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會來到這個學校?

之前我已經對這個問題進行過分析,其實心裡已經有了候選答案。至今為止我所接觸到的人,他們都有明確的目的才來到了這個學校,而不像我還失去了來這個學校之前的記憶,完全茫然無措。因此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我絕對不是自願來到這裡的。

那到底是什麼人,或者是什麼力量迫使我來到了這裡,這就是我想要知道的。

白醫生依然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便張開嘴,讓我不得不期待她會繼續解答我的疑問。

“你知道……”

“等一下,白醫生。”

可這時,原本在一旁靜聽一直沒有說話的龍人拉姆卻出聲打斷了白醫生的話。他那極具威嚴的聲音讓整個房間的氣氛陡然降溫。

“如果是他個人的問題就算了,但這個問題已經涉及到學校本身,按照規定是不能告知給學生的。”

拉姆的態度非常明確,牽扯到學校的情報就是機密,是不能告訴給學生的。事實上之前那個守門的天族就是如此,因此直到剛才我本來也沒有抱有期望。

“我倒覺得告訴他也無妨。”

“那至少應該向‘那位大人’申請許可才最為妥當吧。”

那位大人?

“沒問題的,之後我會親自跟‘她’解釋,想必‘她’肯定也不會反對我這麼做的。”

白醫生的態度反而比拉姆更強硬,對此拉姆雖然看起來不太贊同,但也對白醫生無可奈何的樣子。

雖然我早預料到白醫生在這裡的地位很高,但依然無法確定她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她突然對我如此照顧,這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隨你喜歡吧。”

拉姆表現出不再干涉的意思,然後又把視線牢牢地鎖定在我身上,就好像是在警告我如果我把今天白醫生告訴我的話隨便亂說的話就對我不客氣,真是無妄之災。

“那我就接著說了,小子,也許不用我多說了,我也叮囑你一句,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只允許你藏在心裡,不允許外傳,知道嗎?”

“知、知道了。”

感覺忤逆了白醫生的意思,有多少條命都不夠用,我只能順勢答應。

白醫生最後瞄了一眼拉姆的臉色,見沒有被打斷便開始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題。

“你知道擁有‘不死咒’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什麼?說明我是魔王的子嗣。”

“不僅僅如此,你不僅是魔王的子嗣,還是魔王的長子,也就意味着你是魔王的下一代繼承人。”

“這、這是怎麼回事?”

白醫生突然又說出了一件爆炸性的事。話說這跟我問的問題有關係嗎?

“之前我也說了‘不死咒’是一種會代代相傳的詛咒,但並不是每一個子嗣都會受到這種詛咒,它是獨一無二的。理所當然,第一個生下的孩子就會繼承這種詛咒。自從三百年前戰後繼位的魔王被女神封印了力量之後,讓長子或者長女繼承下一代魔王之位已經是定下來的鐵則了。因為這樣才能鞏固家族的地位,只要不出什麼岔子,現任魔王的統治將會世世代代傳承下去吧。不過,事情到你這裡就有變數了。”

“……”

聽到這裡,我越來越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存在對魔族有着多麼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魔王第一個生的孩子竟然是和人類生的,這種事要是暴露給魔王其他的孩子會怎麼樣呢?整個魔族會同意一個人魔混血的私生子來擔任自己國家的王嗎?不會吧,你肯定會受到瘋狂的排斥和厭惡吧,沒有比這更好預料的劇情了。在這裡我就假設對你的存在最恨之入骨的人選,也就是魔王名義上的長子,實際上的次子有一天把你抓捕到手,想盡各種辦法殘忍地把你殺害,但是因為你的‘不死咒’,無論如何都殺不死你。該怎麼辦呢?不能讓世人知道你的存在,但又殺不死你,要是能把你流放到一個你肯定永遠回不來也威脅不到他的地位的地方就再好不過了。哎呀,這個時候突然有一封黑色的邀請函和神秘的手環出現在他的眼前。靈光一閃,那樣的地方不是正好存在嗎?對於魔族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對於你這樣弱小的人是十分殘酷的地方,也就是這裡——賽莉亞軍事學院。”

對這樣一切都顯得順理成章、合情合理的說法,我頓時感到一陣眩暈。由於還沒有恢復記憶無法確定那是事實,但瑟瑟發抖的身體幾乎已經證明了白醫生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來到這個學校的?”

“這只是我覺得最有可能的一種猜測而已,你是因為被人強行戴上了手環才被傳送到這個異世界來的,而且這也是為什麼你會失去記憶的原因。你肯定很奇怪,為什麼周圍的人都是帶着一個明確的目的而來到這個學校,只有你失去了記憶什麼也想不起來。並不是因為你是魔王的子嗣本校就對你特殊對待,只是有規矩在裡面的。”

那個守門的天族曾經也跟我說過,我失憶的原因確實在於學校,而且還是女神的旨意。通過剛才白醫生說的話,我的心裡已經浮出了答案。

“這個手環並不是我的所有物是吧。”

“沒錯,你應該是被別人強行戴上了本來是邀請別人的手環。本校在手環上有這樣的一個設置,如果手環穿戴者和手環登錄身份並不吻合,將會自動啟動‘遺忘機制’,讓穿戴者暫時遺忘除了自理能力以外的所有記憶當做懲罰。除了人類社會以外,本校也算是名聲在外了,偶爾會有一些鬼迷心竅的人強行奪走別人的手環給自己戴上,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

“登錄身份?遺忘機制?”

白醫生一下子說了好幾種我完全不理解的詞語。

“你可以理解成每個手環都是有自己的主人的,如果是主人以外的人戴上了手環,就會自動產生一種魔法,可以封印大腦中的記憶。是什麼原理你就不必去了解了。”

“明、明白了。”

感覺這個世界的文明程度遠遠超出了我的認知,經常會出現無法解釋的事物,要是一個個去追究的話簡直沒完沒了。

現在更重要的是,我終於知道了我的來歷,以及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困擾我多時的疑惑得以解開,有種撥雲見日的暢快感使大腦清醒了很多。

我是魔族和人類的混血,而且還是魔王的子嗣,因為300年前女神的詛咒,我只能將魔力使用在“時間停止”這一個被動技能當中,並且還繼承了獨一無二的“不死咒”,按照魔族的規矩我應該是下一代魔王。但因為他人的緣故我被強制傳送到這個學校,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算了,連自己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的記憶都遺忘了。就連自己一直在用的“卡隆”這個名字,其實也是別人的。看來我在原來的世界真的是一個很礙事的存在,給我戴上手環的人也肯定會預想到我在這裡的悲慘境遇才把我送來的吧。雖然不知道我和那個人到底是有什麼恩怨,但以後有機會的話真想讓他也嘗嘗我所嘗過的滋味。

如此多令我感到驚異的事實就好像當初第一天來到這個學校所感受的一樣,我現在驚訝得甚至想笑了。

不得不認為,這就是命運……啊。

“以上就是我對你能透露的所有信息了,今後要怎麼辦全看你自己。”

“是……啊,雖然現在腦子還有點亂,總之謝謝白醫生告訴我這些。”

我率直地向白醫生道了謝。

我不知道白醫生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只能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她破格的照顧。不管目的為何,這個大大的人情我算是欠下了。

“最後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這時候白醫生站了起來,並朝着窗邊走去,說明這次談話已經到了尾聲,我只能愣愣地注視着她。

“像你這樣因為戴着別人的手環而來到這裡的人,至今還沒有一個人活着離開這個學校。因為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來到這裡也不知道該為了什麼而奮鬥,他們所承受的壓力比常人強好幾倍,最後要麼因為實力不濟被魔物殺死,要麼對這裡的環境感到恐懼而不敢再踏入魔物區導致自己活活餓死。而你卻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不僅活了下來,精神也還沒有崩潰……”

“那只是因為‘不死咒’和周圍人幫助了我而已。”

“運氣也是一個人的實力,不管是你自己身上的詛咒也好,還是別人幫助了你也好,既然正好形成了讓你重新振作起來的條件,那就是你所擁有的財富。我知道你的內心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那麼強韌的精神承受能力,會想要逃避也是無可奈何的。但現在你已經有了最珍視的人,知道了自己的來歷,有了變得堅強的理由,如果你現在仍然不顧那一切讓自己再一次墮落下去的話,那才是最差勁的做法。”

我沒聽錯吧,白醫生竟然在鼓勵我。大概這是我今天最驚訝的一件事了。

“您是為了讓我積極活下去,才把我的身世告訴給我的嗎?”

“可不要誤會,如果你能早早消失就再好不過了,但你又死不了,要是像個行屍走肉一樣癱倒在街頭肯定非常影響校內的環境,我要是看到了心情也會不舒服,僅此而已。”

什麼啊那是?突然感覺白醫生好像也有可愛的一面。

算了,就當是那麼回事吧。確實我也應該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今後的事,即使我已經沒有理由再變得頹廢,但是我還不知道有沒有跨越千難萬險的勇氣。如果只靠我一個人,大概很有可能會一輩子被困在這個學校吧,因此我還在猶豫是不是真的要向那不可能完成的目標而奮鬥。

“下一步該怎麼做,你已經想好了嗎?”

白醫生如此質問我。

是啊,至少下一步該做什麼我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就算要思考今後的事情,先問問“她”的意見也不晚。

“我想先見見蕾娜。”

我知道提出這樣的要求是我依然還很軟弱的表現,沒有主見的自己到現在該做決定的時候依然忍不住會去依賴她,即使她再也不會給我任何回答,我去見她也只是徒增內心的傷口而已,但我還是想見她,就是那麼想見她,撕心裂肺也好,痛心疾首也好,動搖自己的決定也好,我想見她,去見我那個最心愛的人。喜歡一個人便想去見她不是最理所當然的事么?即使她的意識不在這個世界了,依然不會改變這個觀念。

我還有很多話,很多話想要傳達給她。

“薇塔。”

在白醫生的一聲呼喚下,似乎早已在房間外面等候命令的薇塔小姐打開門進入了房間。

“帶他去吧。”

“是。”

一句簡短的命令,薇塔小姐完全沒有追究前因後果就像早就商量好了一樣開始執行。

之後她將魔力匯聚在牆邊一角,不久之後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出現了另一個平面空間,對面是一個和這裡的房間格格不入的自然風景。

我立刻就聯想到這個現象到底被稱為什麼。

傳送魔法。

曾經聽格米勒說過,人類中的少數人也會使用這種魔法,我這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確實是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魔法。不過這個學校里比這個魔法不可思議的東西多了去就是了。

我當然不會不知道薇塔小姐使用傳送魔法是準備幹什麼,我急急忙忙地下床並穿好放在旁邊的鞋子,可能是因為剛剛復活身體還有一些不穩,但好歹已經能勉強行走了。身體就好像在被那個傳送門吸引着一般一步接一步地往前邁進。

等等我,蕾娜。

“卡隆先生,現在就由我帶你去本校最為美麗,也最為神聖的地方……”

我馬上,就去見你。

“賽莉亞大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