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我们镇是个少子的镇子,我们其实只是想要些充满活力的后代……从这种渠道买孩子也是迫不得已。”威尔士摸了摸满是胡子的下巴,神色安定。

   老头的英格兰语说的并不是那么标准,但是季言听懂了。

   马纳林克狠狠一锤季言的脑袋:“你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子看多了?我都说了,他们在组织里会更惨,不如把他们卖出去,像这样就会有人照顾他们,过上比较好的生活。”

  “痛痛痛痛痛……”季言无辜地缩起来脑袋,拿像是小绵羊一样的目光,软软的看着马纳林克。

马纳林克虽然嘴上老师骂着什么“干他娘的”,“fuck”……但是其实也不算是十恶不赦嘛,季言想。

  不过原来是这样吗……季言尴尬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仔细看了看威尔士,也并不像是什么坏人的样子。

  相反,这个镇长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

  “额……”季言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是马纳林克并不让他多说,一把把他拖走了,他走到车子边上,小心翼翼地抱起两个孩子,把剩下的那一个孩子交给了季言。

   季言见他那么小心翼翼,一股暖流流过心底。

  “唔……威尔士先生,冒昧问一句,为什么你们镇子会少子呢?是高山微量元素不平衡?还是环境污染导致的不育?”季言想了想,换了个问题。

  威尔士低下头:“这其实都是奥丁的诅咒。”

  怎么又扯上众神之神奥丁了?季言只感觉一片头大。

   他又不是〔天眼〕,一个小废柴扯上这些能有什么好处啊!

  “奥丁?”

  “没错,奥丁,我们村世世代代守护世界树,信奉奥丁,这是我们的戒律。”

  威尔士原本在前方带路去他们居住的地方,这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没有保护好……世界树,差点让它被人劫走,该死的赫菲斯托斯一族!”

   厌恶几乎要喷涌而出。

   “……区区〔外神〕体系的族人!”威尔士一下变得激动,瞪大了他那双混浊的老眼,泪水混着血丝从他的眼里流出来。

   像是一个世纪的悲伤,混混沌沌,粘粘腻腻。

    “确实,一个是北欧神系,一个是希腊神话……”马纳林克忽然插嘴。

    没想到这男人不了解鹅妈妈童

谣这种比较宽泛的知识,却对神话有着一定的了解呢。季言瞟了他一眼。

   但是赫菲斯托斯……

   季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诡异阴影的记忆之中,他清清楚楚记得,珂莉斯所在的家族是“赫菲斯托斯”,而他们那场出行的目标正是“世界树”。

   一切……有什么联系吗?

    直觉告诉他哪里出了些问题,但是他沉默了,并没有向马纳林克和威尔士说出这件事情来。

   因为他好像忽略了最重要的什么东西!

   他忽视了什么呢……

    威尔士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咳咳,我过于激动了。其实是这样的,以前世界树还不是那么狂暴,你们进来的时候受到它的〔逢魔之域〕的攻击了吧?因为有人要移动它,它发怒了,它制造了自己的防护〔逢魔之域〕。”

  “现在的世界树,将这个镇子基本上与人间隔绝,虽然不会攻击我们约帕镇的人,但是也会形成结界,不让我们出去。我虽然是‘天眼’持有者,但我太弱了,根本出不去。”

   “而且诡异的是,自从世界树狂暴之后,我们镇子的女孩只要怀上孩子,十个里有九个流产。”他缓缓地诉说,声音低沉而悲伤,“这就是奥丁的诅咒了吧,对我们这些〔伪信者〕的惩罚”

   “我现的‘女儿’也是领养的。”他说。

   季言沉默了一下,为他的怀疑感到了些许的抱歉。他们开始走上一条崎岖又漫长的小道,边上房子里似乎住了人,但是破破烂烂,完全不像个住人的地方。

  他看到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们,看到他们手中的孩子时,眼中射出激动的光芒。

  她的手在颤抖,季言看到一行眼泪从他的脸上划过。

  “孩……子……”

  那女人似乎还在呢喃什么,但是似乎被什么人拉了进去,一下子不见了踪迹。

  孩子,是这个镇子的希望吧。

  但是,那种狂热的希望,让他感到恐怖。

  仅仅也是恐怖罢了,不是恐惧。

  ――

  ――

  孩子被接到一间装修比较好的房子里了,据镇子镇长威尔士说,这是他们镇上的“育儿所”专门养育孩子的地方。

  “这次的孩子年纪有些大了……”威尔士感叹道,“他们会喜欢这里吗……”

  季言心中疑惑消去大多,虽然对贩卖人口这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但也不过多计较,在威尔士准备的房间倒头就睡。

  废话,累死了啊,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

  ――

  ――

  入夜已深,微灯摇晃。

  身边有着轻微的呼吸声。那个少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然而他却睡不着。

  十年前,他被发现是“天眼”持有者,组织找到了他,拿他的妻子和儿子威胁他加入了“组织”。

  十年了。

  手指间相片的硬度让他感到微微安心,那时候儿子还出生不久,所以他没有留下儿子的相片。

  但她在。

  雪鸢。

  他的妻子,唐雪鸢。

  “啊呀,林,你很可爱呢。”她用铲子敲他的头,“看你把苹果派少成了什么?黑煤球么?”

  他笨拙地挠着头,露出局促的笑容。

  那个女人看见他的表情,露出了安心的,静默的微笑。

  ――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唇角的自我表达。

  ……!

  他忽然缓过神来,紧紧地盯着身边的季言,没错,不会有错的!绝不会有错――就是这种笑容!

  季言睡颜之上的微笑,与雪鸢的微笑重合。

  “林,林。”

  分别时,她似乎张嘴说了什么。

  “那么,林……”说了什么呢?口型张合,他没有听见。

  但他,想要伸手去抚摸。

  触不可及。

  ……

  “吱――”木门忽然发出巨大的响声,惊得马纳林克从床上一跃而起。防备姿态瞬时反应,天眼处于爆发边缘。

  “是我,是我。”那人小声说着,马纳林克放下了手,是威尔士。

  “能和我来一下吗。”不容拒绝的文句真令人讨厌,但是他还是出去了。

  “长话短说,你这丑老头他妈的想干嘛?今天你一直暗示我要和我单独谈谈,有什么事情么?”在“事情”上加重了语音。

  威尔士的脸一下子变得阴沉,他脸上的慈祥表情褪的干干净净。

  “呵,你这小鬼倒是不好对付啊。”

  他奸笑着。

   于是慈祥的伪装撕开。

  “我是来给你离开的‘钥匙’的。”他慢慢说道,“但是你只能一个人走,记住,是一个人。”

  “那季言呢?!”他几乎想从袖子里拔出枪来,只可惜他现在没有,“他留在这里,先不说他受不了这里的环境满是,再者――留他下来,你想干嘛?!”

   “哦,我可是陪你演了一场好戏啊――让他相信这里是纯良无害的小镇。”

   “你还是想想如何让他抱有美好的去死吧。”

   他又嘎吱嘎吱地笑起来。

   “那些孩子是要被献祭的,下订单时就说了,献祭给奥丁的贡品。”

   马纳林克一颤。

   威尔士已经完全失去了早时的风度,只是嚣张地抬起下巴。他脸上的每一个褶皱都透露出恶毒。

   “他也很符合呢,贡品的条件。”

   那嚣张的神情引得马纳林克无名火起。

   ――这个老头,他把季言当成了什么!

   “你这个――该去吃屎的混蛋!”马纳林克出手就是一拳,狠狠轰在威尔士的脸上。那张伪善的老脸变了形,狰狞恐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