么,又和刚骗来的女孩子出来秋游?”

“什么刚骗来的女孩子?这哪里有女孩子!莫名其妙!”阿尔纳斯愤怒地甩着一头红毛,一边用手试图把头发拧干。

“你别装了,我刚刚都看到了,你和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结伴从那边的坡上走过来,你还一会搀着她的手一会揽着她的肩膀亲热的很。虽然说这并不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有些替索尼娅小姐不值啊,这才多久,你就另觅新欢了。”

阿尔纳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把塞涅卡误会成女人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海伦娜,谁让塞涅卡生的过于美丽了,然而这并不能消解他的怒气,他大声辩解道:“你脑子有毛病吧!我都说了没有女孩子!那是个男的!男的男的男的!”

海伦娜微微愣了一下,继而冷笑:“会长,怎么几年不见,你说瞎话的功夫反而倒退了呢。要不然我给你一个机会,就当我没有听见刚刚那句拙劣的谎话,你收回去再重新酝酿一下吧?我可以给你时间的。”

“我骗你干什么?他确实是男的啊,名叫塞涅卡·克利尔库斯,是我们老板娘的妹哦不......”阿尔纳斯连珠炮般吐字,情急之下一时口胡。

“原来是老板娘的妹妹啊,那你是想姐妹双收?看不出来会长你居然是这种人。”

“那是口误!是艾莉丝的兄弟!而且什么叫姐妹双收啊我和艾莉丝怎么又扯上关系了你不要乱弹琴!”

“唉。”海伦娜摇了摇头,那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是“我不想再多听你解释,你已经无可救药”。

阿尔纳斯龇着牙,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都怪那个娘娘腔,明明是个男人却长得这么漂亮,搞得自己口不择言,不对,比起这个自己为什么会纠结一个男人长得漂亮不漂亮啊,会纠结这种问题本身不就说明纠结的人有问题吗!

“总之现在的问题是到底要怎么跟海伦娜解释清楚.....”他这时候完全不记得一个月前闹翻的时候两个人互相说了什么难听话,满脑子都是怎么摆脱现在的窘境,言多必失,还是先不说话的好。

在海伦娜看来这无异于犯人面对确凿证据无力狡辩,她哼了一声,自己都没意识到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失落:“你这是放弃挣扎承认罪行了吗?”

“才没有!”阿尔纳斯猛抬头,想不到怎么回答的时候还是要先转移话题比较好,“所以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海伦娜一挑眉毛:“你以为我会这么无聊吗?我当然是有公干,只是凑巧碰见你和你的甜心......”

“都说了是男的啊!所以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身为神的仆人又是治安官,自然不会像会长你这样清闲的,”阿尔纳斯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碰碰运气,也没想过海伦娜会就此放过他,更没想过她会告诉自己在这做什么,不料海伦娜直言不讳,她揉了揉眉心,露出有些疲劳的神色,“我们在茵梦湖边已经蹲守了几天了。”

“难不成,是为了那个水怪的传闻吗?”

“当然了啊,治安队那些饭桶什么事都做不来,害得我也被拖来陪蹲,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抱怨道。

阿尔纳斯这才发现海伦娜身后还跟着范妮莎,她没有穿着上次的便服,而是套着半身甲背着盾,腰间还挂着晨星锤,显然是备战状态。两人对上了目光,范妮莎冲他做了个鬼脸,显然还记恨着上次阿尔纳斯把他丢在黑赌场里的事情。阿尔纳斯苦笑了下,冲范妮莎挥了挥手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所以是真的吗?茵梦湖里真的有什么怪兽么?”阿尔纳斯问道。

“不知道。”海伦娜摇摇头,“从我们,还有安插的治安队哨兵观察的情况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现象,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挨家挨户走访了附近的渔民。确实有数人在捕鱼的时候失踪了。”海伦娜皱着眉头说。

“失踪?怎么又是失踪?”

“我如果知道来龙去脉,还要在这蹲着吗?”海伦娜白了阿尔纳斯一眼。

“怎么失踪的?什么时候失踪的?有什么异常现象发生吗?”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来帮忙。”海伦娜翻了翻眼睛。

“......”阿尔纳斯闻言顿时乖乖闭上了嘴。

“你看,一说要你来帮忙你就不吱声了,既然不想帮忙就别多管闲事。”海伦娜哼了一声,“有这个功夫,你还不如去想想怎么讨好你的小女朋友。”

“都说了没有!”

“等等海伦娜,我们为什么不找他帮忙呢?”范妮莎拽着海伦娜的袖子问道,“他可是‘歪笑的达拉鲁翁’啊,风临城里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的好手了。”

“你自己问问他啊,他会肯来吗?”海伦娜别过脸去。

“卡修斯先生......”范妮莎试着和阿尔纳斯搭话道。

“是阿尔纳斯·白尔狄!”

“那......阿尔纳斯先生,看在你和海伦娜的交情上,不如来帮帮我们的忙吧。有你这样有经验的游荡者帮忙调查的话,进度会快很多的。”看阿尔纳斯不说话,她又补充道,“上次你不是还来帮忙了嘛?”

不提上次还好,一提阿尔纳斯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海伦娜骗他去一家黑赌场里卧底,结果到头来只顾自己立功完全不顾他的死活,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索尼娅说的对,海伦娜这家伙分明就是利用他,而且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那种,自己堂堂的盗贼公会大师,就算现在沦为跑堂也是自己的选择,如果因为一个女人的缘故而成了官府的狗腿子,那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了。

“我拒绝。我没有那么做的义务。”阿尔纳斯哼了一声,“而且店里忙不过来。”

“店里?”范妮莎眨巴眨巴眼睛,“你洗手不干之后现在在经营一家商店吗?是什么样的商店。

“是家酒馆,我在那里打工做跑堂的。”他犹豫了一下,海伦娜居然没有告诉范妮莎他现在在做些什么,不知道是懒得提起还是给自己面子。虽然说早在接受这份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要在意他人的眼光了,但面前的范妮莎却是知道他“昔日威名”的陌生人,对她说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个酒馆跑堂的还是觉得有些丢人。

果然范妮莎惊讶的喊了起来:“不会吧,你一个11级冒险者,在酒馆里跑堂?”

白尔狄心说我们店里的厨子还是个传奇战士呢,要告诉你还不吓死你。他嘴上干巴巴地应付道:“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做跑堂的有什么,起码是自食其力,总比做贼好吧。”

“这倒也是,不对啊会长先生,你要是这么有决心改过自新,不更应该来帮忙吗?我们可是为了茵梦湖边渔民的安危在奋斗啊,难道不是比自食其力更有意义的事吗!”范妮莎道。

“茵梦湖边渔民的安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爹妈又不是渔民。”阿尔纳斯顺口说道,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捅了篓子了。海伦娜的眼睛里就像有火焰一下子升腾了起来,她狠狠的瞪了阿尔纳斯一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副样子就像发起冲锋前的斗牛。阿尔纳斯被她瞪的不敢抬头,低头望着自己裤管上的泥,心里也怪自己嘴快,说什么不好,偏偏要去戳海伦娜的痛处。

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海伦娜的父母都是波赛多尼亚的渔民的,她母亲在很多年前就死在了一场灾难里,虽然没有就这件事情跟她交流过,但想想也知道,海伦娜自幼背井离乡到瓦兰托卡修行,说是为了保护更多人的幸福,但对母亲的死和自己不能留在波赛多尼亚照顾父亲应该还是有些心结。打了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自己图一时嘴上痛快,看海伦娜的反应应该是踩着雷区了,不是有些心结,而是耿耿于怀才对。

阿尔纳斯心一横,不就是再踹下水一次吗,只要不是拿长戟往死里砍,哪怕被抽一耳光什么的自己也就认了。

他默不作声等着面对海伦娜的雷霆之怒,结果海伦娜只是狠狠一跺脚,吼了句:“我们走!”

“你说什么不好!有你这么说话的前男友吗!”范妮莎指责道,回过身才发现海伦娜已经走出去好远,急忙小跑着追上大踏步离开的海伦娜,“亲爱的你别走啊,别跟他生气,不值得。”

“人渣!”海伦娜脚下不停,恶狠狠骂道。

“是人渣了点,那我们还找不找他帮忙啊?”

“世上的冒险者都死绝了吗?”海伦娜吼道。

“你别吼我啊,又不是我编排你爸爸妈妈......”范妮莎做委屈状。

“我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是是是,不想看就不看,咱们走......”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阿尔纳斯叹了口气,站在这晾了这会,裤管的泥都晒干了,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边清理鞋子和裤子上的泥,一边有些失落,本来多好的事情,良辰美景佳人都齐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自己最后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一定是被索尼娅传染了,才会变得嘴上这么缺德,自己干嘛要去嘲笑海伦娜的父母。

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海伦娜嘲笑他的爹妈,他会这么激动吗?肯定不会。他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父母对他来说只是生下自己的两个符号而已。问题是自己不在乎不代表别人不在乎,说到底自己也是犯了以己度人的毛病,本来经过上次那一闹两个人关系就已经很紧张了,这下又是雪上加霜,可上次明明就是海伦娜的错......

“会长先生!”

阿尔纳斯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范妮莎和海伦娜去而复返,决定还是把他乱刀砍死尸体丢进湖里出出气呢,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塞涅卡的声音,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这么快就办完入学手续了?见到老师校长什么的了吗?”

“没有。”塞涅卡摇摇头,“会长先生你怎么了,弄成这个样子。”

“我......自己一不小心掉到水里去的。”阿尔纳斯叹了口气道,“光顾着看湖景了,脚一滑就下去了,没什么大碍。你那边遇到麻烦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有需要你尽管提啊,别一会艾莉丝怪罪我做跟班的没有尽职......”

“没什么事......”嘴上这么说,塞涅卡看起来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还说没事,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心里藏不住事,全挂在脸上。”阿尔纳斯只怕塞涅卡继续追问他的事,尽力把话题引到对方身上,“遇到麻烦了?学校不收你?”

塞涅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这风临城学院和别的地方的学校不太一样,要通过考试才准入学......”

“考试?考什么啊?”

塞涅卡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阿尔纳斯:“试题都在这。”

阿尔纳斯接过一看,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题啊,哪里来的,这是学院的老师出的?”

塞涅卡点点头:“是啊,我刚刚到学院去问了一遭,学院的守门人就给我这个,说是学院需要的是学生的全面发展,于是让每个专业的都各出了一道题,限一个礼拜时间完成作答,到时候统一评级,择优录取......”

零夜酒馆——

众人围在长桌前,桌子正中摆着塞涅卡从学院拿来的那张“试卷”。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索尼娅歪着脖子看着那张已经被众人揉皱了的羊皮纸,“上一题还在问历史呢,下一题怎么就画起画儿来了。”

“还有这‘几何’,什么叫‘证明’这两个线段平行啊?”尤希尔眨巴眨巴眼。

“就是把这两条线延长出去,在这个纸上没有交叉,就叫平行。”李维不耐烦地说。

“这有什么好证明的,这是不交叉啊。”艾莉丝指着纸上的图形说,“这隔着这么远呢怎么会交叉呢!”

“你不能光看纸上啊,你得想象这两根线无限延伸,依旧没有交点才行!”

“什么叫无限延伸?”艾莉丝问。

“就是从这两头延长出去,一直往外画。”

“这谁能保证啊,万一画歪了呢?”

“也没有这么长的尺啊!”索尼娅补充道。

“文盲,你两个绝对是文盲,都说了是直线,怎么会弯呢!”李维振振有词地说道。

雷古勒斯靠在一边的柱子上,一边无可奈何地旁观李维给艾莉丝们扫盲,一边和阿尔纳斯搭话:“你这一身的泥,怎么弄的?给人扔茵梦湖里了?”

“摔的,自己不小心摔的。”阿尔纳斯顾左右而言他,“你说这学院的试题是邪门啊,我就搞不懂了,这两个线明明就是平行的,为什么还要证明呢,你说怪不怪。”

“别扯淡,我虽然不懂这个几何,但你的本事我还是有数的。凭你 ‘歪笑的达拉鲁翁’,蒙着眼高空走钢丝都不会掉下来的人,能没事走着路把自己走到水里去?”

“哎呀真是自己不小心。”

“背上的鞋印也是自己不小心踹上去的?”

阿尔纳斯愕然片刻,扭过头拉着衣服看了看,皱着眉拍了拍背心:

“草,你观察这么仔细干嘛。平时这么糊涂的人,就这会细心了。”

“莱利安踹的?”雷古勒斯坏笑着继续推理。

“这你也能猜到?神了!”

“这不明摆着的事情。茵梦湖出了异常事件,她在那蹲守调查的可能性很大。能踹了你还让你吃这个哑巴亏的,除了艾莉丝就是那个莱队长了。”

“少说两句憋不死你。”阿尔纳斯哼了一声。

“又干嘛了?不是乘着风和日丽良辰美景跟人家动手动脚被揍的吧。”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那人家干嘛要揍你?”

阿尔纳斯望了塞涅卡一眼,后者正坐在桌边低头沉思,他压低声音说道:“还不是你家‘小姨子’长得太漂亮惹的祸!”

“我家小姨子?”雷古勒斯一时没回过味来,反应过来之后恍然大悟,“哦,莱队长把这小子当姑娘,又吃醋了?”

“什么叫又吃醋了,没的事。”阿尔纳斯摆手,不知道是说没吃醋还是说没“又”吃醋。

“看不出她堂堂莱队长居然是这么个醋坛子。”雷古勒斯拍了拍阿尔纳斯的肩膀,“这是好事儿啊,嫉妒心越强说明她爱你爱的越深啊,关键是你,要改成个人作风,坚信思想信念,只要你不再和别的姑娘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什么鬼,这都哪跟哪,”阿尔纳斯一把打掉了雷古勒斯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我什么时候和别的姑娘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

“那你和索尼娅算怎么回事......”

“那不是子虚乌有的事吗!”

“不对啊,上个月是谁在那个竞技场里说,‘其实我对你也.......’”

“你少说一句会死么!”阿尔纳斯瞪眼道。

雷古勒斯笑着摇了摇头:“干嘛还愁眉不展的,不都帮你分析过了,是好事儿啊。”

“哎呀你别操心这有的没的了。”贼骨头一想起先前在湖边的事情又觉得心烦意乱,他总不能跟雷古勒斯说自己口不择言结果冒犯了海伦娜的爹妈吧,这种低级错误简直不是成年人该犯的,他也说不出口啊,“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好好帮小姨子做题去吧,姐夫!”

雷古勒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是跟你说了别喊我‘姐夫’嘛!”

“干嘛,你想怎样?就许你寒碜我还不许我挤兑你了?你干嘛你还想动武?艾莉丝在店里坐着不说,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啊我跟你说。”阿尔纳斯道。

“好好好,我们就此折过,大家都别提了好吧。”

说话之间艾莉丝已经低头研究了好一会塞涅卡的试卷,发现自己一个题也做不上来,无奈只能站起来转几个圈,一抬头发现大厨和跑堂的站在一边事不关己地聊着天,顿时不满道:

“你两个在这唠叨什么呢?去帮塞涅卡看看他那些题啊!”

“我陪他回来一路上可都看了好几遍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阿尔纳斯忙摆手。

“他那是大学入学考试啊,我哪会懂这些,我一个粗人,能识几个字已经不容易了!”雷古勒斯道。

“你可是传奇战士!传奇!就算没读过书,好歹身经百战见得多了,赶紧来帮他看看啊,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诸葛亮是谁?”

“几千年后一个伟大的军事家,别废话快过来!你当‘姐夫’的不该为小舅子分忧吗!”艾莉丝瞪眼道。

“还真不拿我当外人……”雷古勒斯小声嘟囔道,阿尔纳斯缺德地在一边笑出了声,雷古勒斯压低声音呵斥道,“笑什么,不许笑!”

骂归骂,他毕竟拗不过艾莉丝,只能走到桌边从李维手里接过那张纸,越读越皱眉头:“简述阿卡林王朝的百年兴衰?北极熊的驯化和饲养方法?纸质货币和金属货币的优劣比较?从四大元素理论浅谈世界本源?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跨度也太大了吧!”

“是啊,这要全懂都该登神了吧!”索尼娅说。

“没说你都得会做,人家不是说了吗?能做一个是一个,算的是总分!”李维道。

“换句话说,每道题目都得答出来,才能提高入学几率。”艾莉丝说。

“那和我没什么关系,这上面的题目我一道也不会。”雷古勒斯如释重负,把羊皮纸丢回桌上。

“是啊,这些千奇百怪的问题找他啊,”阿尔纳斯指着李维,“他平时不是牛逼哄哄的?抄了那么多书,总算到了用的时候了!”

“李维是肯定要冲锋在前的,”艾莉丝重重地拍了拍李维的肩膀,“但是你们两个也不能落下!”

“凭什么?我们又不懂这个!”阿尔纳斯道。

“你翻过来,翻过来看看,还有个题呢。”李维说。

雷古勒斯疑惑地翻过羊皮纸,反面写着最后一题:“附加题:调查并尝试解决茵梦湖水怪事件。”

“***!”他怒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