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各位,你们知道,讲故事讲究一个“主”字,“主”字就是说,要有主线,不仅要有主线,还要有主题,不但有主题,还要有主角,可你们听完刚才这个的故事,是不是有些不明所以呢?呔,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讲了个啥,我寻思着有妖魔鬼怪就有意思吧,有女人有意思吧,有悬念有意思吧,可拼到一块咋就说成了这么一个故事呢?您觉得无聊嘛?那就对了!我也觉得无聊,我奇怪呢,明明经历的时候如此精彩,转述的时候怎么就成了流水账呢?我在想,无聊的究竟是故事呢,还是主题呢,还是说——

是我自身呢?

我觉得我得把原因找出来,不然就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一步一步来吧,一口口喝酒,一串串吃肉,说到烤肉这个东西,我倒想起来澶贾大学南门外有一排院子,平日季节里冷清的紧,可一到夏天就会生龙活虎起来,您应该能抿出来他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吧?对咯!就是烤肉串串嘛,我记得一个人从那里散步经过的时候,从店里、从人行道边升腾起汩汩炊烟,穿着短袖短裙的少年少女们围坐在一起,就像咱们三个现在一样,他们的面孔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蜡色的脸庞被炭火的青烟烤出半圈金边,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一起,在鸳鸯锅的蒸汽中若隐若现。他们拿竹签如若手执长枪,端酒杯如若将赴沙场,于觥筹交错间叙说兄弟情谊,那些个女孩抿嘴并腿,作若有所思状,身边的男生半个上身靠上去添酒并趁机耳语,夏日凉风干燥清爽,不远处宾馆灯火熠熠生光。还有一些部门师门聚餐的,男女老少,有长有短,长的探出身姿,轮番倒酒殷勤;短的畏缩怯懦,躲在人后生生夹菜,情至浓时,大伙露出板牙哈哈作笑,并举杯相庆。

买串串是赚钱的,在大学宿舍附近,在夏天晚上卖串串是尤其赚钱的,无论开上多少家都不会饱和,年轻人似乎很享受把肉从杆子上捋下来的感觉。

是捋下来,不是捋上捋下。

我要说的第二个故事,大概是和串串有关系的,有关系,但不大。会出现串串,可主线不是串串,如果诸位允许的话,请让我这样说作为开头:

曾经我也是他们的一员。

“曾经”是有多曾经呢?大概就是运动会开完之后,从“百团大战”开始算起吧。

癸巳年的五月八日,也就是放完国际劳动节假日的第一天,我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内容都是一些苦口婆心的说教:

“你要想办法加入学生会,好好干,大三了当个部长,对你将来保研出国都有好处。”

“你再说一遍你不去,机会就那么多,你不和院上搞好关系,人家凭什么把名额给你?”

“别跟我扯什么能力说话,现在这社会,就是谁关系硬谁就是大爷。”

“就是要卖屁眼,你也得给我上!”

“要用钱的地方就给家里说。”

“好好表现,听到没有?”

嘟——嘟——

“就算你告诉我要好好表现……”

我放下手机。

“这老太婆是魔鬼啊……”

我便问工寿:“我想加入学生会,你知道哪个部最有前途吗?”

工寿收起他的球拍,坐在椅子上说:“采编部何如?采编部乃学生会的喉舌,平日里在官微上有关于学院领导和老师光荣事迹,及我院今天又开展了什么建设活动,都是采编部后台报道,其相当于我国的宣传部,部长相当于办公室主任,受权撰文,人情练达。”

我说:“不擅吹牛,不进,不进。”

工寿又说:“外联部何如?外联部是负责为学生会的活动拉赞助,是学生会之收入来源,平时负责在院级活动的logo上冠名什么的,相当于政府里负责招商引资部门,若当上外联部部长,便可坐拥金矿,从中揩油,岂不美哉?”

我说:“又不为钱,不进,不进。”

工寿又说:“学习部何如?负责组织院上的各种大型活动,譬如诗会、学习交流会、讲座之流,接触领导的机会甚多,也有机会认识学术大拿,当上学习部部长,相当于我国的教育局局长,指点江山,真乃人生乐事也!”

我说:“不爱学习,不进,不进。”

工寿又说:“文艺部何如?美女如云,长袖善舞,抛头露面,歌舞升平。去了,便如咸鱼得水,猛虎归山,迷倒万千少女,坐拥三千佳丽,日日聊骚,夜夜笙歌。当上文艺部部长,其相当于作了文工团团长,实乃迎娶白富美不二之选。”

我说:“有心无力,不进,不进。”

工寿便“啐”地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我斥道:“你这顽童,这也不进,那也不进,难道你想当学生会主席不成?”伸处手来,在我后脑之上连拍三下,气鼓鼓地出去了。

众舍友便说:“你这家伙,又惹工寿生气了。”

我推开门走了出去,来到公共洗手间,工寿正在水房抽烟,见我来了,悠悠地吐出一口,斜着眼睛问我:“你也来抽烟?”

“明知故问。”我笑了一声,“我是来找你的。”

“哦?”工寿放下残烟,“莫非你识破了我盘中之谜?”

“说吧。”我说,“你知道咱想要干啥。”

工寿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你要是真想当学生会主席,江某倒是有一个去处。”

“什么?”

烟被工寿扔到地上,并踩了一脚。

“体——育——部。”工寿吐出三个字。

“哦?”

“准确地说,体育部副部。”

“体育部副部,是和我有关呢?还是和学生会主席有关?”

“都有关。”

“愿闻其详。”

工寿压低了嗓门:“据我所知,咱们院每年的学生会主席,都是从体育部副部长里选出来的。”

“还有这事?”

“那我只要当上体育部副部,那到了大三就能当学生会主席了?”

“一半一半。”

“一半一半?”

“我问你,一个部门里有几个副部?”

“三个。”

“一个留下来当部长,另外两个选一个当学生会主席,你说,你当选的概率是多少?”

“百分之五十。”

“对吧?”

“噢——”

“加油吧兄弟,祝你仕途顺利,我去和九姑娘打羽毛球了。”

工寿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哎,等一下——”

“你衣服没穿——”