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叉着腰仰头看着天,稀疏的白云一如棉絮,随风飘浮着,自由、恬静、畅快,越过重重阻拦见到了她,中间还有不少小插曲,但事情确实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哈哈哈!想做还是做的到的嘛,我!」

叉着腰仰天大笑,痛快、实在是痛快!

「您心情似乎不错。」

......

......

让这爽快的微风冻结凝固的话。

让那头顶的热量瞬间退去的话。

让我鼓动的心脏一时停止的话。

脖子试图转动,却强烈抗拒着,像是被石化了般抗拒着。

咚咚咚。

正在加速的心跳,和这节奏完全不符的僵硬的身子,无论多么缓慢,无论要花费多少秒,那个声音的主人都会站立在那。

「为什么......你会在这......」

「等候多时了。」

白色的手套闪过,藏在其中的是能比刀刃还要锐利的手掌,宛如过往的噩梦重现一般。

美好现实正在向前延续,他却拦在中间应声斩断。

「等候多时......」

是在等我?

「比老夫预想的花的还要久,没有任何阻拦反而让您心慌了?」

用毫无诚意的敬语称呼我,那无关乎主观的想法,或许只是出于习惯。因为即便用“您”来称呼我,也无法颠覆我的实力在他之下的事实。

「您似乎有很多想问的。」

他的脸上堆满了笑,连那皱纹都浸在蜜糖中,甜到发腻,甜到跨越了年龄,露出的是完全不符合他的年纪的灿烂的笑容。

全身上下冰冷无比,从脚下的一平方米开始冻结,向外延伸着、延伸着,那冷意爬上肩头,锁住了喉咙。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和老管家保持着三米的距离,明明保持着距离,他的脸却好似贴在我的鼻尖上,用那能穿透心灵的黑色眸子冷漠的注视着我。

我看着那有些干瘪的唇部开合。

「从一开始。」他指了指一旁开着的石板盖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咝——

从我翻开这个石板开始?

不可能!我确认过了,仔细的、认真的,做到不留下一丝痕迹。

但是被识破了,被看穿了。

自己的一切,在思考过后作出的行为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步入森林、进入通道,钻入城堡,一切的一切,这个人从一开始......

「全部都结束了才出场......真是恶趣味。」我抓着背后的一角对着管家说道。

白色的手套在我的眼前摇晃着,合在一起随后分开,他在鼓掌,却听不到一点掌声该有的声音。

「您的运气不错。阿呆比想象的还要配合,您似乎格外受动物欢迎。」

运气!?

这根本就是在嘲笑我!

用尽智慧、竭尽全力,自以为执行了完美的计划,在他眼里却犹如赤身爬行的婴儿。

特意在这里等着我,就意味着已经做好了准备。

.......

我或许接不了雪梨了。

「避之不及.....最后还是遇到你了吗。」我紧握着拳头,内心很清楚这是徒劳。「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请。」

他弯下了腰,做着绅士的礼仪,看起来像极了做给我看的饯别式。

「怎么发现我的?」

「气息。」他闭上了眼说道。

「气息?」

「您的呼吸、心跳、脚步乃至毛孔收张的韵律。这一切都在告诉老夫您来了,您恬不知耻的来了,到了这座城堡!」

他大张着手臂,突然停了下来,将手背在后面鞠了一个躬。

「从未如此亢奋,好似老夫返老还童,回到了那个满腔热血的青春年华,而您就是让老夫如此亢奋的原因。」

「那还真是荣幸——」

腹部隐隐作痛,内脏共鸣着、颤栗着、尖叫着,诉说那个雨夜我是如何无力的倒在水潭中,只能任由对方拳脚相向,看着雨水从无尽的天穹间落下......

亲自体会过一次,所以我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一旦认真起来,我没有任何一丝胜算。

但你要我就这么放弃吗,好不容易和解了,能一起去夏日祭了,好不容易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绝不允许。

「我想管家应该没有违背主人的道理吧?」

放过我吧,施舍也好、怜悯也罢!现在的我终究我只能靠这张嘴了。

「这是自然。管家的本职就是侍奉主人。」

太好了,这样——

「但是老夫的情况有些特殊。」

啧.....

「您似乎还是没能理解,老夫的话绝非戏言,而现在就是履行的时候了。」

「我从没把你的话当作儿戏。私闯城堡的我确实有错,但这次能否网开一面,不管怎么说我都和你家小姐和解了,她心情变好了不也是你们希望的吗。」

我又向后退了一步,野草扎在裤腿上像针刺一般。

「不!」他微笑着朝我走来。「本性难移,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老夫不会将祸端留在小姐的身边。」

松弛的手掌突然挺直,一把“刀”贴在黑色长裤的裤缝上。

「准备好了吗,小鬼。无需畏惧,一瞬之间的事,你什么都感知不到的——」

打算一击解决我吗,开什么玩笑!

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我将手伸到背包中,铜锤、锄头、镰刀、稿子、水壶,作物也好、手工品也罢,只要能拖住对方的脚步。

什么都给你了!

什么都不要了!

逃跑、我要逃跑,向着背后的森林。

哪怕难看的、狼狈的逃走,哪怕被称为懦夫,只要能活下来就是我的胜利。

他压低了身子,手掌翻起向前,打理的一丝不乱的白发正如他的架势一般,无懈可击。

我摸着结实的锤柄安心不少,身上最强力的武器同时也是最可靠的防具,能行!看准时机抽出铜锤砸向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老管家的脚跟离开了地面,整个身子的重心压在了脚尖,脚跟处的野草坚韧的抬起了脑袋。

能看到,任何一个细节、任何一个动作都看的清清楚楚。

来了!

抽出铜锤,直接砸向他!———

「拼了!诶......嗯?」

白色的手套飞了出来,明明不可以的,视线还是不自主的被那飞动的白色所吸引,看着那手套飘落,被肆意生长的野草的刺头顶起。

视野的一角赫然出现的手不知何时抓住了石盖,那石盖像是失去了自己的重量,变成轻盈的塑料板任由那手玩弄。

石板被扔了上去,高高的抛弃,旋转着向下,越来越快。

不知何时变成手刀的左手伸到了前方,他要做什么,难道是!

我当机立断抽出背包中的铜锤,横在自己的身前。

这家伙是想用石板砸烂我!

轰。嗙——

手刀化作白线劈下,那利刃没有碰到手中的锤柄,更没有碰到我的身体,而是径直劈向落下的石板。

双手都难以搬动的石板就这么变成了碎块,炸裂般的四散在周围,大大小小的灰色带点缀着翠绿色的草坪。

原来是这个打算吗。

「哼,都到了现在还要展现你的实力吗。」

明明已经喊出了开战宣言,却还要将绝对的实力差展现出来,是想挫败我的决心吗?

「这样印象更为深刻,不是吗。」管家摩擦着自己的手章说道。

手中的铜锤落了下来,锤头砸进地里靠着我的脚尖。

无法理解他的意图,是在戏弄我吗,恐吓?威胁?还是单纯的不愿意下死手。

我看向管家,那老脸没了之前瘆人的笑容,但那嘴角的微笑犹如一把磨亮的弯刀让人无法释怀。

他弓着腰弯下身子,我立马拉起锤子朝后退了一步,但他什么都没做。没有往前一步、没有作出任何带有攻击性的动作,只是捡起了地上的白手套,轻轻拍打着。

他抓着手套的末端,默默套了回去,在掌根的位置拉扯了两下便没了动作。

「喂....喂!不冲过来,那个啥.....干我吗!」

舌头和牙齿在打着架,本想说出气势上绝不输对方的话,到了嘴边就成这种毫无魄力的只言片语。

无言。

只是垂着手打量着我,这反而让我更加惊恐。

——不过一瞬的事而已

那句话在昭示着什么?即便不愿理解大脑也本能的反应过来了。

这一击是警告,

下一秒?下一秒他的手刀就朝我挥下吗。

煎熬,在无尽的下一秒中等待着不知何时会袭来的攻击;痛苦,比起任何行为和话语都要折磨人的沉寂。

「来......来吧?」

「这么急着求死吗,小鬼。」

说话了!

「怎么可能.....说实话你要能直接放过我就好——」

「克罗蒂亚家的城堡不是你的游乐场。」管家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样子继续说道。「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无妨。」

「机会,我不觉得你会轻易的放过我,杀人......这种事你似乎也能轻易的做出。」

他闻言一笑,手放在胸前,随后摊开手对向了我。

「这可是误会,老夫年少轻狂时也不会做夺人性命,即便那是个疯狂的时代.....」

他似是在回忆过往,抬头看向被云层遮盖的天穹。

「我.....我,如果我死了的话,雪...你家小姐大概会伤心很久,作为管家来说不想看到自己的主人这样吧?」

不妙,现在觉得自己手中的铜锤跟纸片一样,握着没有实感。

「想必会是如此。」

「那——」

「一码归一码,长痛不如短痛。长在身上的肉瘤不早日拔掉只会越埋越深。」

我是肉瘤吗喂。

还有周旋的余地,既然老管家怎么重视雪梨,只要把话题围着她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可是跟你们家小姐约好了要一起去夏日祭的!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主人的期望,难道不该满足吗。」

手中最大的一个筹码,现在丢了出去。

「老夫自然听到了,约好五点在城堡接送小姐。」他整了整衣服说道。「小姐也真是心软,竟然还庇护你这样的男人。」

庇护....我这样的男人。是指莉芙那时候!?

「你、你怎么知道的!?说的好像亲眼见过一样,不可能!那个房间里那时候只有我和雪梨———」

我立马捂住了嘴,没想到这样确凿的证据竟然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了.....

「不是说过了吗,老夫从一开始的知道的。」他顿了顿。「小姐如此仁慈,但老夫不可如此。但随意将你处理掉也会惹出事端,因而给你选择的权利。」

选择?像那时一样的二选一。

他竖起了一根手指。

「选择其一,离开这里,带上你拥有的一切从圣地农场消失。永远不要试图回到这里,永远不要妄想出现在小姐面前。彻底忘掉小姐,你的人生在往后不会跟小姐有任何接点。能做到的话,老夫就饶你一命。」

果然是这样......放过我一命的附加条件毫无道理可言,等同于剥夺了我的一切。

「你觉得我会接受吗。」我抬起锤头对着他。

「哼哈哈哈,别着急,小鬼。听完再做确定。」

又一根手指竖了起来。

「选择其二,抗争到底,竭你所能去逃窜,穷极所能去生存,但老夫不会放过你。谁都救不了你,你所信赖的叔叔、你所尊敬的三胞胎、你所仰仗的安保部,哪怕是你在那个镇上认识的小姑娘!谁都不行,谁都阻止不了老夫。老夫会追到天涯海角,直到你成为老夫的刀下亡魂为止。」

他说完,手掌一摊,像是在说“该你了”。

为....为什么老管家会知道三胞胎的事?我也没有刻意掩饰与他们三人的接触,碰巧知道也有可能。

但如果真是这样,安保部的事又要怎么解释?

他在何时何地,连鲁叔都不知道我是参加到安保部的秘密计划中的,他却能一口咬定安保部帮不了。

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些消息......还有“那个镇子的小姑娘”,他到底知道多少!

「跟踪?」我嘴巴大张着,想到了唯一的可能性。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雪梨吵了一架之后我确实感受到那种奇怪的视线.....只是两日而已。

——从一开始

咝.....

那个“从一开始”,不是指今天我掀开石盖,夜不是指我那天吵架开始,而是从最开始......

「疯子......你根本就是个疯子!正常会有人为了自己的主人做到这种程度吗!」身子带着声音一同发颤,我嘶吼着,青筋暴起,唾液飞溅。

这样大声吼着,是因为绝望,是因为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只能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双腿还有力量站在这。不这样的话,下一秒我就会崩溃,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

「不是说过了吗,小鬼!小姐就是老夫的全部——」他暴躁的说道。

头一次见到这个满头银发的管家流露出过量的情绪,他过激的情绪也应证了我的猜想.....

但也不过如此,即便现在知道了也毫无意义。被那呵斥声,被那威压震住了,想逃但是逃不掉,双脚像是被粘住了般固定在地上。

超越了这个平和的时代的某种煞气从他身上涌了出来,仿佛我是要被捕食的那方,而他只是兴趣使然的猎食者。

「选择吧,小鬼,是选择痛苦的死去,还是放下一切活下去。」

声音变得平缓,但那骇人的杀气不减反增,更为凝实的附着在他身上,一刻不停的压迫着我。

选择第二个的话,绝对活不下去,那鬼魅的身姿,即便有人24小时守在我身边,也没法保证安全。若是选择第二个的话..... 那天夜晚,藏在大衣中的无数刀刃历历在目,这次或许管家真的会用上它们。

他的武器不止是那手刀,他的双脚、他的双手、敏锐的双眼、战斗的经验,悄无声息的潜伏在他人身边,这些全是他的武器。

逃不掉的,他认真起来有一百种处理掉我的方法。

「再给你十秒。」

他抬起了手掌,五根手指一根根的扣在掌心中。

从小拇指到大拇指,十秒变为五秒,手掌交替变为另一个。

扣下。

扣下。

只剩三根。

两根。

最后一根。

我深吸一口气。

「我死也不会选第一个的!!————」

大声喊出了自己的选择。

「你真的在找死啊,小鬼。」

在声音落下的一瞬,他就冲了过来,手刀从上落下,我将锤头一顶,迎着那手掌而上。

噌。

眼睛捕捉到了,那一瞬照亮了脸颊的红色光芒。

火......花......

面对这样的对手根本就无计可施嘛!

但是没了勇气我就是个废物吗?不,这次我要靠我的力量奋战到最后一刻,靠着自己的力量!

「给了你十秒的思考时间却选择了后者?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吗,小鬼!」

噌噌——

两下,只接了两下他的攻击的双手就没了握力。

「终于找到了能为之奋斗一生的职业,作为农场主守候着自己的农田,收获作物时的充实感,一步一步向前的那种感觉——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放弃!」

噌——噌——

喂喂,真的假的,锤头被削去了一小片。

「还在提这件事吗,小鬼。」他朝后退了两部,脱去另一只手套,摆好了架势对向我。「尽情享受吧,老夫会慢慢折磨死你的,至少能再多活一会了不是吗!」

他仿佛手握两把大砍刀,狂暴的挥舞着,眼睛已经跟不上下落的攻击,只能将一切托付给运气和那仅存的一点直觉。

只有在手刀碰到锤身的瞬间,眼睛才能捕捉到画面。

铜铁制的锤头满是凹痕,一道一道的绽开露出铁色的内芯,锤柄末端更是被削去了一大截,其上的凹口也不断变大。

嗙咔。

手刀从上方劈下,砸在锤柄上,顶不住那股冲力,我单膝跪在地上。

「绝对、绝对不会放弃.......」

咬紧牙关,硬是把那手刀顶了回去。

「让我离开自己的农场,让我放弃当农场主?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事就是种田!————」

噌噌。

撑着锤柄的虎口裂开了,献血顺着锤柄向下流去,在末端汇聚着。

从刚才开始就是如此,不管我的防御再怎么漏洞百出,他都不会朝着我的身体攻击。

这家伙是故意不攻击我的身体,只是一味的攻击我手中的锤子,是在欣赏着敌人垂死挣扎的样子吗......

「苟延残喘,真是不堪入目。」

「啊唔......随你怎么说,我也有不能放弃的理由。」

一击比一击沉重,也或许是我的双手使不出力气的原因。

「别以为我弱就会任你摆布.....我也是男人,是有尊严的!」

「低贱的尊严。」

噌——唰唰——

什么!往上挑起?

不行,身子要倒下去了,失去平衡的瞬间我就会——

「啊啊啊啊啊!这次说什么也不要认输!」我翻转锤身,扭转腰部用力的砸向背后的土块,接着反冲力硬是把身子正了回来。

「幼稚。」

噌。

嗙。

呼呼......呼呼呼.......

接了多少下,到底用这把锤柄接了多少下?

还要接多少下,还要用这把锤子接多少下?

「真是坚韧,但你还能撑多久?」

「哈哈......咳!」嘴里吐出了血。

是吗,因为手上已经没了力气,所以锤子接下了手刀反而砸在自己胸口上了。

「多少下都会接住的....多少下都会。已经约好了,和她.....一定、一定要去庙会的。这次绝对不会让她流泪,不让她伤心。这次一定要遵守约定,要和她一起做许多许多有趣的事......」

「笑话。你没有那个资格!」

整个锤头都小了一圈,那种漂亮的黄铜色现在变得暗淡无光。凹槽,锤柄上的凹槽正在变深,都快有锤柄的一半宽了。

啊,是吗,因为这老怪物一直都劈砍同一个位置。现在再不说点狠话,心都要软下去了。

「不需要你给我那个资格,我自己会争取的......和她一起前进,和一直以来支撑我的人一同———」

咔、嗒。

锤柄断了。

从中部。

断裂。

左手变得好轻,右手变得好沉,我看着锤头从掌中滑落砸在野草上,连最后的“防具”也失去了。

「该结束了,小鬼。」

他作出那熟悉的姿势,身子回旋着劈向毫无防备的我。锤头、若是那锤头的话一定能.....

但是被踢走了,在劈砍过来的瞬间他收起了“刀刃”,把最后的希望也给踢飞出去——

还没完,还没!

噌——咔——

「还没放弃吗,小鬼。让老夫来斩断你的迷恋!」

嘎.....咳....

他说的对,即便抵御住攻击也毫无意义。

在我抽出手上这把锄头的瞬间,他就改变了攻击的方向,强硬的扭转姿势砍在锄头的柄上。

着老怪物还在玩弄我,在品味我挣扎的丑态。

整个身子顶在竖起的锄头上,双手早就不听使唤,现在只能僵硬的保持握着的手势。

「约定好了......这次一定要.....」

因为绝对的实力摆在面前就要退缩?因为绝对赢不了就要放弃?

不要、绝对不要,哪怕是无法颠覆的常识,我也要奋起挑战!

「靠自己的力量去守护!!」

从身体深处涌现出来的力量传达到全身,双手再次握紧,把老管家的手刀顶了回去。

他停在我身前一米的位置,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胜了!

第一次、第一次胜了,第一次在正面对抗中小胜一筹。

哈!我能行的,可以的。

眼前突然浮现出勇气的身影——那只无比强大的帅气松鼠,我追寻着记忆模仿起它的架势,卸力的招式我自己不也看过、体验过吗。

哪怕是碰巧,也给我成功一次吧!

「吼——觉得有希望了是吗,觉得能胜过老夫了吗。靠自己的力量去守护?你做不到的!」

老管家戏虐的看着我,笔挺的站在那,两把手刀相互擦着,明明是人肉之身,耳边却响起尖锐的磨刀声。

不,我只是被吓着了而已,冷静点。

汗毛竖起,像是褪去了刀鞘的刃,兴奋的颤抖着,对着敌人说着“这才是我认真的样子”。

嘎.....

好重,比之前还要犀利,一击即离,瞪大眼睛还是找不到攻击的落点、捕捉不到对方的动作,唯一能明白的就是这把锄头也撑不了多久了。

「何必如此痛苦的挣扎,放下你手中的废品,只要一击,老夫便能让你解脱!」

库——我连回应的余裕都没有。

前、后、左、右,无数残影朝我袭来,从各个角度攻击我,却没有任何一下落在我的身上,只是瞄准我手上的锄头发起最猛烈的进攻。

锄头的尖头被一点点的削下,长柄正在缩短,一寸寸的向我的手心靠拢。

仿佛在和幽灵战斗,连人影都看不到,被未知的恐惧笼罩,被迫着接下攻击,不断体味“赢不了”这个事实,十遍、百遍、千遍,一直到我屈服为止。

「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不管你怎么折磨我,这次我都不会退缩的!」

大叫着将自己心中的不安驱逐出去,心怀希望、竭尽所能,既然已经决定着就绝不退缩,哪怕是面对如此不公之事。

「现在选择离开还来得及,怎么想死在老夫的刀下吗!」

「我要留在这,杀的死我就来啊!」

激怒了他,为了鼓舞自己而激怒他是多么不理智的事情。

细线划过,连绵着在空中飞舞,刀光剑影,只能如此形容,除了黑色的影子带动着细线在我身边舞动,什么都看不到了......

破烂锄头结束了它的一生,陪伴了我一个多月的这柄锄头已经没了原本的形状,尖头被切的粉碎,木柄成块散落在脚边。

没有进攻的手段,像这样堪堪抵御住攻击也是对方施舍的,他若是想的话,随时都能结束这场对决。

“继续下去、继续下去”,我在内心呐喊着。直到最后一刻,至少能无悔的说出我奋斗过了,为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拿出了木斧,连接处被轻易的斩断,曾经砍断了无数树干的斧头插进地里,淹没在草坪中。

抽出了镰刀,下一秒它的刀刃变成两截,本就不长的木柄从中部削去,连带着锐利的断刃一同成了废品。

那把清理鸡舍的小铲连一下都没撑住,被斜向划过,成了不对称的两半。

二次加工的相框,毫无品味的太阳镜,脸部凹陷的木雕,铁丝环绕的谜之瓷器,全部丢了出来,背包里的一切都扔向了他。

然而没用。

即便那些“废品”没有对向他,他也会掉转身形主动迎上去,像是在昭示着你的任何行为都是徒劳一般,切砍的粉碎。

斩。

斩。

斩。

白线划过,木制的、瓷制的、铁制的,坚硬、柔软,一切在那手刀面前都是平等的,毫无例外的变为碎块,在我的视野中停顿了片刻,随后形体不在,就这样默默的落在野草之中。

环顾四周,野草地更像是垃圾场,加工品的残骸散落在地,但几分钟之前,他们还是可以用的道具——

「这是最后一个了吧,小鬼。」

他向前踏了一步,脚踩在已经成块的渣滓上,脚底板摩擦着吱吱作响,践踏残渣的同时,也在践踏我的决心。

「哈哈.....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咧开了嘴大笑着,带着卡在喉咙里的粘稠血液一同吐了出来。

最后一个。

没错,背包里什么东西都不剩了,连给勇气留着当晚饭的珍珠米都扔了出去。现在的背包里空荡荡的,而我同样空荡荡的。

剩下的只要身上的农场主套装,和手中这顶铜水壶——

手臂无力的垂下来,颤抖的双手连这称不上重的水壶都握不住。水壶歪斜着,细密的水柱从中涌出,浇灌着脚前的一小块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