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糖呢?总该有吧。」

红茶经常会用到的方糖,若是这个也没有我就没辙了。

「方糖的话.....倒是有。」

「早说嘛,在哪?」

她没出声,对着床头柜努了怒嘴。

喔,藏抽屉里了吗。我把托盘放回了柜台上,伸手拉开了第一层抽屉,里面只有两册绘本,放在床边一定是相当喜欢的绘本吧。

叠在上面的一册是《星空下的约定》,下面压着的那本只能见到「花束」两字,我轻轻地合上了抽屉,因为她的眼神给我种“要是乱翻你就完蛋了”的感觉。

怯生生的收回了手,转而拉开了第二层的抽屉。

找到了。

原来在这吗,我拿起抽屉中的方形小罐,其中装满了方糖,罐子底部积了一层白纱,看着就很甜蜜。

眼睛一瞟,发现小罐下方还有东西,而且是我很熟悉的某物。

这像是某个路边神医写下的浮夸字体让我印象深刻,一模一样,就是鹿哥给我的、最近我贴着的膏片!

「神愈.....膏片?」

但是为什么这个会出现在抽屉里,膏片盒的下面还有一张传单,什么什么祭之类的。

这玩意我好像有印象。

我疑惑的看向床上的雪梨,下一秒淡蓝色的身影带着飘飘然的衣裾扑了上来。

又来!?

她扑进怀里,我下意识的护住她,身子不住的往后倾。

「唔哇——」

那红木椅子从四条腿变为两条腿,随后整个倒栽在地上,带着坐在上面的我一起停在地毯上,但这种悬停感持续了半秒。

嗙当。

「痛痛......你啊,为什么‍老是往我身上——」

世界再度成黑,不过这次有些不同,隐约还能见到些许光芒从缝隙间漏出。这个带些凉意的柔软触感,是雪梨的手?

「又怎么了呀,我的大小姐呦~我是什么诱人的美食吗,就这么喜欢往我身上扑?」

视野被遮蔽,我倒也不慌,一是多少习惯了这种情况,二是既然是雪梨,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做这样的事的。

「你又乱翻我东西!」

「不是你说白粥不好吃我才找方糖的吗.....」我无奈的答道。

今天的雪梨好任性,倒也不坏就是了。

「那,那也不能——」她慢慢松开了手,或者说自然而然松了力道。

「那个神愈膏片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应该用不到那玩意才对。」

透过逐渐扩大的指缝,我发现她现在正骑在我身上!

咳咳.....平常心,平常心。

平常不了!

「就就是我用的,不行啊!」

手指松松垮垮的挡在眼前,只有粉色的指甲在眼前摇晃着。话说闹别扭也没必要在我身上摇来摇去的。

「我知道了、知道了,先从我身上下来怎么样。男女有别吗......」

「呜!嗯......」

她闻言脸颊一红,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一下蹦了起来,乖巧的坐在床上,顺便还抓起一只海盗熊砸我。

不管干什么我都要被砸不成?说不上痛就是,随便她了。

「这膏片又不是传家宝,放床头柜里干嘛。」

我身子一转,顺手拿起了膏片盒。这次她只是低头坐着,倒也没阻拦我。

「这玩意我用还差不多,味道也难闻的很.....」

我用还差不多.....

我用.....

「给我用的?」我指了指自己,在较低的位置看着低着头的她。

她双手放在腿上,大拇指对在一起半天没说话。

然后,以极小的幅度点了下头......

「啊喔.....多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不如说现在大脑处于当机状态。

「只是因为看到特价所以顺便、顺手买的而已,也不是特意为了你买的!刚好你能用到而已......」刚开始还气势很足的样子,到了话尾都听不见声音了。

「真心话呢?」我握着膏片盒笑着对她说道。

「道歉。」

「道歉?」

「道歉用的啦,就是那个....你后背,不是那样吗,所以就想着那个,然后那个.....然后.....」

「是吗~那倒是不错。」我盘腿坐着,心情甚好的抓着小腿前后摇晃着。

「什么啦,一脸猥琐的笑容......先说好了,我可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全是你的错,你的问题!」

所以说你一开始可不是那么讲的。但是也无所谓了,看到她耳根红透了的样子我就明白了,真是个脸皮薄的人。

稍微坏心眼一点也不要紧吧,我。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呢,好像还做了很多标记的样子。」

我悄悄的从抽屉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双手抓着对向了她。

「啊!这个、这个是.....是.....」

「是什么?」

笑容渐浓,可能现在的我真的在露出很猥琐的笑。因为受伤这张纸就是之前见过的夏日祭的传单,这一排的火红灯笼我记得可牢了。

最为关键的倒不是这传单,而是和宣传单夹在一起的两张附纸,粗略一看,是手绘的行程表。

「你....还我!」她一惊,伸手就要去抢。

「不行~」我手一背,把它们藏到了身后。

「呜嗯,变态,笨蛋呆木头!」她双脚前后摆动,脚跟打在柔软的侧垫上,以一种特别温柔的方式抗议着。

抓!——

但是没抓到。

床上和地毯上,这绝对的高度差反而对防守方有利,只要这样背在身后就怎么也碰不着。

怎么可能轻易的让你拿回去吗。

「咳咳,我看看。」我煞有其事的咳了两声,身子背对着她,护着手中的附页。

「五点半在和风镇门口碰面,先观察对方的情绪,比较紧张的情况下可以先用美食让对方放松,警惕?嗯?然后绕远路走到远一些的花见小路,人多时的备选.....石塀小路,地形复杂掩体较多.....」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原本只是想使下坏的,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你是要暗杀我吗......」牙齿都在打着颤。

「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是....放松警惕然后到僻静的地方,不就是要....」

「不是那样的.....」她声音弱了下去,就好像在说“其实就是这样的”。

「那你得告诉我这个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才能信。」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久久下不定决心,左右闪躲着。

「就是想着要是和解了,就一起去....夏日祭的.....就算没和解,只要能一起去了夏日祭不就还有机会吗。」

......

目瞪口呆。

「所以放松警惕,还有找个没人的角落是为了——」

「对啊对啊!就你迟钝!那张是为了应对第二种情况才制定的......」她激动的快要哭出来了。

「劳您费心了....」

一时还没理解其中的深意,但总觉得相当对不起她。

「也没有费心!」

她的话语正在远去,高速转动的大脑正在限制五感的使用。

「也就是说......只要对方没明确拒绝就还有希望,剩下的就是接着节日的气氛博得对方的原谅。一步步来的话,只要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多半都是能趁着势头———」

「你是故意的吗,明明只是个呆木头,这种时候又偏偏全明白了!」她一把夺回了传单和附页,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手上已经空空荡荡的了。

「我哪有那么坏......不过你竟然愿意跟我一起去夏日祭,有点意外。」

「不是约好了吗,那时候,约好了一起出去玩的.....」她把附页藏在身后如此说道。

「喔!嗯.......」

什么时候的事?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亏我还记得的。」

马术大赛回去的时候.....那时候的我可真厉害,这种像是小孩子约定明天一起出去玩的约定。不过与其说忘了,不如说根本没余裕考虑那个。

「现在想起来了应该也不迟吧。愿意和我一起去吗?」我面带笑容伸出了手。

“啪”的一声被拍了下来,这是今天第几次被拒绝了?

「不要。」

「啊!?按照气氛正常不是该接受的吗,轻轻的在我手上碰一下,然后点下头之类的。」

晕了、晕了,完全无法理解,仿佛掉进了正在放水的泳池,要在漩涡中溺亡了。

「那是你的幻想,你以为什么都会如你所愿啊,今天我雪梨就要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她把手放在胸前自豪的说道。

「这根本就是对我的报复好吗,这个和之前的那些应该分开算的!」我强烈抗议道。

「怎么会是报复呢,我可是宽宏大量,公私分明的人。」

「没觉得。」光是宽宏大量这点就挂不上钩。

「不许顶嘴!」

啧,毫无理由的被剥夺了说话的权,她见我闭上了嘴继续说道。

「虽然黑龙忘记了约定,而且还做出了许多许多过分的事,但是——」她撇了我一眼,闭上了眼。「但是如果黑龙你无论如何都想跟我一起去的话——」

「无论如何都想一起去的话?」我重复了一遍。

「也不是没有可能。」

啊,果然是这套路。

「那个,小的愚笨,还麻烦您略过繁琐的流程直接说要求吧,反正是有附加条件的对吧。」我竖起手掌提议道。

「接我。」

无缝衔接的秒答......

「啊.....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下,接你是指我来到城堡,将你从这里带出去,然后一起参加夏日祭?」

「不然呢。」理所应当的表情。

「您是知道这座城堡里有两位可怕的人镇守着的吧....」

「知道啊,他们一般不会从城堡出去的。」若无其事的补了一句令人绝望的话。

「那!那不就跟让我寻死一样嘛,要在那两个怪物不发现的情况下带你出去......不禁私闯城堡,还挟持走他们的主人......被发现的话,我都可以提前知道自己的死期了!」

「嗯.....好像是这样的~」

所以说不要用怎么天真烂漫的语气说这话。

「不过赌上性命解救被囚禁的公主什么的,不是很有勇者的感觉吗!」

拍了下手,她特别欣喜的侧头拍了下手。

勇者至少是有战斗力的啊,我可是个普通的农场主啊,你要我拿着珍珠米跟“怪物”决斗吗。

这种烂漫中藏着黑暗气息的感觉,多半又是受了绘本的影响。

「所以呢,去还是不去,同意还是不同意?」用如此甜美的声音说着催人赴死的话。

「啊啊啊!去就是了,想办法就是了,一起!」

「嗯!」

决定下来这件事之后,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脸上带着笑不说还不时哼些调子。但是对我的态度更加恶劣了,或者说更加任性了。

剩下的半锅粥加上了方糖,借着残留的余温将糖分融入其中,姑且用勺子搅拌了一会,也不知有没有均匀。

连吹气的步骤都省略了,现在就成了我舀起一口、送到嘴边,然后她吃掉。我就等着她咽下,看准时机,重复之前的步骤。

「好吃吗?」

「马马虎虎。」

隔上几口就问这么一句,得到的答复也就是如此。

马马虎虎,这种介于肯定和否定之间的回答最让人头疼了,不过她也没明确的说不好,管她呢,我也不是那种心思细腻之人,至少不能完全理解她的心情。

「嘴角,沾到了。」

我见着她的嘴边有一颗白色的米粒,放下了勺子用指节捞起。

这圆润饱满的米粒估计也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便宜货。

嗯~确实,虽然只有一粒,但是有种不易觉察的淡淡香味,甜度相比还要淡,自己的舌头能尝出来可真厉害。

「哼——」

唉,又在生什么气?

我把空空如也的砂锅放了回来。

「不过说是一起去,你现在可是病人诶,真的能去?」

「退烧了。」

「退烧事退烧了....盛夏时节,晚上温度还是不高,风吹着万一又发烧了怎么办?」

「退、烧、了。」这次她一字一顿的说着。

意思就是“我病好了,不要多嘴”。

独特的雪梨语,好像摸到门槛了。

「雪梨。」

她疑惑的点了下头。

「你对我态度是不是有点恶劣啊,尤其是今天进来以后......」

「是你不停的在使坏好吗,活该!」

使坏一时爽,一直使坏一直......

要是有桌子我都想掀桌了,自作自受啊,大概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处在不同等的地位当中。

看着背后锁死的房门叹了口气,我可真是接了个艰巨的任务,像是刚从新手村出来的路人玩家,现在立马救药使用传送水晶冲到魔王城和魔王决斗一般。

有接就有送,要是把雪梨送回来的时候,她病情加重,哪怕她心情甚好的回来了,只要被老管家发现,还不知道我会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

在这个之前,能不能把她带出去还是个问题......

总觉得今天我黑龙会死在这!走一步算一步,还是别给自己立flag的好。

「这个....」她突然说道。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又指了指我,手放在被子形成的波浪里躲躲闪闪的。

仔细一看,发现她指的不是我,而是一旁的神愈膏片。

「这个可不是玩具哦,真的很难闻的,一点都不好玩。」我郑重的说道。

「谁说是玩具啦!后背、后背,贴.....」

「贴膏片吗,啊....确实我自己一个人贴不好就是了。」

该说是受宠若惊,还是自己都没法理解现在的举动,迷迷糊糊的拉拽着拎起了自己上衣,把后背对着她。

咝拉——包装盒打开的声音。

随后一股难闻的气味飘散出来,对于这间充斥着淡淡香气的房间而言,这味道过于刺鼻了。

「嗯.....嗯....唔唔。呃。」

瘙痒感,不同于那种难以忍耐的异样感,这种指尖若即若离的划过后背的感觉像是狗尾巴草在骚着背,无法抑制的窃笑起来。

「在偷乐什么!」

她轻呵一声,我立马把笑憋了回去。

「总而言之谢谢了。」

「又不是特意为你贴的,只是.....买了不用有些可惜而已。」

真是个不诚实的家伙。

膏片粘附着皮肤,从肩上的一点缓缓覆盖下去,整个包住,一直贴合着背部不断向下。

她询问我这样会不会痛,我只是摇摇头。

太轻了,这样的力道就好像将凋零的花瓣拼回去一般,轻柔的让人心急。

说实话在膏片贴下去的瞬间,身子打了个激灵,总觉得那种拍打式的结束式会在放松下来的瞬间出现。

不过,雪梨毕竟不是她。

这种怯生生的温柔是她独有的,或许不该把后背露给她看,现在她眼中的我到底是什么颜色的,黑红交织?抑或是如斑点状散布的青色?

不过.....

我掰着手指一个个数着。

现在才贴到第二个吧,虽然很轻柔,真的是轻柔到可以就这样入睡的力道,但是啊——

「我们稍微贴快点不好吗?」我转过了头,看着她正在用樱色的指甲专注的抠着膏片的一角,嘴里还嘀咕着“怎么撕不开呢”。

「我好心帮你贴?你还嫌我慢!?」

「不是、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煎熬.....」

罪恶感在沉淀,自己明明如此对她,现在她还是这样温柔的对待我,这个事实让我在意的不得了。

「那你自己贴去吧——」

「我不是指那个煎熬.....」

啊,我抱住了自己的头,解释不清、根本解释不清,总不见得说觉得你实在太温柔了,反而觉得自己卑劣无比。

「务必、务必还请帮忙,后背的话实在贴不到,但是也不用那么细致,只要能覆盖住就好。」

又安抚了两句,她接受了我的提议,速度确实提升了。整整六块膏片从肩头到腰间严丝合缝的连在一起,有些发闷。

我站起了身,现在的我可以说是100%覆盖的膏片怪人。

「这个,放你那?」我看着地上散落的膏片外皮说道。

「要也不给你,自己买去。」她把剩下的膏片也塞进盒子里,像是有人要争抢般塞进了抽屉里。

那可不是什么宝物,话说本来就是个伤者买的膏片,这时候不应该豪爽的给我吗。

「你高兴就好。现在几点?」

她顿了顿,从另一侧的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猫咪形的小时钟。

「差三分钟两点。」她如此回应道,话语中带着丝怨气?

是嫌我待的太久了吧,毕竟是自己的闺房,一个异性死皮赖脸的一直呆着论谁都会不自在。

一个小时,一天中二十四分之一的时间,仅仅只是一个小时却觉得如此漫长。进入秘密通道,进入城堡,爬上这第五层,比这夹杂着痛苦和不安的旅程合起来还要长。

「那么,我也该回去了。」

我最后扫视了一眼她的房间,总觉得以后不会有机会来这了。

「几点接你好呢?」

「五点你要把我带出去。」十分平淡的回答。

「真是让人为难的要求。」四个小时不到的准备时间吗,说不上充足。「还在这里?」

她理所当然般的点了下头。

「就不能挪挪身子从五楼下来吗,感觉这城堡每上一层就要短命一些.......」

简直跟玩逃生游戏一般,还是那种连对方看到自己都不允许的地狱难度。

「不管,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在坏笑、在坏笑,这是显而易见的打击报复!

「至少到三楼的卧室休息也好,靠主阶梯近一点。雪梨你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吧?」我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是还不错啊,那就去六层的客卧休息好了~」

「绕了我吧.....」

不减反增,果然不该讨价还价的。

「在一楼等你满意了吧。」

她抿着嘴拉开了帘幕,太阳就在头顶,金色的光辉刺入,一头扎进脚前的地毯。我看着她迎着太阳,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发丝映衬着光,那金色变得透明。

「你要是能走出城堡就好了。」

「想的美。」

止不住脸上的笑容,我拉开了门把,一门之隔便是生死之别,在来到这个房间之前,这些深褐的门板就是歹毒的陷阱,现在反而有些不舍。

「那我走喽?再见.....呃,到了晚上还能见面的,所以也没必要道别吗。」

身子出去了一半,听不到管家和女仆的声音。

「黑龙。」

「嗯。」

「不来的话,我会生气的。」

「没准会被管家抓着到你身边。」

「也许会呢。」

「到时候你会帮我求情吗?」

「看你表现。」

「那我也得加油了~」

从五楼靠外的楼梯下去,阳光透过琉璃窗户洒在脚边,我轻巧的绕开那光斑从转角的平台继续向下,踏在拐角平台继续向下。

四层、三层。

停下脚步向主通路看去,那座古铜色的蹄马雕像,那架白色的三角钢琴,那个别致的小庭院,一层接着一层,不断向下。

顺利,太过顺利了,没有一丝阻碍,周围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遮掩不住。

好似万物都睡去了,无论是森林中的鸟兽,还是大庭院中的恶犬,抑或是老管家和那女仆;好似整个城堡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正在提心吊胆的从顶部不断向下;好似眼前布满荆棘的道路被一双大手拨开,正说着“请吧、请吧”的推着放缓速度的我往前。

就这样到了一楼,站在楼梯与地面的夹角前,这熟悉的、让人无比安心的小空间是起点,现在却成了终点,漫长的五层阶梯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

我推开了储物间的门,默默閡上,点亮了那盏台灯,赢弱的光芒摇摆着,在瓷瓶上映出素雅的光,其上绘制的藏在云雾中的山体被照亮了。

我抱起了瓷瓶将它放在木盖的接缝处,抽出背包里的绳子,在瓷瓶的颈部绕了一圈,两端都未打结,末端就这样握在我的手中。

「这样出去了应该也不会留下痕迹吧。」

要做就要做到完美!等下只要把盖子拉起,撑开足够我的身子进入的缝隙就足够了。这根绳子就是维系瓷瓶和盖子,掩盖无人进入储藏室的重要道具。

我模拟着我要进入的姿势,左右拉了拉,瓷瓶本身很沉,稳稳的落在地上,只要我手不松,想必瓷瓶是不会直接向后倒去的。

我又把身子在手上缠了两圈,手指扣进盖子上的小槽,双腿顺着缝隙往里伸,几乎是以平躺的姿势挤了进去,木盖卡在腰间生疼生疼的。

我用余光确认瓷瓶的位置,它微微倾斜着,被手中的绳子拉拽,维持着绝妙的平衡。

双脚在黑暗中摸索,踢踹着方形的墙体,嗙的一声,是铁杆。

我立马把脚放了上去,卖力的蹬了两下,当当作响,力道不小却没被撼动丝毫。

看来那杆子确实能承受我的重量,单手推起木盖,再次落下的时候卡在胸膛之上,视野被高一截的木盖遮蔽,唯独手上的重量感让我确信瓷瓶还未倒下。

「呃......脑袋———」

明明大半个身子都进去了,偏偏越过了脖颈,自己的脑袋卡在木盖之下,右手拉着绳子伸在外面,只要依靠左手撑住盖子。

血液没法正常供给到手臂,开始不听使唤了!

刻不容缓,我脑袋一侧,耳朵紧贴着盖子强硬的挤了进去。

哐。

手上劲一松,木盖就砸了下来,我依稀听到在连接处那声闷响。一定是瓷瓶安然的定在连接处的声音。

「应该没碎吧......」

我踩在铁杆上,微微抬起木盖,拽着绳子的一端将它回收了回来。

「完美!」我握着手上的绳子不禁感叹道。

这简直就是完美犯罪,瓷瓶与之前相比应该没有多少偏差,途中也没有留下痕迹,除了雪梨以外没人知道我来过城堡。

喔,还有阿呆也知道,不过它毕竟是鹦鹉,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好好找到那恶毒玩偶。

双脚往下蹬去,空荡荡的。往下的两道铁杆早就掉落出去,其中一个还“当当当”的摇摆着,不时撞击铁梯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这个铁梯子再少掉几根就完全不能用了吧,在这样潮湿的地方,生锈损坏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而且这些本就是我踢落的。

抓着满是铁屑的铁梯落在地上,找回了那把铜锤,它安稳的躺在地上,好似知道我一定会来找它一般,无比信任的默默等候着。

我摸着墙壁往前走,湿润的空气中飘着霉味,脚底有些泥泞的通路,睁开眼也看不清手指的轮廓。

「奇怪的感觉——」

从下楼到进入秘密通道,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五分钟吧,太快了,虽然能毫无阻拦的出去自是好事,但心情很复杂。

要是能平均下就好了——「去」和「来」的时候。

话是怎么说,脚步还是轻快的、心情还是愉悦的,这个一无是处的通路都变得如同乐园般绚烂。

「喔!」尽头洒下的白光,我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个亮点。「哦吼~」

往前、继续往前,亮点在视野是扩大。

马上就能出去了,从那爬出去,茂密的森林就是我的好伙伴,虽然一会还要来这接雪梨,但是不要紧,一定会有办法的。

一回生二回熟.....这话用在私闯民宅上不大合适,但毕竟是家主的要求,这么一想我也是被逼的呀。

「算了,回去再和勇气商量下好了,这次要好好准备一番。」

双手带动着双腿两格两格的向上,四五米的高度这样攀爬起来不过几秒的事。

我探出脑袋停了下来,深吸上一口气缓缓吐出,那种沁人心脾的森林的木香洗涤着发霉的身子,强烈的阳光正在为我那潮湿的头发做着杀菌处理,那些躲进发丝里的臭虫嗞啦啦的死去的微妙反馈实在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