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威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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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德大人要再添一碗吗?】

「哦……麻烦了。」

竹心自然的接过玄德手中已经空掉的饭碗,她此前从未和玄德一同吃过饭,她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玄德的饭量的,即便是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孙乾她们也不可能精准的判断出玄德的饭量。

然而竹心倒是计算的八九不离十,添过饭的饭碗中只有原来的七成,但是玄德却不会感觉到过多或者过少,甚至在全部消灭了之后便会正好感觉到饱腹感。

【姐姐~我也要添一碗~】

【不行哦,女孩子吃太多身体会走形的,今天已经足够了,所以不行。】

与之形成对比的则是婉儿也吵闹着要加饭来着,但是却遭到了竹心的严厉呵斥,玄德可以想象,如果不是自己在场的话,恐怕竹心要对婉儿唠叨一会儿了。

姐妹么……这倒是个新鲜的组合,面前的二人看上去就像亲姐妹一样,相处自然又毫无做作之感。‘糜’与‘甘’必然不会是亲姐妹,玄德在初次见面时便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她们自称兄长是孔融,这方面来判断必然不是亲兄妹了,而很明显竹心和婉儿也应该是来自不同的家族,这方面的事情玄德还没来得及提起兴趣,当他提起兴趣的时候倒是越来越觉得该好好思考这二人的底细了。

「不过说起来……她们好慢啊,且不说羽,就连跟在孙乾身边的飞儿都没回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玄德喃喃道,一边百无聊赖的坐在桌案前面,看着竹心和婉儿收拾那些盘子和碗,以她们现在的配置来说,应该不用他太过担心才对,毕竟她们都是心中有底的人,做事知道尺度,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骚动的。

【玄德大人在等她们回来吗?】

「是啊,按照约定的时间,她们早就该回来了才对。」

【冒昧的问一句,她们去了哪里?】

在收拾完之后,竹心坐在桌子的侧面,对玄德展现出了兴趣,自然不知道婉儿被打发去干什么了,大概此刻被留在厨房里刷碗了吧。

「收集情报,就像我们今天做的事情一样,羽去了城北,而孙乾和飞儿去了城南,就是这么一回事。」

【城南和城北是有限制的,玄德大人知道吗?】

「限制?什么限制?」

竹心的话倒是迅速引起了玄德的兴趣,因为这是他从未听过的信息。

【平民百姓在日落之后便不能走中央的大路了,无论是通向哪个门的都不可以,所以如果她们现在真的在城南和城北的话,只能摸索着小路回来吧……这城内的小路错综复杂,夜晚走的话,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

「这是个什么规定啊?有什么作用吗?」

【……徐州是个适合贵族居住的城市,这便是其中一个原因。】

竹心的表情没有什么起伏,但她的目光并没有与玄德对视,她只是有些呆然的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

【贵族和平民有着本质上的差距,所以出现任何荒唐的规矩都是不会被制裁的,官府要依靠贵族的金钱来存活,而贵族则靠着官府撑腰越来越过分。】

她的语气有些悲哀,仿佛自己也是那无可奈何的平民一般,但她身上的服装以及她的言行举止无不透露出自己贵族的身份。

说实话玄德倒是一点也没有感觉到竹心和婉儿有什么令人厌恶的贵族的特质,那些曾经在小小的地主身上都见过的傲慢自大,以及目中无人,在竹心和婉儿身上一点也找不到。

「所以……你也知道这个规则的内幕是吧?」

【是……毕竟,这是兄长定下的规矩。】

竹心的语气依旧充满了悲哀的色彩,玄德不清楚这规矩能够给贵族带来什么,但是很显然,这不是个令人愉悦的话题,并且,这应该是涉及了一些机密的问题。

「算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不用再继续往下说了,你应该也不想说吧?」

【……多谢玄德大人体谅。】

「看来你很讨厌这个规定呢……」

【我无权干涉,也没有资格评价,但是……我并不喜欢。】

这是竹心的心里话,可能她是故意说给玄德听的吧,但是玄德能够感觉到她切实表达了她的厌恶,虽然很隐晦就是了。

连下跪和粗言相向这种侮辱都没有半点表示的竹心,却对所谓的规则抱有厌恶之感,令玄德不由得感兴趣了,那究竟是个什么规定呢?

【姐姐!都已经收拾好啦~】

婉儿从厨房走了出来,从挽起的袖子和身上溅上的水渍判断,应该是被打发去洗碗刷锅了。

【是么,辛苦了,那么玄德大人,我们就先行……】

【诶——?又要回到房间里闷坐吗?】

【哈……婉儿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玄德大人面前无礼,还有那不叫闷坐呀,那是为了让你改掉这些毛躁的习惯静坐而已,如果你不能保证自己的仪态的话,兄长怪罪下来姐姐我可——】

玄德就这样望着这对姐妹,似乎能够从中获取一些信息,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觉得有趣,所以他用手拄着下巴,打算在这段吵闹声中消磨时光……毕竟最近正经的思考也太多了点。

「既然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留在这里呗。」

【诶——?】

竹心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除了问题,听错了。

「所以说,既然小婉不打算回去,那便多呆一会儿,没什么不可以吧?而且我现在也很闲。」

【真的嘛——?!姐姐!姐姐!玄德大人要我们留下来呢,这是没办法的事对吧?呐?】

竹心小心翼翼的确认着玄德是不是在试探自己,又看了看双眼闪烁着亮光的自己的妹妹,然后叹了口气。

【唉……既然玄德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就失礼了。】

但是很显然,竹心因为没有料想到这种情况而显得有些坐立不安,虽然还是坐在玄德旁边,但是很显然现在她并没有想要刻意制造话题的意思。

「平时你除了修礼仪课以外,还会做什么吗?」

倒是玄德对于她的兴趣让这个话题的发起点变成了玄德,而竹心则是变成了被动回答的人。

【诶……平时的话,因为礼仪课要上很久,所以……啊,晚上的时候会读书的。】

「哦……读书,读些什么书呢?」

【那个……就是一些……诗集之类的……】

【诶?不对哦~姐姐要诚实的说呀,明明最喜欢的是山水游记之类的书呢~】

很显然,竹心的小谎言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婉儿直接戳破了,竹心的脸变得有些红润,如果不是玄德在这里的话,恐怕她又要训斥婉儿了。

可婉儿倒是也聪明,直接躲在了玄德身后,即便是做出这样的行为玄德也不会方案,仿佛是事先知道了一般,婉儿偷偷的探出头然后做了鬼脸,好像在报复刚才竹心对她的训斥。

竹心面对狡猾的妹妹,似乎也只能无奈的叹气了,动怒又无法动怒,想反驳又没办法反驳,此刻她倒是后悔带着个小机灵鬼出来了。

【抱……抱歉,玄德大人,这是个难登大堂之雅的爱好,所以……其实诗集我也有看的,并不是只看那些闲书……】

「那不是挺好的嘛?」

【……诶?】

「山水游记,不是也很好吗?是很棒的爱好啊,为何要纠结于能不能登上大堂之雅呢?我们是在闲聊吧?所以更随性一点也没什么关系吧?」

玄德显然并不在意她的爱好是诗集还是山水游记,因为无论是什么都能够更了解竹心这个人,但是她现在却被所谓的礼仪所束缚,能够获取的信息很少。

【但是……玄德大人,那些可是闲书啊,即便是兄长也不允许我阅读的东西,读起来只会浪费时间……随性什么的更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嗯……你很早以前就这个样子了吗?」

【妾身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曾经也应该和小婉一样吧,有过那种不需要讲究礼仪的时期吧?」

以玄德的想法来说,任何人都会在童年有过一段能够释放天性的时期,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便开始接受兄长安排的礼仪课,所以……应该是一直都这样吧。】

「哈?从五岁的时候开始?那么你现在多大了?」

【现在刚巧在适婚年龄……十六岁。】

「你要比羽和孙乾还小么……完全看不出来啊,也就是说,经历了十一年的所谓礼仪课,完全没有自己的自由吗?」

玄德被这个信息给惊呆到了,连续十一年的时间,从她是个记事的小孩子开始,她便被禁锢在礼仪训练的框架之中,每天都在学习枯燥乏味的基本功,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无视她自己意愿的。

【妾身……不需要那种东西,妾身只要做好兄长安排的事情,就可以了,完成基本功的课程,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然后相夫教子,这就是妾身该度过的一生。】

「……」

玄德有些哑口无言,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面对竹心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拿着剧本的不只是玄德一人,面前的竹心也拿着她人生的剧本,只是她的人生只有寥寥数字罢了。

“那就是我的命运,我无法违抗——”竹心的表情给了玄德一种强烈的不可违抗感,她面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便一点反抗都做不出来。

【但是姐姐你……】

【好了,你已经说的够多了,不要多嘴为好。】

竹心瞪着婉儿,让她将后续的话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竹心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让婉儿即便躲在玄德身后都感觉到了寒意。

不觉间,婉儿下意识的抓着玄德的衣角,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竹心,我问你个问题,这次无关你的妹妹,无关你的身份,无关任何礼仪,就是单纯的关于你自己的问题,你可以选择说谎,或者告诉我真相。」

【……】

「既然你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命运会是如此,那为什么还会喜欢看山水游记?」

【——!这……这……】

「因为你想去看看吧?想去看看书中记载的景色,那些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色,换句话说……你不喜欢被束缚在房间之内上什么礼仪课,至少你是有愿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吧?」

【……】

「为什么,不说话了呢?」

竹心不敢抬头去直视玄德的眼睛,因为她害怕被察觉到什么,但是她越是逃避,便越是证明了玄德的猜测是正确的。

【不是……您想的那样的,我……并没有,想过那种出格的事情……】

竹心虽然勉强的说出了这句反驳之语,但是从她动摇的程度来判断,这句话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好吧,虽然我的见识也不多,但是比起那些山水游记所记载的东西,我还是亲眼见过不少的,像是什么山川啊,小溪啊,丛林之类的……既然你没想过,可能也不会感兴趣吧。」

【——!我……那个……我……】

竹心倒是罕见的慌乱了,但是很显然她还是被根深蒂固的礼节观念束缚着,面对玄德的诱惑,那些禁锢正在逐渐瓦解。

毕竟,自己只能通过那寥寥几本书籍来想象了,但那种书籍是很难搞到的,仅有的几本竹心从小就能够倒背如流了,但是她还是喜欢看着那些文字然后陷入幻想。

“所谓层峦叠嶂是什么感觉呢?翠绿的色的山会像绸缎铺在上面的感觉吗?从远处看的话一切都会缩小的吗?大海又是什么样的呢?据说很宽阔,全部都是海水吗?海水就是那种很咸很咸的盐水……那为什么记载上会是蔚蓝的颜色呢?这样的话要怎么区分天空和大海的分界线呢?”

竹心的脑袋里有很的疑问,但是她只能想象,她只能根据文本中描述去联系自己生活中的种种,她就是这样在那灰暗的时期中度过的,依靠着少女的幻想,保持着对外界的好奇。

【我……想知道……】

竹心最终禁不住诱惑,小声嘟囔起来了。

「嗯?你说什么?不感兴趣?」

玄德倒是开始欲擒故纵了,他在挑战竹心最后的防线,他要确保竹心能够放下那些束缚真实的暴露在他面前。

玄德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概除了他必须得清楚的了解竹心的为人以外,还是他对眼前这个各方面都相当优秀的女性的感兴趣吧。

说实话,优秀的女性他见过不少,他所在的班级几乎都是女生学习成绩很好,但是……她们的优秀也仅限于此,她们的眼中除了成绩和相貌以外,基本不会有其他东西,她们还有严重的排他性,所以毅霖才会死去(当然这也不是一直主导原因就是了。)

【呜~玄德大人真是的!不要戏弄我呀!啊——】

在那一瞬间的竹心,展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一面,没有之前的端庄稳重,没有那些温尔儒雅,只是单纯的普通的女生,在因为被男生戏弄之后的嗔怒……竹心有些惊恐的捂着嘴,仿佛不敢相信这话是自己说出口的。

【姐,姐……?】

就连婉儿都瞠目结舌的看着竹心,从她懂事那天开始,她眼中的竹心就是一个完美的女性,除了对她有些苛刻以外,她温柔体贴,聪明又做事坚决,无论什么都很在行,最重要的是她非常努力……这样的姐姐从未失态过,至始至终,她从未见过失态的竹心——除了现在。

【我……我说了些什么啊!真是的,太失礼了,失态失态失态……抱歉玄德大人,这份失态……】

但玄德倒是也没有想到竹心的反应会那么大,会直接不顾膝盖的伤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似乎很怕玄德责罚她什么,这还能责罚什么,玄德从一开始打的算盘就没有惩罚这一项内容。

「你这是作什么?我不过是问了你一个问题罢了,干嘛这样兴师动众?」

【我刚刚失态了,那是万死不足惜的……我的失态是对玄德大人不敬,也让兄长蒙羞了……罪该万死……】

「抬起头来,竹心。」

【……】

眼见着竹心没有任何反应,就连身边的婉儿都面露惧色的看着玄德了,但是玄德反而没有之前那种戒备的心理了。

「呵,哈哈哈,好了好了,这是我开的玩笑而已,这是故意的在捉弄你呢,你这么聪明看不出来的吗?」

【诶?恶作剧吗?】

「当然了,你在想什么我当然能看得出来,你以为我是谁啊?」

【但是我刚才说说的话……】

「在我意料之中啊,我早就想让你脱离那种被条条框框束缚的状态了,你就像关羽她们一样,以最真实的状态跟我相处就好了,说实话……那种礼节什么的,太累了。」

玄德将伏在地上的竹心扶了起来,亲自将她身上的尘土拂去,然后露出了目前为止最温和的态度。

「如你所知,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贵族中那些繁文缛节,但是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比起在意那些繁文缛节的你,我更喜欢真实的你。」

【诶——?喜,喜欢?】

【姐姐是被……是被提亲了吗?】

竹心和婉儿都呆呆的望着玄德,愣在原地。

「啊……不是,我说的喜欢是——」

「什么——?玄德哥哥要跟那个女人成亲了?!不同意!人家不同意——!」

门口张飞的声音嗓门很大,刺耳的声音打断了玄德的话,张飞强行介入到玄德和竹心之间,抱住玄德的身体,仿佛在宣誓主导权一样。

「玄德哥哥是人家的,你们这些外人休想夺走!」

「那个……那个啊,飞儿,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啊,是她们自己误会了是提亲——」

「提亲?什么——?!玄德……居然……跟她们提亲了吗?」

门口却又出现了关羽的身影,她捂着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从现场的情况中已经完美的误会到了点上。

「不是啊……不是你想的——」

关羽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对准了竹心和婉儿,关羽一手持着青龙偃月刀,一手攀上玄德的手,将他的手攥的紧紧的,似乎生怕他被抢走一般。

「是不是她们使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你了?可恶……如果不是因为绕路的话,但是玄德,别怕,现在我就来肃清所有威胁你的人!」

张飞和关羽的眼中闪烁着杀意,那是实打实的杀意,在完美的误会了竹心之后,在关羽和张飞的脑海中,她们已经判定竹心是她们的敌人了。

【啊……玄德大人……说……喜欢……】

竹心的眼前并没有看到关羽和张飞二人的杀气,她的现在满脑子的泡沫和星星,现在她的大脑已经完美的停摆了,喜欢这个词环绕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称为喜欢。

她从出生之初便一直艰难的活着,她本以为人生本就如此冰冷,没有半句认可,更是没有人喜欢她,她一个人扛着所有恶意,但是现在不同了,玄德说……喜欢她,喜欢……这是多么美妙的词语,对于现在的竹心来说,任何礼仪课上的知识,都无法将自己的理性唤醒。

但是当姐姐沉浸在其中时,婉儿倒是被吓得不轻,她瘫坐在地上,望着正在映射着寒光的青龙偃月刀,那种恐怖的感觉将她的大脑侵占,随着眼前一黑,婉儿被吓晕了过去。

【……啊,婉儿?婉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拿着武器对着妾身……?玄德大人?】

现场混乱的状态,以及所有人的自说自话让玄德陷入了忍无可忍的状态,他强硬的挣开了关羽的手和张飞的环抱,来到了她们的对立面,也就是竹心的面前。

「闹够了吧——!给我把东西收起来!我不是说了是误会么!别一个个都在自说自话!」

玄德的话让关羽和张飞二人吃了一惊,然后悻悻的收起了杀意和武器。

「但是玄德……」

「人家听见了玄德哥哥要跟她成亲……」

她们两个确实有些委屈,因为害怕玄德被夺走而做出过激的反应,现在连玄德都不理解她们,还要被臭骂一顿。

而让她们最接受不了的是,玄德现在站在了对面那个女人那边,是什么情况?即便这是误会的话……这种选择是不是说明了玄德比起她们更倾向于那个叫竹心的女人。

关羽此刻想起了张飞之前给她的忠告,她也没有时间佩服张飞的第六感了,只是现在不得不去面对这个已经成为威胁的威胁了。

而张飞则是一脸的“看吧,这就是我的直觉,她已经成为了直接威胁,果然应该在她构成威胁之前铲除掉才对!”这样的表情。

「首先我没说要跟她成亲,只是你们断章取义罢了,其次,谁允许你们对她刀剑相向的?如果你们还听我的话,那就不要再拿出那种东西了,最后——」

「啊——」

「哎呀——」

玄德给了关羽和张飞一人一个脑瓜崩,二人按着有些刺痛的额头,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玄德。

「这么晚才回来,让我担心死了!道歉呢?」

「抱歉玄德……」

「害你担心了……」

二人望着玄德认真的脸,确实眼神中担忧的神情还残留着,这让二人那些想法全部被浇灭了。

「啊啊……真是的,让我省点心就不行,时候不早了,做好饭吃一点,回去休息吧。」

说罢,玄德转身抱起了瘫在地上的婉儿。

【玄德大人?】

竹心看上去有些惊讶,实际上她从刚才开始就很惊讶了,即便她清楚玄德并没有与她成亲的意思,但是能够说喜欢自己什么的……也是一种足够令她动摇的事情。

而刚才,她几乎是认定了玄德不会帮自己出头了,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接受那两个人的怒火,被杀死在这里了,但是很显然,玄德没有让她们这么做,而是保护了她。

「这也需要问么?你一个抱得动吗?」

竹心转念一想,确实,她的膝盖还有伤,在加上婉儿现在也已经十三岁了,不是她能够承受的重量了。

【抱歉……麻烦您了。】

玄德将婉儿抱在怀里,转而面向愣在原地的关羽和张飞二人。

「还愣着干嘛?等孙乾回来,去做饭,吃饭,然后休息,就这些,还有……最好别找竹心的麻烦,我会很不高兴的。」

玄德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向了竹心的房间。

【那个……那个……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竹心对着关羽和张飞深深的鞠了一躬以表歉意,然后也跟着玄德回到了房间。

……许久。

「哈……哈……飞儿妹妹,你跑的……太快了啊,就算急着见玄德大人也……不用这么……着急……吧?你们这是怎么了?」

孙乾喘着粗气的倚在门口,望着庭院中的情况,关羽和张飞就在那里注视着竹心的房间的门,煤油灯亮起,里面是两个人影,玄德很久没出来了,她们在聊什么,也听不清。

「嘎啊啊啊啊啊啊——!!那个女人在道什么歉啊!真是嚣张——!真的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吗!不过是稍微得到了一点玄德哥哥的关注罢了!」

「……我真应该听你的,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有威胁,我现在能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了,最糟糕的是……玄德是向着她的,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飞在那里抓狂,而关羽似乎有些后悔没听取张飞的劝告了。

「就知道后知后觉!羽姐,你这还看不出来么?装可怜博取同情,靠着下厨来抓住玄德哥哥的口味,然后在我们因为绕路耽搁的时候,勾引玄德哥哥……这只狐狸精——!不爽不爽不爽!为什么不能直接杀掉啊!」

「冷静,翼德,冷静啊……玄德最后不是说了么?谁都不准去找她麻烦,如果我们真的那么做了……玄德肯定会生气的。」

关羽拉着想要冲过去的张飞的衣领,让她强行冷静了下来,但是关羽现在的内心也是波涛汹涌的,毕竟就在刚才,玄德居然甩开了自己的手。

「想想怎么办吧……」

「唔……」

二人再次陷入沉默,而在门口呆然的孙乾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还是怯懦的等到形式稍微有些缓和了之后才敢走进来靠近她们的。

房间里面,玄德将已经被吓晕过去的婉儿放在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

竹心就坐在自己的床边,望着这一切,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就这么放心我的照顾吗?难道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就可以这样随便的对待了吗?」

玄德的一句话倒是激起了竹心的情绪。

【不……我相信玄德大人,而且,婉儿虽然不是我的亲妹妹,但是……她是我无法替代的,最重要的妹妹。】

「吼……我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但是……你为什么信任我?就因为你做过很多调查?」

玄德在搞定了一切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寻了把椅子坐在竹心对面,距离算不上很远,但是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是为了让竹心平复心情不显得尴尬。

【不……我也,不知道。】

「哦?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我呢?」

【因为玄德大人刚才……保护了我,而且……而且……】

「而且?」

竹心的脸颊在煤油灯的映衬下边的更加通红,她现在是切实的害羞,因为玄德知道这种表情,紧紧咬着下唇而难以开口的状态,以及不敢与自己对视……

【因为玄德大人说……喜欢我。】

「……就因为这样?」

玄德倒是觉得奇怪,会有人因为一句喜欢而信任一个人吗?

【也许吧……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喜欢过我,玄德大人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诶?真的?你这么完美的女性,居然没人说过喜欢你?这也太苛刻了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明明只是在一直浪费兄长的钱上礼仪课,现在能够创造的价值有限……谁会喜欢我这种拖后腿的人呢?】

竹心苦笑着,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从未有人认可过她的努力,即便十一年来从未去做过自己喜欢的事情,从未逃离过那个牢笼……但是她也坚强的活了下来,然后成长了……变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女性,虽然她牺牲了几乎一切。

却,连一句赞美,一句认可都没有。

「……竹心,你已经很努力了,即便那些人不认可你,甚至是让你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是我认为你很讨人喜欢,至少……如果你想取悦我的话,你已经成功了。」

玄德笑着,面对竹心说出了这些,很自然,也没有做作的成分,不是因为她的经历过于悲惨而同情,只是……玄德觉得,面前这位少女真正配得上一句认可,自己只是在做那些人亏欠她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