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就不要把我们赶下船不就好了,船长你虽然满脸横肉,但心肠还是很不错的嘛。”

餐厅再度摆开了一桌宴席,这是乌尔命厨师开火做的夜宵。从昨晚开始就没好好吃晚饭的众人围坐长桌,顾不得淑女的形象与贵族的修养,大口喝着牡蛎汤啃着烤大蒜,用刀叉撕扯鳕鱼排,再罐上一杯朗姆酒,顿时感觉从异乡的摧折中活过来了。

叶语与鹿坐在桌席角落,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古特凯尔的粗犷风格,视线总是不经意往四周瞟。盘里的食物量大味浓,他们举着刀叉,却一时不明白如何使用。

“你们知道自己卷入什么事情里来了么?”乌尔叹息。

“这个真不知道,你一直没告诉我们。”伊莎贝尔的腮帮塞得鼓鼓囊囊,挥舞着手中的刀叉,“不过有事也没关系,珀尔泊斯诺家族的大法师,出卖灵魂换取力量的永寂魔女,以及身为至高之剑的本小姐,随便一个身份说出来都能吓死人,我们三个加起来能打一支军队。”

乌尔的手指轻敲桌面,看样子对这些去而复返的家伙十分头疼:“比起这个,或许你们该先解释一下这位鸿人的来历。”

“在下名叫叶语,目前担任渡云卫特使……”叶语话音稍顿,“不,现在没有职位,只是个普通人,希望能跟在鹿的身边,确保她不会遭受过分的对待。”

乌尔不置可否,灌了口啤酒:“总管他们同意你离开天之涯了么?”

“不,是我自己想要离开。”

“好吧,留你一个也不多。”乌尔并不在意,“但我事先提醒你,我现在的目的地只有古特凯尔,你只能在那地方下船。”

叶语沉吟:“船长大人,恕我冒昧,您想要用鹿做什么?”

“你觉得我会用她做什么?”

“……杀人。”

彼苍族的实力在座者有目共睹,叶语明白对方绝不会花重金买下一个花瓶,物尽其用是每个人都懂得的道理。

“当然,彼苍族的威名即使是另一个大陆的深渊骑士也有所耳闻。不过我不只是让她杀人,我还要救一个人。”乌尔又给自己的大酒杯倒上啤酒,他已经喝了两杯,却连面颊都未红润,“我的女儿,奥蓓朵尔。”

乌尔还没有丧失理智,但凡荒芜堡主尚且存活,荒芜堡就是不灭的。教皇的百万大军甚至都无法攻下荒芜堡,单凭一艘蒸汽战舰就更不可能了。他或许可以将战舰开进荒芜堡的港口,但决不会有机会将奥蓓朵尔完好无损地带回船上。他需要更多的武装,拖延更多的时间,还要有一张王牌。

“我在古特凯尔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在天之涯又把最后的一点全部用来抵债,我的船舰现在身无分文。”乌尔说,“彼苍族的魔法拥有分开大海,撕裂大地的威能,这就是我买她的原因。我要用彼苍族的魔法创造一条道路,把我的女儿从荒芜堡救出来。”

“历代船长听说出了你这么一个败家的,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你远渡重洋花了那么多钱,你不能在古特凯尔大陆随便找个厉害的法师么?”

“唯有紫晶议会的法师有那种翻天覆地的力量,但他们只醉心于在高塔上的禁忌研究,除非是为了获取研究材料,他们从来不会理会大陆上的一切。”

“那你找个死灵法师不行么?你连彼苍都买得起,死灵法师的实力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荒芜堡主自己就是最强的死灵法师,任何比他弱小的死灵法师都只能匍匐。更何况,孤风领所有的死灵法师都来自荒芜堡,他们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主人。”

“所以鹿是你剩下的最后一个选项。”伊莎贝尔总算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打算让鹿毁掉城墙,这样你们就能冲进城堡,救出女儿?”

“请让我一起去。”南希插嘴,“我是个法师,应该可以帮到你们。”

“多谢你的好意,法师小姐。但去荒芜堡不是玩公主与骑士的过家家,我不希望你们掺和进来帮倒忙。”乌尔用手指点着桌面,“现在我得多花一周的时间把你们安顿好,而我的女儿还活着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这时餐厅大门被人粗暴地撞开,所有人回头望去。斯朱盎握着手铳冲进房间,一副准备战斗的姿态,径直走向乌尔。

“船长,我们被人跟上了。”他说。

-

甲板上夜风急骤,乌尔站在船尾眺望。

三艘钢铁战舰在船尾不远处呈楔形阵,以相同的航速跟随靛蓝弧光号。它们的体型比蒸汽战舰稍小,桅杆上悬挂着张牙舞爪的金色龙旗,每一艘都配备了海战用的炮座。

“这是怎么回事?”乌尔喃喃道。

昨夜他与陈总管再三确认过,款项已经结清,钱货易手以后双方概不相欠,不应该互相干涉。但看龙临港海军全副武装的阵仗,显然对方觉得之前的交易有一些歧义。

楔形尖端的旗舰加速脱离队列,缩短了与靛蓝弧光号船尾的距离。透过冰冷的海风,陈总管拉长了的声音被扩音装置放大。

“乌尔大人,恕老朽唐突。咱们的买卖虽然成了,但包庇逃犯,龙临港是断不能接受的。”

深渊骑士搬来类似喇叭的魔能造物,乌尔的话透过它被放大到辽远的海域:“总管,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说了,咱也是按律法行事,法律面前容不得包庇。”陈总管清了清嗓子,“乌尔大人无需忧心,龙临港素来最讲信誉。只要乌尔大人将船上的奇术犯及其同党,以及强行带走的鸿国官员交还,玄武局可以不追究其他责任。”

话音微顿,他语调骤冷:“丑话说在前头,如若执迷不悟,玄武局就不得不采取武力了。”

钢铁战舰张开了船身侧面的挡板,成排的舰炮被一门门推出来,指向月光下不再宁静的海面。对方的炮门数量完全不输靛蓝弧光,与一艘战舰一对一战斗或许还有活路,但一次性对付三艘,靛蓝弧光号唯一的结局便是沉入海底。

“他喵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伊莎贝尔怒摔酒杯,“不是说最看重信誉了吗?他们不怕龙临港的信誉败坏么?”

“方圆几千海里都是海洋,这不就是法外之地么?”艾丽莎摊手,“随便沉了一艘船也不会有人关心,他们只要回去编织一套说辞,‘买家表面交易,实则包庇奇术犯窃取鸿国机密,俘虏鸿国官员意欲逃脱,龙临港不得不出兵追回,不料对方恼羞成怒蓄意反击,本着鸿国法律不可侵犯的原则,海军不得不含泪将其击沉’。到时候慢慢地这事儿就被淡忘了。”

“可船上还有鹿呢!叶语也还在船上!”南希说。

“彼苍族还是渡云卫都不顶用,反正他们拿到钱了。被送出去的货物就是别人的东西了,别人的东西沉入海底,自己当然不会伤心了。”

“这么说船长这次真的很难办了?”伊莎贝尔一拍脑袋,“不对,我们还在船上呢,船长难办,我们也没有好果子吃!”

“不,问题远比这个严重。”艾丽莎面色凝重。

顺着艾丽莎的目光,众人看向铁青着脸低头沉思的乌尔。似乎经过了长足的思考,乌尔缓缓抬头,脸上挂着令人不安的表情。

“只要交还其他人就行了,我还能留下彼苍,对么?”乌尔一字一句地问。

“正是如此,乌尔大人。”陈总管的声音略带嘉许。

此时此刻,乌尔给出了“卖队友”三个字的精确诠释。

乌尔转身面对少女们,表情已坚硬如铁,周围深渊骑士的眼神也变得敌意。少女们悄悄地聚到一起,面向那些握住腰间手铳的水手,暗自驱动体内的魔能……

“呀!”鹿惊叫一声,水手纷纷抽出手铳。

不知何时艾丽莎出现在她身后,赶在深渊骑士有所行动以前,勒住她的脖子,将魔能化作的匕首抵在她的后心。叶语下意识地冲上来,但被艾丽莎凶狠的眼神定在原地。

多次共度危难已让少女们养成了默契,她们心领神会地以艾丽莎为圆心聚拢,一路簇拥着鹿来到侧舷旁边,面对聚拢过来的深渊骑士们。

数十把手铳指向艾丽莎,但她毫无惧意,将匕首又贴近鹿脊背一分,对乌尔报以冷笑。

“好好考虑一下,没有她你破不开荒芜堡的城墙。”

“乌尔大人,玄武局的耐心是有限的。”陈总管气定神闲,“咱可以再多给乌尔大人一些时间,相信乌尔大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冰冷的海风拂过甲板,相对的两拨人各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谈判的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双方都有无法割舍的东西,退后一步就万劫不复。

“这艘靛蓝弧光号上有几百名船员,如果几位执意如此,他们都会与你们陪葬。我希望你们能让事情简单一点。”乌尔说。

“滚蛋!背弃主神荣光的家伙们没有被拯救的必要!”伊莎贝尔怒吼,“事情简单了,深渊骑士都能活下来,我们可是死定了。反正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要死大家一起死,以后书记官会把我记录成独身一人与蒸汽战舰同归于尽的至高之剑,教皇会为我举行盛大的哀悼活动,我的名字将被刻进圣都大教堂的圣典中流传。”

“不要得意忘形了,教皇的走狗!”乌尔的怒吼在甲板回荡,“如果迫不得已,我只能杀掉你们,再找一个彼苍族的替代品。”

谁也说服不了谁,双方陷入了僵局。龙临港的舰船逐渐提升航速,看样子是想前进至靛蓝弧光号的两侧,那边是最适合炮击的位置,一轮炮击就能将靛蓝弧光号重创。

“乌尔大人,你是在敷衍老朽么?再不快点,老朽就只能命令士兵开火了。”陈总管的声音远远传来,气定神闲。

“喂,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合作才是最重要的么?”伊莎贝尔忽然冷静下来,“考虑一下,不管你把我们交出去,还是我们杀掉了鹿,然后被乱枪打死,赚到的永远是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的混蛋。”

“我看不出来此刻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合作。”乌尔不置可否。

“你们深渊骑士不是一直标榜自己的战舰多么多么厉害么?”伊莎贝尔说,“蒸汽战舰对付不了三艘钢铁舰,这很正常……但如果对方只剩下一艘呢?”

“你想要占据他们的战舰?别开玩笑了,我们正以最大航速前行,下边全是深海,你连他们的甲板都上不去,靛蓝弧光号是你唯一能够依靠的岛屿。”

伊莎贝尔自豪地拍着贫瘠的胸脯:“你们这些不信主神的野蛮人当然上不去了,可本小姐是至高之剑!这艘战舰的舷宽不超过30米,龙临港的战舰距离你的破船不到四个船位,本小姐飞得过去!”

“就算你的神圣小把戏能让你飞过去,但然后呢?你会被一群人围攻。”

伊莎贝尔转身,拍了拍某位海员结实的胸脯:“看看你们这些海员,根本不穿铠甲,露胸露手臂的,要多脆弱有多脆弱。像这样的海员,我一个人就能灭掉一船。”

少女们一愣,而后意识到伊莎贝尔在此刻的杀伤力。她们都见识过她那悖论般的神圣魔法,光蝶只需碰触皮肤就能杀人,对付缺乏防护的人群尤其有效。

“等一下。”南希取出叶语给的白银钥匙,咬破拇指,将自己的血涂在上面,“你过去以后我会画下传送法阵,这样就可以跟过去支援你。”

“不愧是队伍里的法师,想法不错,有时候本小姐确实用得上几个帮手。”伊莎贝尔把钥匙收进兜里,转身爬上通往舰桥船长室的楼梯。

“你不带一把武器吗?”乌尔挑眉。

“‘信仰即是我的火与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伊莎贝尔骄傲地挺起贫瘠的胸膛,“说好了,我替你们解决后面那个老不死的,剩下的两艘你们看着办吧。你们深渊舰团最擅长海战,应该有办法以一敌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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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管举着单筒望远镜,在舰桥眺望靛蓝弧光号的甲板。

事态正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深渊骑士与奇术犯之间产生了猜疑,双方在甲板上相互威胁。如果双方的矛盾再激化一些,甚至发展到有人流血的地步,那真是再好不过。

身为玄武局的二把手,陈总管负责管理港口的内务,像这样亲自出来坐镇的机会不多。在前线跑前跑后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他基本退居二线,谨小细微地打点玄武局的琐事。

那位喜欢玩闹的林老顽童曾评价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每次下围棋落子都要思考老半天,搞得林大人这种喜欢玩块棋的十分无奈,从此再也不和陈总管玩棋。

“总管大人,两艘飞鲤级已经就位,等候您的命令。”船长附耳。

陈总管点头表示听见了,随后对着扩音设备清了清嗓子:“乌尔大人,考虑得如何了?对待奇术犯决不能有所包庇,最后给你们三十个数的时间,如果这之后您还不能痛下杀手,那玄武局就不得不清理门户了。”

“我正在努力,你看不到么?”乌尔怒吼,“不要给我太多压力,龙临港或许能击沉我的船,但我向你保证,我至少会拉一船鸿人跟我一起坠入永寂。”

“不必动怒,玄武局相信乌尔大人的决断,只是请您加紧时间。”

陈总管抬起单筒望远镜继续观察。少女们被围在左侧船舷,被深渊骑士壮实的胳膊挡住,看不分明。顿了片刻,矮个子的金发少女在深渊骑士的簇拥下走出,接过某位深渊骑士递来的猎装,转身爬上舰桥。

不多时金发少女重新现身,踱步至船尾,朝这个方向比划了一下,而后高举右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到那名奇术犯手中握着……一束橘黄色的雷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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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尔换上了一身猎装,这是属于某个小个子船员的,穿在她身上虽然显大,至少比华而不实的长袖服饰轻便。她举起手掌搭个凉棚,视线扫过月下的海面,刚才还在船舷尾侧的两艘钢铁舰此刻已来到与靛蓝弧光平齐的位置,三艘钢铁舰呈倒品字形,将靛蓝弧光号夹在中间。

似乎是料定靛蓝弧光号没有机会逃脱,钢铁舰的距离越发靠近。

“乌尔大人,咱的耐心是有限的,已经宽限足够久了。看在旧日交情的份上,咱只能再给你三十秒。”陈总管的声音再度响起,“咱开始计数了。三十、二十九……”

“吵死了,马上就送你去死。”伊莎贝尔咕哝,转身看向蹲坐甲板书写的南希,“传送法阵画好没有?”

南希画下法阵的最后一笔,一阵黯淡的荧光忽闪,整个法阵最终成型。她抬头给伊莎贝尔一个准备完毕的眼神。

伊莎贝尔点点头,向着后方钢铁舰抬起左臂,炽烈的雷光于她的掌心凝聚成形。她像投枪手一样将雷矛举过肩膀,另一只手充当标尺粗略地瞄准了一下,锁定船头的舰桥,然后用尽全身气力,奋力一掷。

纠缠的雷电划破静寂的海面,瞬息间跨越百米的距离。玄武局的水手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雷霆在舰桥前的空中炸裂,伊莎贝尔的身影从雷光中闪现,恍若天神下凡。

少女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飞跃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船员,借着尚未止息的前冲势头,径直撞向舰桥玻璃。

飞鲤级的设计者怎么也想不到,为了增大观测范围而特意扩宽的观察窗,此刻成了对方突破舰桥的绝佳入口。伊莎贝尔伴随碎玻璃一同飞入舰桥,在一地碎玻璃中间稳稳站直。

离窗太近的几个人被碎玻璃扎了一身,嚎叫着来回打滚,舰桥一片兵荒马乱。在这里的多是技术人员,很少需要参加战斗,用以自卫的武器被封存在舰桥角落,平时是不使用的。

被玻璃扎伤的陈总管忍痛爬起,还没来得及迈步,伊莎贝尔一把拽起他,在他膝盖弯后边踹了一脚,逼他原地跪倒。

当着所有船员的面,她倚靠着陈总管的后背,左手臂随意地靠在他的脖颈处。掌心燃起白色的火焰,光蝶翩翩而出,围绕着伊莎贝尔飞舞。

“这些小东西很可爱吧?它们的火焰可以净化一切,只需触碰就能杀人。”伊莎贝尔抬起食指,一只光蝶盈盈落在指尖,“你们的总管在我手里,不想他死的话就赶紧滚,让舰队掉头开回去。”

“不,不用听她的。”陈总管语调平稳,“老朽活得够久,每日穿行于纸醉金迷,早已看淡生死。玄武局的诸位,若老朽今日殒命于此,也请诸位将奇术犯与深渊舰团就地正法,切不可留下后患。”

“哼,你们的总管这么说,难道你们就非要听他的?他只是在给你们壮胆而已,一个玄武局的管理人物,就这样白白地死掉,对玄武局肯定而言一定是不小的打击,到时候损失的就不是一个彼苍那么少了。”伊莎贝尔冷笑。

老家伙的口吻不像是在撒谎,所以她赶紧说点什么混淆视听。这个老头活了足够长的时间,看过了足够多的风景,即使此刻死去也了无遗憾。万一对方真的死了,她可就失去了勒索的筹码,这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在场的船员露出了迟疑的神色,伊莎贝尔的游说很有道理,天之涯等级森严,以下犯上是重罪,按律可以株连九族,尤其是陈总管这样的高级官员,若是白玉京的官员下来追责,他们免不了要受点苦头。

“愣着做什么?”陈总管厉喝。

“是啊,还不快滚?”伊莎贝尔跟着大喊。

舰桥一时僵持不下,两方人都不敢擅动。

伊莎贝尔忽然感到兜里的钥匙微微变烫,紧接着舰桥凭空爆闪,换上猎装的南希与艾丽莎从光芒中现身,出现在一地碎玻璃上空。落地时艾丽莎有点踉跄地朝前错步,多亏南希拉了她一把才站稳。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从传送法阵里瞬间移动到另一个地方的滋味,有的人天生就无法适应传送法阵。

伊莎贝尔喜上眉梢:“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快,再画一个法阵,带总管去靛蓝弧光做做客。吃了陈总管的夜宵,不还礼就太不够意思了。”

南希点点头,随手抓起碎玻璃开始绘制法阵。船员们终于从武器柜里取出了武器,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面对这三位奇术犯。

“看不出来,至高之剑还是挺有一套的嘛。”艾丽莎调侃伊莎贝尔。

“哼哼,我可是最上阶的至高之剑,这点小事轻轻松松啦。”

她们没有注意到,陈总管的表情慢慢变得阴冷,忽然扭身撞向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来不及反应,对方已撞上了飞舞的光蝶。蝶翼触碰到他苍老的皮肤,白色的火焰顿时吞没了他。浑身浴火的他挣扎着爬向扩音装置,用扭曲的嗓音吐出了最后的怒吼:“击沉异邦人!”

-

“下锚!”乌尔大喊。

深渊骑士在海上漂泊一生,对船长的命令几乎是瞬间遵从,原本用于锚定自身的船锚解锁,铮响着坠入海面。

与此同时,靛蓝弧光号的所有炮座发出了轰鸣,用炮弹为两侧的飞鲤级洗了一遍甲板。两艘飞鲤级因为轻敌的缘故距离靛蓝弧光号太近,来不及拉开距离就被舰炮在最佳射界轰炸,留在甲板上的水手死伤惨重。

袭击过去后不久,飞鲤级的舰长反应过来,立即命令所有舰炮自由开火。靛蓝弧光号打空了第一轮炮击,自身不具备攻击的能力,此时就是飞鲤级反击的机会。数量毫不逊色的炮弹密集地飞向靛蓝弧光号,即使靛蓝弧光号的装甲足够坚固,也会被这一轮炮击重创。

与飞鲤级齐射的同时,船锚终于砸入海底,靛蓝弧光号猛烈颤动,被锚定的粗暴力量所折服,舰首微微上翘。许多人站立不稳重重摔倒,船锚锁链发出痛苦的摩擦声,航速在一瞬间骤降,与飞鲤级错开大半个船身。

飞鲤级的反击接踵而至,但大多数炮弹都错失了目标,甚至擦到了平行的友舰。少数命中的舰炮落在侧舷前半,凶猛的火力砸穿了舰首观察室,炸穿第一层甲板,整块前甲板区域陷入火海。

若是靛蓝弧光号仍然维持原本的航速,整艘战舰都将被凶猛的炮火点燃。

乌尔扶着栏杆起身,转身却看到后方飞鲤级旗舰维持着原本的航速,正急速朝靛蓝弧光船尾驶来。乌尔猛然意识到此刻少女们正在大闹舰桥,船上很可能没人想到要降低航速。

“准备迎接撞击!”他高喊。

-

守在门外的船员撞破舰桥大门,手上拿着连弩,直接朝少女们射击。如蝗的飞矢填满不大的舰桥,南希提前释放了震荡术,震波将弩矢原路震返,同时射倒了一片冲得太前的船员。

围绕伊莎贝尔飞舞的光蝶脱离桎梏,飞向每一个身处房间的鸿人,仿佛追逐血肉的吸血蝇。每当它们的翅膀触碰皮肤,被触碰的人即会浑身燃烧着瘫倒。

船员们惊慌地呼喊,亲眼目睹领导者身死,又被从未见过的法术追杀,他们的精神濒临崩溃边缘,四散奔逃。

舰桥外响起舰炮轰鸣的声音,伊莎贝尔转身回望,靛蓝弧光号凶猛地炮击两侧的飞鲤级,双方陷入了最古老的炮战对决。

还来不及对此作出任何评价,靛蓝弧光号的舰身猛然一颤,船头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翘起,整艘战舰在炮火的洗礼下沐浴了短暂的一瞬,像被拉伸到极限而回弹的皮筋,航速骤降。但飞鲤级旗舰还在前行,它正朝着面前减速的靛蓝弧光号冲撞,伊莎贝尔耳边嗡响起庞然大物特有的低沉威压。

两艘铁山般的战舰相撞,最可能的结果只有同归于尽!

伊莎贝尔转身扑向南希,此刻只有南希的护盾能够保护她们了,这是一路倒霉行程下来她唯一学到的真理。

南希脸色发白,尽己所能张开护盾。

飞鲤级的舰首犹如一杆标枪,以一个略微倾斜的角度撞到了靛蓝弧光的左舷后部,整个左舷后部瞬间被船头撕裂,蒙着铁皮的船身塌陷下去,来不及撤走的深渊骑士瞬间就被冲角碾作了血泥。飞鲤级舰首的加速度被靛蓝弧光的舰身逐渐抵消,舰首沿着舰身钢板一路滑行,留下令人心悸的骨白色划痕,终于与靛蓝弧光号分离。

魔能护盾彻底崩碎,少女们跟满屋碎片一起飞上半空,又狠狠坠下,一时之间无比晕乎。像死鱼一样在地上缓了三分钟的时间,她们才捂着脑袋爬起来,互相查看彼此有没有受伤。整座舰桥布满了鸿国船员的尸体,好像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伊莎贝尔摸出舰桥跑到侧舷,看到远方漆黑的海域之上,靛蓝弧光仍在撞击的余威里挣扎。强烈撞击使它偏离了航向,落到了飞鲤级右侧的海面,舰身有肉眼可见的倾斜,许多人在海水里扑腾,挣扎着试图抓住漂浮的木板。

根本不需要她们再清理整艘船只了,到处都是呼号声与烈火,失去船长与主管的飞鲤级已沦为人间炼狱,慌不择路的船员与努力抢修损失的船员混杂在一起,他们自顾不暇,不会再有闲心追猎深渊舰团。

平行前进的两艘飞鲤级也好不到哪儿去,海面倒映着起火的舰身,两艘船都试图调转航向,但其中一艘显然已经失去了驱动的能力,代表鸿国威仪的龙旗熊熊燃烧,火势已无法以人力阻止,不断有船员抱着漂浮物跃下甲板。

火光倒映在南希眼中,她久久凝望海面,直到艾丽莎轻推一把才回神。

“走吧,我们回靛蓝弧光。”艾丽莎轻声说。

-

乌尔从船舱里直起身,伸手抚了一把额头,手掌上满是鲜血。撞击时一片混乱,他被甩进了底舱,前额与阶梯相撞,短暂地昏迷了几分钟。

顾不得处理伤口,他拖着作痛的身体爬上甲板,清冷的月辉已被烈焰吞没,四艘战舰漫无目标地在海上漂浮,鸿人惊恐的喊叫远远地传来,此情此景下居然有一种别样的静谧。

劫后余生的深渊骑士面对燃烧着的飞鲤级祷告,赞美达克纳斯大君的庇佑。乌尔疲惫地倚着船舷,看靛蓝弧光号上一片狼藉,忽然很想来口啤酒。

无论是遭受依特诺教廷的围攻,抑或对付难缠的海怪,靛蓝弧光号都未曾受过如此严重的损坏。与两艘同样规格的钢铁舰对轰,用几乎折断铰链的方式强行减速,根本就是疯了。

他忽然想起了彼苍的存在,头脑骤然清醒。刚才的混战中没有留意彼苍,如果她死在了混战当中……

“叶大人,叶大人!”某个纤细的声音响起。

他循声跑去,叶语背靠船舷,鹿跪在一边使劲摇晃他的肩膀,但对方却始终没有反应。

乌尔默然走近几步,查看叶语的伤势。撞击将左舷后半部分撞塌了一个大口,不知从哪儿震落的钢板从叶语右肋斜插入腹,浓稠的鲜血沿着钢板汩汩而下,熄灭了甲板上的火星。

察觉到有人走近,鹿抬起脑袋,眼里透露出恳求。

“乌尔大人,您能救救他么?”

“你有没有受伤?”乌尔问她。

“鹿不要紧的,请救救叶语大人!”

鹿的眼中有着毫不做作的担忧,这种情感独属于不谙世事的少女。乌尔一愣,仿佛从里面看到了奥蓓朵尔的影子。他甩了甩脑袋晃去乱七八糟的想法,俯身将昏迷的叶语抱起,转身朝自己的船长室奔跑。

“多科特!这边有人需要急救!”

-

传送术的光芒散去,三个人站在充满鱼腥味的储藏室里,脚下的地面不太平整,整艘船似乎向左倾斜,不过并不算太严重。此前带回的那袋银两堆在储藏室角落,它充作了南希一行的出点,这就是她们可以直接回来的原因。

南希捂着脑袋瘫坐在地,表情痛苦。短时间内连续两次传送术,艾丽莎与伊莎贝尔都有些晕乎,更不用说施放传送术的南希了。

“我没事。”南希挥挥手,表示自己状态尚可。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出储藏室,沿途有很多受伤的船员倚在走廊边。一开始伊莎贝尔以信仰不同为由选择无视,但耐不住南希的恳求,只好用神圣魔法给每个遇到的重伤者简单治疗。有些人诚恳地道谢,有些则对神圣魔法嗤之以鼻,毕竟这是属于依特诺教廷的魔法。

最终她们来到船长室,看到其他人都在这里,床上躺着一个人,床脚下满是鲜血,胡子花白的医师坐在床边进行急救。伊莎贝尔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是那个卫队长。

“让开,我会神圣魔法,我能治疗他!”伊莎贝尔大喊。

很难看到伊莎贝尔如此认真地使用神圣魔法,整个人周围都亮起了圣洁的白光。叶语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率修复,但很快就达到了治疗法术的最高效力,伤口再无法复原更多,只是堪堪将叶语从死线拉了回来。

接下来仍旧由多科特接手,他将叶语的伤口缝合起来,用棉花沾上朗姆酒擦拭。为了保证治疗效果,所有人都被请出了船长室。鹿固执地站在门外不肯离去,用头顶的鹿角蹭着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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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骑士们花了一整夜的时间修理靛蓝弧光,堵漏板、橡木塞、棉絮,所有封堵物都被拿来封堵炮战留下的创口。等到进水口基本不再出水,全舰人再将已经进舱的海水慢慢舀出去。

当天边拂晓时,靛蓝弧光号扭转了舰体倾斜的幅度,已恢复了基本的航行能力。

三艘飞鲤级在燃烧中慢慢倾覆,幸存者在海上扑腾。乌尔没有命令自己的手下施救,只抛下一些多余的浮板,让他们扶着木板在海中漂流。

靛蓝弧光目前的状态不太适宜再进行海战,若是再遇上一艘飞鲤级,很可能就将沉尸海底。鉴于龙临港方面一定会有更多的追兵,乌尔下令全舰全速前进,尽快离开受鸿国控制的海域。

海天交接之处逐渐染上炫目的暖黄色泽,朝阳自幽暗海面的远端升起,不定的海面染上淡金色的破碎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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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芙蕾推开了路边酒馆的大门。

一如古特凯尔大陆的每一处小酒馆,推开门就会被黏腻湿滑的空气包裹。酒精的味道充盈了狭小的空间,间杂酒鬼的大声谈笑。

芙蕾身后跟着一位比她稍小的少年,他们俩像是一对在旅行途中路过酒馆休息的姐弟,穿着旅人钟爱的防尘长袍,这样朴素的装扮从来不会招致任何多余的目光。两人环顾酒馆一圈,选了一个角落靠窗的位置。

“你们好,想要来点什么?”女侍者抱着托盘走过来。

“大盆炖牛肉、两人份的苹果派、大葱面包,以及卷心菜汤。”芙蕾摸出一枚金币,对侍者温和地微笑,“喝的普通葡萄酒就好,谢谢。”

女侍者的目光好奇地落在两人银色的头发上,这是一种代表煊赫的发色,一般只出现在圣都的贵族身上。

“两位是从圣都来的吧?第一次来孤风领么?”

芙蕾微笑着点头:“差不多,我以前来过,不过他是第一次来。”

“看你们两个都还年轻,没有护卫走在孤风领很危险的。孤风领不像主神治下,这里连年征战,有很多逃兵强盗。”

“不会,我们有自保的能力。而且,旅途中遇到的人都像您一样和善呢。”

女侍者露出了笑容:“你一定是礼仪课的优等生。这次来孤风领是做什么呢?”

“探望在万仞顶点的朋友。”芙蕾微笑。

“啊呀,运气好的话明天晚上就可以到万仞顶点了。但你们听说了万仞顶点发生的事情么?打了场大战,死了很多人。要不要考虑在这里留宿一会儿,形势稳定了再走?”

“听说了。请不用担心,那位朋友已经逃出万仞顶点了,应该就在前面不远等着我们呢,我们吃完这顿就走。”

“那你们一定要尝尝孤风领特产的飓鹰腿肉!今天正好有剩下的,你要的话,再添一枚金币就好。”

“真的吗?之前我们路过的几家酒馆都没有飓鹰肉呢。”芙蕾发出惊喜的赞叹,目光落到坐在对面的银发少年身上,“安,要不要尝一尝?”

“当然,难得出来一趟呢。”安微笑着点头应允,于是芙蕾再从兜里摸出一枚金币,女侍者欣喜地接过,快步跑向后厨。

芙蕾望着女侍者的背影,脸上依然挂着恬淡的笑容:“这户酒馆的飓鹰肉卖贵了哦,大概是看我们来自外乡,比较年轻,出手又阔绰,所以刻意报高了价格。”

“没关系,有机会品尝到原汁原味的飓鹰肉,为什么不试试呢。”安说。

“这样的话,盘缠很快就会用光的哦?”芙蕾托着腮说出担忧的话语,脸上却毫无紧张的情绪。

“那么下次多带点盘缠就好了。”

吧台前两个像是士兵的男人端着酒杯,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大声谈笑,粗犷的大嗓门响彻整座酒馆。左手边的块头更壮实,右手边的则显得更加年轻。与普通士兵相比他们出手阔绰,面前堆成小山的牛骨就是最好的证明。

“想好什么时候动身了吗?跟我一起走吧,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啦。在依特诺教廷来之前,得为自己谋好出路啊。”大块头拍着小块头的肩膀,声如雷鸣。

小块头吓了一跳:“嘿,小声点!这不是可以在这种地方说的事情。”

“放在三个月前我可不会说,但现在依特诺军已经跑进孤风领了,那些依附希尔家族的贵族自顾不暇,不会再有闲暇费心管我们这些小兵的。”

大块头男人压低声音:“地窖里藏着的金币我悄悄拿走了一部分,下周我就能找到机会溜走。”

他的音量很轻,仅限小个子士兵听见,但芙蕾与安不是常人,他们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对方的话。

“不管你想去哪儿,我反正要去烁星领。”男人举着酒杯,露出些许神往的表情,“听说那边是个重新开始的好地方,圣都有很多贵族喜欢在夏天去烁星河边度假。我可以继续干我熟练的行当,为贵族老爷看大门。”

“你在开玩笑么?要是让贵族老爷知道了你在这边干的事情,谁还愿意雇你当守卫?”

“贵族老爷们才不会在意雇佣兵的过去,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从孤风领流落到烁星领的老兵,他们喜欢听老兵亲口讲述战争故事。”男人灌了一口啤酒,想了想又补充,“就算他们不喜欢,他们的孩子也会喜欢。”

“得了吧,战争故事。你在孤风领这几年有杀过人么?我经历最凶险的战斗是驱赶跑到宅邸旁边筑巢的野猪,我感觉我的四肢跟我的剑一样都快生锈了。”

“管他呢,去了烁星领就安全了,那边可是数百年没有征战了。”男人又自顾自倒上一杯酒,“说到底,不管依特诺还是希尔家族,只要能让我每天都能喝酒吃肉,谁在乎投奔的是哪个势力?”

“你说的没错。”小个子士兵点头附和,两人碰杯,又喝干了一杯酒。

“对了,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小个子士兵神色犹豫,“我考虑过了,我想带玫德一起走,可我们两个加起来的盘缠凑船票钱已经很难了,接下来根本没有安顿的费用……我不想让她露宿街头。”

“玫德,你那个小相好?哈哈哈,不用考虑那么多,跟我一起去烁星领,我们能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女侍者端着沉甸甸的托盘越过酒馆中间的过道,将散发热气的食物放到少女与少年面前。

“两位的餐点,请慢用。”

“很丰盛呢,多谢啦。”芙蕾微笑致意。

酒馆里又进了新的客人,女侍者前去招待,而那两名士兵也互相搀扶着走出了酒馆。

“听得我也好想去烁星领看看啊。”芙蕾支着下巴,“干脆下次找个理由去烁星领吧,听说那边的祭典办得很火热哦。”

安用苍白的手指抓起切成小块的牛肉,随意地丢进嘴里:“不等伊莎贝尔就去么?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大吵大闹的。”

“也对,真拿那个惹祸精没办法呢。”芙蕾叹气,“那么就等找到伊莎贝尔,然后一起去看吧。”

“好。”

木窗外的丛林逐渐昏暗下去,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点暗红色边角。酒馆又换了一批新的客人,而芙蕾与安也已差不多半饱。

芙蕾侧头望向夜色下昏暗的丛林:“说起来,一路上见到的人差不多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呢。依特诺教廷入境的消息根本瞒不住,有钱人准备逃离孤风领,平民则在囤积粮食,希尔家族应该也在做最后的准备。”

“确实,大军出征不可能不被察觉。”安点头。

芙蕾拖着腮,微笑着看着安喝牡蛎汤:“其实不用劳烦陛下离开圣都,只需要派出我与伊莎贝尔,再加上一个军团的极光守望,即使不能铲平希尔家族,也能拔掉在希尔家族在孤风领的根系。”

安以优雅的姿态放下汤碟,对骄傲的至高之剑微微一笑:“接下来的事项决不能有闪失,我们要对抗的不只是希尔家族,还是保险一点好。”

“话是这么说,主帅带着随从在军队前面探路,可一点都不保险哦。”

安被逗笑了:“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奈比镇,珀尔泊斯诺的小女儿曾经留宿的地方,也是她被永寂魔女抓走的地方。那座洋馆现在被一队异端审判官看守着,至于冰蔷薇本人,根据线报,她最后还是落入了希尔家族的手中。”

“很遗憾,那位冰蔷薇没有达到我希望的效果。”安表情平稳,“原本我希望能再多几个月的时间准备,我们调集的军队数目太少,正面强攻的话,不足以撼动万仞顶点的城墙。”

“你总是这么说,但是从来没有打输过一场战争。”芙蕾稍稍凑近安,“主神都说了些什么,透露一点给我好不好?”

“希尔家族仅剩下了万仞顶点这一个依仗。斐洛岚堡垒已经倾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神谕如此。这应该可以解释为什么希尔家族提前进攻了万仞顶点,如果不能果断地拿下一个据点,黄金舰队就足以将他的军队轰杀。”

“此外,深渊舰团的其中一支在复仇之海损失了他们的旗舰,据说是被希尔家族的舰队所袭击。”

“连我们的飞空艇也很难对付深渊舰团,希尔家族有那么庞大的舰队么?”芙蕾露出惊讶的神色,“在送走冰蔷薇的几个月里,孤风领究竟发生了什么,真令人好奇呢。”

“我们很快就会找出答案的。”安微笑,轻声念叨碑书中的词句,“‘作为虔信者应得的报偿,我将为这片土地带来暴戾与征战,其后便是悠久的和平’。”

846年秋,教皇德里安·瑟欧尔柯率军远征孤风领,剑指万仞顶点,第三次圣战中最辉煌的战斗即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