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现在这个敏感的非常时期，我希望你为若草集团效力，为的是阻止若草集团与地球环卫联合军之间全面战争的爆发，但除却我的这部分私心……你想要找寻的天楼幻名雪的精神体下落也许也能由此寻得。所以我认为你是接受这份工作最为适合的不二人选。但若草集团是导致这惨剧发生的始作俑者，更何况少校你与若草集团之间有着纷杂繁复的新仇旧恨，所以我不会强制命令你接受这个提案，究竟要怎样做全在于你的决断。”
“我想我……并没有拒绝这个提案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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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斯法莉亚的声音混着电车嗡嗡的轰鸣，以至于听起来显得有些不太真切。
“啊？……啊，没事，我只是这些日子休息不足，没什么大碍。”狮子堂如同他所言的那般神情有些失神而恍惚。狮子堂不自觉地将右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温热的体肤让他得以体味到现实的实感。
斯法莉亚闻言转过头去从宽大的灰色大氅中抽出了一张随身携带的白色手帕，“少校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这个敷在头上，也许会好受一些。”
白色的手帕不知什么时候被温热的水濡湿过，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虽然是非常具有魅力性的提案，但狮子堂在稍微思索之后还是对此予以回绝。
“不，没关系，我就这样稍微休息一下就好。”说罢，狮子堂整个人仰面靠在电车的椅背上，看着陌生而干瘪的车顶，只有车外明灭的光线让他感到自己所处的并非静止而与外界隔绝的空间。
“斯法莉亚……”
“我在。”斯法莉亚坐在一旁安静地回应道，虽然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行动，却让狮子堂感到安心。
“虽然之前也有问过这样的问题，但是，我想那时的我并没有得出答案，所以，我想把这个有些陈旧的问题再问一遍。”
“……”斯法莉亚并没有出言做声，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示意狮子堂继续说下去。
“斯法莉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行动的呢？”
“为了什么？”斯法莉亚将狮子堂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以表示自己并没有完全理解问题的本质。
“我在接受了道格拉斯长官的提案之后意识到了，一直以来驱使我行动的理由不过是单纯的‘私欲’，为了自我满足而救人和行动，也因为这种浅薄的理由，不止一次地让身边的友人陷入危机。”狮子堂言及此处不由顿了一下，也许是在踌躇如何表达，片刻之后才继续开口，“还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喜欢去瞎想一些东西，去读很多无用的闲书，可以让自己完全地沉浸到故事里面而不必担忧现实，仔细想想我一直都是那么逃过来的，虽然还有一部分记忆尚不明确，但我也有可能是从‘过去逃到了现在’。”
“不是那样的。”斯法莉亚的语气平和，但是话语却斩钉截铁，“我是清楚的，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狮子堂微微愣住，随后才缓缓说道：“……谢谢，就算是安慰也好，你可以肯定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就算我已经落魄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我才要问你，斯法莉亚你是为什么而行动的？”
“我是不会安慰人的……至少在遇见少校之前，我并不懂得如何去安慰别人。”斯法莉亚吐出了意味深长的话语，“我的一切，全部都是……少校你赐予我的东西。我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回馈，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次轮到了狮子堂陷入沉默。
“不知道少校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说法——”
“如果类比于AI是程序的产物的话，人便是思想的产物，人屈服于自身的思想，在限定的框架内做着该做的事情，如果有朝一日，他对自身的思想产生了质疑，那便是出了‘bug’。”
虽然对于狮子堂来说，那是未曾听闻过的论调，但他意外地可以理解。
“换言之，人是一种有机械性的生物。”
无独有偶，电车的轰鸣声忽然大作，将斯法莉亚的后半句话语变得隐约可闻。
“……”
“少校你接受了道格拉斯长官的建议，愿意委身于宿怨已久的若草集团，如果以AI的角度来看待的话，那就是出了‘bug’哦。无法被替换或掩盖的憎恨会存在于脑海中的每一个神经元里，违背内心而行动是本不被允许的，所有的生物都无法违逆本能而生存。”
“但是……这个‘bug’，是独属于人类的特权。”
“我曾听过不知道多少演说家的慷慨激情的高谈阔论，曾看过不知道多少伟人灭私奉公的光辉事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能把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视作这么理所当然。但是，在与少校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人总是言不由衷，连自己都会欺瞒。所有踏上战场的战士，与写入固定程序的战斗用机器人不同，他们虽然畏惧死亡，却能像机器一样悍不畏死地奋战。那既是特权，亦是才能。”斯法莉亚话锋一转，“就像少校你，其实是想要我那块手帕的吧，虽然想要，但是以‘希望保持合适的距离感’为借口欺骗了自己，然后拒绝。”
“……”伴随着斯法莉亚的话语，狮子堂的瞳孔微微地皱缩了。
“我觉得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斯法莉亚最后的话语为整个论点定下了性质，“憎恨也好，欲望也罢，那全部都是‘诱发因素’而非决定性的条例。没有背叛自己内心的说法，或者说恰恰相反，那才是人们的高贵之处。”
“……”不再言语的两人将静谧空间的主导权让给了不停运转的电车，将视线扫过整个车厢，也仅仅只有寥寥数人，或站或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渐渐融入整个氛围内的狮子堂感觉到了某种安详，那是一种阔别已久的感受，时间久到连他都记不起上一次的详情，物是人非之感倏然而至，以至于让他的眼角有些发酸。
“……抱歉，我要先睡一会。”狮子堂将双目阖禁，以便于不让坐在一旁的斯法莉亚发现自己的异样。
“嗯，晚安。”银铃般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面颊。
如同两人口头上约定的那般，睡意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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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情况怎么样？”
“他的海马体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异样了，但是他的记忆并没有因此而完全恢复，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是什么？”
“强迫性解离失忆症——海马体受到的损害只是导火索，关键在于，他自己并不想回忆起来，而这种病多见于心理功能障碍者。”
“心理功能障碍？”
“强迫性解离失忆症可能会导致记忆的衰退以及多重人格的诞生，而这一切都源于他自身，需要由他自身作出改变。”
“难道就没有什么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吗？”
“如果你就是他心中症结所在的‘那个人’，你就可以帮助到他，但如果你只是个局外人，就算你心急如焚也是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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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狮子堂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背后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刚刚那个到底是……”
“怎么了，少校？做噩梦了吗？”
“不，有点难以用语言形容，正因为不是噩梦，那远超梦境的真实感才让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预知梦？”
“不，和那个还不太一样。”狮子堂原本想要解释，但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对梦中的一切进行阐述，无奈选择了听起来有些模棱两可的回答，“说起来，斯法莉亚你不稍微睡一会吗？剩下的时间我来帮你看着也行。”
斯法莉亚闻言微微地摇了摇头：“我是那种不怎么需要睡眠的体质，而且目的地马上也就到了，原本我是想着少校你再过五分钟还不醒我就将少校你叫起来的。”
“我原来睡了有那么久了吗？目的地已经……”
“嗯，已经近在眼前了。南条教团的基址——尚在重建期的柯斯法亜。”
“直到现在柯斯法亜都还没有从AI暴走的事件中缓过劲来吗？”狮子堂不由得感到有些困惑，“以南条教团的底蕴，南条司夜她的领导才能，以及那边先进的AI技术的话……”
“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的，那是触及组织内部要害的创伤，柯斯法亜的事项扭曲让不只是现实中南条集团的基址受到了重创，就连虚拟网络空间的赛贝尔也在一段时间内成了阿鼻地狱。”斯法莉亚说到此处话语微微一顿，“……虽然只是我的推测，但是南条司夜之所以能够接受我们提出来的这有些荒唐的提案，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大概就是她认为凭借她自己的能力已经难以让南条教团恢复往日的辉煌了吧。”
“柯斯法亜的AI暴走事件的影响竟然如此深远……”狮子堂虽然作为当事人见证了这一切的始末，但是那尚显浅薄的社会阅历却无法让他彻底地领会那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届时就会明白的，那是用眼睛看了就会理解的事情。”斯法莉亚言简意赅地作了总结，“即便拒斥也会呈现在少校眼前的，简单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