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纳林克那一拳狠狠轰出,带着迅疾的风声,然而出拳陷入了沉寂,力道被轻松卸去,像是打在棉花上轻浮。

  “我去你妈的!”

   “轰”!

   又是一拳击出,这时伴随着锤子的出现,天眼【一锤定音】全解放!

   那个威尔士老头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任何留情。

    眼睛重新张开。

   荆棘纹路一条条流动。

   〔天眼〕,作为契约的证明,眼睛边上围绕的荆棘相当于能力解放的等级,且每一条纹路都是一个技能。

    马纳林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如此地拼命,如此地不顾一切。

   难道只是那个与雪鸢相似的笑颜?还是……

    他的妻子,雪鸢。

   明明原来他只是个得过且过的人贩子,却偏偏对她迷恋。真他娘的烦人――爱情这种东西。

   他想。

    出力又一次被阻拦,然后马纳林克看见了威尔士那张扭曲的笑脸。

    “乖女儿。”他用手抚摸着一样巨大的东西,那巨大之物温顺地低下头来,任由他抚摸着。

   “原来是你!”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那阴影会那么有智慧地贴在车下,当时就让他感到很惊讶,现在看来是这个老头指使的。

   ――那是那个阴影!他们在来的路上,在逢魔之域遭遇的阴影!

    要是马纳林克知道这阴影的。智慧其实还不低,肯定会更为惊讶。

   “乖女儿会保护爸爸的吧。”

    〖丽兹波顿,爱,爸爸。〗马纳林克听见了那阴影的回答,它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动力一般,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原来他根本打不过,这个阴影。那次击退它,只是因为它不想打。

   它在那一次容忍了他们。

   马纳林克一瞬间便做出了判断,轻而易举化解他的全力攻击……足以见得这阴影的恐怖。

   可是……这老头竟然圈养“阴影”!一股恐惧从马纳林克心中升起,那威尔士大概是……能利用怨气。

   “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吧。”威尔士忽然收起了笑容。

   “我让你一个人出去,而你把那孩子留给我们,不要插手。”

    那阴影看向他。

    “实不相瞒,这关乎我们村子的存亡,那个孩子无疑是最高级的,和那些滥竽充数的残次品不同……”

    “用一人的死亡换来整个村子的人的生命,还有其它那些贡品也不用一个个赴死――你觉得不划算吗?”

   “你要学会选择,总有东西比那孩子重要――他不是你什么重要的人吧。”

   长久地对视和沉默,这一次,他没有贸贸然攻过去。他混乱的大脑已经冷静下来,合理的判断已经做出。只是无法下定决心。

    他咽了口口水,手指节忽然碰到那张照片。那张照片不知何时,已经裂成两半。

   他惊愕地看着威尔士,后者只是微笑不语。心中的冰冷渐渐覆盖愤怒,他在命运面前无能为力。

   是他割断的,珍贵之物轻而易举被割断,好像自己的守护只是一层薄纸。

   真是狡猾,马纳林克想,他明明有杀死自己的能力,可是却教唆自己逃走,他绝不会给季言什么美好的结局――他想让季言在背叛之中绝望而死!

   他是心软的,他并不渴望他人的死亡,他所期望的世界不过是个虚无的理想乡,而不是现实的失乐园。

   可是……

   他有妻子,有孩子。他不能死在这里,这是理性的终断绝。

   他冷汗涔涔。

   ……

   “……好吧。”

   他要去见他最爱的人,不是季言。

   ……

   好吧,季言,永别了。

   ――

   ――

   他回到房间之时,季言已经醒了,正百般聊赖地躺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也不知道哪来的电源。

   “哪来的电?”

   “我拿导航仪转接了电量。本来想给人打个电话的,但是没信号,只好玩游戏了。”

   他伸过头去,屏幕上,季言正在一遍遍地重复推动那些小方块,它们相加,相加,一遍又一遍。

   “这什么东西。”他问道。

    季言把挠的一团乱糟的毛茸茸脑袋靠在有些发霉的被子上,答道:“《2048》。”

    “什么?”

    “这个游戏叫2048啦!是移动方块让他们相加的游戏,只有数字相同的数字方块才能相加融合。”

    季言似乎还没睡好了,而且有点无聊。

    “手机电留着应急啊!你是智障吗?”马纳林克嘲讽。

    “反正也没有信号……阿尔卑斯一直这样。”季言无所谓的说,“简直像是推理小说里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呢。”

    “推理小说我没看过,我只知道有本言情小说,男主叫暴风,女主叫雪山庄。”马纳林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始说起烂话。

   像是欲盖弥彰。

    季言白了他一眼。

    “你去干嘛了?”他轻飘飘地发问,完全不带防备,也不等他回答。

    他又继续喃喃自语下去。

    “这个游戏其实很无聊的。”季言继续说,“不断地相加相加,与自己的相似体融合,最后只有一个才能成为最大的那个。”

   “只有一个,好自私。”他嘟囔道。

   好自私。

   名为马纳林克的人,也是一样自私吧。马纳林克没有接腔,只是看着他默默地移动方块。

   “啊!玩不出来!”

   他如小猫一般炸毛起来。然后重重地躺在床上,姿态信任而安然。

   “马纳,我再睡一会。”

    他丢下手机,那个最大数字的方块定格在“1024”。

   还差一次的跨越,就是2048。可是跨不过去,方块被死死钉死。

    的的确确,触不可及。

    究竟是谁给了他如此大的胆量和信任,马纳林克的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他的手心紧紧攥着那把“钥匙”。

    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钥匙。

    季言又睡着了,刚才似乎只是在等他回来。马纳林克伸出手去,想触摸他的头,但是指尖犹疑,又止而不发。

   “他妈的,不可能!”

他狠狠向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妈的小哥啊……我要去找老婆啦……”

   声音却越来越低。

“再见。”

    他轻声对那个睡的安详的孩子说,然后转身出门。

    他没有看见背后的季言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眼神里尽是空洞的阴冷。

    现在,已是凌晨。

    凌日之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