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题:现在,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法耶教授厚重的声音在狭小的黑屋子里激荡。

时间已经来到周二上午,这是形式魔法实践课的考试时间。教学上特立独行的法耶教授,就连考试方式也不同寻常。学生们被依次领到学园后院的小房间里,进行单独口试。

口试共有五题。前面四题尽是「朝霞的颜色」「海水的味道」等等常规试题。虽然乍看也都不像会出现在考试里的问题,但考虑到形式魔法实践课望天观海的一贯风格,法耶教授会出这样的考题,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的发展。

唯独现在这最后一题——拉上厚重的帘布,让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然后问考生听到了什么声音?除了这句话本身,曈昽什么都没有听见。她屏息凝神,试图分辨出空气中一丝一毫的响动,但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响起了贤士堂唱诗班的歌声——

「你呵护弱小的羔羊茁壮长大,你帮助穷苦的孩子找到新家……我们称颂你的崇高,我们赞叹你的伟大,我们要让世人全听你的话……」

曈昽使劲摇了摇头。她想象这段歌声像一块装在颅内的粘土,通过摇晃脑袋可以把它从两只耳朵甩出去。

「孩子,告诉我,」法耶教授又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声音?」

「我没有听见声音。」曈昽答道。

事实上,她确实听见了一些声音,比方说法耶教授说话的声音,还有缓慢而沉稳的脚步声,但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些肯定都不是法耶教授想要听到的答案。

「再听听,再听听……」

于是曈昽深吸一口气,继续凝神静听。这一回,耳边倒是不唱歌了,可她又回想起了学业帮扶的事情。她最近一次完整听完贤士教的赞美歌,就是她在贤士堂外等待冥域的过程中。过了这周考试周,学期就结束了,这意味着如果这周不把朝晢的事情办妥,就不得不拖延到下个学期,或者拜托蛇隐写一份假报告,冒着被月见发现的风险……无论如何,已经到了不得不下定决心,有所行动了的时候了。

「现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浑厚的嗓音又一次打断了游离的思绪。教授说话的时机颇有节奏感,总是在心思离体而去、将要飞入云端的时候,拉一把,将它牵引回来,就像放风筝一样。大概是为了防止考生睡着吧。

曈昽可没有睡着,相反,她的心情变得愈发紧张。她用力睁大眼睛,想要获得一些额外的线索,但眼前始终漆黑一片,以至于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眼睛到底睁开没睁开。她心里有些埋怨,觉得这有些不公平,因为人的耳朵本来就是眼睛的僚属,没有视觉的指引,听觉很难独立识别出发声的物件,除非声音足够特别,或者是完全没有视觉特征的事物。然而现在的状况显然不是这样。

「还是没有听到声音?」

还好房间里一片漆黑——曈昽转而感到庆幸,否则教授就会看到自己的脸,不是吓得煞白,就是憋得通红。她不禁想,前一位考完的蛇隐是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下一位的冥域又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是蛇隐的话,她一定会捕捉到其他人忽略的细节,给出一个看似投机、却令人服气的答案。

如果是冥域的话,她总是能找到一个常人预料之外的角度,给出一个让人耳目一新、仿如醍醐灌顶的回答。

想到这里,曈昽恍然意识到,这题考的说不定是考生的灵性:不是识别某种细微声响,而是对无声的理解方式。或许她之前的思考方向就完全错了,她不应该尝试贴近一个标准答案,而应该构思一种富有个人特色的解读。

「你听到了什么声音?这是最后一次。」

来不及了,事情已经到了时不我待的紧要关头了!

曈昽又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学园后院这间小黑屋不是曈昽的福地,每次离开房间时都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来到户外,青草地反射阳光格外刺眼。曈昽伸手遮了遮眼睛,从指缝中瞥见对面仓库前排队待考的同学,冥域、弧光、星疏他们,还有一个戴着橘色发带的低年级小朋友,正紧张地望着这边。

「下一个!」身后的法耶教授朝他们喊了一句。

曈昽遵守考试纪律,背上自己的背包,默默离开后院,回到中庭,抬头看见前一位考完出来的蛇隐,倚着墙站在廊下楼梯口附近,似乎是在等她。天气炎热,蛇隐解开了短礼服的衣领,用手握着一头,左右抽打着空气以打发时间。见曈昽考完出来,她迫不及待地上前跟她交流试题答案。蛇隐仿佛是为考试而生的,唯有在考试周才能见到她如此兴奋。别人考试完都是一脸疲惫,而蛇隐却才杀得兴起。

「曈昽,曈昽!最后一题,你是怎么答的?」

两人简单交流几句。得知蛇隐在小黑屋里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曈昽心情顿时放松了大半。

「那蛇隐是怎么回答的呢?」曈昽反问道。

「我答的是——」蛇隐清了清嗓子,「我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啊…有道理!」

的确,当时曈昽聚精会神监听周遭世界的响动,却忽略了来自自身内部的声音——不过曈昽转念一想:如果这就是问题的答案,那法耶教授直接问即可,何必把窗帘全都拉上,让考生在黑房答题呢?莫非,这也是障眼法?

蛇隐眨了眨眼睛,问:「那你呢?」

「我…我的回答是——」曈昽抿了抿唇,「我听见了虚空的残响……」

话音未落,蛇隐便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我不是取笑,哈哈——」蛇隐一边说,一边还笑个不停,「我是真心觉得答得妙!哈哈——你这个…说不定正好合法耶教授胃口!哈哈——」

曈昽不好意思地陪笑了两声。

法耶教授在课上强调体悟自然,要求学生不仅要辨明事实,而且要感受事物的本性之美。他就像一位古风时代的吟游诗人,认为比起干巴巴地报告事实,诗歌的语言更容易通达世界运行的秩序,优美比真实更加贴近事物的本质。所以曈昽回答说听见了「虚空的残响」,不是没有迎合教授的心思。

「教授第十四周的课讲过:要把心放平,平得像一面镜子,这样才能映照出世界。」蛇隐想得比曈昽自己还要多,还帮曈昽解释,「你看——没有声音就是虚空,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无扰动的心镜,心镜映照虚空,就叫做『虚空的残响』!」

「照这么说的话,」曈昽顺着蛇隐的思路往下想,「回答『虚空的倒影』或者『虚空的反射』会不会更好呢?」

两人接着讨论了几段。没过多久,又看见冥域从后院那边走过来了。她步履沉重,双手背在身后,阴着脸,眉头紧锁。听见曈昽和蛇隐远远地打招呼,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睑。不过,她这故作深沉很快破了功——就在她经过教学楼梯间的时候,狐鸣忽然从楼上冲了下来,直接扑在了冥域身上。

「考完啦——!」

「呜哇——干什么?!」

冥域被扑了个踉跄,差点摔到外边草地上。站稳后,她先是扶住了也要摔倒的狐鸣,随后又捏了一把狐鸣的脸,以示报复。狐鸣摸了摸脑袋,微笑着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她的腰间挂着一枚铁坠子和一挂彩色玻璃珠,晃起来叮嗒作响,大概是什么护身符之类,祝福自己考试能过的东西。

跟曈昽她们不同,狐鸣没有选修法耶教授的形式魔法实践。这边在小黑屋里琢磨虚空的时候,那边在二楼教室里考艾斯特里恩古代史。狐鸣是考完直接冲下楼的,也就是说,同样选修了古代史课的朝晢就在楼上。曈昽拽紧了背包的背带,朝楼梯上望了望,这会儿已经陆续有其他学生下楼来了。曈昽又抬头望了一眼钟楼,指针正巧走到十一点半,钟楼传来「当——」一声响。

接着四人聚到一块,相互打了个招呼。蛇隐迫不及待地问:「冥域快说说,最后一题你是怎么答的?」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狐鸣抢过话,「什么题?」

于是,蛇隐跟狐鸣简单说明法耶教授的题目,也把自己和曈昽的回答告诉了她。

「好好玩!那你是怎么说的,冥域?」狐鸣睁大了期盼的眼睛。三人都看向冥域,等待她的回答。

「总之根本就没有声音,对吧?」冥域谨慎地扫了一眼曈昽和蛇隐的反应,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自己的上衣,「当时我说的是——我听见了无物的表征。」

「喔——」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感叹。

「你们这算是什么反应?」

「赞叹!」蛇隐朝冥域竖起一根大拇指。

「是一个冥域式的回答!」曈昽也应和道。

听到回答的瞬间,曈昽就理解了冥域的思路:环境中的运动传到人的耳朵里,就会变成声音。这个声音代表了在环境中运动的对象,所以是一个表征。如果把静止看作是一种特殊的运动的话,那么万籁俱静,就意味着万物皆止。稍加联想便是:无声是无物的表征。

「没用!」冥域皱着眉,忧心道,「如果不合法耶心思,管你什么式的回答,也照样没分的。」

「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反正现在就数我的回答最没创意,」蛇隐两手一摊,「看来,这回难免要被你们超过了。」

「嘿嘿嘿!要我说,你们刚说的这些都不行!」低头沉吟许久的狐鸣,突然亮起胸有成竹的眼神,吊人胃口地说道,「想听听本小姐的答案吗?」

「不想——」其余三人异口同声。

「诶——?!怎么能这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一副受委屈想哭的夸张表情。

「哎,怎么说……」冥域一边挠头一边解释道,「你没处在那个情境,就感受不到小黑屋里那种压抑。真的在小黑屋里接受盘问,跟想象自己在小黑屋里说出帅气的台词,完全是两码事的。」

「不想听也得听!」狐鸣嘟着嘴绕到蛇隐和曈昽身后,双臂一左一右地搭在她们肩膀上,身高差距几乎要把她给架起来,「听好了,我的回答是:我听见了自我与非我的界线在不断消融!」

「喔——是很有预测学特色的答案!」曈昽机械地拍了拍手。

不过有一说一,狐鸣的回答的确称得上精彩:自我与环境是一体两面,是在相互打交道的过程中不断涌现出来的,过多过少的交互都会让自我与环境的区分变得模糊。如果身处某种「感觉的盛筵」,在灯红酒绿中与环境频繁交互,那么自我会在纷杂的世界中迷失,最终与环境融为一体;而身处静寂的小黑屋,看不见也听不见,与环境的交互显著变少了,自我的存在感也会逐渐消失。自我的这种特性,正是灵修和预测的根本原理,无怪「不世出的占卜天才」会想到这一层。

「嗯……回答倒是挺有意思的,」蛇隐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评论道,「就是感觉考错了科目。」

「哪有!谁说的?!冥域,你说呢?」

「哎,」冥域半转过身看向草坪,「我跟你们这些神秘主义者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什么意思?!」

「朝晢——」

原本狐鸣正要发作,蛇隐却突然唤起朝晢的名号,让另外三人收起了端绪。她们顺着蛇隐的视线,在楼梯上发现了朝晢的身影。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朝晢就躲在楼梯拐角处的护栏后面,看着下面四人聊得起劲。听到蛇隐叫唤,朝晢扶着栏杆探出身来,却迟疑着没有下楼,是狐鸣箭步冲上楼梯,把她给生拽了下来。

「主席叫你呢!还不快下来一起讨论讨论!」

「主席——」朝晢踉跄着被拽到蛇隐跟前,顺势朝蛇隐鞠了一躬,但很快起身作势要走,「我先去吃饭了……」

「急——什么!」

狐鸣抱住朝晢的手臂,硬是把刚才众人关于小黑屋问题的讨论给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又要追问她的问答。朝晢板着一张不耐烦的脸,看起来有些反感狐鸣的强问强答。再者此时不断有学生从楼梯上下来,时不时会碰到堵在楼梯口的五人,打断狐鸣的话。朝晢也左顾右盼,对狐鸣的转述有些心不在焉。

曈昽注意到,朝晢似乎跟平时有些不同:她的嗓音低了一些,眼神中透着冷淡,往常的退怯被完全抹去了。仿佛两天考试日的磨砺,令她的性格凭空多生出了几束锋芒。曈昽跟旁边的冥域对了个眼神,接着目光一直盯着朝晢,腿向后迈两步,在檐廊的矮墙上放下背包,趁着她们说话的时间,悄悄地从背包里取出一本蓝色封面的旧笔记。她把笔记本攥在手里,心脏开始「砰砰」地跳动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题?」听完狐鸣的介绍,朝晢皱着眉,拉长了脸说,「出题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冥域听到这话笑出了声,用力点头应和。

「哎呀!别管为什么,总之现在就是有这样一道题,」狐鸣催促道,「快说说,你会怎么回答?」

朝晢眼珠子转了转,回复道:「现在没工夫闲聊,等想好了再跟你说……」

「现在说嘛!你赶着去哪里呀?下午还有考试呢!」

「我按时回来就是了……」说着,朝晢从狐鸣怀里抽出手臂,迈步朝大门方向匆匆走去。

「等等!」就在这时,曈昽从背后叫住朝晢,把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她,「这是昨天说好的草药学笔记。明天考试可要加把劲!」

朝晢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曈昽,犹豫着不肯接。于是曈昽又补充道:「好不容易才从伶余学长那里要到的,可别辜负了学长一片心哦!」

听到这话,她双臂耷拉下来,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地接过笔记,又皱了皱眉,「怎么一股怪味道?」

「啊…这是——」曈昽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一片空白,心脏仿佛被悬在了半空中。她慌忙解释道,「可能是……烧什么东西熏的吧!」

「咦?难道是学长的味道?」原本没趣的狐鸣又起了好奇心,凑上前来用鼻子嗅了嗅,「可惜我什么味道都闻不到!快说说,是什么味道?」

「伶余彦是卡莱的助教,笔记上有股药味也正常,」蛇隐边说边把手臂搭到曈昽肩膀上,说完又扭过头来,嘴角扬起,意味深长地看着曈昽,「我说得对吧?」

「嗯……」冥域也一步上前帮忙解释道,「应该是酢浆草灰的味道,因为是火属性的所以有些刺鼻,但还是带有一些草香……」

朝晢身材在五人中最为矮小,现在蛇隐、曈昽、冥域三个肩并肩把朝晢围在楼梯口,俨然一副校园欺凌的场面,压迫感令朝晢不由得小退半步。她耸着肩膀,目光在三人脸上跳动,不等冥域说完,就把笔记匆匆塞进自己包里,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顺着檐廊穿过中庭,从大门那边出去了。余下四人就站在楼梯口望着她离开。

整个过程呆站在一旁的狐鸣始终处于状况之外,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等朝晢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之后,狐鸣回过神来,冲另外三人问道:「你们刚干嘛呢?怪诡异的……那个味道真的很奇怪吗?」

「这个你得问她。」蛇隐笑了笑,看向居中的曈昽。

「你很有写小报或者当骗子的潜质,」冥域也把目光落到曈昽身上,「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该不会以前也骗过我吧?」

「哪有!我刚才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曈昽把手按在胸口上,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自己的笔记本上一股子薄荷味,大概是在做萃取实验的时候,不小心滴漏到封皮上的。自己一直沉浸在薄荷的味道中,习惯了反而闻不出来了。方才朝晢突然问起味道的事,她还以为已经露了馅,没想到被蛇隐和冥域一人一句,又给圆了回来。

狐鸣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啊…你们在合伙骗她!那本笔记不是伶余学长的,对不对?!」

「我可不是什么同伙!」蛇隐笑道,「只是这软皮抄扑面一股薄荷味,是个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还有,」她又转向冥域,「薄荷的气味哪里像草灰了?更离奇的是,一个草药专业学生居然这么轻易就信了鬼话,也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也没说错,薄荷的气味就是很像烧草灰。」冥域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她今天确实有点反常,气质跟平时不一样,怕不是考砸了迁怒于我们。」

「嗯,」曈昽也有同感,「好像跟我们特别生分……」

「而且像根木头一样,对学长的笔记一点反应都没有……」狐鸣眨了眨眼睛,「可是她不是一直这副德行嘛!总是阴森森的,城府颇深的模样……反倒是你们,为什么要给她下套呢?快从实招来,你们到底搞什么名堂!」

冥域答道:「还不是为了搞清楚她在搞什么名堂,你应该叫她快从实招来才对。」

「啊——我知道了,黑幕是冥域对不对!终于下手对付情敌了……」

「怎么可能!估计还是学业帮扶的事吧,但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的吗?」见曈昽和冥域都没有要说的意思,蛇隐主动捅破了这件事。她伸手摸了摸狐鸣的脑袋,继续说道,「正巧现在知道她的事的四个人全在这儿了,曈昽,你的计划是什么?」

「还不好说……」曈昽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把笔记交到朝晢手上这一关算是过了,但这只是开幕的序曲,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至于最后能不能够成功,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曈昽低垂眼睑,搓了搓手心,补充道,「主席,可以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再向您说明情况吗?」

蛇隐点点头,「两个人能做好的事情,就不需要更多的人。我等你。」

「诶?别啊!」狐鸣不干了,拉住曈昽的手臂追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那本笔记是怎么回事?薄荷又是干什么用的?话说一半说完呀……」

「好了好了,我们吃饭去……」

蛇隐把狐鸣的胳膊反剪到背后,押着她往后院餐厅那边去了。

待蛇隐和狐鸣打闹着走远,时间又过去了一些。曈昽心里计算着,朝晢应该已经走得足够远,现在差不多是跟上去的好时机。如果顺利的话,朝晢的事情的真相,在今天中午就可以揭晓了。

曈昽把背包重新背到背上,回头招呼道:「冥域,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出发!」冥域用有力的声音答应道。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手里多了两个拳头大的小花盆,里面栽着两株绿色的荧光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