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牢笼

因为波尔王子他们并不知道地下隐藏监狱的事情,所以我和阿兰被扔进去的是王城高层的牢房,而且他们还很贴心地把我们关在正对面的两个房间里,这样一来既方便我们说话,也方便他们派人来偷听了。

“塔塔,你没有事情吧?”

那些把我们关起来的士兵一走,阿兰就站到牢房的栅栏边上关切地询问我的状况。

躺在地上的我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四肢,发现虽然还略有些僵硬,但是已经可以行动了,于是我坐了起来,向小公主汇报我现在的情况。

“没什么,只是刚刚被施了束缚魔法不能动罢了。”

“是吗,没事就好。”

但是她安心下来的表情不过一瞬,在摇曳的火把的光亮中,我又看到她愁眉不展的脸庞。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呢。”

我本想开下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但这次连我自己都发现了,这并不是适合开玩笑的气氛,退一万步说这也并不好笑,只是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是呢。”阿兰低下头苦笑了一下,然后她也走到墙角抱膝坐了下来。

唉,还是老老实实打听一下状况吧。

“你是怎么又被他们抓住的,罗博他们怎么样了?”

“我们中途遭到了埋伏,罗博阁下为了让我们逃走亲自殿后,娜莎莉则带着我继续前进,但最终还是被追上,娜莎莉中了一箭,我和她都从马上坠下,然后就被抓了。”

果然是中了埋伏吗……跟玛莎遭遇的情况一模一样。

“他们就抓了你一个人吗?”

“嗯,娜莎莉受了伤晕了过去,所以那些人没有管她,只带走了我一个人。”

罗博生死不明,娜莎莉怕是凶多吉少,现在还可以依靠的只有玛莎了是吗……

我紧锁眉头思考着,不太确定是否要把玛莎的事情告诉阿兰,毕竟这个场合下想要通过言语告诉她这一情报的话,就几乎等于同时告诉了敌人。但是想要借助玛莎的力量从这里逃走的话,最好还是要告诉阿兰,以便她可以配合。

怎么办,有什么好的方法吗?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手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面对这样惊悚的事情我自然有一瞬间慌了起来,但是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或古怪的动静,所以我联想到一个人。

是玛莎吗?

我的手伸向地面,然后单独伸出食指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我稍一分析,瞬间明白了这是在写字。

是,我,别,出,声。

果然是玛莎,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能进入王族亲卫队的天才美少女。

“唉,真是冷清的夜晚啊。”我以自言自语似的感慨向玛莎询问状况,接着,我的手又自顾自地动了起来。

有,人,偷,听。

果然是被监视着在啊,那怎么向阿兰说明现在的情况呢。

像是看穿了我现在的想法,玛莎很默契地也让阿兰的双手动了起来。

阿兰一开始的反应跟我一样,也是慌张地抬头看向四周,于是我伸出左手示意她安静下来不要着急。

在驱使阿兰用手指在手掌上写字的同时,玛莎还同时操纵我的手在地上写着,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同样的内容。

是,我,玛,莎。

阿兰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当然她并没有因此发出其它动静。

“对不起,阿兰,虽然我很想帮助你从这里逃出去,但是他们人太多了。”

本,层,守,卫,十,人。

“城内肯定也是守备森严,出去了也不知道往哪里走。”

走,密,道。

“唉,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

稍,等。

留下最后这个消息后,施加在我们手上的力量就消失了。然后真的不出一会儿,玛莎就又回来了,而这次她是现出真身来到我们面前的。

“你……”我想问她现在什么情况,但是又不敢大声地说什么。

“没事了,这层的人我都让他们睡着了。”

只见她用自己的法杖在铁门的锁上轻轻一敲,锁就自动打开了,先是打开了阿兰的牢门,接着又把我放了出来。

“玛莎,你没事吗?”

阿兰一出来就抱住玛莎,马上向她问道。

“呀,我们其实也遭了埋伏,大家都走散了。这个一会儿再说,先从这里逃走吧。”

“嗯。”

“真的没问题了吗?其它的士兵呢?”因为不太放心,我再次向玛莎确认道。

“放心吧,估计是觉得你们没什么威胁,看守非常薄弱。”

看守非常薄弱吗?虽然有点可疑,但这是个机会,不能放过。

从监狱里出去的时候,看到我的短刀也被他们回收放在了一边,于是我怀着感谢之情把自己的东西拿走了。

正如玛莎所说,城内的看守确实非常少,走了两层都没有碰到一个人,不知道是对方的疏忽还是说只是我们单纯的运气好。但越是这种情况下我越是感到不安,胆小的人就是这样的,因为害怕所以对危险的气息特别敏感,可以说是一种直觉吧。

又下了一层,但是到这里的走廊时候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现在可没有时间散步了啊。”察觉到我的异样,玛莎也停下来小声地冲我抱怨。

“还有别的办法逃走吗?你能用魔法把我们直接从这里放到下面去吗?”心里总是感到不安,我开始向玛莎确认其它的方案。

“用悬浮魔法可以,但是从现在这个位置下去的话依然在魔王城内部,遭遇巡逻士兵的风险还是很大的,至少要走到外墙那块去才行。”

“那……飞过去呢?”

“可以是可以,但说实话飞行魔法我并不是很擅长,最多带着阿兰公主飞走。”

“够了,你们先从这里飞走吧。”

“那你呢?”

“我擅长一个人行动,放心好了,等我逃走我会去找你们的。”

“可是……”阿兰想说些什么。

“没关系。”我打断他,“我可是偷偷溜进过魔王城的男人,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

“不好意思,你们都不能离开这里。”突然一个声音从我们的前面传过来,把我们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快走!”我催促她们。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太多了,在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到了玛莎的面前,一刀,不,两刀,玛莎刚刚伸出法杖都没有开始攻击,对方已经挥了两次长剑。

“玛莎!”我紧张地喊出她的名字。

而她并没有回应,却而代之的,是两根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

“别担心,我只是想抓你们回去罢了,谁让今晚是我值夜呢,出了问题可就不好了。”对方依然是游刃有余的态度。

“混蛋,别小看了天才美少女啊。”

大概是对方的态度和行为激怒了玛莎,她利用手中的半截木杖从对方的脚下升起一道火焰的屏障。

不过似乎在火焰升起的一瞬间对方就察觉到了,即便我的视线被火焰遮挡住了,我也觉得他应该是躲了过去。

玛莎似乎是同样的判断,火焰的燃烧尚未结束,她就用魔法聚集了金色的雷光,雷电在一瞬间被释放出去,划出好几道轨迹。

“哼,知道……”

然而玛莎还没来得及得意,对方又重新出现在她的左侧,不要说她,我都呆住了没能有任何反应。

出现在玛莎左侧的敌人抬起了左手,应该打算用手刀向玛莎施展打击吧,但是这个姿势摆好以后就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了,整个人仿佛停止了一般。

是……是束缚魔法吗?

曾领教过这招的我顿时安心下来。玛莎虽然一瞬间可能慌了,但现在也恢复了往日的态度。

“哦?束缚魔法吗,厉害。”对方倒依然显得很平静。

“怎么样,服了吧。”这下玛莎终于把得意的话说完了。

“不错,但还是太嫩了啊。”

“你说……”这一次,玛莎的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手刀就劈到她的脖子上了,让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玛莎!”阿兰跪倒在玛莎的边上,急切地喊着她的名字。

“抱歉,只是让她晕过去了。”忽略掉阿兰,对方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而当他走到我的面前的时候,我才稍稍看清这个男人的外貌。

他留着非常随意的短发,面庞显得比较硬朗和成熟,很有男人味,只是不知是犯困还是原本就这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即便如此,还是让人觉得那眼神透露着犀利,让人不寒而栗。

我稍稍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这并非由于他带来的震慑力,而是因为这张脸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的。

“加雷斯……是你吗?”

与我不同,对方并不显得惊讶,看来他是知道我关在这里的。

“塔塔,好久不见了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圣歌骑士团不是跟随第一军团在南方么?”

“提前回来了,为了来这里。”

“难道说……”

“是的,半路伏击的就是我们。”

原来如此,我隐隐约约就觉得能让罗博他们失手的不会是等闲之辈,但我万万没想到会是他。

“话说你变了啊。”加雷斯开始跟我叙旧,“和在军事学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那个性格懦弱沉默寡言的你没想到变得这么巧舌如簧而且胆子这么大了。”

巧舌如簧我姑且承认了但我还是胆小的那个我啊。

是的,这家伙是我曾经在军事学院的同窗,不谈有多么熟悉,至少是有些渊源吧。

“你的变化也不小啊,好像现在变得老实很多嘛。那个被称为王立军事学院两大刺头之一的你到哪里去了呢。”我也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去。

“嗯……好像是有这回事来着,不过人嘛,不可能一直都是小孩子的,慢慢地就会去适应这个世界了。更何况比起我,马尔克斯的变化可是更大哦,别说刺头了,现在已经是个足以成为全国模范的人物了。”

“啊……我有听说过,果然爱情是能改变一个人的。”

……

不对,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

“呐,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这里能不能放我们一马。”我试着跟他商量。

“抱歉,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就老老实实地回到牢房里去吧。跟刚才那个小姑娘不一样,我对大男人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看向倒在地上的玛莎和更前方插在地面上的长剑,大致能理解刚才加雷斯是如何行动的,虽然视线被火焰遮挡了,但是应该可以听到雷电发出的声音,所以立刻把长剑插在地上用于引导电流,然后从侧面来到玛莎旁边。但是束缚魔法他是怎么破解的,我记得他并没有什么魔法天赋才对啊。

“其实也不难。”他注意到我视线的方向,看样子也猜到了我正在想什么,“没有使用魔法的能力,但不代表没有使用魔力的能力。每个人体内都或多或少拥有着魔力,虽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将其转化为控制世界之理的力量,也就是使用魔法的能力,但是运用体内的魔力通路,强化肉体能力,抵御一定程度的魔法,这样的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因为你体内的魔力少得可怜,所以不太在意这些,魔法的课程想必也从来没认真听过吧。”

“这,这种基础知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只是忘了罢了。”

本来我可以坦诚我是不知道的,但是这话从一个老同学口里说出来,不知为什么我就来了气,硬是想把脸撑下去。

“倒是你。”我忍不住挑衅起来,“可没忘了打架从来没赢过我这件事吧。”

“嗯……只有那一次吧,那个也算么。”

“当然算了,输了你就不想承认吗。”

“嗯……就当是那么回事吧。那么要不要再试一试呢,看看现在究竟谁更厉害一些。”

他向我勾勾手,露出挑衅的微笑。

“哼,这样一来,你输给我的次数就会变成两次了哦。”

此时气氛已经激化到了最高点,这久违的同窗斗争一触即发。

加雷斯看起来像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但是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看来也是经历过相当多的磨练啊。但我也不是在温柔乡里白白活到现在的,我这三年经历过的修罗场不会比他少,更何况他的长剑插在他身后那么远的地方,而我腰间挂着用惯了的短刀,有武器的我肯定更占优。

但是这个情况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一丝的破绽都会导致一瞬间分出胜负。

终于没能忍住,加雷斯首先开始了行动,但不是向前,他的左脚向后迈去,重心也在向后移动。

是想要拿剑吗?可不会让你得逞啊。

于是我紧随其后,为了追求速度身体大幅前倾,同时抽出腰间的刀向他的脖子横劈过去,但他的后退只是为了引诱我向前的假动作罢了,他侧身后仰避开刀锋,顺势旋转身体然后用左手化作铁刃向我的后颈砍来。

好在我采取了重心较低的姿势,再次下压上半身躲过了这一攻击,然后向前翻滚拉开距离,在脚落地的一瞬间转过身来,半蹲在地上警戒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这一次他先是看了一眼我身旁插在地上的剑,然后才慢慢地走过来。

还是打算拿回自己的剑么,还是说跟刚才一样,只是想误导我的判断,不管怎样,在迷惑我这一点上,做得还算成功。

不过很可惜,变得狡猾的可不止你一个人啊。

我站了起来,把自己的短刀放回去,然后双手去拔插在地上的长剑,这样一来他就没有可以使用的武器了。

可没想到这个判断还是失误了,这把剑插入石头里的程度比我想象的要深,第一下我并没有顺利地拔出来,而这个失误加雷斯不可能不加以利用,我甚至怀疑让我去拔剑这件事本身都是他诱导我去做的。就在我慌张的一瞬间,他便加快了速度,弹出的右脚重重地踹向我的侧腹。

本来我的姿势并不方便躲闪,但是多亏了手中拿着被固定住的剑,以此为支撑点,靠上肢用力我还是往左侧避开了这一脚。

但这并没有结束,重新调整好姿势的他紧接左手一拳向我面部袭来,我本能性地躲开,然后这券打在我身后走廊的墙壁上,他的拳头有没有事我无法判断,但是贴在墙上的我似乎听到石头裂开的声音。

喂喂,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我再次拉开了距离,然后抽出自己身后的短刀,本想着重新找回优势,但是加雷斯已经拿回了自己的长剑,并且在第一时间挥剑打飞了我手中的兵器,这种状况已经和败北无异了。

“怎么样,现在愿意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牢房里去了吗?”

加雷斯停止了攻击,再次向我发出交涉。

“呐,男人果然还是赤手空拳才对吧。”

因为不想这么简单就放弃,我也试着交涉回去。

“嗯……也罢,在小孩子的面前,太血腥也不好。”

这么说着,加雷斯丢掉了自己的长剑。

哼哼,这可是你自己同意的,可千万不要怪我太卑鄙了。

在他丢掉剑的一瞬间,我就发起了攻势,不管他的反应多快,行动能力多强,在这种近距离下受到偷袭般的攻击,是不可能应付得来了。

没错,我的想法是好的。

但现实是,他还是应付过来了,而且是很完美的反击,轻松躲过我的拳头,然后抬起左膝撞击我的腹部。

好重!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没怎么吃东西,恐怕会当场吐出来。

“怎么样,还有别的要求了吗?”

加雷斯蹲下来,对着跪倒在地上不断咳嗽的我确认道。

“放她们两个走,我一个人留下来。”

“你觉得你有这样的价值吗?”

“我……”

“退一万步,我可以放走你,我也不能放走她们。”

“那可以先放我走吗?”

“……不可以。”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混蛋啊。”我露出嘲讽的笑容。

“是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弱啊。”

我想他肯定是对我赢过他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才会在说完这句话后打晕我,免得我跟他理论,让他没有面子。

他是说不过我的,因为谁让我的面子,早就丢光了呢。

当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我猛然坐起来,想确认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看起来依然是在昨天的牢房里,而我对面的铁栅栏里除了阿兰又多了一个家伙,没错,正是那个自称天才美少女但是三两下就被敌人放倒所以跟我们一样成了阶下囚的玛莎。

玛莎和阿兰相拥在一起熟睡着,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大概可以让宫廷画师过来描绘一下然后成为流传于后世的名画。但是现在还是算了吧,这幅景象我自己偷偷记在脑海里就好了。

好饿。

虽然醒了,但是没有一点力气。昨天费了那么多劲,又饥又饿,可最后一点成果都没有得到,“源石”被拿走,我们三个人也被关起来,真不知道做那么多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开始就乖乖地投降,指不定还能混上一顿半餐的,唉,也许是陷得太深,脑子里进泥了吧。

啊~

我打了一个哈欠,反正没有什么事情,接着睡一会儿吧。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个样子,睡回笼觉感觉是最舒服的,这片刻的享受足以撑起一整天的幸福感,所以这种幸福感被人破坏的时候也是最气人的。

本来睡得好好的,但是不知道是谁在拿小石子扔我,一开始扔的不准我也没有反应,可最后一下扔到我的脑袋上来了,一下子把我砸醒了。

我从睡梦中惊醒,摸了摸还在发疼的脑壳,又看了看地上好几块小石子,不仅怒上心头。

“玛!莎!”

我转头看向牢笼的那一边,发现她竟然在那里装睡,但是这骗不了我,看着一旁阿兰尴尬又有点抱歉的表情我就全都知道了。

“哈哈,有破绽。”突然她坐了起来,当着我的面又扔了一块小石子。

刚才趁着我在睡觉也就罢了,这次怎么可能奏效。我轻松躲开玛莎扔的小石子,然后也扔了一个过去反击她。

“啊。”玛莎发出疼痛的叫声,捂住了自己头。

“呜呜,阿兰公主,她欺负我。”明明是自己理亏,她却装作受害者扑进阿兰的怀抱了。

“乖,乖。”而阿兰还是很配合地摸摸她的头。

好吧,看她们还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

咕~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告诉我们,问题现在还很严重,不管是我的肚子,阿兰的肚子还是玛莎的肚子,都在发出警告。

于是整个空间沉寂了下来。

“怎么了,都坐在这里不说话,需要吃点东西吗?”

就在这个时候,昨天那个亲手把我们送回来的家伙又假惺惺地出现在这里,圣者一般地向我们施舍以食物,实在是太气人了。

“能再多拿点过来吗?”我向他抱怨道。

虽然都是些简单的东西,但好歹可以填饱肚子,昨天不顾老同学情谊把我们抓回来的事情我也就原谅他一颗小石子那么多吧。

“高兴吧,今天由我来审问你。”

“你?我?”我一边吃着东西看向加雷斯。

“是的。”

“我这种小角色还需要你这个骑士团大团长亲自来审问吗?”

“别看我,我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睡过,不是我想来的,只是洛克菲勒卿知道我们两个是同窗,所以让我来探探你的底罢了。”

“我的底你还不清楚么,你直接汇报一下‘不过是个随处可见只会油腔滑调的杂兵罢了’不就行了么。”

“一个随处可见只会油腔滑调的杂兵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和胆量帮助敌国的公主逃走吗?”

“我这不是失手了么。”

“换句话说,你差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我来了的话。”

啊?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是我听着总觉得不高兴。

“哼,踩着老朋友爬上去的感觉想必很舒服吧。”

“说什么呢,南边的遗迹差点就要探索完成了,在这种紧要关头大王子殿下竟然派我跑到这里来帮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而且赢都赢了,还非要去抓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姑娘,”

哼,我就说吧,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咦,他既然这么说,看起来是不知道“源石”的事呀,而且也不知道我拿“源石”去做交易的事情。不过这也不奇怪,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事情。

“是大王子殿下让你回来的么?”

“嗯,似乎是国王陛下的命令。”

国王陛下的命令……

“那大王子殿下有说什么吗,明明自己身上的任务也很重要,还要把你这个得力干将派到别处去。”

“少见的叹气了呢,说什么不是有凯尔海姆老将军在么,用得着从我这里要人么。”

“就这些?”

“就这些。”

奇怪啊,大王子殿下怎么这么淡定呢,自己的弟弟可是接到了更重要的任务,而且自己的父亲还指明从自己的手上派人去帮助王位继承的竞争者,而他的反应竟然只是叹了口气。难不成大王子殿下也不知道“源石”的事情么?

等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岂不是……

越是思考,越是得出可怕的结论,而这个结论又缺乏关键的事实作为依据,所以我只能在心里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不要为缺乏依据的事情下定论。

“怎么了?”加雷斯似乎察觉到了我脸色的变化。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不会被判处死刑吧。”

本来只是为了岔开话题而半开玩笑地说一下,我以为加雷斯会毫不留情地以此来嘲讽我,哪知道他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仿佛处刑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我说……”

“团长,请注意自己的立场,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加雷斯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

我抬头看去,是一个副官打扮个子高高的女性,浅蓝色的头发,左侧的刘海很长,扎着短短的辫子,与卡莲不同,是带着严肃气息的冰冷的表情,很有成熟女性的风范。背后面披着短披风,腰间则挂着细长的刺剑。

“露娜。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的审问我会与团长一道参加。”

“那边的大姐姐,大姐姐,这里这里。”

我看到玛莎兴奋地站在铁栅栏的边上大声喊着刚刚过来的女性,但是对方并没有理睬她。

“这样啊,那么你一个人去审问好了,我太想去睡觉了。”说着,加雷斯打了个哈欠。

“不行。”而他的属下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自己上司的要求。

“阿兰你看,是刺剑诶,女生佩戴这个可是很少见的,感觉好帅啊。”

我盯着蓝头发的女性看了一会儿,总感觉也是个熟人,而且露娜这个名字……

“你是戈德家的!”我突然想了起来。

“原来你还记得啊,露娜是戈德家的小女儿。”加雷斯肯定了我的回答。

“我当然记得,就是那个总是躲在一旁偷偷看着你结果有一次你跟马尔克斯在雨中打架她也在树下看了好久淋得浑身都湿透了可你打完架从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却对人家说了一句你也看我不爽吗害得人家哭着跑回去然后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过。”

“等一下。”加雷斯伸出手制止了已经把剑已经拔出一点的露娜,“当着小孩子的面不太好,一会动用私刑就可以了。”

等一下,那样对我不太好吧。

虽然手上放过我了,但是露娜嘴上并没有放过我。

“我早就看出来像你这样肮脏的贱民是不可能做出什么高尚的事情来的,团长当初若不是因为你……”

“够了……”加雷斯打断了她,“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没再说些什么,露娜转身便离开了。

当初……凭良心说,那并不能完全算是我的责任,但确实因此连累了很多人,我也不打算就这么退卸掉,不过正如加雷斯所说,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而现在和以后发生的事情,虽然跟当初的事情并无关系,但却仿佛是在为那件事情做一个了结一样,再次把我们卷入其中,然后给出判决……

怎么可能呢,命运再怎么纠缠在一起,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啊。

我看着被玛莎逗笑的阿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上午的时候果然被拉去做了审问,面对加雷斯和露娜两个人,我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地整理了一下最近我所编造的故事,对其中矛盾和纰漏之处做了些微的修正,并对不是很清楚的地方做了必要的补充,在讲究逻辑的基础上又不失有趣的要素,完美地叙述了一部可歌可泣的英雄传。

至于为什么会去帮助敌国的公主阿兰,我就说这是“孤魂”的老大做的指示,东西交出去,但人要保证安全,再具体的理由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两人看起来都不是很相信我所说的话,但加雷斯还是表现出来了一定的兴趣,那个写满了无聊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点点的惊叹,而露娜则是一言不发地记录着,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

就这样,审问完全变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结束后他们也毫无纠缠地把我送回牢房,让我反而感到无聊。

回到自己的牢房之前,我看了一眼坐在安静地坐在那的阿兰和拿着碎石在墙上画着什么的玛莎,然后便一言不发地进了铁门之中。

根据审问之前玛莎的说辞,现在的她被打上了禁魔的咒印,咒印消除之前是无法使用魔法的,而解开咒印的办法除了等上一个多月,就是需要找老道的法师来帮忙解除,自己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她现在应该是很郁闷吧。

至于阿兰,自从进了这里,就一直默默地坐在那里,一会儿看着玛莎,一会儿看着我,要么就是发着呆,像是在想事情的样子。我本来想安慰安慰她几句,但是看她的样子又没有很消沉,而且玛莎也在她边上,所以我也就没说什么。

确实无聊啊。

因为无事可做,我也跑到角落里躺下来。

“塔塔。”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阿兰在喊我的名字。我一开始吓了一跳,因为这话就像是在耳边说的一样。

我看向阿兰,发现她依然只是坐在那看着别处发呆,所以我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幻听了。

“塔塔,不要担心,是我。”

又来了,我再次看向阿兰,她还是保持着那个样子。

“不要说话,也不要看过来,想象平常跟我说话的样子就可以了。”

嗯……我皱起了眉头,不断在脑中尝试。

“是这种感觉吗?”

“是的。”阿兰肯定了我的疑问。

“这是?”

“精神系魔法的一种,意念传声。”

“厉害,原来你还会这个。”我在内心发出惊叹。

“也没什么啦,其实我不像玛莎她们那样,我使用魔法的能力还很弱,基本不会什么,之所以这个可以,也只是因为这是我的‘天赋’罢了。”

“天赋”,这个我知道也有实际见过,在无数的人当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生来就得到上天的恩惠,被赐予他人终生可能无法得到的特殊能力,这与卡莲、玛莎这种天才般的魔法能力不同,所谓的“天赋”是更加特殊更加具体的能力。比如说现在阿兰所使用的意念传声,是可以具体做到某种事的能力,而且虽然其作用表面上看起来只是能在脑海里和对方说话,是不少有能力的法师都会的魔法,但是阿兰的“天赋”能做到的绝对不会仅限于此,只是她现在还年幼,还没有完全掌握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我敢这么确定呢?因为我真的见过,那令人嫉妒的,可怕却让又人无法把视线移开的上帝的手笔。

“那个,他们有为难你吗?”解释完自己的“天赋”后,阿兰便开始关心起我的情况来。

“没有,他们都是我以前在王立军事学院的同学,他们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但是那个洛克菲勒卿……对吧,他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你的吧。”

“这……”

本来是想让她安下心来才特意没有提及其它事情,但是阿兰开始自己去思考眼下的状况,去判断,去感受了。

而且,她说的是“你”,她关心的是我一个人这之后的遭遇,不是她和玛莎的,也不是魔族的。也许她心中有些愧疚吧,因为她自己的事情让我也困在这里,明明让她跟同伴汇合了却还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玛莎、罗博他们是自己的子民,是家人,所以不会特别地在意,但我是一个外人,所以她可能会额外感到抱歉。

可是对我来说,她的这种关心并不会让我感到安慰,反而因为被疏远了而有些沮丧。不过话又说回来,会这么想的我,未免有些太小家子气了,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我给她打打气吗?

“我今天想了很多,事到如今也没有理由再继续连累你了,虽然我说的话可能没有什么分量,但我会尽量去跟那个洛克菲勒卿谈判的,求他放过你,现在的我也只能做到这种事情了。”

我还没有想好鼓励她的话,没想到她先反过来安抚我的情绪,在为我想办法。被小孩子帮助这点有些让我成人的自尊心受伤,但我现在感受到的更多是高兴和欣慰。

那天我把她从亲生父亲的身边带走时,内心里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情,在那种情况下,让他们父女离别好像就是我造成的一样,阿兰会有这样的遭遇也有我很大一部分责任。

我感到内疚了,明明我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杂兵而已,夺取她一切的并不是我,我只是刚好站在她与自己父亲分开的那个地方罢了,但是砍断最后一根纽带的是我,不论原因如何,直接下手的是我,所以不管怎么安慰自己我都还是摆脱不了那种愧疚感。所以我才会义无反顾地帮助她,想要撇清自己身上的关系,把我砍断的最后一根纽带再接起来。

然而就是这样的行为,又让我产生了另外一种奇妙的感情,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知不觉中,也许我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了。因为使她与父亲永别带来的罪恶感,让我不自觉地想要去替代她的父亲这个角色,即便不是这个原因,谁又不想要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呢。

哼。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出来,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可笑,也为自己的傲慢感到可笑。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想要帮助她,只要明白这点就足够了。

“你真是太可爱了。”

因为我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阿兰突然抬起头,红着脸看向我,而我则对她相视一笑。

“说……说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早就想说了。”

“你不害怕吗?明明是在这种状况下,还拿我开玩笑。”

“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这么想的。而且说到这种状况下,你们家的玛莎不也挺欢乐的么。”

阿兰我和都看向因为玩累了便躺在一旁呼呼大睡的玛莎,稍稍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忽略她了。

“言归正传,暂时他们还是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杀掉我是很简单,但是他们还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其他同伴,如果有,那‘源石’的消息可能会泄露出去,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源石’吗?”

“是的,我认为这是这场战争的起因,如果是某个大人物想得到它,那么不仅魔族的这块,剩下的几块应该也会成为他的目标,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只靠我们自己是不行的,暂时只能等待机会,如果罗博没事的话,他应该还会来救我们的。”

“……”阿兰沉默了,想到罗博和娜莎莉可能让她的心情感到沉重。

“放心吧,他们肯定没事的,相信他们好了。”这话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是在事情不确定的情况下,相信也是一种选择,至少这份相信可以让人稍稍坚强起来。

“嗯。”

看来比起刚刚相遇的时候,她真的没有那么爱哭了。

之后我们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就各自休息了,难得有这个空闲,我便睡了个午觉,也算是为随时会出现的机会养精蓄锐吧。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漆黑的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我只感受得到阵阵风吹来,仔细去听,才注意到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是从来没听过的声音,像是风吹过山谷,又像是风吹过树林。

这里是哪里?

我试着迈开步子,发现可以走动,但是因为看不见我只是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摸索着,不过一会儿就到了像是墙边的地方。

于是我开始沿着墙走,然而这墙凹凸不平,路线也是弯弯曲曲,不管怎么走都没有尽头,于是最后我放弃了,停止了这无谓的探索。

我很奇怪,那风的声音越来越近,可为什么还是看不到像是洞口的地方。

我再次四处张望,周围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实在失去了耐心,我打算什么都不管就这样等待醒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离我很近的侧上方突然发出一阵红光使我受到惊吓,我也因此醒了过来。

到底是什么?

我坐了起来,发现出了一身汗,身体也有些疲劳,感觉根本没有休息好。

“呦,我正准备叫你起来呢。”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加雷斯。

“怎么了,应该还没到晚饭的时间吧。”

“晚饭就在路上吃吧。”

“啊?”

“准备出发吧,我刚刚收到命令,要把你们三个人带到王都去,现在就走。”

“为什么这么着急?”

“去问洛克菲勒卿吧。唉,老是让我干这种跑腿的事情,被人喜欢也不完全是件好事呀。”加雷斯一边转动肩膀一边往回走去,似乎跟我一样刚刚睡醒的样子。

我跟阿兰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狐疑。

“总之。”我跟阿兰说道,“先把玛莎叫醒吧。”

就这样,阿兰和玛莎一辆车,我一个人一辆车,在两百多人的守卫下,不紧不慢地出发了。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点感动,大概是因为这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吧。有一辆专门的马车,在众多士兵的保卫下与一国公主同游山水,不得不说这可能会是我这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如果不是坐在牢笼里面就更完美了。

先不说这些,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出发我还是没能理解,很快太阳就要落山,也行进不了多远了,还不如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出发。这么赶着去王都,难道又是国王的命令?

而且看这条路,是准备从魔鬼谷走么。

果不其然,直到太阳下山也只是走了些许的路程,然后便就地扎营休息了,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急匆匆地上路的。所以说上面那些人,真是不会心疼人的啊。不过管他呢,反正累的不是我。

话是这么说,不知为什么从中午开始就感觉累得特别快,明明也没怎么动,除了吃就是睡,比在外头那会儿还要舒服才对啊。难道是因为紧张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的关系吗,还是说之前累积的疲劳一下子爆发出来了,不知道,总之想睡的时候就睡吧。

于是,我又做了那个梦。

依旧是漆黑的梦。

阵风吹过,呼呼的声音。

不知道延伸到何处的墙壁。

突然闪现的红光。

然后便是惊醒,浑身汗湿。

呼,呼。

我双手捂脸,不断喘着气,稍稍冷静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四周,燃烧的火堆,值夜的士兵,在确认并无异常后,我放下心来,背靠牢笼坐着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本应是不可能看到的景象,竟然清清楚楚地映照在我的瞳孔中。

难道我还在梦中?

我开始了自我怀疑,可是大脑还有些昏昏沉沉,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所以在理性做出判断之前,大脑首先放弃了思考。

就算不是梦,也绝对是幻觉吧,已经不在这里的卡莲怎么会出现我的眼前呢。

我稍稍观察了一下周围,有休息的士兵,也有值夜巡逻的士兵,在不被士兵察觉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到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我的位置,怎么想都是不太可能的。

“看来我是需要好好休息了。”我揉了揉眼睛,而卡莲的身姿依然清晰地显现在那里,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像一尊雕像,像一个人偶。算了,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怎样都好。

“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我心里想的还是你啊。”当成自己内心的幻想,我开始跟这个卡莲讲起了话。

“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你那么敏感,我怕说了会伤害你。不过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不,让我说出来吧,这次去王都凶多吉少,现在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我停了一下,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其实你,是很讨厌我的吧。我懂的,我能感受的出来,之所以你还愿意把我当作同伴,也只是因为觉得欠了我的人情吧。可是那个应该不能算吧,我也不是主动想帮你才那样做的,至于三年前那件事,说到底也是我连累了你们,非要说的话,也是我欠你们的。至今为止你们帮了我那么多,我却一个劲地给你们添麻烦,所以跟你们分开的时候,我多少松了一口气,这样就结束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被你们甩开了,也许我再也不能报答你们,但至少也不会再让你们感到困扰了。”

说出来了,终于能够说出来了。那些纠葛,那些恩怨,那些埋藏在心里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心情,在面对一个幻想之中的人的时候,才终于说出口来。

但是。

“但是,我啊。”我抬起头来,看向木栏缝隙外的夜空,“还是很难受的啊。”

“打闹也好,争吵也好,喜欢也好,讨厌也好,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互相扶持走到现在的同伴们,怎么可能说再见就再见呢。还记得那个溜出学院的晚上吗,本来是跟加雷斯他们打赌的,玛丽也兴致满满地说要去,但最后加雷斯和马尔克斯因为参加晚宴没能去成,玛丽也早早地睡了怎么叫都叫不醒,结果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了那个小丘上面。那样的夜空明明之前看过无数回,但那却是我第一次看到流星,所以那天晚上的景色我一直忘不掉。对了,你当时不是问我许了什么愿望么,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因为已经实现了。我许下的愿望是——”

“希望下次还能和你一起再看一场这么美丽的流星雨。”

没错,这就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在那个夜晚许下的,简单却难以实现的愿望。在这个人并不是很长的人生中,第一次被实现的愿望。

“呐,看到了吗?”我看着突然出现在头顶的奇迹,“夜空中划过的,一条一条转瞬即逝的光的线条,有人说那是灵魂陨落的象征,也有人说那是新生降临的预兆,但要我说,那应该是上帝洒下的宝石,为了让触及不到天空的我们,在地上与自己的憧憬相遇。”

 “噗。”

噗?这仿佛没忍住的笑声是怎么回事?

我低下头,看向那个卡莲的幻影。

那个幻影卡莲低着头,用手捂着嘴,就好像刚才的笑声是她发出的一样。

“你啊。”

我?

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卡莲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没想到还挺浪漫的。”

没有笑意,也没有太多感情,以及那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卡莲,是真的卡莲,真的是卡莲。

诶?!

咦?!

嗯?!

卡莲!!!!!!!!!!!!!!!!!!!!!!!!!!!!!!!!!!!!!

于是又一个不浪漫的夜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