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三封情书,已经回复了其中两封,却还有一封没有回复。不过第三封根本就没看,所以就算不回复也无可厚非。而且寄信人树言乃月理也已经死去,就算回复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给出回复之后,和濡峨小姐定了下次去地下酒吧的时间,便打开门试图离开。但是一打开门一旁等候已久的春香就扑了上来,正好被濡峨小姐看个一清二楚。

“……喂肆番,那个人是…妈妈吗?”

“妈妈?!”

“不不不——我是从您的气质判断的,并没有冒犯您年龄和外貌的意思。”

“看上去有那么老吗?我今年才二十二岁喔!”

“所以说不是从您的外貌判断的……”

濡峨小姐极力地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语进行辩解。

“……类似姐姐的人吧。”

我尽可能地以奇怪的说法将她引导向“远方亲戚”的思考线上。

“类似?”

“——你好,我是浅朝春香姐姐哦,平时负责照顾肆君的生活。”

“哦哦…你好,我是濡峨凉……”

总之趁着濡峨小姐还没弄清楚,强行吧春香拉走了。刚一出公寓就下起了绵绵小雨,不过幸好春香有带伞,我们便撑着同一把伞在人行道上信步而行,并且在中途又打了一次电话给由暗小姐,接电话的还是瞳帆。

“你……又怎么了?”

“你们已经查出真相了吗?”

“嗯…嗯,差不多……出去搜查的小组都陆续带回来情报,整理一下大概就能得出结论了。”

“那作为借枪条件的解答就不需要了。我把枪放在警察局门口好了。”

“解答?喂难道你…?!”

我没等他说完,挂掉了电话。由于终究还是用不惯触屏手机,我还是跟春香换了回来。或许对于死去的形衣来说有些失礼,但我已经按她说的达成她的要求了,她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吧。

“解答?肆君知道了杀人案的凶手了吗?”

“嗯……算是吧。”

“是吗——那既然久违地一起出来,就一起去吃饭吧?一边吃一边告诉我你的解答——好久没愉快地一起聊天了呢。”

“你不是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吗?”

“浅朝财阀旗下的饭店我可没过不要喔。只要是家里的东西我就允许哟。”

“可是,你不了解案件细节,就算我跟你说你也摸不着头脑吧?”

“其实我从那个小女孩口里套了很多事件的内容哦,就算要我推理也没问题。我只是想要和肆君聊天而已啦,听不懂也没关系的。”

听不懂的话还有什么意义?不过由暗小姐也真不愧是一点都不专业的警察……要是换做别的警察,这种案子早就一两天就破了。

于是,与来时不同的是——我们走到警察局,并且从警察局走到浅朝财阀旗下的大饭店的漫长路线上,姑且聊了许多漫无边际的事情。

“——那么,现在开始就是正式地解答了吧?”

饭桌上,春香在满汉全席面前这么说道。

我坐在她旁边,一时半会没理解好状况。听她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也一时间没能释怀。按照事件的经过来看,浅朝春香在踏进酒店的第一步就被一个老人认了出来,并且因此得以品尝满汉全席。

跳跃性真大。

“首先是第一起事件——记得应该是部也班生同学的事件。肆君,这起事件的解答是什么?”

她说着,给我夹了一个炸虾饺。

“只是简单的时钟诡计而已。对方试图利用我记忆力差的弱点来使我混淆时间概念并且忽略重要线索。操作我手机的紫木式未将我的手机时间调早了三十分钟,也就是在我的时间概念上增加三十分钟,因而我得以在十点二十看到路过的部也班生。但是此时只是九点五十。如果确认共犯的话,首先是式未。然后,则是回答警方错误的分别时间的形衣。而往后,濡峨凉将我带到家中聊天,试图在我离开时将我的手机时间调回标准时间。但是,此时出现了一个失误,使我看到的时间是还没调回原样的时间,也就是增加了三十分钟。你那天在我回家后,不是像人体时钟一样和我说‘凌晨一点整’吗?可是我当时走的是绕到凭明高中的路线,而我看到的离开的时间是十二点四十分。绕近路或许能够在二十分钟内回到家,可凭明高中到家里的步行时间至少三十分钟。所以因此能够确认,濡峨凉也是共犯之一。”

“全都是共犯呢——那么主犯呢?或者说凶手呢?啊,不准把我说成是物品一样!我那天可是因为看不到肆君会来在一直担心呢!一直时不时地看着时间喔!……这个很好吃哦,啊——”

我姑且看都没看就用嘴巴接过她喂到我嘴里的菜。

咀嚼。

吞下。

美味。

“这就涉及到不在场证明的判断了。当晚树言乃月理十点到十二点一直都在那个会营业到很晚的小书店看书,紫木式未既没有出入记录也无法翻墙,而且那副身躯也无法杀死有些肌肉的部也班生。濡峨凉也由我证明了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家。那么剩下的嫌疑便是嵯山形衣和树言乃月理。那么答案也很明了了,杀死部也班生的便是嵯山形衣。”

“诶?可是按这么说,施行诡计不是为了延迟目击时间以制造树言乃月理的不在场证明吗?如果是嵯山形衣的话,这个诡计又有什么意义?”

“诡计的意义就在于诡计。毕竟我是不知情的人,并不是他们的共犯也没有理由帮她们,所以她们一定考虑到我有可能会将诡计的真相暴露给警方——这正是计划的重点,但我并没有这么做就是了。至于原因……终究只是因为没有计算过时间而不太清楚罢了。刚刚我才暗中测试了一遍。总之如果暴露了诡计,我所收到的三封情书也肯定会作为证据提供给警方——那么断定树言乃月理是凶手就是意料之中。毕竟树言乃月理那时候在警方看来有着‘为森院夏弦报仇’和‘保护我’双重理由。不过事实上这都不过是迷惑警方的伎俩,二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完全脱罪。”

“那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做诡计?”

“这和将尸体打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以及在如此密集的时间内杀人是同一个理由——拖延时间罢了。毕竟没打算脱罪,在完成杀人后享受完最后的人生而已。”

“明明不那么做也是可以的……真是悲伤呢。那么原因……呢?”

“树言乃月理和嵯山形衣都曾是欺凌森院夏弦的最大帮凶……不对,要说是主犯没错。毕竟欺凌的主要形成和主要组成因素都是‘气氛’,而她们两个都曾是气氛的营造者。一个负责打压,一个负责扩散。并且树言乃月理还曾失手——大概是如此吧——将森院夏弦推下了高楼坠亡,所以杀人或许只是为了赎罪而已。而月理因为已经杀了‘森院夏弦’,所以应该是自愿担当了第一起事件中‘替罪羊’这一角色。虽然我完全不能理解就是了。”

“这样啊这样啊——那第二个幡因甘田事件呢?好像是个很残忍的碎尸抛尸事件呢。”

“那个并没有运用什么诡计,也算不上什么问题。凶手按濡峨小姐说的,是月理没错。濡峨小姐或许是借了通行卡给月理来冷藏尸体。但是抛尸的则另有其人,原因是因为月理和形衣在十点到十一点都在电影院看电影。话虽如此,警察只查证了抛尸的不是月理,但并没有查证抛尸的是不是形衣。警察的这一次调查就在于完全没有将重点放在嵯山形衣身上,并将犯人局限于一人。因此抛尸的很大可能是形衣,而达成这一条件只需要月理把通行卡给形衣就好。至于碎尸和抛尸的原因,也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拖延时间,只是比较不幸又或者说是幸运的事,幡因甘田有对关心儿子的父母,因此他们完全没有拖延到时间。所以树言乃月理那天才匆匆忙忙地叫我出去告白——她是第三封情书的送信人。”

“这样啊……那往后的‘树言乃月理事件’和‘嵯山形衣事件’——则是自杀了吗?”

“嗯。因为树言乃月理住的公寓听警察说已经完全调查过了录像,并没有在死亡时间段看到有人进入这一楼层,而当时楼层的人们也都还在睡觉,所以也只能是自杀了。”

“可是我听说有一条血迹在客厅一直延伸到玄关吧?那难道不是月理试图逃跑的证据吗?”

“不,如果真的有凶手,那么将她伪装成自杀才是正常的做法。根本不用打开门。而这一开门的行为以及将血迹拖动的行为,与上述的各种离奇行为同样是为了拖延时间。干涉警方调查,好让嵯山形衣享受完最后的人生罢了。因此联系了学校里唯一一个弓道部的成员哀终良哉明果,让她帮助自己匿藏凶器。只要和明果说自己是营造气氛欺凌夏弦的人,明果肯定会提供帮助。而为了避免血流到阳台露出马脚,让明果将毛线系在弓箭和手术刀上从楼下射到阳台,而屋内的月理则将凶器拿到客厅,先割伤自己制造存在凶手的假象,然后将血液拖到玄关,打开门锁,在玄关处用手术刀切开自己的颈动脉。在结束之后手术刀会掉落到地上——以此为信号,明果迅速拉扯毛线。”

“总感觉回头想想有些自作聪明过头了呢。”春香吃了一口饭一口蒸鱼,将一撮手撕鸡放到我的碗里。“那么‘嵯山形衣事件呢’?”

“……那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如果说先前几件事都是在昨天由暗小姐闯进家里的时候知道的,那么那时候的由暗小姐不可能会知晓今天的案件才对。

那么形衣的事是谁告诉她的?

“是那个小女孩警察告诉我的哦,似乎是在找我的时候试图威胁我,想要让我带她去找你。不过说着说着就什么细节都说出来了。”

“……”

“真的哦!”她拿出我曾经和她换的手机。从古老模糊的屏幕上,看到了早上和由暗优的通话记录,在我和瞳帆在警察局的时间段里。“我才没说谎,好像还听她说是什么密室什么的棘手案件。”

“……那个也是自杀。”

“可是,她说自杀却没找到凶器啊?而且也没能找到查到足迹不是吗?”

“凶器是折叠小刀,被我吃了。之所以没有足迹,只是因为形衣颈动脉喷出的血冲刷掉了而已。”

我将碗里的手撕鸡全部送入口中。依然是美妙的味道。

“啊?肆君你吃刀子了吗?”

“没有。吃了又吐掉了。”

准确来说是鼓起双颊腾出空间将小刀放在嘴里,因此才没有说一句话。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一醒来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我以为你是为了躲那个女警察,就想着反正追踪器也在我身上,去找你也不可能随便找到,你手上也还有联络我的方式——既然如此,就稍微报复一下他们用你来威胁我的这一行为。嗯,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实际上真正称得上是报复的是在警察局时的那件事吧。

“……”春香愣了一下。“诶?难道肆君真的被威胁到了吗?那也就是说有在担心我对吧?我好开心呢——!!”

说完,她放下筷子强行把我拉到了她的怀里,让我坐在她两腿中间空出来的位置,一边喂我吃菜一边抚摸我的头。

担心吗……

她要是想这么认为,就随她开心好了。

回望作案手法,嵯山形衣与树言乃(大概是)二人所制定的计划,不难发现,二人的凶手和帮凶身份是替换过来的。第一起事件中,月理将本应属于形衣的“嫌疑人身份”握在手中,取代了形衣,将嵯山形衣立于不被怀疑之地。而如果警方就算攻破了第一关,将形衣列为嫌疑人之一,也会碍于时间问题无法取证获得拘留权限,因而拖到第二天。但一旦拖到第二天,二人“凶手”和“帮凶”的身份就会再次互换,假设跟随着第一起事件的真相进行推测的话,肯定也会将第二起事件的嫌疑人也首先锁定形衣。

这样一来就中了圈套。

而就算没有真正攻破第一关将月理列为嫌疑人,对于那两个已经决定死期的少女来说也是好事。因为这依然是圈套——尽管是下位替代的计策,对于只想拖延时间的她们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毕竟她们,笼络到了几乎所有的关键证人。

甚至连我,也成为了帮凶的一份子。

杀人是极端行为,所以是极端。

犯人是割喉致死,所以是割喉

诡计是互相替代,所以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