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奈终于相信了自己所信奉的女神，是个货真价实的神明。
就在睁开眼睛的前几分钟，他其实已经苏醒了，并且和那个不怎么让人信赖的女神卡利俄珀进行了三观颠覆与重塑的对话……
当爆炸过后，周奈的意识再次清醒过来时，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正处在一个不妙的境地。
虽然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从额头上湿漉漉的触觉和口中不断涌出的甜腥液体来看，自己正处于大量失血的情况。
上一秒还在地铁车厢里吹空调，下一秒就被扔在这个又冷又硬的地方自生自灭，就算他的神经再粗大，也难免会有些慌张。
“周奈？周奈你在吗？”
仿佛幻听一般，在朦胧间周奈似乎听到了卡利俄珀的声音。
周奈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一点，至少自己的女神还没丢下自己。毕竟，所有的突变都是在遇到这个神秘的小姑娘之后发生的。
“你是……卡利俄珀？你在哪？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明明还是很紧张嘛。
“不要慌，要知道你现在身处的可是你最擅长的领域呀？”
卡利俄珀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最擅长的领域？”
周奈有一点摸不到头脑。
忽然，他的大脑在灵机一动之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既然都出现了这么神奇的事情，遇到了像卡利俄珀这样在生活中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人，那现在发生的事情就不能用常理来进行判断了。
或许正如那个著名的缸中之脑的假设一样。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一个游戏？”
周奈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
“居然这么快就能想到？真不愧是我亲自在几十亿人里面选出来的教皇啊。”
卡利俄珀咯咯地笑了起来。
“没错，我的神职已经确定了下来，就是游戏！快高呼着我的名字在游戏世界里为我开疆扩土吧！”
“高呼你的名字倒也不必，你先跟我说清楚，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游戏女神？”
周奈瞪大了眼睛——假如在他肉体昏迷不醒的时候灵魂还能做出这个动作的话。
“因为从来没有人想到游戏也是一个新的神职，所以，我现在也是一个潜在信徒超过20亿的女神了。”
卡利俄珀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兴奋。
“那么，拥有这么多‘潜在’信徒的你，真正的信徒又有多少呢？”
周奈非常擅长抓重点。
“这个……这个……我有事先走了！”
即便从声音里也可以听出卡利俄珀的尴尬。
“该不会这个傻乎乎的女神现在只有我这么一个信徒吧？”
周奈刚刚升起这么一个“大不敬”的念头，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踢了一下。
似乎可以控制身体了？
周奈大喜过望。
经过一系列的挣扎，周奈努力地睁开了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根据耳边的发动机轰鸣，身下的颠簸还有眼前所看到的顶部密密麻麻的管线与机舱内壁加强筋来看，应该是在某种大气层内飞行器里。
他费力地扭了扭头，发现身边正坐着一个身影，只不过窗外的天光掩住了他的视线，看不清是什么人。
自己该不会变成俘虏吧？
“我……这是在哪？”
这么想着，周奈开口问道。
好像一架机器被拔掉了电源又重新插上一样，那个身影的动作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
“指挥官，你醒了。战斗任务已完成，战果显著，这是战斗报告，请过目。”
鸢尾花僵硬地转过身来，从防弹背心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摆弄了几下，将那个密密麻麻显示着字迹的屏幕递到周奈面前。
这是指挥官亲自下令的，假如自己昏迷，清醒后第一件事必须汇报战果。
周奈茫然地看着眼前恭敬拘谨而又带着刻意疏远的少女，大脑里面乱糟糟的。
指挥官？是说自己吗？
他费力地将双手举到眼前，很明显，这双满是血迹的手并不属于自己——或者说曾经不属于自己——手指修长，细腻的手掌上面并没有因长时间操作鼠标键盘而磨出的老茧。
看起来自己的新身体之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呢。
周奈慢慢地坐了起来——鸢尾花好像很不情愿地扶了他一把——在狭小的机舱里扫视了一圈，除了自己身边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其他人的脸上表情十分生动。
他甚至在一个棕发女孩脸上看到了“这个混账怎么还不去死啊他好像看过来了好可怕是不是在看我我还是假装没看见好了”这样复杂的表情。
这一切如此的真实，真的像是卡利俄珀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一个虚拟游戏吗？
眼前的少女为了搀扶他俯下身来，一块带着链子的名牌从领口滑落，在周奈眼前晃来晃去。
他下意识地念出了名牌上的文字。
“你是……鸢尾花？”
“是！花圃小队鸢尾花向您报道！”
忽然被叫到名字的鸢尾花吓得一个激灵，立刻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大声答到。
好像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以前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特别是周奈用余光瞄到了旁边那几个女性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一丝对鸢尾花的同情。
跟自己交流都是这么可怕或者说是让人厌恶的一件事吗？
周奈苦笑了一声，看起来，要打通关这个游戏，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他现在非常疲倦，没有什么精神去跟自己的队员搞好关系——而且看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也并非日尽之功。
“算了，我休息一会，你先忙自己的吧。”
周奈摆了摆手，又重新躺倒在担架上闭上了眼睛，准备开始跟卡利俄珀交流。
“诶……诶？”
鸢尾花非常惊讶。
今天的指挥官居然没有责备她也没有用尖酸刻薄的语言辱骂他，甚至没有往常一贯的体罚。
看起来今天这次的战果让指挥官非常开心呢。
可是……金盏花和铃兰……
这样不就好像自己是靠着她们的牺牲而谋取了自己的利益吗？
但是，自己是真的无法反抗这个让人痛恨的指挥官啊……何况他今天还一反往常的温柔……可能从今天起就会对我们态度好起来了吧？
不知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为何物的鸢尾花，为自己有这样懦弱无耻的想法而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远处，几个看似毫不在意的少女其实一个个都死盯着这边的情况。
“今天居然没有发火？真难得呢。”
罂粟一边小声嘲讽，一边还留恋地闻着手中残余的烟蒂。
“要是明天也像今天一样就好了。”
向日葵费力地坐起身来，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
“说不定今天晚上回去以后会允许我们小小地改善一下伙食？我可不想再吃营养棒了。”
“如果不行的话，妾身会想办法偷偷给向日葵小姐准备一点食物的。”
樱看着已经眼泪汪汪扑过来的向日葵，放下了怀里的刀，用仅剩的一只左手宠溺地揉着她乱蓬蓬的金发。
“要我说啊，真的，樱你太宠向日葵了……”
郁金香努力想要看懂整个场面的气氛，小心地插了一句话。
当然，很凶狠地喊着“要你管”的向日葵是可以无视的。
这时，闭上眼睛的周奈已经见到了像是视频通话窗口的一个东西，通过发色可以判断出里面显示的那个头顶正是卡利俄珀本人，正在努力调整窗口以便让自己的脸露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周奈挺好奇，之前的那次交流只是在脑海里单纯地响起声音，这次居然有了画面。
“这是我神力的一种运用方式！可以更加清楚地传达我的旨意给你……等等……好重……嘿！”
卡利俄珀终于放弃了调整窗口位置，而是转而搬了一个什么东西站在上面，把脸露了出来。
“看来你还不怎么熟练这个方式？”
“当然，我才刚刚成为正式女神不久，这是成年女神的高度，对我来说有点高不也是很正常的嘛！”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作为一个职业游戏选手，听说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不过是另一种类型的游戏以后，周奈稍微有些安心，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迅速理解并坦然接受这一切。
刚刚在和卡利俄珀交流的时候，这个不靠谱的小姑娘居然落荒而逃，根本没有起到一个引导者该有的作用，这次一定要先安抚她，至少问出点有用的情报来。
“所以，我的女神大人，你有没有什么信息要告诉我的？”
周奈觉得不能太指望这位半吊子女神，还是先听听有没有什么比较基础的信息再自己做判断吧。
“诶？信息吗？你等等，我查一下……这是个什么游戏来着？”
卡利俄珀明显地有一点手忙脚乱。
周奈感觉自己对她的不信任又加深了一层，这位游戏女神好像并没有玩过游戏。
“所以你在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贸然把你唯一的信徒丢了进来吗？”
周奈很气愤。
“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啦……”
卡利俄珀的表情立马变得要哭出来了一样。
“我也不会用这个什么系统，要不然我把权限开放给你好了……”
说着很怂的话，卡利俄珀在周奈看不到的地方摆弄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奈忽然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像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
“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卡利俄珀好像邀功一般，讨好地看着周奈。
一个女神居然要向自己的信徒献媚，这应该说是比较识时务呢，还是毫无地位和威严的表现呢？
周奈半信半疑地睁开了眼睛。
还是熟悉的场景，他可以看到机舱顶上曾经被修补过后留下的焊缝，可以看到自己口鼻中呼出的热气。
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嘛。
他扭过头，想看看别的东西是不是跟自己之前看到的有所差别。
忽然他的脑海里多出了许多记忆。
鸢尾花依旧坐在旁边，她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指挥官的呼吸声有了变化。
她抬起头，正好看到周奈冲她露出了一个满怀歉意的微笑。
“虽然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我了。”
说着，周奈坐了起来，冲着自己其余的四个队员笑了一下。
向日葵眼睛瞪得滚圆。
樱抚摸向日葵脑袋的动作停了下来。
罂粟手里一直把玩的那个烟蒂也掉到了脚下。
郁金香的表情最为丰富，周奈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爱德华·蒙克的著名作品：《呐喊》。
周奈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