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啊?”若不是灵体无法呕吐,南希早就献祭掉自己的晚饭了。理所当然地,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硬要描述的话,这些巨狼就像是人类身体的糅合体,鲜血淋漓,骨肉交错,不知道身上有多少个人的器官。身体结构形似犬类,靠四条腿站立,但根本没有毛皮。有的用支离破碎、肤色不一的断手支撑着身体;有的身上布满不同瞳色的眼睛;有的顶着一张人类的面容,一条发绿的人腿从犬牙交错的嘴里伸出来,像舌头那样柔软地垂落地面。

【现在我来公布一下游戏规则。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以前都玩过,不过这次的规则更有趣一点。】

癫狂魔君的声音飞扬在空间中,却没人能够看到他本人。他似乎身处另一个地方,直接对这里的人们说话。

【你们都知道,自己跟四个同类被装在一个盒子里;你们也知道,共有十个这样的盒子。所以规则很简单,每隔一分钟,装载人数最多的盒子会不堪重负,它的地板将会垮塌,盒子里的人会掉下去……变成小可爱们的点心。】

人们下意识地向下张望,诡异的嚎叫声、扭曲的怪物、漂浮断肢的血池,光是从高空远远俯视就令人感到绝望。如果从高处落入血池,绝对是一种极其凄惨的死亡方式。

【怎么减少人数呢?我想不需要我来解释了吧。】癫狂魔君继续循循善诱。

【另外,如果一分钟过去,每一个盒子都超额载重的话,它们会一齐坍塌。不用担心它们会吃撑,食物不一定要拿来吃,也可以拿来玩。它们最喜欢听肢体折断、血液喷溅的声音了。】

【你们还在等什么?你们不想变成小可爱们的一部分吧?为了自己的生命,开始游戏吧!】癫狂魔君狂笑。

魔君话音未落,南希看到旁边一只箱子里的一个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捅穿了凝望下方景象说不出话的少年后心。少年栽倒的同时,另一个女人扑到男人身上,又撕又咬,试图从他手中夺取那把匕首……

她想起临行前艾丽莎对自己说过的话,有很多地方不是凡人应该踏足的,眼前这炼狱般的景象根本不该发生。

“小心!”芬大喊。

南希下意识地转身,一把飞刀扎中了她的右臂,让她一个踉跄。它本来瞄准的是她的后心,但她转身时用肩膀挡住了飞刀。南希知道自己的伤口在疼痛,但它完全没有影响她的躯体。她若无其事地重新站直,看到那名女妖皱了皱眉头,又取出了第二把飞刀。

“保护好自己!”芬再次高喊,也从衬衣底下掏出一个……擀面杖。

一切都陷入了混乱。为了求得生存的希望,人们开始疯狂地自相残杀。灵体似乎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即使受了极重的伤,人们的行动依然不受任何影响,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除非心脏或是大脑被破坏,他们才像没上发条的木偶那样倒地,体内飞出灰色的烟雾。

箱子透明之后也丧失了隔音的效果,咒骂、喘息以及嚎叫声回荡在血池上方,夹杂着癫狂魔君放肆的大笑声。

女妖再次掷出飞刀,芬一挥擀面杖,飞刀镶嵌在擀面杖上。

芬拔下飞刀,不由分说塞给恍神的南希:“不要呆站着!你要自卫啊!”

“你不杀我吗?”南希有些奇怪地反问。

遵照游戏规则,最正常的反应难道不该是相互杀戮,以求生存吗?如果贝尔德此刻站在这里,说不定他早就将长剑送入自己的心脏了,更何况五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呢。

“唯有人性,将人类与游魂区分开来。我是人类,我不会丢掉人性的。”芬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如果我面前的人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却因为遗忘把她杀掉了,这不是非常滑稽的情况吗?!”

“魔君想要看到我们自相残杀,那我就要狠狠地打魔君的脸!”她转过身大喊。

所有人都无动于衷,艾与毕在女妖身后扭打在一起。女妖向芬掷出了数把飞刀,但无一命中要害。芬挡在南希前面,用擀面杖挡住了飞向心口与脑袋的飞刀,肩膀与手臂上插着数把飞刀。

【注意咯,时间只剩下10秒了,还没有减重成功的盒子抓紧了!】癫狂魔君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

南希忽然将芬拉到身后,朝箱子另一面缓缓抬起手掌。

永寂次元的空气中充满了精纯的魔能元素,对于一名法师而言,这无疑是最好的施法场地。

灼眼的烈焰吞没了南希面前的一切。她精确地控制了魔能的释放,没有任何能量因为撞上箱壁而反弹回来,爆焰散尽之后,箱子内只剩下三具焦黑的尸体以及一股烤肉的味道。灰色的灵魂从焦尸中飞上天空,不知消失到永寂次元的哪个角落去了。

除去夺取他人生命的惊惶,另一种更为甜蜜的感情从她脑海深处升起。

看啊,你掌握着轻易夺走生命的力量,人们在你手下嚎叫着化为焦炭,这难道不令你感到愉悦吗……

不!南希猛地摇摇头,将这可怕的念头移出自己的头脑。

“你是……法师?”芬抱着擀面杖,靠在箱子的角落,略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南希深吸一口气,平复莫名的杀心,努力对她挤出和善的表情:“算是吧。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时间到!】癫狂魔君大笑。

她们左手边的一个箱子瞬间消失,里面剩下的四个人一起惨叫着从高空坠落,落入血池溅起巨大的血浪。怪物们发出兴奋的嚎叫声,以远超正常生物的速度飞奔而至,随手撕掉了人们的肢体,嚼也不嚼地吞下喉咙。被吞下的人体组织顺着喉咙向下,又从开裂的肚子噼里啪啦地落入血池。

失去下半身的男人发疯地将匕首捅入怪物的身体,刀锋在它体内进进出出,却完全不起作用。他的下半身被拦腰扭断,怪物将他的下半身啃噬殆尽,一脚踏在他的胸口,整个胸腔连肉带骨被压成了一摊肉沫。

“主神啊……”芬喃喃道。

南希将绝望的情绪压在心底,强迫自己像贝尔德那样思考。他是不死的小强,他总有办法幸存……

如果是贝尔德,他会怎么做?

他会怎样让自己在这种绝境下生存?

他要如何对抗这种不可战胜的怪物?

这些怪物们残破的身体里拥有着极其恐怖的力量,而且没有对疼痛的感知,用锐器捅它们就像是用匕首砍矿山那样无力。它们究竟是生物,还是魔能造物?魔法能不能对它们造成影响?

【第二轮的计时开始啦,仍旧是一分钟的时间,诸位把握好机会哦~】

奇怪的是,尽管此刻已是间不容发的紧迫时刻,她却没来由地想起了艾丽莎。枷锁之契不知为何失效,她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艾丽莎是否也被传送到了永寂次元的某个危险的角落?她能靠自己的力量化险为夷吗?

前几秒这里还回荡着人们临死前的叫喊,如今却只剩下怪物啃食残肢的咀嚼声。放眼望去,其余九个箱子的墙壁都被浓稠的血液涂满,站在血泊中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个。南希所处的箱子竟是最后一个剩下两人站立的箱子。那些人的目光投过来,说不清是讥讽还是同情。

她随时可以逃离这个梦魇,魂锚就在她口袋里躺着,但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南希忽然感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芬的脸色十分焦急,把擀面杖硬塞到她手里。

“法师小姐,请你杀掉我吧!”芬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你还有机会,人世间的记忆是最珍贵的瑰宝,我已经彻底遗忘了,但你还能把它们记住。”

但南希反身撑住了芬的肩膀,望着对方那双褐色的眼瞳,表情坚定:“我叫南希,南希·珀尔泊斯诺。听说过珀尔泊斯诺家族么?我不会加害救过我的人。”

【时间到!】

地面瞬间消失,她们一起向下坠落。

南希张开双臂,一颗巨大的冰柱在她胸前凝聚,而后迅速刺入血池。

冰柱尖端与池面相触,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产生,摄人的寒气自落点四散,血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寒气蔓延至怪物们的脚下,将它们牢牢锁在冰柱里,甚至顺着它们身上的血迹封冻它们的整个身躯。

南希与芬就要摔在坚硬的血色冰面上了,没人能在这种高度幸存。但南希扔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能量光球,砸在冰面上张开成无形的力场,下一秒她与芬直直坠入冰面,下坠的趋势被力场瞬间遏止,就像是摔在了蓬松的毛绒被上。滞空一秒后力场消散,她们“咚”地摔下,肩膀在冰层撞得生疼。

“哇,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芬大口喘气。

连续放出两个魔法,即使是南希也略感脱力,趴在冰面上大口喘息。

气还没喘匀,她清楚地感觉身下的冰层微微颤动。

那些怪物的力量超乎想象,被冰封的它们不甘地挣扎,覆盖在它们身上的冰渣首先碎裂,解放身体的它们发出扭曲恐怖的吼叫,仿若感知不到痛楚般撕扯着束缚在冰层中的四足。冰层出现了极轻微的弯曲,它们的腿部组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率撕裂,它们用自己的力量生生撕开了自己的腿部!这种生物根本不可能于现实世界存活,它只能存在梦魇中。

坚固的冰层出现了裂痕,怪物们就要挣脱束缚,将南希与芬一起撕碎……

【嘘,嘘。乖狗狗,乖狗狗。】

突然之间怪物们放下了戒备,只是还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炽红色的流光从封冻血池的各个角落渗溢而出,于南希身前汇聚,化作一个漂浮在空中的高大人形。

这个男人身着下摆欣长的修身蓝礼服,戴着一顶高大到有些滑稽的金色皇冠,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他头顶的那玩意儿比起皇冠更像是顽童拙劣的仿制品,支柱倒塌金光黯淡,唯有其中镶嵌的暗色宝石尚且发亮。

“泊尔珀斯诺的血脉,你有泊尔珀斯诺的血脉!”他用力地鼓掌,孤独的掌声在猎场上空盘亘。顿了顿他才向南希伸出手。

“来,过来,小女孩。我不会咬人,但我的宠物会。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癫狂魔君!”瞪大的瞳孔充分彰显了芬的惊惶。

南希拉着芬向后退去,左手悄悄按住了口袋里的魂锚,空出来的右手则开始凝聚魔能。

她可以动用魂锚直接离开,艾丽莎也说过要以安全为重,代价不过是抛下一个萍水相逢的灵魂而已……

但这样的结局未免太快,她不想这样快就放弃找寻贝尔德,不想欠别人永远也还不了的人情。

“不要害怕,我可以让你做我的宠物,也可以让我的宠物做你的宠物!最重要的是,当达克纳斯知道你在我手里,他一定会疯掉的!你必须做我的宠物!”玛德曼伸出手,朝南希缓缓飘来。

玛德曼的话语逻辑错乱,但其中蕴含的意思非常明显,落在他手里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南希抬手丢出凝聚好的火球,直接命中了空中的魔君,剧烈的爆焰冲出好几米才止息,甚至炸碎了一大块冰面。

但当烈风散尽,魔君浮在原地纹丝不动,连服装都没有一丝焚毁。

“越来越有趣了,越来越有趣了!我应该先杀掉你,然后再去永寂的角落找你!达克纳斯会疯掉的,他会疯掉的。”

玛德曼落在冰层上,坚硬的冰层竟开始迅速溶解,化作粘稠的血池,浓重的血腥气扩散出来。怪物们即刻获得了自由,在玛德曼身后朝两位少女低吼。

这时南希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飘飘然,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在变得透明,就快完全消失。大惊之下她马上启动魂锚,但发现自己无法将魔力灌注进去。

“南希!”芬朝她飞扑过来,撞在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好像想要阻止她的消失。

“不,你不能!”玛德曼痛苦地咆哮,“达克纳斯!!!”

世界被莹白光芒所淹没,鼻端浓郁的血腥气消散不见,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拖着南希的灵魂,堕入另一个空间。

-

笃笃笃。

菲莉帕的梦境被敲门声打断了。飞行中的动荡感不知何时消失,她睁开睡眼望向窗外,才发现飞空艇已经着陆,外边是幽暗的林地,月光投下稀疏的剪影。

她揉着眼睛起床,扭头望向一旁。昂纳仍然坐在座位上,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但从那微微下垂的脑袋判断,他显然已经睡着了。就算睡着了依然固执地坚持着警戒的模样,菲莉帕忽然觉得至高之剑莫名的有点可爱。

“神官小姐!神官小姐!您醒了吗?”某人在门外喊,听起来很焦急。

“怎么了吗?”她问。难道是飞空艇到达目的地了?

“小姐,苍翼鸢目前正停在磷火森林中短暂休憩。刚才侦察兵报告说,森林里有一个人想要见你,下官特地来请示您。”

“见我,在森林里?”菲莉帕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小姐,她说这场会面很重要,她还说,如果说服不了你就跟你说,她曾经是特奈瑟缇的翼使女,她说您会明白。”

菲莉帕瞪大了眼睛,原先的犹豫瞬间被炸裂开的讶异占满。从前她在书里看到描写父母的语句都会下意识地略过,因为她害怕想到父母抛弃她的原因。可如今这些词句重新滚烫起来。

“你确定吗?”她悄悄攥拳。

“千真万确,小姐,那位翼使女就在森林里,我可以引您去看。”门外的士兵语调诚恳。

菲莉帕想去叫醒昂纳,外面的人仿佛预料到了,柔声劝阻她。

“不,不用叫醒至高之剑了,大人已经很累了,让他再多做一会儿美梦吧。”

菲莉帕试着叫了昂纳几声,他果然没有苏醒。

想想估计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最多遇上林间的野兽,拜托士兵保护一下自己就行了。菲莉帕迅速穿好衣服,来不及打理自己的仪容,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位浅金色短发的年轻士兵,面容和善,对菲莉帕非常友好地微笑一下,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

-

当南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晴空万里的碧蓝天空,一座黑色的城堡矗立在深紫色的花海之上,暖黄色的阳光洒在古朴的城垛上,构成同一幅色彩鲜艳构图饱满的油画。

确实像是油画,连绵的花海没有花香,洒在肌肤上的阳光也没有温度。

芬压在南希身上,刚才她朝南希不管不顾地飞奔过来,把南希给扑倒了,所以此刻的她们维持着这种暧昧的姿势。

“咦?我们没有死吗?”芬反应过来,四下张望。

顿了顿,她意识到自己正压在南希身上,小脸一红,赶紧滚到一边。

在黑色的城堡前方,一位普普通通的黑发青年正拿着一个粉红的水壶浇花。是的,南希没有看错,他真的在浇花。他随意地穿行在花海中,给每朵花象征性地淋点水。那水壶看起来并不大,里面的水却好像是无限的,浇啊浇啊怎么也浇不完。

普普通通的亚麻上衣,普普通通的亚麻长裤,普普通通的鞣制皮靴,脖子上围了一个小小的银挂饰。从外表判断他就是一个年轻的花匠而已,在贵族宅邸后花园一抓一大把的那种。

但这里是永寂次元,哪里会有花匠在永寂次元浇花?

“我们……在哪?”芬小声问。

南希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的全部注意力落在对面的花匠身上。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花匠有没有察觉她们的到来,抑或只是不加理睬。他到现在还没有往她们的方向看一眼。青年浇花的动作很随意,但他完成浇花这一行为的过程却很专注,好像对这份工作十分上心。

难道说永寂次元的所有魔君都有一定的精神问题?刚才那位喜爱血腥缺乏理智,现在这位对料理花草情有独钟?

保险起见她们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对方浇完这头浇那头,颇具艺术大师对艺术的锲而不舍……抑或只是单纯的偏执狂。

“喂,我们是不是该……上去问个好之类的?”芬小心翼翼提议。

“也许他不是魔君,只是魔君手下替他料理花园的一个游魂。”南希深以为然,“我们总不见在这里站上一整天,看他料理花园吧。”

于是两位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向城堡,同时小心不把那些凄美的花朵踩在脚下。南希有些好奇地伸手抚过花瓣,指下却传来了寒冰的质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些花就像坟墓那样冰冷。

她们终于走近了青年,南希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对方注意,但他没有抬头,好像故意无视了她们。

于是她只好开口询问:“你好?请问一下,我们现在在哪?”

对方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头也没抬:“永寂堡。”

传说永寂堡旁终年开放着代表死亡的永寂花,望着重叠的花海,南希马上明白过来,她已经抵达目的地。

“请问哪里可以找到永寂魔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南希又问。

青年缓缓直起身,动作缓慢得近乎庄重。他回过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南希:“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爱艾丽莎吗?”

南希大脑短路三秒,面部温度急速升温,这算什么问题啊?魔君设置的通关提问吗?这弯是不是太急了一点啊?上来就打听别人的情感私事?还有,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艾丽莎的事情啊?

“回答我,这对我比较重要。”青年平静地重复。

“可是这种问题为什么要跟你说啊?我们根本不认识吧?”南希回答。

顿了顿,她骤然警觉,“不对,你怎么知道艾丽莎的名字?”

“到过永寂堡的统共也就五十个人,我的记忆力尚且正常,记不住他们的名字,那才是怪事。”他说。

“你在永寂堡生活很久了?”

“是的。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爱艾丽莎吗?”

莫非……这是守门人的考验?

南希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回答:“好感肯定是有的啊,但是……但是两个同性之间……怎么说都很奇怪吧?”

青年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这样说来,爱情会受到性别的制约吗。”

“也不见得,有些人天生不喜欢异性,有些人因为害怕别人非议所以伪装成正常人……”芬在一旁补充。

这家伙跟对方是同一战线的吧?越描越黑了啊!

眼见对方又露出思索的表情,南希连忙澄清:“但我不是!我是异性恋!”

“但是,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为什么会被性别所制约?”青年问。

不对啊,剧本写错了吧?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跨越次元跑到永寂堡,明明是很严肃的营救行动,怎么变成探讨爱情观的座谈会了?

“不要在意这个问题了,我是从古特凯尔来拜访这里的,我必须见到永寂魔君,我有一个很重要的请求要跟他讲。”南希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那么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愿意再次和她建立枷锁之契吗?”青年问。

连枷锁之契都清楚,她与艾丽莎的故事在对方面前近乎透明,他仿若全知全能的神祇。现在已经不是问“你怎么会知道”这类问题的时候了,她只能跟着对方的话语来回答。

“枷锁之契?但枷锁之契不是已经建立了吗。”

“现在你身上的枷锁之契被解除了。”

“解除了?”南希微愣。

开玩笑吧,被普遍认为常规方式无解,紫晶魔堡的超级大法师捣鼓了一周也没能搞定的契约,已经被解除了?

而后她试着感知了一下,确实找不到枷锁之契的魔能了。

原本南希的驱核被枷锁之契锁着,但此刻枷锁之契环绕周身的魔能完全消失,她连反向感知艾丽莎的存在都办不到。

难道说……

“艾丽莎现在在哪?她现在怎么样?安不安全?”她脱口而出。

“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我。”青年说。

“不行,你得把艾丽莎的状态告诉我。”

“她很好,快回答。”

“我……愿意。”南希涨红了脸。

“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呢?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某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她在圣都从来没感受过,那种全身心都跟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似乎自己不显得那么孤独了。

近一个月的相处,要说对艾丽莎没有好感是不可能的。虽然永寂魔女比贝尔德还要过分,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动不动就以浑身无力为由索吻……但对这样的魔女,她的感情也局限于好朋友之间。若是再往上……未免也太禁断了点吧!

“因为这样的感觉并不坏,艾丽莎没有要害我的意思,甚至还很照顾我。如果她喜欢这样的话……那,那我就勉为其难地让她稍微依赖一下吧。”南希小脸微红,非常没有底气地解释。

-

“啪。”恐龙人拍在贝尔德的脸上。

此时此刻,永寂堡中的某个房间,南希略带羞涩的话音清晰地传来。在场的两个人全都听到了南希的真情流露,贝尔德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艾丽莎则露出了深藏不露的微笑。

“果然小姐是百合么?所以才对我这样帅气的男子无动于衷?”贝尔德以半开玩笑的语气幽幽道。

他躺在房间一角的大床上,以一个非常蛋疼的眼神默默洗礼艾丽莎;艾丽莎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似乎有些焦躁,像是等待丈夫归家的初嫁少女,他从没想过永寂魔女也有惴惴不安的时候。

“因为你其实并不喜欢南希,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回应你的感情咯。”她回答。

“我去,别告诉我你丫真的喜欢南希!知不知道异端审判庭怎么对待同性恋的?”

“那就让他们绞死我吧,反正我已经够被绞死一百次了,再多一次也没什么。”艾丽莎笑笑。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在渊梦神社的几天里,他贝尔德青叶在神社里倒也算是悠然自得。这地方本身陷于完全的死寂,起初他还不太习惯,后来他发现这地方挺适合冥想的。有时候他跟青叶在一起,有时候两个人分布在神社的不同角落。在一起时他会给青叶讲述外界发生的故事,讲述烁星领黎里家族悠长的血统纷争,讲述赤沙领渡鸦女妖劫富济贫的传奇,还有苍穹领藏匿无数秘密的枫林;青叶则拉着他跑到冰窖,把人们的面孔指给他看,告诉他这些人活着时候的故事。

事情发生时他还在跟天真可爱的青叶讲述圣都大教堂的宏伟,一边说着“我给你比划一下”一边偷偷伸手去摸对方头顶那一撮呆毛……结果眼睛一闭一睁,他就从渊梦神社传送到了这个地方,吓得他差点没心脏病发,还以为哪位魔君亲自出马制裁这个调戏无知少女的淫贼……

后来他才发现是艾丽莎要求永寂魔君把他跟南希都传送过来,跟他调戏无知少女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当他看到艾丽莎的时候,他心里还是骤然一紧。毕竟永寂次元只属于灵魂,人死了才到永寂,有事没事下来看看的只有那群研究永寂次元的大神棍。根据枷锁之契的效果,既然艾丽莎下来了,那么南希估计也已经下来了。

想想还有点伤心,两个花季少女就这么交代了,简直让人感叹命运不公……不过他没能跳脚大骂,因为艾丽莎跟他解释了她出现在此地的原因,是因为南希提议两人一起下来救他。

贝尔德当场就喷了,大骂艾丽莎还有没有人性,居然让南希小姐冒那么大的险;艾丽莎说是她执意要求要来救你,跟她完全没有关系;贝尔德说怎么没有关系我都把南希托付给你了,你这监护人算是失职!艾丽莎说那我让永寂魔君把我们仨统统送回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贝尔德才秒怂。

虽然擅自离开渊梦神社违背契约精神,有点对不起青叶姐妹,但省掉的半年时间跟契约精神相比,那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口牙!

可他还没高兴多久,永寂魔君就推门进房,吓得他当场就跪了。艾丽莎也跪了,毕竟在场两位都受过魔君的赐福,达克纳斯于己有恩,不跪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这之后艾丽莎就跟永寂魔君说,要做个什么测试,试探南希对她的反应,如果喜欢就皆大欢喜,如果不喜欢那就各奔东西。

“我觉得你的主意馊得不能再馊了,你当自己是怀疑丈夫与外人有染的家庭主妇吗?”永寂魔君走后,贝尔德语重心长。

“不行吗?不像你这种神经粗大的男人,女性的感情是非常细腻且敏感的,所以我让永寂魔君替我代劳。这可是女性的特权哦。”艾丽莎说。

“如果南希被你吓了一跳,大喊‘哇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睡我’然后吓跑了呢?”

艾丽莎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我一个人也能屠光希尔家族。”

贝尔德无话可说,这位永寂魔女看上去难以捉摸,内心里倒是个用情专一的闷骚少女……只可惜用情用错了性别。

于是剧情就如马车坠崖般发展到现在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